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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許久,藺長同才一點點平覆心情,窩在秦與懷裏,比哪一個瞬間都弱小。秦與不比藺長同火氣小,但愛人這樣他擔心極了,不然剛才發作的就是他了。

“不哭啊……寶貝兒……”秦與輕輕摸他臉。

藺長同垂著眼,鼻尖紅著,悶聲說:“我沒哭。”剛說完,淚珠就掉下來了,滾熱地從秦與拇指劃過。

藺長同:“……真沒哭。”

“沒哭我也心疼。”秦與吻他一下,摟得更緊了,“世人想法千奇百怪,總有那麽幾種是格外特別的,有的我們容得下、有的我們容不下,有的不會傷害他人、有的會。容不下的,是法律盲區,道德管理;傷害他人的,是法律禁區,無論道德如何。徐貝貝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總會有人原諒他,總有人與她合謀——我知道你在想這些。但她必須也必然會付出代價,你毋庸置疑。法律,是非常、非常,狠的。……不氣啊,藺律師,她不會好過,你也別手軟。”

藺長同點點頭,把眼淚擦幹凈。

秦與在他肩膀溫溫柔柔地拍了拍,起身給他接了杯溫水回來,“嗓子疼嗎?”

藺長同喝了兩口,搖頭,嗓音還發啞:“我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難過些。……我啊,嗐,”他自嘲笑了聲,“沒有父親嘛。我也想過,說,會不會我的生父,扔了我之後也有想我,甚至設想過有一天他會和我道歉送我生日禮物。我做過太多建設了如果有那一刻我可能真的會原諒他——我很少不原諒誰,世間想法千奇百怪,你說的對,而千種裏起碼九百九十種我接受。何況,我真的很羨慕三口之家。”

秦與吻他側臉淚痕,說不出話。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藺長同的手握著秦與的,下意識就會握滿,好像這樣才安全。

“你說。”

“‘沒有爸爸的男孩,長大會變得比較娘。’”

秦與說:“但你現在看著很男人。”

“可能因為我從小就在請男老師做家教。”藺長同說,“八九歲了,能琢磨事了,我聽其他家長議論過。那些人真挺煩,像蒼蠅。我媽估計也聽見了,所以我說想找老師的時候她很果斷就答應了。”

藺長同笑:“現在想想,老師還真有點多——書法老師張老,美術老師孫教授,英語老師Dominic,德語老師Hoffmann……噢,還有一位挺年輕的樂理老師,姓朱。”

“都學樂理了,沒學點樂器?”

“學了幾樣,但不常演奏,也不往外說——不然在那個時候是要被抓去學校樂隊的,逢年過節都過不踏實。”他笑了兩聲,“再者,藝術這種東西上癮,我還是需要偏理智一些,因為我走的路太搖擺了。”

秦與偏頭看著他,怎麽也看不夠,“你那會兒才多大啊,就想到這麽多了?”

“是啊。而且到大學我仍然在請老師,只不過不是家教了,是我去各個地方學習,什麽五花八門都學。”藺長同掰著手指頭,“寫詩,攝影,皮影,紮風箏,裁衣服,圖書管理,投資……”

一邊說,秦與一邊嘆氣笑,“藺律師,你看我臉上有沒有四個大字?”

“什麽字?”藺長同疑惑一下,“高攀不起?”

秦與:“你還知道啊。”

“不是……”藺長同也笑,“哎,我還跟廚師學了做飯,你猜在哪學的?”

“哪?”秦與也疑惑一下,“南呂雅居?”

“真聰明秦法官。”

藺長同說完,秦與立馬把下巴往他肩膀上搭,“行了我知道了,高攀不起我也得攀,老公,你不能不要我。”惹得藺長同低低笑了好幾聲。

藺長同說:“學習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是說,除了能俘獲秦法官的芳心以外,也很有意思。中學那會兒,我想得就非常簡單——又不是學不起,那就學啊。我家裏有這個條件,我為什麽不學呢?我可以說省錢或者說心疼心疼媽媽賺錢辛苦,是吧,也當然會心疼那些吃不上飯的孩子,但我家有錢啊?我能花錢請最好的老師,我為什麽不呢?”

“秦曉飛但凡有你半點覺悟,他也不會年年夏天吃冰淇淋吃到拉稀三五回。”秦與伸手指點一處虛空好像那兒是他的倒黴弟弟。

藺長同笑著說:“沒有沒有,吃冰淇淋也沒問題。錢沒什麽用,就花在兩個地方有用——吃和學。吃,讓你生命延長,學,把你生命拓寬。”

秦與定定地看著他:“秦曉飛要是給我生了個侄子,你必須去給當老師,不許拒絕。”

“曉飛挺好的。”藺長同被他嚴肅得樣子可愛到了,“他會是一個好爸爸。”

秦與:“別,我現在都擔心我侄子活不過滿月。你信嗎,他敢把小孩放洗衣機裏轉。”

藺長同楞住:“不至於吧。”

秦與:“他上幼兒園的時候,年年夏天鉆洗衣機,還給自己開水,嘩——完了大人看見就趕緊去撈。就是那年我學的自由搏擊。回來之後他媽沖著他說:‘看見了嗎,小與哥哥會打拳了,一手就能把你拎起來,吊著打。’這才不爬洗衣機了。”

藺長同笑得不行:“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很委屈,他說‘我熱’,大半夜的,開著空調熱醒了。我小嬸沒辦法,說那怎麽辦,給你買冰淇淋吧。好,從那之後,天天啃冰淇淋。上小學開學第一天,別的小孩坐教室裏咿咿呀呀認字,他在廁所出不來。”

“給孩子留點面子吧哈哈哈哈哈。”

看藺長同笑夠了,秦與才揉揉他頭頂湊過去親一下額頭,起身一邊把茶幾擺正一邊:“寶貝兒,咱們該……嗯,走之前是不是賠一下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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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潮聲送徐貝貝出去,有專人把她押走。電話通話有錄音,需要的內容都錄滿了,她也都聽過了。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來藺長同想把徐貝貝掐死,她也一樣。她也想掐死徐貝貝。

臨別,徐貝貝回頭看了一眼潮聲。潮聲沒什麽表情,說:“討厭你的人特別多吧。”

徐貝貝仰頭想了想,“哦,沒關系,但她們都覺得我很高明。”

“劉雪櫻也很討厭你。”潮聲說。

“那很正常,我殺了她妹妹,騙了她,還讓她報覆了她的恩人。”徐貝貝越說越興奮,“嗚啊,好刺激。”

“……你漏說了一點。”

“還哪點?”

——“以後再也沒有夏小北替她熱誠地四處發表詩文了。劉雪櫻很難過。”

“什麽?”徐貝貝眨了下眼,她眼睛很漂亮,和藺長同相似,但更像狐貍,這會兒狐貍眼睜得很圓,“她為什麽難過?”

潮聲沒說話。

徐貝貝:“她為我難過嗎?”

面前的女刑警悲哀地看了自己一會兒,轉身回去了。

“餵,你說清楚!回來!”她叫起來,“她為什麽難過啊?為我嗎?她為什麽難過啊!哎!!”

徐貝貝被拽走了,崩潰喊叫的女聲也一點點聽不見了。秦與和藺長同恰巧在潮聲身後,她一進門就能看到。

打過招呼,藺長同問:“你剛說……劉雪櫻難過了?真的?”

“編的。”潮聲呵了一聲就差翻白眼,“為她難過?除非劉姑娘精神有問題。”

正說著,張浩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那天屬他傷得最厲害,手還被燒了,這會兒裹著紗布居然閑不下來:“潮副隊!二樓剛說翻新了,要大裝修,你聽說沒!”

秦藺倆人同時咳嗽一聲。

潮聲忍著沒笑,只勾起一點唇,“沒有,你說了我才知道。但應該不是被客人砸壞了才要修的。”

藺長同:“……”

張浩咻一下單手從背後掏出個平板:“吳隊長說,咱們能整點藝術氛圍,要掛畫了!說讓你先挑。”

“可我不是很懂藝術,”潮聲接過平板滑動屏幕,看了一會兒,“我喜歡這個……《羅納河上的星夜》。就這個吧。”

“是!”張浩扭頭就要走,被潮聲叫住。

“等會兒。”

“啊?”

小夥子轉過來,就聽潮副隊問:“都結案了,說說吧,來城東幹嘛來了。”

他楞在那眨巴眨巴眼,“啊?你……您怎麽看出來的?”

“我幹什麽的啊。”

“……哦,其實,是這樣。”張浩很實誠地說,“我跟大一那個……劉雪庭,是哥們。他說這事跟他姐姐有關系,拜托我一定來看看,說這事一定不是新聞裏那樣。”

“是為這個啊……”潮聲抱臂,“你知道自己喘氣兒都像臥底嗎?我防了你好幾手,還當是什麽反偵查高人,原來你是真的單純。”

張浩:“……”

邊上藺長同捕捉到關鍵詞:“你說大一的誰?”

“劉雪庭啊,噢……對,您是不是也認識?”

“他進警校了?”藺長同語氣裏的高興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

“是啊,”張浩說,“小男生打球可厲害了,校隊認識的,平時也用功。”

聽他這麽說,藺長同是真的感到欣慰,偏頭看了眼秦與,秦與也在笑。秦與偏頭湊到他耳邊,輕聲說:

“上次我沒回答你,今天我信了。”

“什麽?”

秦與說:“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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