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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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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

今天走了太多路。

天黑過後,秦與又陪藺長同坐了一次摩天輪,從車廂下來的時候,他看見藺長同踉蹌一步。

“你怎麽了?”

“沒事兒,”藺長同笑笑,無所謂地:“膝蓋不太好。”

秦與在他身後研究他的走姿,“真沒事兒?”

“真沒事兒。”藺長同回頭等他,“走了,我送你回家。”

話是這麽說,他也真的把秦與送到樓底下了,可是秦與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的時候,他表情不太對,“……不了。”

秦與蹙眉道:“腿疼?”

藺長同搖搖頭,“你上去吧。”

在秦與的印象裏,藺長同是那種能忍則忍的人,不是說凡事退讓,而是指任何疼痛、難過、悲哀都不會表露在臉上,哪怕掉眼淚的時候表情都是一副——它自己掉的,我沒哭。所以這會兒看他想下車又動作一滯的樣子,大概真的很疼。

“我就不應該讓你開車。”

秦與上前拉開車門,背對著人蹲下,“上來。”

“我真不用,你上樓吧,我能開車。”

“……你是不是想等明年的今天,我去你墳上插花?”

秦與側頭看他。

藺長同眨眨眼。他本來打算歇一會兒就開車回去的,但是秦與的側臉實在太好看,眼睛半隱在夜色裏,睫毛撲閃撲閃,路燈暖橙的光灑在鼻梁上,為他鍍了個金邊。於是藺長同吸了吸鼻子,說:“那還是算了。”然後抓起車鑰匙,趴到秦與背上。鑰匙扣上的晴雨娃娃鈴鈴響了一串。

秦與輕松把人背起,往上提了提,砰一下關上車門,說:“鎖車。”

秦與身上很暖,藺長同想。他摟著秦與趴在人肩頭,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居然格外……踏實。他忍不住在人肩膀蹭了蹭,就一下,很輕。

他感覺秦與顫了一顫,然後問:“膝蓋怎麽回事?”

他只說:“做過手術。”就沒再解釋了。

秦與也沒再問。

其實藺長同並不沈,或者說對於秦與的力氣來說並不沈,就是一個比較結實的成年男子的重量。但秦與卻覺得,這麽幾步路過於漫長了。

背上人的呼吸灑在自己脖頸,後背緊貼著的胸膛裏心跳越來越快。不,他自己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撲通,撲通,撲通……

他把這歸咎於自己太久沒去gay bar。

以往一兩個月就去一次,這次多久沒去了?算一算,都四個月了。嗯,一定是這個原因。應該抽空去找趙一程喝酒了。

秦與把人背回家安置在沙發上,心思已經一片澄明。

榛子在邊上繞著圈地汪汪叫,一邊叫一邊蹦,痛罵他沒有接受自己的歡迎儀式。秦與瞥它一眼:“沒看我騰不出手?罵罵咧咧幹什麽。”

榛子:齜牙。

藺長同把狗撈過來順順毛,跟秦與打岔:“那邊那間好像有人住?看不出來啊秦法官。”

秦法官叉著腰嘆口氣:“家門不幸,我有個弟弟。”

他看藺長同在那笑,忽然想起什麽有意思的事情,“誒,藺律師,吃夜宵嗎?”

藺律師一陣窒息:“……不。”

秦與沒完沒了:“原味?辣味?酸筍味?”

藺長同:“你不要趁人之危!”

秦與大笑著揚長而去,開始燒水。藺長同撐著沙發就要跑路,結果腳底下一用力膝蓋真是生疼,又一個趔趄栽回沙發上。逃又逃不掉,他這輩子都沒覺得十分鐘有這麽快。

叮的一聲!連狗都跑了。就看見隔斷那邊秦與嘩嘩倒水泡螺螄粉,滿滿兩杯,端過來,“藺律師,別急,還幾分鐘就好。”

藺長同:“救、救命……”

五分鐘,整整五分鐘。藺長同泡在螺螄粉的飄香裏奄奄一息,只恨自己不能站起來,假如給他五分鐘好腿……

秦與就坐在他邊上,把叉子杵進螺螄粉裏攪了攪,說:“上次太晚了泡得比較草率,這次我好好給你泡。”

藺長同:“……”

我他媽的謝謝你啊。

秦與笑瞇瞇地端著兩杯螺螄粉走了,合著剛才那五分鐘就是給藺長同聞味兒來了。他把水倒掉,加入佐料和湯包,各倒一杯開水,又端過來泡了五分鐘!

藺長同快死了。

秦與把兩杯螺螄粉湊到他臉上,說:“多香。”

藺長同:“……”

香你妹。

他閉著眼,聽見秦與笑得好大聲,氣就不打一出來,假如,假如給他十分鐘好腿……

下一秒,那股臭氣直沖腦仁,有什麽滾燙濕滑的東西抵進他唇縫,藺長同猛地咬緊牙關睜開眼:“!!!!”

他看見秦與挑了一叉子螺螄粉正往自己嘴裏硬塞!

秦與你個畜生!

老流氓!

假正經!

大shabi!

你他媽不是東西!!

我殺了你!!!

……

五分鐘後。

秦與:“怎麽樣,我說好吃吧?”

藺長同嘶溜嘶溜:“好吃。”

兩人兩杯螺螄粉,嘶溜嘶溜嘶溜。

後來藺長同腿好點就去洗澡了,秦與給他準備好新毛巾新睡衣,把垃圾一收拾,也回樓上洗洗睡了。按理說今天累了一天,應該很快能入眠,但秦與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也許因為樓下就是藺長同?

總之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平覆了好幾輪呼吸,可是一想起那人在摩天輪上望向自己眼睛亮亮的樣子、挑晴天娃娃的樣子、把玩自己尾戒的樣子、甚至朝自己心口輕輕射一箭,搭著自己肩膀笑的樣子,還是會心跳加速。

話說那一箭,以藺長同的準頭……不,他應該只是鬧著玩的,秦與想,他搭著自己肩膀笑也只是彼此熟悉的體現。因為後來在摩天輪的時候,藺長同說:“有小情侶,讓人家先上吧。”可見在他看來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

秦與又在床上滾了一遭,想起來藺長同好像要發朋友圈,也不知道發了沒有。他撈起手機開始在聯系人裏找他。

秦與是從來不刷朋友圈的,也從來不發。但他覺著藺長同應該是那種,什麽什麽都要紀念一下發個朋友圈的,比如下班打卡?體驗射箭?第一次去游樂園?長這麽好看……也許會發自拍?再不濟也得有張參加什麽會議的集體照?

結果等找到藺長同,點進去一看,哪有那些花裏胡哨的,連背景圖都沒有,就一條朋友圈。

五分鐘前發的,今天那張照片。兩人的影子映在長路上,遠方有彩色的摩天輪。配文是:

『一直走,』

點開大圖,秦與發現藺長同攬住他肩膀的那只手比了小小的“耶”。他連自己都沒察覺地笑了笑,長摁保存,然後點了個讚。

……

秦與忘了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就七點了。這屋窗戶在陽面,整個屋子金光普照。

他瞇著眼把床頭鐘擱回去,抹一把臉,一撩開薄被——

“……”

嘶……

五分鐘後,秦與把手洗洗衣液放回原位,一邊在陽臺拿著晾衣桿往上挑,一邊自言自語:“你下回提前跟我說一聲行嗎?起碼你讓我做個夢呢,我也不虧是不是……”

等他洗漱好穿戴整齊下樓的時候,藺長同仍然一身睡衣,在客房裏叉著腰面對小陽臺上那幾件衣服陷入沈思。敢情他昨天不僅洗了澡,還把一身衣服也洗了。

門沒關,秦與下樓路過看見,問了句:“出什麽事了?沒幹?”

“幹倒是幹了,”藺長同回身,說:“但我也不能穿成這樣上班啊。”

秦與挑眉:“你試試。”

“我試、……”藺長同噎了一下,把秦與逗笑了,秦與說:“你跟我上來吧,看想穿哪件。我的衣服你應該合身。”

藺長同:“……好。”

秦與的衣服,藺長同穿真的合身。甚至連秦與問他:“皮鞋需要麽?你穿多少碼?”他都說:“43碼,正好。”

秦與倒是第一次看別人穿自己衣服,有一種從第三視角照鏡子的感覺,他說:“原來我穿這身這麽好看?”

藺長同無奈:“秦法官,現在模特是我。”

“沒什麽差別,”秦與招招手,“走吧,別忘了把你衣服裝上。”

“那你這身我回頭洗好了還你。”

“嗯。”

秦與往沙發靠背上一坐,開始低頭用手機查閱郵件,藺長同好像問了他兩句什麽,他只“嗯嗯”。沒多會兒藺長同就收拾好,拎著個紙袋子過來了。他應該是把昨天射箭得的玩具擱下了,用空袋子裝衣服。秦與往那屋裏一掃,床上果然擺著一個丘比特,一個什麽兔,和一個粉色的跳跳虎。

“走吧。”藺長同說。

“走。”

秦與剛給他把門開開,意識到……只裝衣服的話,這個袋子不應該鼓出來啊?

“等等,”他警惕地:“你袋子裏是什麽?”

藺長同:“什麽也不是。”

秦與:“給我看看!”

藺長同:“不給!”

秦與覺察到什麽,猛地跑向櫥櫃,拉開一看——

“藺長同!把你藏的螺螄粉給我放下!”

“你小不小氣啊我就拿了一桶!”

“我家裏就這一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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