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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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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仇

潮聲和秦與已經簽過合同出來了,這些話不適合在中介那兒說,即便是有單獨的洽談室。所以他們正坐在……

城東分局刑偵支隊。

夜深,室內冰冷的燈照著白晃晃的墻。

潮聲請他坐下,然後斂起眉說:“我現在調到城東來,就是為了查海裏的死。8月31號我出任務跟緝毒大隊撲了個空,回到家發現海裏不在,就想起七月份的事,心裏一咯噔。”

“我去查監控,發現她上了別人的車,一路向東北方向變換幾次就找不見了。夜裏,城東警方接到濱海的村民報警,說有人跳海,立馬出警,撈了許久撈上來一具女屍,十六七歲。”

“我本來就留心這些,趕緊要了照片。沒想到……”

她說不出話,秦與輕輕偏開視線。

沒想到,真的是海裏。

九月一日那天的黎明,其他孩子也許剛睡醒,準備步入校園開啟一個學期的新課程。而她沈屍入海。

值夜班的小警察敲門進來:“潮副隊,你要的錄音筆。”

“謝謝,辛苦。”

等人出去把門帶上,潮聲才忽然說:“藺長同最近怎麽樣?”

“什麽?”

“藺長同,上次把你護在身後的那個。那個蓋了南十四中的。”

“……我不知道你調查過他什麽,但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當時我在局裏,沒能看清。設局的另有其人。我是想問問,你和他……”

潮聲把話停在這個音節,希望秦與會意。

秦與盯了一會兒她的嘴唇,直白道:“談了。”

潮聲“嗯”了一聲,垂眼,一邊擺弄錄音筆一邊說:“她的手機被修覆之後,裏面有一段錄音。”

家裏,藺長同坐在書桌前看一本《Der Zauberberg》,右手還拿著鋼筆隨看隨批。榛子臥在他腿上。

手機響了一下,他撂筆一看,是秦與的消息。

-qinyu:我今天可能很晚回,你先睡。

藺長同眨了眨眼,像在思考。

-獨木:好。

-獨木:夜裏開車註意安全。

-獨木:出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屋外餐桌上的小酥肉還冒著熱氣。

發完那些消息的藺長同仍想做點什麽,但不知道能做什麽,看著精致的擺盤沈默一會兒,動手用保鮮膜把那碟小酥肉蒙住收進冰箱了。

他坐回書桌前,垂著眼,一只手搭在榛子肚皮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狗毛,直弄得榛子扭頭拿鼻子拱他,嗚嗚叫喚。終於,藺長同收了手。在他又一次把榛子拋到地上之後,他站起身。

-獨木:你現在在哪。

藺長同草草換身衣服,隨手拿了件風衣披上,出門了。

書桌上那本德語原著《魔山》還沒來得及合上,鋼筆擋在書頁間,正是第三章最後一頁。像是為了凸顯自己極高傲的態度似的,書的主人在這章末尾用極鋒利的字體批了一句“Verlierer”——敗者。

城東分局刑偵支隊。

秦與剛聽完那份充滿了謊言與嗤嘲的錄音,只覺得胸口堵得慌。他低頭回了條消息,跟潮聲說:“藺律師快到了,你應該有話要問他。”

“嗯。”潮聲仍垂著眼,長而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讓她眼底朦朧起來。她說:“我安排人放行。”

半個鐘頭之後,三人相對而坐,秦與和藺長同坐在一側。

“出什麽事了?”藺長同看一眼秦與,看一眼潮聲。

“藺……律師,”潮聲看著這位仍然能算得上年輕的律師,看著這個總好像很精明的人,說:“我想問你些問題。”

藺長同見她往身側瞥了一下,直白道:“他不用回避。你問。”

潮聲:“你和你的委托人或者說當事人,還有聯系嗎?”

“當然有,我是個律師。”

“已經結案的呢?”

“……你?”

“除了我。”

藺長同很快回答:“沒有。”

潮聲又問:“之前李雷的案子,你們和李雷……”

“沒有聯系。”藺長同說。

秦與補充了一句:“李雷是黃妍妍她集團副董事長的小兒子,我們律所負責人是秦曉飛,黃妍妍的獨子。”

潮聲很快捋明白這個關系,說:“所以李雷出了事,那位副董大概率會通過黃女士找到你們律所,而藺律師作為最有名的律師必然會被分配到這個案子。”

兩人同時“嗯”了一聲。

潮聲看了他倆一眼,忽然問:“藺律師進賬兩百萬元是誰的錢?”

“不知道。”藺長同說,“去銀行查過,是個空賬戶,已經一分不差交公了,但處理結果遲遲沒下來。”

“法院二次取證用到的床單,跟你們有關系麽?”

“沒有。”藺長同淡淡地,“我也奇怪,這是什麽酒吧,當天床單能不洗一直留到法院來取證。”

秦與補充:“但當時海裏狀態不好,我們算外人,不好插手。”

藺長同:“我們相信你會去查。”

“的確,”潮聲說,“我帶人去查了。沒找到端倪,只掀了那兒販毒的窩點——上次市南分局一面,我押回來的人就是黃有為。醉吳姬和風物酒吧,算是收售貨的關系。風物酒吧從醉吳姬進貨。”

兩人盯著桌面思索,沒插話。

潮聲對藺長同說:“雖然你進賬兩百萬和跟醉吳姬洽談最後都報了警,但整件事始終算是和你有牽連,我當時不認為報警能洗白什麽,賊喊捉賊的人也不在少數。”

藺長同看向她:“直到……”

“直到八月三十一號海裏跳崖。”潮聲說。

“怎……”藺長同俊眉一斂,沒再出聲。說到底海裏和他沒關系,他知道在座哪一個都比他更著急,他也向來不是操閑心的人。

潮聲凝重道:“海裏趁我出任務不在家,跟人走了,去了東郊,跳海了。”

東郊也算城東的轄區,只不過太偏遠,除了濱海地帶有人活動,山區根本荒蕪得不能再荒蕪,前兩年倒是說要開發成景點,到現在也沒落實,就那麽荒著了。

聽潮聲這麽說,藺長同就明白為什麽她來城東分局了,她要查海裏的死。

潮聲說:“而我那天和緝毒大隊的弟兄一起出任務,情報的來源窩點,就是當初管醉吳姬和黃有為的那波人。最後我們撲了個空,毒販沒有交易,反倒是我回家之後,海裏不見了。”

“所以從始至終想要害海裏的,都是他們。”藺長同說。

潮聲不置可否,“他們把矛頭指向你,來洗脫自己的嫌疑。你那兩百萬是洗錢洗出來的,一直查不到源頭,我正在查他們的賬戶兩頭比對,需要些時間。”

“但是為什麽呢?”秦與忽然說。

沒人回答。

沒人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為什麽一定要害海裏?

藺長同小指顫了顫,他低頭把秦與送他的尾戒從右手換到左手,再從左手換回右手。他有些來自本能的焦躁。

桌底下,秦與默默摁住他的手然後十指扣緊——跟你沒關系。

秦與的掌心很熱,藺長同安穩許多,任他扣著了。

房間內安靜一會兒,秦與說:“這是謀殺。立案了嗎?”

“立案了,但沒什麽用。”潮聲說,“沒有直接證據。不管怎麽問當時的目擊證人,回答都是,她是自己跳的。監控和錄音倒是能指向她被有心之人帶走,但有心之人是誰,無從得知。”

藺長同:“錄音?”

“哦,你來之前我剛給秦律師聽過。”潮聲說,“重要內容剛才說的差不多了,那條錄音也沒什麽價值,還可能引起不適。你還要聽嗎?”

“嗯。我聽聽。”藺長同看向那支錄音筆,裏面是轉錄的證據。

音質一般。

“你別怕,藺律師讓我來的……”

“海裏,你別再維護那個黑警了……”

“如果不是知道只有你能說服她,藺律師也不會讓我來找你……”

“你不知道嗎?潮聲,她是同性戀啊……”

“為什麽查不出那個不存在的人,為什麽你當時會被蒙上眼睛,為什麽,最開始給你發短信引你過去的,是潮聲……”

這裏,潮聲補了一句:“當時是有人通過偽造我的號碼給她發了短信,不是我。”

但藺長同像沒聽見,仍皺著眉低頭思索,像在回想,但沒有結果。

秦與偏頭看他:“怎麽了?”

藺長同:“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有一點兒耳熟,但只有一點兒,他想不出能匹配上的任何人,不像是聽過,但又好像應該知道這個聲音。

潮聲斂眉:“你認識?”

藺長同搖搖頭,最終嘆口氣:“沒事。”

“先這樣吧,”秦與打斷潮聲的詢問,“很晚了,光討論也出不了結果,但這件事我們已經從無關人士成了被牽連其中的有關人士,有進展再聯系。”

藺長同偏頭看了他一眼,才說:“雖然海裏已經死了,但這件事沒結束。有人的目的沒達成,就還會有下一步動作。走一步看一步。”

潮聲不喜歡被動,但目前也只能這樣,能做的就是繼續追查洗錢賬戶,還有那輛□□。

“好吧。”

一夜難眠。

昨天的氣氛不適合,所以今天睡醒,藺長同才把小酥肉從冰箱拿出來餾一餾,遞到秦與跟前,“請吧秦法官,您的小酥肉。”

大上午的,秦與支在餐桌前打了個哈欠,搛了一筷子嘗。

“怎麽樣?”藺長同看著他,“口感不好我就再做一份。”

秦與悶聲笑,“不用,口感特別好。你等我拍照片發個朋友圈。”

藺長同:“……”

秦與舉起手機拿攝像頭對著他不依不饒:“你過來拿著筷子,對,夾一個,對對……那只手把盤子端起來……”

藺長同:“好了嗎?”

秦與:“不行,你把戒指戴到這只手,把戒指露出來……”

藺長同:“……好了嗎?”

秦與挑眉看他一眼,然後俯身從他筷子上把小酥肉叼走,說:“好了。”

藺長同無奈地盯著自己男朋友,收回手。

一道小酥肉,一雙美手,能湊夠九張圖,配文是……

是什麽呢?

其實藺長同的這雙手他能寫兩萬字作文,起承轉合跌宕起伏,但是都不能發啊。秦與正抿嘴想著,頂上biu彈出來一條新聞。

他有時候挺煩這種新聞的,每次以為是新消息,結果拿起手機一看——《震驚!……》就很無語,又不知道怎麽把這玩意屏蔽,只能劃走了事。

這回也一樣,他剛大拇指摁住新消息準備劃走,標題上露出來的一個“藺”字,硬生生逼著他急剎車。他小心翼翼摁著馬上要消失的彈框,滑了回來。松手——

《一級律師藺長同受賄兩百萬,逼死十六……》

秦與不用點開也能造出後半句了——逼死十六歲少女,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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