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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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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土

市南第二監獄,一輛粉紅色超跑停在門口。可以從半開的車窗看到司機是個姑娘,塗著紅嘴唇,正在抽煙。

大約十分鐘後,徐天寶從監獄出來了。他肩有些塌,穿著件最普通的T恤。

緊挨路邊,他一眼看見那輛騷包又熟悉的跑車,上前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徐貝貝把煙取下來,說:“哥,你答應過我,出獄就把細節都告訴我。”

……

7月11日,入伏。

“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

潮聲把一鍋餃子從廚房端出來放在地上,支起桌子,給等在小板凳上的海裏發了副碗筷,“來吧,嘗嘗餃子。”

海裏點點頭,撈了幾個在碗裏晾著。

潮聲為了嘗鹹淡,忍著燙吃了半個,直吹氣,才想起來問:“你要醋麽?”

海裏搖頭。

潮聲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我包了兩個蝦仁的,你要是能吃到一個,說明你非常幸運,可以順利上高中;要是能吃到兩個,說明你非常非常幸運,能順利考大學。”

說完她自己低頭笑了。

真是,和小海裏待久了,自己話怎麽這麽多。

不過海裏也笑了,那就隨便吧。

正笑著,潮聲手機嗡的一聲。幾乎同時,她就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大步往門口去,一邊查閱消息一邊頭也不回地說:“我出個任務不知道幾點回來,你自己在家別害怕。”

海裏習慣她這樣了,只說:“好。”

門咯噔關上,海裏用筷子在鍋裏攪著。那兩個蝦仁陷的餃子格外明顯,水晶似的大肚餃子白裏泛紅。她把它們挑出來,留著潮聲回來吃,再從剩下的素餃子裏隨便扒拉幾個就飽了。

但潮聲直到十二點半也沒回來。

短信提示音叮咚一聲,海裏一骨碌爬起來看手機。

-潮聲:城東三橋路21號風物酒吧B1。

她大腦飛速運轉,撥出電話。

對方忙。

海裏左思右想,開門跑了出去。

……

篤篤。

晨光從窗外投進來,秦與辦公室門開著,藺長同敲了敲門框。

自藺長同做開放日宣講或者說住院長談,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秦曉飛震驚於他倆的和平,並在感嘆過後歸功於他哥打了人誠心悔過。用秦與的話來說,現在他倆勉強算半個熟人吧。

這會兒恨不能才八點出頭,他的半個藺長同就來找他了。

秦與瞥他一眼,對著電腦又敲了兩下回車,問:“卷宗怎麽沒下來,不是說挺大的案子麽?”

本來藺長同也是要問這事的,現在看他也這樣,那就是真沒有,“我那邊也沒查到,估計還沒傳。走吧,當事人到樓下了。”

“這麽早。”秦與整整衣領站起來。

一樓會談室,一位戴著兩串大佛珠的發福青年弓身坐在沙發上,死死握著秦曉飛的手:“曉飛兄弟,我真的真的全靠你了啊!”

“李哥你放心,”秦曉飛被握了滿手汗,抽回來的時候偷偷撚了撚手指。他用另一只手豎起一個大拇指,說:“藺律師,是這個。”隨後又著重比了一遍這個大拇指,“秦律師——我哥,也是這個。”

李雷哆哆嗦嗦地點點頭,連帶著眉毛裏有顆大痦子上的那根毛都抖三抖,不知他信沒信。

其實他也才25歲,不比秦曉飛大多少,只不過打小家裏嬌慣著長大,又一路順風,所以才顯得這麽沒經過事兒。

正說著,秦與和藺長同來了。

見了這二位,李雷握著秦與的手就鞠了個180°的躬!“秦律師!”

秦與:“別別別別別。”

然後握著藺長同的手又是一頭紮下去!“藺律師!”

藺長同:“不合適不合適。”

等這孩子起身,倆人一看,剛倒灌進腦袋的血全顯在面上,通紅。

秦與:“……”

藺長同:“……”

秦曉飛給他倆介紹了一下:“李雷,我媽他們集團副董的小兒子,人家意思是千萬保他清白,價錢不是問題。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秦與點頭表示了解。

三人坐下,等秦曉飛把門帶上,藺長同問:“現在能說說是什麽大案子了麽?”

李雷兩手攥著,兩串佛珠哆哆嗦嗦磕在一起,“我……我前天晚上強了一個姑娘。”

秦與:“……”

好一個清白。

倒是藺長同耐著性子問:“什麽時間,在哪?”

李雷說:“得後半夜了吧,在三橋路那邊有個酒吧,跟哥們一起去的,我也忘了是哪兒。”

秦與一針見血:“怎麽記性這麽差?”

“啊……啊?”李雷以為秦律師在批評他,立馬委屈了。

秦與:…&#*

秦與說:“不是。我說,你是來的路上喝酒了麽?還是吃過什麽藥物有副作用,怎麽記憶這麽模糊?”

李雷說:“好像確實是喝多了,早先在年豐路給人過生日來著,有人提議說去城東那個哪哪哪吧,我們就幾人一輛幾人一輛坐車過去了。”

藺長同:“都有誰?”

李雷:“不記得。”

秦與說:“你那會兒不是還沒喝麽?”

李雷:“但一天天那麽多公子哥來去,過完生日聚會,聚完會過生日,我也記不住哪個是哪個啊。反正當時就是好多人,有誰,忘了。”

秦與側頭看了一眼藺長同,意思是:你們有錢人的日常都是這樣的?

藺長同輕咳一聲偏開視線,對李雷說:“沒事,繼續。你在三橋路一家酒吧侵犯了一個姑娘,然後?”

“但其實……我也……不一定就侵犯了她。”李雷糾結道。

秦與心說這還能不一定?

他:“怎麽說?”

李雷撓了撓脖子,“因為吧……您也知道,後半夜去酒吧,那不都是……是吧。我哥們他們也都說找幾個……那什麽,也都找了。我屋裏的那個吧,又特別……好看……”

不知為什麽,秦與莫名地想替酒吧辯駁一下。就拿趙一程的Your Chance來說,就純是一正經gay bar,不做任何法律不允許的事。雖然他每一兩個月都會去一次,有時候能碰到心儀的0,有時候碰不到,但也都是兩情相悅,不講違法交易。那兒其他人也是,沒有聚眾·淫·亂的,法治氛圍格外濃厚。

秦與把走的神拽回來,擡手止住李雷的話頭,說:“是這樣,您得知道,就算是強·奸·妓·女,也是強·奸。”

“我,我明白,”李雷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哎,怎麽說呢。她確實是特別好看,而且我當時也……肯定是上頭了,但是、但是,我後面都不記得了啊……”

秦與:“什麽?”

李雷說:“就是說我斷片兒了,我肯定是對她動手動腳了,但是後面我又不記得……等我後面再有點意識的時候,就,就已經那樣了……”

秦與蹙著眉:“哪樣?”

李雷:“她眼睛被黑布條勒著,哭得一噎一噎的,底下還……就是……嗯……就是您想的那樣,滿床狼藉,我當時就嚇醒了。魔法層面的那種醒,物理層面沒有,所以我穿了一半衣服就、就、就睡著了。昨天睡醒只剩我了……”

秦與:“……”

藺長同把手搭在秦與肩上拍了拍,而後對李雷說:“我覆述一遍您看對不對。前天午夜前後,三橋路某家酒吧,您和您的朋友在那裏夜宿,並存在嫖·娼行為。但是您房間的姑娘似乎並不願意和您進行性·交易,在您意識不清晰的情況下,您可能對她實施了強·奸。而後,姑娘獨自離開,不知去向。”

“對的。”李雷說。

這會兒秦與已經搜出來三橋路酒吧街那幾家酒吧了,圖片網頁上都有,他把手機遞給李雷,“看看是哪家。”

李雷仔細比對了比對,最後還是通過邊上一處燒烤攤認出來,“是他們家,‘醉吳姬’。”

秦與收了手機,問:“你後來沒問你的朋友們這事?”

“我哪兒敢問啊,”李雷小聲說,“你們也千萬別問。”

藺長同:“怎麽?”

李雷說:“我害怕。我怕他們知道。”

秦與:“……”

他思忖片刻,還是問:“李先生,你覺得自己是什麽罪?”

李雷:“嫖……嫖·娼和強·奸?”

秦與:“拋開嫖·娼不提,如果我給你安上強·奸的罪名,你打算怎麽反駁我?”

李雷撓著脖子,“我喝多了,不清醒,不全怪我……”

秦與“嗯”了一聲,側頭看了眼藺長同。

藺長同看他好像有話要說,心裏面大概明白幾分,跟李雷說:“缺失信息太多了,對方又沒立案,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調查和分析。現在空聊也沒意義,你回去看什麽時候有勇氣聯系一下朋友,咱們下一次再談。”

“好,好……”

蟬已醒了,在樹蔭裏鬧著——每到七月就這樣,白天黑介地嘀哩哩嘀哩哩。杏籬深律所傍在青年路西側,像個Q蒂巧克力派。秦與和藺長同兩人把李雷送出大門,禮貌性目送人走遠後並肩回二樓。

藺長同開門見山地:“你也覺得有問題?”

秦與說:“正常來說,一個宿醉到斷片的人,是沒有能力實施強·奸的。”

“但他的意思是現場有分泌物。”藺長同說。

秦與:“所以我想過他是不是在這方面撒謊,比如說他其實什麽都記得。但他又只提了意識不清醒所導致的‘類無辜’,沒有刻意去以‘記憶缺失’的名義來抹去他的所作所為。至少他自己很大程度上是覺得自己做了的。”

藺長同嘆了口氣,“還是缺太多內容。看他那邊怎麽回吧,別的案子還一大堆。”他到自己辦公室門口了,朝秦與擺擺手告別。

秦與“嗯”了一聲,沿著走廊往裏走也回辦公室了。

坐在椅子上,窗外邊嗡嗡蟬叫,秦與松了松領帶。他直覺不太好。雖然老別墅在城西,但秦與獨居後就一直在城東活躍,那條酒吧街他也去過。不是什麽好地方。誘·奸、仙人·跳等等全在那條街出過,前些年還因為毒·品關了家鋪子。

思來想去,秦與還是給趙一程發了條消息:

“回趟三橋麽,查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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