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得償所願

關燈
得償所願

宣樂帝一把推開鐘靈宮宮門。

門沒鎖。

厚重門扉豁然朝兩邊拍去, 象征至高權位的明黃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參見皇上——!”小院中無論主子下人紛紛下跪,伏在地上瑟瑟不敢語。

宣樂帝狠狠咽了口唾沫,直勾勾盯向樹下二人, 緩了緩神,擡步朝他們走去。

呂禧見狀遣散龍攆護隊, 多年服侍君王的經驗以及宣樂帝無限向往的神情均告訴他, 不消諭旨, 今夜定是歇在此處了。

“擡起頭來。”宣樂帝沒先問責林鹿為何這個時辰身在後宮, 而是想先確認方才門縫中驚鴻一瞥的美景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林鹿順從照做。

一襲白衣, 鴉發如墨倒映光澤,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一柄通體透亮的玉簫,地上男子昂起臉, 露出他那就算比之女子也不輸分毫的絕艷容顏來。

入秋夜長, 天黑得早,此時雖剛過晚膳時辰,卻已有月影緩爬枝頭。

院中燈火影翳、月光朦朧,將面前人渾身鍍上一層柔光,美得驚心動魄, 教人看不真切。

宣樂帝呼吸一滯。

貪慕露骨的目光頓時如附骨之蛆黏在林鹿臉上、身上。

林鹿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宣樂帝一眼發現端倪,勾指挑著林鹿下巴迫使他轉到另一側,眼神陡然一凜, 望著那些好似美玉瑕斑一樣的紅腫指痕, 詰問道:“怎麽回事?”

“回陛下,”林鹿忽閃著別開眼,“是、是奴才不小心跌破了相…”

“胡說, 分明是人打的,你豈敢誆騙於朕?”宣樂帝手上用力將林鹿下巴擡得更高, 不依不饒地追問:“愛卿美貌有如天上仙,到底是誰這麽大膽,敢在你的臉上留下傷痕,若是落了疤該如何是好?!”

“…奴才自己摔的。”林鹿瑟縮一下,想到什麽似的眼神變得固執又堅定。

宣樂帝難得動用裝滿情.色玩樂的頭腦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可是…修予?”

林鹿剛想作答,倉幼羚膝行著撲到宣樂帝腳邊,楚楚可憐地擡了眼,委屈道:“陛下難得來臣妾這一趟,就只是想站在院子裏,讓臣妾和林公公一起陪您吹冷風嗎?”

宣樂帝轉又看到作異域打扮的倉幼羚,頓時眼前一亮,松了林鹿,探出雙手俯身親自扶她起來,“哈哈哈,好好好,是朕不好,光顧著與愛卿說話,冷落了羚羚。”

倉幼羚恰到好處地滾進宣樂帝懷中,挨過來時身上裹挾著冽冽清新的冷棠香,與這沁涼秋暮格外相襯,嗅之令人精神一振。

三人走進屋中,宣樂帝懷抱倉幼羚坐在主位,林鹿被賜在對側次榻。

靈常在貼身宮女晴翠奉來熱茶及精致點心,又將炭火撥旺,隨後便自覺與其他宮人退了下去,屋內只留下他們三人。

宣樂帝溫香玉暖在懷,懶懶倚在軟塌靠墊上,專註著拈起一粒果子塞在倉幼羚檀口中,所說話語卻是對著林鹿的:“現在四下無旁人,愛卿可願如實相告?你放心,無論是誰傷了你,朕,都會為你做主。”

“誰”字刻意咬重,顯然是對這件事很是在意。

既已上鉤,能否把握時機搏得想要的結果,就看林鹿與倉幼羚的表現了。

揣測聖心是歷來君王最反感的事,可一旦猜中,得到皇權庇護,不是輕飄飄一句“少走彎路”就能概括得了的巨大助益。

不是什麽人都能有此機會,亦或就算猜出聖意,也未必有能力讓事態按自己心意發展。

林鹿此舉無異於獸園馴獅,若成,相助於己;若不成,命喪獅口。

但林鹿多年來與紀修予虛與委蛇,如今在面對這位可以稱得上是“昏君”的宣樂帝時,不僅不會相形見絀地露出破綻,甚至還會產生游刃有餘之感。

最重要的是,喬喬,也就是倉幼羚、如今的靈常在,也不是耽於情愛的女流弱質之輩。

今夜正是討得帝王歡心的好時候。

一來倉幼羚已被冷落許久,小別勝新婚,按她說辭失寵並非所行有差,而是宣樂帝為穩固前朝不得不遂了大多嬪妃的願;

二來林鹿受罰一事人盡皆知,臉上又有新傷,足以在宣樂帝面前裝可憐、博同情,增加完成此行目的的可能性。

皇帝終究是皇帝,只要沈延此人穩坐皇位一日,他就仍是大周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任誰權勢滔天,所掌之事也都是宣樂帝聖旨賜予——惹惱了帝王,大可以隨時收回,甚至賦給別人。

這一點,看紀修予對宣樂帝忠心耿耿,從未有過恃寵而驕、邊緣試探的舉動,便能得知。

只不過紀修予與宣樂帝之間多年情誼,林鹿想擠進去從聖心眷顧中分一杯羹,理應徐徐圖之,切忌操之過急。

若引起兩人不快,等待林鹿的只會是滅頂之災。

唯一優勢便只剩下這張得天獨厚的姣好面皮。

林鹿為三人斟滿熱茶,討好笑著遞了上去,“多謝陛下擡愛,只是……”

欲言,又止。

宣樂帝捉住林鹿的手,握了握,又不輕不重地拍了拍,目中流露出濃濃饜足之情,示意他說下去。

吊胃口的戲碼演到這裏就可以了,再扭扭捏捏不肯說,那就是在駁宣樂帝的面子。

於是林鹿大著膽子反手回握宣樂帝,裝出一副嚇狠了的模樣,可憐巴巴訴道:“不怪幹爹,是奴才自個兒誤了早朝時辰,這才惹了幹爹不快…奴才感激陛下垂憐,但還是要鬥膽向陛下求恕,千萬別與幹爹提起此事!”

瞧著林鹿驚弓之鳥般的神色,給了宣樂帝坐居高位者極大的心理滿足,面上笑意更甚:“哦?卻是為何?”

林鹿猶豫著低下頭來,囁嚅道:“陛下九五之尊,幹爹於奴才深恩厚德,奴才有錯理應該罰,斷沒有受一點委屈就要到陛下面前訴苦叫屈的道理……”

紀修予於宣樂帝是何等的偏寵,如果直接抱怨只會引起宣樂帝反感。

況且,林鹿沒指望憑這一次就能撼動紀修予在宣樂帝心中的地位,而宣樂帝已經對自己起了興趣。

這是難得的好事,若能借與倉幼羚合作放大這一點“興趣”,林鹿便能收獲日後與紀修予分庭抗禮的初步資格。

太監終究只是為天子做事的專屬奴才,正如紀修予掛在嘴邊的,奴才就是奴才。

為達目的,林鹿不惜將自己也設計成手段中一環——先前無辜路人都殺得,這些腌臜醜事又有何做不得。

“你倒是個有心的,不如……”

宣樂帝緊盯林鹿不放,眼中欲色緩緩加重,倉幼羚又適時攀上男人肩頭,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地道出今夜緣由:“臣妾離家數年,母族惦念,因而托人送來這身服飾,皇上快看看臣妾,好不好看嘛。”

“至於林公公……是臣妾偶然得知公公吹得一手好簫,想著和而歌舞,練好了日後給陛下一個驚喜,沒成想陛下就這麽闖進來了呢。”

嬌小身軀偎在身側,宣樂帝霎時被吸引了註意。

方才只驚艷於起舞時的曼妙身姿,這會兒離近了再看,只見倉幼羚滿頭青絲編成極具異域風格的發辮,綴滿金飾銀鈴,在通亮的房間裏熠熠生輝。

而她那雙巧目正大膽又多情地望向自己,仔細看去,還能發現眼前女子還在眼尾處用胭脂勾勒出一抹嫣紅,不同於這後宮中的所有人,顯得是那樣靈動,端的是萬分惹人愛憐。

宣樂帝錮在倉幼羚腰後的手兀然收緊,不管不顧地將懷中美人勒得喘不過氣。

這夜過後,林鹿、倉幼羚皆得償所願。

二人先前設想並沒發生,宣樂帝仿佛是將肖想林鹿的力氣都用在了倉幼羚身上。

他命林鹿從旁侍奉。

司禮監的太監也是太監,只要是太監,就不算真正的男人,宣樂帝自然放心讓林鹿看光倉幼羚的身子。

林鹿一直默默照做,沒生出別的心思,只覺得惡心得不行。

他見慣殺人屠戮時的血汙,卻在春光旖旎的內室產生更為不適的感覺。

林鹿在鐘靈宮中守了一夜。

直到天光乍亮時床笫上兩人才消停下來,林鹿自是不能留宿後宮,換回尋常官袍,拖著腳步離開。

今日天冷,晨風刺骨,吹得林鹿微微打顫。

響徹一夜的、撕心裂肺的女聲仿佛仍在耳邊回響。

明明已能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收人性命,林鹿自詡足夠冷心冷情,卻仍在此時生出一點名為“於心不忍”的情愫來。

他臉色灰白,眼下是兩彎明顯的烏青,雙拳攥握著收在袖中,暗自將牙關咬得很緊。

不過,宣樂帝給了他們想要的——倉幼羚恢覆嬪位,林鹿得了許多口頭承諾,其中價值最高的,要屬承言日後相賜一塊免死金牌。

確實是極大的收獲,但二人或許在一時半會都高興不起來,這一點點從宣樂帝指頭縫中漏下的好處,也是他們費了好大心力、違背各自本心得來的。

林鹿回到棲雁閣的時候,紀修予正在等他。

“小雜種。”紀修予笑罵了他一句,“過來吃飯。”

林鹿動作僵硬地行禮問安,隨紀修予進屋後沈默地坐到他對面。

相比林鹿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倒顯得紀修予神色如常,他動作自然地為兩人盛粥布菜,“咱家還真小瞧了你,翅膀硬了,就想飛了是不是?”

林鹿此時有些無暇應對,感覺腦子裏混沌沌的一片漿糊。

“不過沒事,想做什麽就去做。”紀修予輕輕攪弄著碗內肉粥,瓷制餐具相碰發出一聲聲脆響,落在林鹿耳中嗡鳴不止,“殺得了咱家,那才是真本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