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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黑了講座結束,楊童都處於驚呆的狀態,耳邊滿滿當當是那句“他是我的妻子”。藺長同收拾好電腦包準備走,看楊童還在那楞著,“怎麽了?”

“啊,”楊童回神,趕緊跟上,他左思右想,還是沒忍住,問:“您為什麽說秦律師是您妻子啊?”

“我什麽時候說他是我妻子了?”還裝傻。

“就剛才!”楊童瞪著眼,“那個人問他是誰,您說:‘他是我的妻子……’”

藺長同笑笑:“不然我說,那是我們大名頂頂的秦法官,然後人家再問:‘你為什麽這麽了解秦法官呀?’我說,因為我和秦法官是三年的宿敵?”

楊童噎了一下,居然莫名覺得有道理。

“藺律師,”一個挺年輕的律師背著包,過來打招呼,“我還有點問題想問您。”

藺長同看向他,“說吧。”

年輕律師說:“我這次是特地和您坐一趟飛機來的,就是想……”

“稍等,”藺長同擡手示意他暫停,然後自己打開手機撥弄兩下揣回去,才說:“繼續。”

“噢,”他笑笑,“我這次特地和您一道坐飛機過來,就是想現場聽您的講座,果然受益匪淺。”

藺長同不為所動:“下次聽直播。”

“這不是……哎算啦,”年輕律師撓撓頭,“我就是想問問您,咱們市哪個律所比較好?大南苑怎麽樣?”

藺長同略一沈吟,說:“如果要我提建議的話,別去南苑。南苑律所是大,條件也好,為律師們配備的設備都是一流的,但裝的都是腕兒。況且,連大律師在那待著都被壓榨,你這個級別去那只能被欺負。所以我個人推薦有恒律所,是個中型律所,但兼容性很強,對待所有律師都一視同仁。”

“好嘞,謝謝您。”

年輕律師跑了,藺長同從兜裏摸出手機,摁下紅色結束鍵。

楊童震驚:“這也要錄音?”

藺長同淡淡地:“禍從口出,不時之需。”

這地方臨海,本來就濕,這兩天又大雨壓著不下,悶熱得要命。

走在路上,一個十字路口的四個方向能塞滿幾百輛電動車,蝗蟲過境似的烏泱泱蓋過去。藺長同扯了扯汗濕的襯衫,緊趕慢趕逃回酒店洗澡去了。

睡前,他打開相冊,一眼就從五光十色的風景照裏看見了那張影子的照片,是他攬著秦與肩膀照的。也算合影了吧?

要不要設成壁紙呢?

……算了,不太好。

藺長同琢磨一會兒,抱著手機翻了個身,又開始盤算找個什麽話題給秦與發條微信。

請教個事兒?或者……幫我看個案子?

他對著空空的對話框打了字又刪掉,如此反覆幾個來回之後,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糾結。

“哪位?”藺長同語氣不是很高興。

“您好,這邊看守所,藺律師是嗎?”

“嗯,怎麽?”

“公函我們查閱過了,本來安排您後天來會見符康,但是他今天鬧,說明天就要見到您。您看……”

除了做講座,藺長同這次出差還要代理一起非常重要的案子——精神病持刀砍人案,這也是他此行的主要任務。

藺長同正好急著早點完事回去見秦與,聞言便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了,一邊找衣服一邊說:“別明天了,我今天就來見他。”

晚上十一點,看守所接待室。

那個胡子拉碴的青年幾乎是跌進來的,他被銬著,扭著身子一通“啊啊啊”。

藺長同掃他一眼,淡淡地問協警:“沒人給他辦取保候審?”

協警朝那人一努嘴,小聲說:“您別看他現在這樣,司法鑒定的時候可……”又皺著眉搖搖頭。

藺長同嘆口氣,“知道了。放開他吧。”

等協警帶上門走了,他拉了張椅子坐下,看著青年,說:“姓符名康,本地人,三十歲,是麽。”

符康:“啊啊啊啊。”

藺長同抱臂,狹長的眼睛格外冷淡:“別裝,我有話問你。”

符康看著他,聽不懂似的繼續“啊啊啊啊”。

“……”

藺長同也不在意,徑自翻了翻材料,“我看過你的資料,有過持刀傷人的先例,但因為精神分裂癥所以沒有判刑。這邊的強制手段落後,你躲過一劫之後也並沒有接受治療,也就是說現在仍患精神分裂癥。關於有無行為能力的那個鑒定非常不準,所以你這會兒裝不裝都沒什麽用,正常點,我問你話。”

符康不甘心地又啊啊了一會兒,然後在藺長同刀子似的眼神裏老實了,眨巴眨巴眼。

藺長同問:“找我什麽事?”

提起這個,符康眼睛一下子睜大,他瞪著眼張著嘴想了想,“啊!”地一聲站了起來!這回大概是真犯病了。他沖上來扯著藺長同的領子和他面貼面:

“我見到‘他’了!”

藺長同倒是穩如泰山,狹小又陰森的空間裏,臉上黑壓壓蓋了個瘋子也沒在怕,他追問:“誰?”

“‘他’!”

“‘他’是誰?”

“就是‘他’!!”

明明是夏夜,那人額頭的汗卻是涼的,他瞪著空洞的眼珠子:“就是‘他’啊!是‘他’害我,你怎麽能不認識‘他’呢!我冤啊——!啊啊啊啊啊啊——”

協警猛地推門進來,就看見符康抓著藺長同的領子把頭懟在人腦門上大喊大叫,“怎麽回事!”

藺長同冷聲道:“出去!”然後在門咣當關上的聲音裏猛地推開符康,一手掐一個手腕擒著人趔趄幾步撞在墻上,他向前傾身和符康四目相對,不顧符康的反抗和慘叫逼問:“‘他’長什麽樣?男的女的?叫什麽名字?”

“啊啊啊啊!男的,男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他,他這麽高!雙眼皮!還,還胡子拉碴的!我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他叫什麽?”

“我不知道!!”

“他叫什麽?!”

“我不知道啊啊啊啊——他!他……他叫!啊啊啊啊啊啊——他叫,他叫!”

“他叫什麽?!”

“他叫符康!!!”

.

淩晨一點,藺長同抱臂站在所長辦公室裏,臉色很差——任誰被瘋子鬧一通臉色都不會好。他冷著臉問:“這次的司法鑒定,可以辦取保候審了?”

所長也是大半夜被弄起來,心情很爛,但還是沖他大方地笑了笑:“應該是可以了,不過鑒定結果恐怕得半個月才出來呢。”

藺長同:“我明天就要用。”

所長捏了個數:“十天,最快了。”

藺長同只說:“下周就開庭了。”

所長:“……好吧,我替您催一催。”

篤篤。

協警又敲門進來了。

“報告,符康要見藺律師。”

所長看了眼藺長同。藺長同說:“這次會見還剩五分鐘。”

“……”所長朝協警一揮手,“帶他去吧。”

接待室,那張歪了的長桌還沒來得及擺正。藺長同隨意地靠坐在卓沿,“醒了?”

符康“唔”一聲,說:“醒了。”

藺長同說:“解釋一下,‘他’為什麽是符康。”

“他……我看見他了,他和我長得一樣,是他砍的人,不是我。他長成我這樣,名字當然也和我一樣。”

聽聽,什麽瘋話。

不過藺長同把眉一挑,“那那位符康砍人的時候,你在哪?”

“我從飯館出來,騎上車準備回家,快到家的時候,遠遠看見院門口一個和我長得完全一樣的人,掄著菜刀砍小孩,邊砍邊笑,鄰居們就在那嚷,說:‘符康砍人啦!’然後我趕緊繞道就跑了,把電動車扔外頭,翻後院墻回的家。”

藺長同不解:“砍人的是他,你跑什麽?”

符康:“他們喊我名字了啊!”

藺長同:“……”

符康:“不對嗎?”

“對,”藺長同無奈,又說:“那上次砍人呢,是你砍的?”

符康撓撓頭:“對,那回我喝著喝著酒,突然就發瘋,把飯店老板和幾個朋友都砍了。但我之前從來沒有過,之後也很少發作。”

“為什麽最近發作了呢?因為看見那位符康了?”

“沒錯!”符康說,“我都懷疑是幻覺了,我在街頭遠遠看見他幾次之後,還沒來得及打聽,就碰上他砍人,結果把我給抓進來了。我想著,肯定是我犯病了不知道,就想著再裝一下,誰知道瞞不過。”

藺長同沈吟片刻,說:“從你的視角,告訴我,剛才那些全部是實話麽?你好好考慮,這個問題我只會問你一遍。”

“是,一句謊話都沒有。我見你就是想告訴你,我真的看見了另一個符康。”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藺長同說,“現場遺留的血跡裏有你的DNA。”

他說話的時候註視著符康的左手食指,那裏有一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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