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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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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仗

榮欣大公主很是喜歡《梁祝》的故事,便請樂府的人來向柳花郎和平安請教,柳花郎借機成為宮中樂師,每日去樂府當值,親自選人組建了宮廷歌舞劇團,還負責為太後壽宴準備兩個章節曲目,此等機遇對樂師來講千載難逢,大任落於肩上,他格外珍惜,分外重視。

平安還是每日過著簡簡單單的小日子,蒔弄蒔弄花草,打理打理小院,彈琴唱歌自娛自樂,再就是信手游鞭,到馬場來找他的意中人——鄭清。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但我實在不理解她對鄭清的感情,她說她喜歡幹凈,但是鄭清就算臟兮兮的也可以。她討厭馬糞的味道,可是鄭清清除馬糞弄了一身味道,她抱著他的時候一點也聞不到,只滿心滿眼的歡喜,絲毫沒有要嫌棄的念頭。

“愛,需要理由嗎,需要用什麽標準去衡量嗎,需要思考很久,才決定去不去愛嗎?”平安看著遠處馬背上英姿颯爽的少年郎,道:“他在別人眼裏只是個馬奴,可卻是我的神明。”

我看著一臉幸福的平安,心道:既然鄭清可以讓妹妹這麽全心全意的幸福,他的身份是什麽又有什麽重要的呢?好,那我再努力一些,讓你們一點後顧之憂也沒有,永遠這樣簡單幸福。

芒種是一年最忙的時候,漢家的貴族也是要耕作的,為了不與民掙利,他們種出來的糧食,大都運送各地用來救災施粥,我和堂邑夫就曾吃過這部分糧食救命。皇室也有單獨的麥田,面積不大,一共九畝五分地。

依照慣例是由皇帝帶著自己在京的兒子們每年親自種下親自收割,收上來的麥子,叫做稷糧,賞賜給有功的文臣武將,是真正的皇糧,能吃一頓皇糧,是北漢文武百官最榮耀的光輝。

由於劉景身體近幾年不大好,幾個兒子相繼離京,所以這些年一直是太子和秦王代為收麥,秦王年幼,一般是到地頭伺候茶水,地裏的麥子都是太子和伴讀們收的。

今年情況特殊,劉景幾個兒子都回來了,想著今年的稷麥,就由太子哥兒幾個收割。可偏偏梁王有太後撐腰,在收割稷麥一事上肯定是要繼續風光一把的。

看著地裏勞作的梁王,太子伴讀們心有不服,德王靖王等親王敢怒不敢言,卻始終要維持體面,恭敬溫和的樣子,在稷田邊上端端正正站成一排。慶王和逍遙王世子也來了,跟著親王們一同站著。齊王是乘著躺椅被人擡著來的,上次夜宴齊王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趕上赴宴,太子便專門請了蘇和去給他調理一番,施針用藥不幾日便也能出門了。秦王還像以前一樣在地頭伺候茶水,到底是年幼,不像哥哥們成熟穩重,一臉不情不願,倒也機靈,知道在梁王起身轉頭時,堆著滿臉的笑意,殷勤的帶著人上前送水,送毛巾。

陛下和太子,慶王,逍遙王,坐在樹蔭下帳子裏,有說有笑,難得清閑。

學宮裏的學生,也放了兩日麥假,到自家莊子上搶收。我叫堂邑夫去魏寧兒家幫忙去了。

稷麥田的北邊是一小片桑樹,皇後崩逝以後,年年春天都是淑貴妃在這裏舉行親蠶禮。淑貴妃每年帶著女官們養蠶繅絲,做好的蠶絲布匹,也會隨著稷糧一同賞賜下去。

我選了一顆很健壯的桑樹,采摘了好多桑葚子,洗幹凈用荷葉包好給劉景送過去,然後又挑了一棵又高又大,看著有些年頭枝幹卻異常健壯的老桑樹,一躍而上,趴在橫生的粗壯枝幹上,一邊看書一邊吃著用荷葉盛著的桑葚子,累了就隨性趴著睡會兒,把桑葚子吃完,甩掉荷葉裏面的水漬,往臉上一扣。

桑葚的汁液抹到皮膚上是洗不掉了,得幾天才能褪去。我用手抓著吃的豪放,小手就不必說了,臉蛋兒簡直沒法兒看了,這會兒像個大花臉貓,卻並不在意。

劉景站在樹下,掐著腰仰頭看著我道:“真是隨性!”

我像個貓兒一樣,伸了伸懶腰,閉著眼繼續打盹,道:“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哈哈哈哈,好個無事小神仙,”劉景笑道:“小懶貓兒別躲懶,下來。”

我取下荷葉,睜開眼側頭看著他,問道:“做什麽?”

劉景看著花臉貓兒般的我,又是一陣開心大笑,消停下來才回道:“下來玩兒啊。”

“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我被他笑得有些不悅,丟下一句,便躺回去,扣上荷葉,準備繼續睡覺。

“嘖,你這孩子,趕緊下來,我接著你。”劉景好似責怪,實則寵愛,說著已經展開雙臂,做好了接我的準備。

我起身看了看他,無奈地笑了笑,嘟囔道,我哪用你接啊。把荷葉丟給他,他一把接住,然後一臉得意——你看我接的準吧?然後揚揚下巴示意我趕緊跳下去。老小孩,還真是。我笑著搖搖頭,隨即大喊一聲:“我來啊,啊……”話音未落,我和劉景一起倒在地上。

我們倆都懵了一下,我有些慌張地擡頭看著壓在身下的劉景,劉景也十分尷尬地看著我,還未說什麽,已經有人上前一把把我拎小雞兒一樣拎起來。

“大膽……”“大膽!”前來護駕的李遠和地上的劉景異口同聲。

向來盡職盡守,被陛下特殊禮待的李遠一楞,手下一頓,只聽劉景把一眾要扶他起身的宮人都遣開,對他命令道:“快把他給我拎回來。”

李遠看看手中的我,有些茫然,然後聽話地把我送回劉景懷中,輕拿輕放。

劉景大概也覺出剛才對李遠說話確實有些生硬,便又緩和道:“是朕讓他跳的,是朕沒接好,是朕自己摔的,這麽大聲,你再把他嚇到。那朕不攔著,你都給他扔了。”說著拽了拽我的耳朵,摸了摸我的頭發,道:“搢搢耳朵嚇不著,摸了摸毛兒嚇不著。”這是民間哄受驚小孩兒的,我都成年了,感動這份父愛,卻並不享受,擡頭強調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裏你就是小孩子啊。”劉景對我簡直寵溺的超出任何一個皇子公主。

黃門郭信,就是那日我初遇劉景時隨身伺候的老奴,識趣的站在遠處,這會兒才趕上前來,不料還未站定,劉景就叫所有人都到遠處值守。

踱步過來的慶王逍遙王,看到這邊情形,腳下都有些遲疑了。太子卻蹙了蹙眉頭,對劉景的這一摔十分擔憂。

逍遙王問身邊的太子道:“太子大侄兒,早我就想問問這小童子什麽來路,陛下這麽寶貝?”

慶王五十多歲,逍遙王四十五六,陛下四十出頭,哥仨兒差的不多,自打入京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這些時日見我在劉景身邊晃蕩過幾次,知道劉景寵愛我,今日這一番,更加震驚了。

太子沒來得及做回答,已然快步匆匆來到劉景身邊,蹲下身子,滿臉心疼和關心,問道:“爹爹摔到哪了沒?”又責備我似的,柔聲道:“長安你也是,怎麽沒輕沒重的。”太子看著我被桑葚汁液染的大花臉,嘴角抽了抽。

我一副很愧疚的樣子回道:“我也沒想到……”陛下這麽弱。我不敢把話說全,只又往劉景懷裏鉆了鉆。

劉景哈哈大笑著起身,說沒有摔到,伸手牽著我,低頭道:“要不你上去,重新跳一遍,我這次肯定能接住你。”

這時慶王和逍遙王已經上前來了。我顧不上給他們行禮,只仰著頭看著劉景,撇了撇嘴,有些失望,有些埋怨道:“要是知道陛下玩的這麽無聊,我就不下來了。”

劉景聞言哈哈大笑,很是開懷,牽著我,對眾人道:“走走走,咱們下河抓魚去,兩位老哥哥你們今日也開開眼,我這小寶貝疙瘩,可是抓魚的高手,那弓魚術和我一樣地道。”

慶王和逍遙王小時候也是經常下河捉魚,上樹掏鳥的主兒,聞言立馬來了興致。

一聽下河抓魚,大家都活躍起來,郁悶一掃而空,各位親王,和慶王逍遙王世子,以及太子伴讀們都跟了過來,就連伺候茶水的秦王也來了,齊王也讓人將他擡著跟上……

梁王面朝黃土背朝天,專心致志地收割麥子,每個動作都仿佛精心設計,連擦汗都一板一眼,十分做作。從麥地裏直起腰來,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奉茶沒有人遞毛巾,更沒有奉承他辛苦,勸他稍作休息,安靜的只能聽見風吹麥田的聲音。他環顧四周,一看就剩下守備的護衛和宮人們低著頭,誠誠懇懇的站在麥田邊上。正了八經看他表演的人都不見了,他心下一涼,頓時沒了激情,氣不打一處,憤怒翻湧著一把扔了鐮刀,卻又不得不撿起來繼續幹下去。

梁王進京只帶了最寵愛的郡主,世子和幾個兒子尚且年幼都沒跟著來,就算能幫著割稷麥,這會兒找太後請旨讓他們從淮南國星夜趕來,也來不及和他一起收麥子了。他氣惱地不行,一邊繼續割麥子一邊大叫:“人都去哪了,都去哪了?也不用著你們辛苦下地幹活,都躲哪去了?站在一邊看著,還累壞了不成?有我累嗎?有我累嗎?都去哪了?!皇兄也不見了,也不管管,真是當哥也不行,當爹也沒樣,不好好教育孩子們,還帶著他們躲懶,母後你可得好好管管……”說著說著就傷心起來,竟抹起了眼淚……

到了河邊,大家都輕裝上陣,寬衣解帶,只穿了褲子或者裏面的短褲,褲腿卷到大腿根兒。我像之前那樣僅僅穿了一個小短褲,還把自己抹成一只小泥猴子。我這個樣子從蘆葦蕩後面出來,眾人見了都哈哈大笑,捧腹不止,韓燕熙那個大傻子簡直要笑死,一手搭在太子肩頭,一手扶著肚子彎著腰,笑得都流淚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剛才看我大花臉也就數他笑得歡,笑吧笑吧,笑死算了。我把衣服和首飾聚在一起,隨手放在岸邊,去牽劉景的手一起下河。

太子和惠王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樣子,說不出和平時哪裏不一樣,總之很忙碌,慌裏慌張地相互扶著拉著韓燕熙也下了河。

慶王身有殘疾,是年輕的時候和太祖劉國在北面戰場打了勝仗回來,太後那時候年輕,收到捷報,便心情激動,帶著還尚未成年的逍遙王騎馬出城來接久別的夫君,不慎驚了慶王的馬,慶王從馬上跌落,摔傷了胳膊,那只胳膊便再也伸不直了,也擡不起來,更別說再持劍上戰場了。後來慢慢萎縮,平時藏在寬闊的袖子裏,這會兒跟著下河摸魚,才露出來。

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難治的傷,也不知道當時是哪個庸醫給耽擱成這樣子了。

劉景見我時不時端詳慶王的手臂,沒多言語,我見他不言語,我也沒言語,只和他一起繼續摸魚。人這麽多,其實是不好摸魚的,但大家就圖一樂,意趣本不在魚。但如果真摸到魚,那也是很興奮的。沒一會兒在大家的圍追堵截,合力包抄,努力配合下,劉景摸上來一條大魚,洋洋得意哈哈大笑著炫耀,眾人正欲慶賀,豈料那魚竟脫手跑了,劉景緊隨上前摸了幾把,最終還是給跑了,他哈哈大笑,叫眾人繼續。

沒過一會兒,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收獲。

劉景摸了一會兒,拎著我弓好的魚,吆喝慶王逍遙王老哥倆一同上岸,坐在遮陽帳篷下,叫人把魚處理了,燊起篝火開始烤魚。他們烤的魚其實幾乎不能吃,也就是喜歡烤魚的樂趣罷了,他們烤完,隨侍們要拿到一邊再烤一烤才能食用,逍遙王叫人擺了酒菜,老哥仨開懷暢飲,看著年輕人,回憶過往,閑話家常,好不逍遙。

摸魚到底是其次,大家最後摸著摸著,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反正最後拉幫結派打起水仗來了。

韓燕熙就是個大傻子,明明我和他都是太子這邊的,他卻逮著我不放,不管我潑誰,他都潑我,不管誰潑他,他都潑我,滿河裏這麽多人,他逮著我不放,發瘋一般使勁潑我。男孩子潑水仗,和女孩子是不一樣的,這些男人們潑起水來,都不給對方留氣口,手掌又大,扒拉的又快,力度還強。不用內力我感覺我都讓水潑的站不住腳。尤其韓燕熙最是過分,恨不得把整條河潑我身上,我都給他潑急眼了。

劉景他們在岸上看我們打水仗,也興奮起來,在那裏歡呼助威。我一個猛子躲在太子身後,韓燕熙殺紅眼了吧,不管不顧,火力不減,沖著太子就來了。太子給韓燕熙潑得差點背過氣兒去,一個趔趄在河裏站不穩當,一腚坐我頭上,我在水中用頭頂住,趕緊扶住他肌肉堅實的窄腰,希望他恢覆戰鬥力,回擊韓燕熙,將其制服。然而太子被潑的毫無招架之力,根本睜不開眼,一手伸向前擋住洶湧的水花,一手不住的撫去臉上的水,側頭大口呼吸……

惠王見勢過來幫忙,把我們擋在身後。太子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忙回頭看我問要不要緊,卻不等我回應,掃了我雪白的肩頸一眼,便像觸電一樣迅速轉過頭去,和惠王一起朝韓燕熙開始猛烈反攻。

都來不及等我說聲沒事嗎?那別問啊?我有些生氣。男人玩心就是重,我覺得太子的關心很是敷衍,要是不真心可以不關心,專心打水仗去吧,省的分心又多挨潑了好幾下。

韓燕熙簡直成了瘋狗子,圍著我們轉著圈兒的輪圓了手臂朝我們潑水,太子和一眾伴讀圍攻他,親王世子們也加入討韓陣營都不行,他就盯死我了,我頭發都給他潑散了,我氣得潛入水底躲避,韓燕熙警覺,以為我又要故技重施,趕緊勒緊腰間繩帶,保衛他的短褲,也潛入水底。

我像一條水蛇一樣,穿過大腿林立的河水,繞到他身後想勒住他脖子將其制服,卻不料反被他一個翻身緊緊地環抱住腰身。我立即像魚一樣翻騰,掙脫開來,他趁機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我惱羞不已,運氣一掌將他拍飛出去,他沖出水面在天空劃出一道彩虹一樣的弧線,這廝在天上也不忘浪蕩,姿態優美的像個美人魚,驚艷了眾人,落水濺起一個大水花,水花落下,他浮出水面,並不在意我剛才將他打飛,反而得意地看著我哈哈大笑。

惠王看他那樣子,又見我一臉惱羞,忙上前到我身邊來,小聲問我是不是吃虧了。我撅了撅嘴,沒說話。惠王還要問我什麽,太子就發話了。

太子見韓燕熙沒事,便不管他,轉頭對著在水面只漏出一個小小腦袋的我,溫和提示道:“長安,咱們玩鬧不可使用內力啊。”

“他掐我腰。”說著我謔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韓燕熙,不滿的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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