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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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覲言

榮玥榮珺兩位公主聽了平安的話,相視一看,竟流露出傷感,平安不安的問怎麽了。

“我母妃現在是淑妃,還沒有恢覆貴妃的位份。”榮玥低聲道:“你說的那些,怕是不行。”

榮珺傷心的哭起來,哽咽道:“是啊,母妃一直在閉宮思過,我們很久都沒見過母妃了,九哥哥也搬出宮了,都不和我們玩了。”

“昨個九哥見了我們才匆匆說了幾句話,紅著眼圈就跑了。”榮玥含淚道。

平安心下了然,這兄妹三人,是不敢在陛下興頭上感傷落淚的,背地裏偷偷地也不敢,相見不如不見,於是秦王見了妹妹,不僅不敢親近,還躲開了。

“秦王看著比以前穩重多了,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一樣,之前在上林苑還跟著我前後姐姐長姐姐短的一起玩耍呢……”平安跟著傷懷,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道:“你們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兒,有什麽是不行的?兩位公主不妨去跟陛下請個恩典啊,你們啊一個馬上笄禮,一個還尚且年幼,正是需要母親教養的時候,去求個恩典,這樣淑妃娘娘可以放出來了,你們有母親照料,也有書讀,還能結交年紀相仿的伴讀做手帕交,一舉好幾得,陛下那麽英明不會不同意的。”

“那到時候你也來做伴讀好不好。”榮珺期盼道。

“不好吧,先不說我身份低微,就說我馬上要成親了,不好去湊這個熱鬧。”平安婉拒。

“你馬上要嫁人啦?”

平安笑道:“對啊,本來咱們大漢女子年滿十四就成年可以嫁人啦,但是我那會兒心裏膽怯,雖然對方是心心念念想要嫁的心愛之人沒錯,卻也還是完全沒有辦法做好為人妻的準備,那時長安不在身邊,我無父無母沒人教導我怎樣做一個宜其家室的婦人,我好惶恐好無助啊,鄭清那時也茫然。好在大漢不是十幾二十幾年前那會兒,對嫁娶的年齡限制嚴苛。現在好多人家的女兒年滿十四歲以後或者先訂婚或者幹脆繳納罰金,總之會在家再留兩年,等十六七了才嫁人的,所以我也等了兩年。現在好啦,感覺自己長大了,鄭清也十八了,比之前心智成熟好多,很多事都能獨當一面啦,我現在有絕對的信心和他相扶相持組建家庭,生兒育女,無論遇到什麽事情,我想我們都不會怕不會慌,會坦然面對,沈著應對。其實本來我是想等到鄭清二十歲的,總覺得男人二十歲成年成家比較好,可是我最近遇到一些麻煩,想早一點嫁人安頓下來,少生事端,長安也很支持。”

榮玥看著歲月靜好的平安,很是羨慕,想到自己的事情,不由憂思,“臘月,今年臘月,我也要行笄禮了,和那時的你一樣我其實也很惶恐,希望就算我成年了,父皇也多留我兩年,再給我兩年時間,我想,到那個時候我也會像平安你現在一樣成熟穩重。”

“啊,公主也惶恐嗎?”平安有些吃驚,畢竟榮玥是公主,父母健在,又不是孤苦無依,惶恐無助。但平安很能理解一個小姑娘對未知的恐懼,於是鼓勵榮玥,“那有什麽關系,公主殿下有天下最強大的父親,心裏有什麽不安和惶恐,就去和陛下說啊,有什麽是天子不能解決的!”

榮玥瑤瑤頭,道:“……你不懂。”

平安心道我有什麽不懂的,且不說我本就是大唐的皇親國戚,只說我活了兩世,還有什麽不懂呢?平安微微笑,語氣柔和的激將道:“有什麽想法就去跟陛下說啊,怎麽好像和自己爹爹不熟的樣子。”

榮玥聞言驚得擡頭看了平安一眼,她沒想到平安會這麽直戳要害,支吾了半天,只低聲羞怯道:“我有些怕,我其實很,害怕……他。”

“嗯?自己父親有什麽好怕啊,你父親那可是陛下啊,大漢的天子,是咱們最最仁慈的陛下,陛下的仁慈天下皆知,百姓都愛戴他,你是他女兒反倒畏懼,我不是很能理解哎。”平安對榮玥害怕劉景這件事,有些不悅,許是從小失去父母,她對父母的感情和渴望,或許只有同樣失去父母的人才能理解,而她也不能理解父母雙全卻心生畏懼的事情。

平安試著從榮玥的立場思考,卻根本沒辦法體諒,“子女可以敬畏父親,卻不應該害怕成這樣,連心裏的想法都不敢和自己親爹說,天下沒有疏遠父親到這種地步的,如果你父親是一般人我就不說什麽了,但你父親是陛下啊,你怕成那樣,我有種自己很崇拜的神明被人討厭的不悅感。”平安接著道:“我和長安啊鄭清啊堂邑夫啊等等等等,我們都很愛很愛陛下的。”

“我是那個等等等等?”柳花郎悄悄哼了一聲,自顧自道。

平安看到榮玥羞愧低頭,心下不忍個,放緩了語氣,溫柔地牽起榮玥的手,和藹道:“我們愛陛下,他是天下的父親,當然敬畏,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這世間的神明,但是我們內心對他並沒有恐懼,對他是真正的愛戴。

長安總說啊,陛下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皇帝,太祖開國,在位二十四年重拾舊山河,將爛攤子一樣百廢待興大廈傾覆的大漢扶起,高祖接過重任在位十一年,大漢在他手裏繼往開來,施行仁政與民休息,國家日漸強大,可是高祖做太子的時候就幫著太祖皇帝治國積勞成疾,妻兒先後離世也給他造成重創,最終壯志未酬。

如今的大漢國力與日俱增,使南唐忌憚,被韃奴懼怕。三朝帝王的努力,大漢終於在咱們陛下手上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強國富國,使北上抗擊韃奴各部成為可能,為以後南北統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大亂戰以後的大漢太難了太不容易了,長安說陛下在兩朝帝王的基礎上青出於藍,尤其近十年國力翻了不知多少倍,十幾年前像桑懷民那樣的巨商屈指可數,現如今比比皆是,國家是真的富起來了,作出如此政績,對比前兩位帝王的政績和在位時間來計算,陛下的政績之強之快,起碼提前了兩代帝王,也就是說陛下即位以來到如今,連孫子的活都幹完了,這樣的豐功偉績,超過古往今來任何一代君王。

長安崇拜陛下崇拜的不得了,她說歷史上很多君王文治武功,文韜武略,但都精於權謀吏治,疏於民生財政,唯有陛下是千年一遇的經濟大材,在民生財政上的才幹說是經天緯地也不為過。陛下當年少年天子,即位之初根基不穩,又有太後挾制,卻依然能力挽狂瀾大刀闊斧推行新政,廣納賢良唯才是用,把積貧積弱的國家治理成如今這樣,實乃蓋世之功。

長安還特別和我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卻是古往今來,唯一兄終弟及而能得到前朝臣子真心輔佐,誓死效忠的皇帝,得道多助,陛下是有大德的,所以陛下一朝人才濟濟,文臣不貪財,武將不怕死,親王不紈絝,勳貴不跋扈,一切都朝著太平盛世發展,這樣的國家這樣的陛下誰不愛啊?

這可不是溢美之詞哦,陛下也不需要我這樣低微的女子歌功頌德,這是天下人的共識,總之我和長安很喜愛陛下,也,也很心疼陛下,陛下身體一直在調養中,是因為之前勵精圖治,嘔心瀝血,消耗的太狠了,把身體累壞了。不過好在有神醫蘇和,一定是上蒼的安排,老天都喜愛陛下助益陛下呢。長安說陛下好好調理身體,福澤綿延千秋萬歲,定能再創不世之功,成為千古一帝,那麽太子以後就是個太平天子,你們這些陛下的兒女就是太平親王太平公主,端享盛世,你們啊能做陛下的兒女簡直是幾輩子十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德。

所以公主,不要懼怕陛下,要喜歡他,要愛他,要承歡膝下。

公主啊,陛下不是那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君王,一心政務,去後宮的次數想來是少的,你又不是男孩子,又不能像哥哥們一樣從小跟在陛下身邊時常見他。再者父愛本就如山,不言不語,卻也沈重,陛下太忙了,沒能讓公主感受到父愛,陛下也會感到愧疚,你要多諒解啊。

男人嘛事業和家庭不能兼顧的。陛下是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卻也是最任重的男人,他那麽努力,國泰民安,天下無數家庭的女兒是受陛下庇佑才能安然享受父親的寵愛,他自家的女兒倒顧不上了。你是公主受天下供養,有些地方就是會不如意,就是反而會沒有尋常家女兒順心,這很正常,其實說到底陛下是愛你的,所做的一切,不光為了天下,也為了公主的啊。”

“為了我?”

“對啊,不然你以為陛下頂著太後的壓力,極力支持太子殿下主戰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公主一成年就被送去和親嗎?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是女人的悲哀和絕望,更是男人的無奈和恥辱,要破這個局,就要國家強盛,別無他法,只有太平盛世的公主才不用和親。老唐一千年,強盛八百年,八百年裏是沒送出一個公主和親的,晚唐的公主,卻命賤如草,親王也難逃折辱。只有國家強盛,公主才是公主,不然就是敵國胯~下的玩物。陛下宵衣旰食,富國強兵,寸土必爭,為的就是你啊!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你是陛下最愛的城池,豈可拱手送人。”

“平安……我……”榮玥不知是感動,還是被“和親”兩個字嚇到了,竟哭起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大漢皇帝唯二的公主,且馬上成年,很多人盯著呢,她的母妃也為此愁思謀劃,她也知道如今她只能自救,她覺得平安說的很對,可她今日才發現自己腦袋空空的,就算平安講的道理已經完全說服她,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想完全依附著平安,希望平安再細細的教教自己,又怕自己太笨,惹平安厭惡,只能哭泣……

平安沒想到榮玥是這個反應,一時有些慌了,“別哭啊,一會兒陛下忙完政務,你就去親近一下陛下。昨晚陛下為了讓咱們睡得舒服一些,自己跑去偏殿呢,可見是疼愛公主的。你是女孩子,又不是男孩子,他是父親,又不是母親,你不主動親近他,他沒辦法親近你的。他呀才是不敢又不好意思的那一個,生疏得太久,擔心突然的熱情嚇到你,於是躊躇,所以他再怎麽想親近你也一定不會主動靠近你的。

好了好了先別哭嘛,我知道,你嘴上說害怕他,但到底是愛他的啊,那是你的父親嘛,骨肉相連,不然怎麽會一大早就帶著妹妹為他插這麽好看的一大束瓶花啊?人啊,看到花總是開心的,你內心是極其希望陛下開心的,哪怕是片刻,不是嗎?來了湯泉宮也不想走,想陪著多住兩日,哪怕是遠遠看他一眼。

看到他政務繁忙,擔心他身體,還特意囑托禦廚做些滋補的湯羹,你這麽愛他,那幹嘛要因為膽怯,遠遠躲避,你就要成年了,接著就要議親,再躲就真沒機會了哦。”

“對,不躲也就兩三年的光景,再躲,過完年就該嫁了。”柳花郎熬著蜜蠟,配合平安加了把火候,強調道。

榮玥哭得梨花帶雨,聞言著急站起身,卻依舊挪不開腳,只得又向平安求助,語氣懇求,“平安姐姐,你幫我去說可不可以?”

“不可以。”平安斷然拒絕,溫柔扶著榮玥,軟下語氣道:“有些坎兒你得自己邁過去,誰也不能幫,也幫不了,哎呦,很簡單的,你就去抱抱他,親親他啊,他是你父親,你不要怕嘛。”看著可憐的榮玥,平安心軟的不行,道:“那好吧,我幫你一次吧。誰叫你那麽美麗善良又可愛,對我那麽那麽好。嗯……我想想哈,畢竟我和陛下也不熟,不像長安和陛下那樣,貿然接近一個這麽有人格魅力且神明一樣的男人我也挺害怕挺緊張的,得好好想想,急不得急不得,咱們還是先把口脂做完吧。”

這任務是長安交給她,她可不能胡來,她今天做說客,說的已經夠多了,智慧也用的差不多了,再攻略下去,怕是說多錯多,做多誤多,弄巧成拙可不好,還是先按下,從長計議。

榮珺有些疑惑問為什麽剛才催著姐姐去,此刻又急不得了。

“事緩則圓。”柳花郎解釋道:“你們是公主,找陛下那是隨時的事兒,我們是什麽身份,就算是幫公主辦事,那陛下是我們相見就見,恩典是我們想要就要的嗎?肯定要從長計議啊。”

平安正思量著,水榭側門外面就傳來堂邑夫的聲音,說是把衣服拿過來了,平安開心地起身去拿進來,把柳花郎趕出去,順便讓他給滿頭大汗的堂邑夫端去一壺水,走到水榭隔間裏面換好衣服,在鏡子前轉了幾圈,很是滿意。榮玥榮珺都移不開眼,讚嘆果真是林間的精靈。

任務辦到自己身上,平安想要脫身,著急出發去找長安匯報,便匆匆跟公主告辭出了水榭,平安推開門忽然停下腳步看著外面刺眼的陽光,蹙眉對著側門牛飲茶水的堂邑夫,生氣道:“堂邑夫你好慢,太陽都這麽高這麽烈了,我還怎麽去馬場找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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