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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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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夏

“我想參加中考。”海裏說。

和別的學生一樣,中考,然後入學。

藺長同深深地看她一眼,說:“好。”

海裏沖他點頭,算是約定。

藺長同想了想,問:“那你想不想來初三聽聽總覆習?南十四中開放旁聽。”

既然是開放旁聽,那麽海裏自然點了頭。

藺長同笑笑:“那好,我和學校說一聲,咱們九月份再見。”

“藺老師,”潮聲說,“那學費是……?”

“我們學校從來不收學費。”藺長同說,“食堂也是成本價。”

潮警官震驚:“不盈利嗎?!”

“不啊。”

“那這一年虧幾位數啊?沒關系的嗎?”

藺長同說順嘴了差點脫口而出“反正我家錢也花不完”,但他考慮到生人之間這麽說不太好,話在嘴裏轉了一圈,變成了:“問題不大,我在北苑投了一家貴族學校,扯平了。”

“噢噢。”

至此,海裏上學的事就算定下來了。

開放日宣講已經結束,幾人紛紛離場。

藺長同問秦與:“你今天回律所麽?”

秦與說:“我先送我朋友,晚點回去。”

“那回見。”藺長同跟三位打過招呼,先行一步。

潮聲牽著海裏跟在秦與身後,走了一會兒,忽然問:“你們認識很多年了?”

“什麽?”秦與說,“不啊。”

我們像是認識很多年嗎?

潮聲“噢”了一聲,又說:“可是看起來很熟。”

秦與認真算了算,說:“四月到五月,五月到六月,一共只認識兩個月。如果不算三年前一面之緣的話。”

“一面之緣也能記住?”

秦與:“……嗯。”

而且印象深刻。

潮聲問:“是因為覺得他和你像嗎?”

秦與脫口而出:“別吧。”

哪像了?

秦與自詡英俊瀟灑剛正不阿,怎麽能和這種……

這種什麽?

見利忘義、趨炎附勢之徒?

他需要利需要勢?賠錢蓋學校、自付律師費給人辯護,利在哪勢在哪?

秦與忽然找不到罵他的詞了。

他舌頭在嘴裏過了一圈,幹巴巴地說:“不像。”

把潮警官和海裏送回刑偵支隊以後,秦與一個人開車回律所,一路上都在回想跟潮聲的這段對話。

哪像了,秦與不明白。但他又覺得,以刑警的眼力也許真的能看出什麽肖似之處。

他腦子裏忽然閃過藺長同那無奈一笑:“謝謝各位,上午好。”

莫名的幹凈,養眼,可愛。

還有他穿著白T恤搖頭一哂:“南呂雅居想吃麽?”

他家能外送?

“你想吃就能外送。”

我發現你問我就是走個流程。

“有本事你別口是心非啊。”

再往前捯,藺長同穿得人模狗樣,卻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逗小孩:“那怎麽辦呢?那怎麽辦呢?這麽辦吧,我開出去一公裏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

秦與有點亂。

他只好當是入夏,太燥了。

一路向東,正要往北拐奔環線高速去,秦與忽然被路邊飛出來的一塊大鐵板驚著了,但也不至於踩剎車。可就在他駛過胡同口隔著條輔路往右瞥的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看見了藺長同的車。

不是好像!

帶著RS7-R絕對驕傲的起步速度,白車轟鳴著同一輛小別克撞在一起,秦與沒來得及看見那鋼鐵巨獸變形的模樣。他只覺全身血液都要停止流動了,一個變向壓著綠化帶開了過去。

他一頭紮進小胡同。

令他意外的是,變形的只有那輛灰色別克而已,擋風玻璃輻射狀碎開,看不清駕駛座的情況。

藺長同喘著粗氣開門下車,勾起一個笑,走過去大聲敲著別克變形的車門,滿是戾氣地說:“要我替你打120麽?”

他身後十米左右,吳峽扶墻站著。

秦與看明白了。剛才那輛別克大概是沖著那男孩去的,藺長同一頭給他撞開了。

他正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下車,胡同裏頭忽然拐出來一幫拿家夥的,男孩沖上去就要攔住他們。

藺長同扭頭,怒斥一聲:“吳峽!回來!”

吳峽已然和他們扭打在一起,藺長同只好扔下開別克的傻逼過去拿人。他生得挺拔,先一把拽過吳峽用肩膀替他扛下一棍,再反手把人丟到身後,偏頭躲開一棒子,緊接著猛地肘擊在一個瘦子的腹部。

瘦子痛呼一聲趴在地上,餘下眾人便打得更猛,揮刀朝藺長同劈去。

胡同口這,秦與剛掛斷120,就眼睜睜看著藺長同當街表演空手接白刃。

然後被砍了個血口子。

秦與:“……”

我tm以為您多能打呢。

秦與氣壞了,跳下車從後備箱把三角警示牌拎了出來。不是支在車後邊警示用的,那玩意疊起來是沈甸甸的一根,秦與拿它打人用的。

藺長同又被推搡著劃了一刀,血從西服裏洇出來猩紅的一條,眼看又一刀劈過來避無可避,他掙紮著轉身的同時聽見“當!”的一聲,隨後便被一把推了出去。

他踉蹌幾步回頭看,發現是秦與拎著根鐵架掄了上去,刀飛出去好幾米掉在地上。

又是“當”的一聲,秦與楞是迎著大斧子往上揮!斧頭震落在地,秦與反手又把鐵架砸在一人後腦,等那人倒下,他才扔了鐵架三兩下擰住一個壯漢,猛地來了個後肩摔,只聽那人胸腔發出一聲沈悶的哢嚓,趴那不動了。眾人驚惶間,他又擒住一人猛摜在地上,大約也摔碎了什麽零部件,疼得和其他人叫成一片。

終於沒人敢上前了。

秦與撣撣衣服,說:“不打架了?不打架就對了。法治社會少打架,滾吧。”

地上有三個起不來的一直哀嚎,其他人也不敢全走,一時還有些僵持。

藺長同緩過神來,啞聲說:“我叫120。”

“不用,”秦與回頭遠遠看他,“我叫過了,馬上到。”

藺長同笑了:“你這是……早有準備麽?”

秦與挑眉:“也不早,就準備了一分鐘吧。”

他走向藺長同,打算看看他身上的傷,結果目光一下子落在他發紅的眼尾上。

“……”

藺長同哭過?

這個認知一下子讓秦與連帶著難過起來,他最看不得人哭,心軟成一灘水,就差替人哭了。

藺長同被他突然變換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問:“怎麽了?”

秦與說不出話,繞到他身側看他肩膀的傷口,末了還是沒忍住,說了句:“不能打就別打。”

藺長同把話原模原樣送給吳峽:“聽見沒有,不能打就別打。”

吳峽就蹲在藺長同腳邊,仰著頭說:“二哥我錯了。”

藺長同:“……”

救護車來的很快,給一幫傷員都拉走了,吳峽則被藺長同轟回家去。

車上,秦與坐在一側,醫生把藺長同上衣褪去,讓他趴在那給他簡單地消毒包紮。

這人肩背線條挺好看,很結實很健康,秦與想。胳膊也好看,脖子也好看,下巴也好看,五官也……

藺長同:“好看嗎?”

“好……”

不是。

秦與:“……”

為什麽莫名恥辱。你什麽時候轉的頭。

他咬著牙:“好看個屁。”

等藺長同背部傷口處理好轉過身來的時候,秦與非常自覺地偏開了頭。

並且之後再沒有正視過他。

藺長同覺得好笑,等到了醫院縫過針,他終於沒忍住叫了聲:“秦法官。”

秦法官下意識看向他,又立馬反應過來“嘖”一聲把臉轉開。

病房裏,藺長同上身纏著紗布躺在床上,秦與坐在一邊陪床。其實秦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還陪床。但他一想起來藺長同紅著眼睛要哭出來,他就不舍得把人單獨扔這。

這會兒,藺長同見他又把臉偏開,只好又叫了一聲:“秦法官。”

秦法官這次沒有上當,目不斜視地:“說。”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腿被碰了碰。

是藺長同。

藺長同說:“你看著我。”

沒辦法,他嘆一口氣,低頭看向那張不自然發白的面孔,“什麽事。”

藺長同不說話,只是笑。

秦與非常懷疑這人恃靚行兇,仗著自己好看天天讓人看。但他又移不開眼。

良久,藺長同才說:“謝謝你。”

“……嗯。”

秦與剛把頭轉回去,就又感覺藺長同擡手碰了碰他的腿。

藺長同:“秦法官。”

秦法官真的經不住,無奈低頭看他:“還什麽事?”

藺長同說:“渴了。”

“……等著。”

秦與起身去給他接了杯水,回來一邊餵他喝一邊說:“我怎麽記得你在上救護車之前還能走路,手也好使。嗯?藺律師。”

藺律師臉不紅心不跳:“現在不能了。”

秦與:“……”

餵完最後一口,他把紙杯放在一邊,又盯著藺長同俊俏的鼻梁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他睫毛上,“我就多一句嘴。”

藺長同:“你說。”

今天魔幻得有點不真實,上午去學校做個宣講,下午就撞上地痞尋仇,前腳剛和秦與拜拜,後腳就被秦與救到醫院。

他和秦與對視。

秦與問:“怎麽處理?”

怎麽處理?

你現在的傷情怎麽處理,是私了還是用法律手段?那些人的情況怎麽處理,如果報警你怎麽辦?

“怎麽處理都影響不到我,順其自然。”藺長同笑著,“你要是問這個,多兩句嘴也行。”

秦與挑眉:“那我再問一句。”

“嗯,你問。”

然後他就湊近藺長同耳邊,說——

“你是不是缺心眼?”

藺長同:“……”

他偏頭看他:“你怎麽罵人呢?”

秦與:“我就是要罵你。我在這邊打120的時候看你以一敵眾以為您多厲害呢,剛撂下手機就讓人砍了。戰力這麽低還學別人打架,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缺心眼?讓人揍哭了吧?現在縫了十九針,躺病床上喝口水都費勁,我看你長不長記性。”

“我沒哭。”藺長同解釋一句,明白了什麽,而後又笑了笑,叫他:“秦法官。”

“什麽事。”

藺長同說:“你經常這麽數落別人麽?”

秦與:“……”

倒也沒有。

他找補道:“別人沒你這麽缺心眼。”

藺長同覺得這人真是太可愛了,閉眼笑了一會兒,說:“好,我缺心眼。”

秦與:“……”

嘖。

沈默片刻,藺長同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啊,是啊,我什麽時候回去?

秦與後知後覺,自己好像也找不到理由在這陪他一宿。

……不對,我為什麽要陪他一宿?

正想著。

“秦法官,陪我待一晚上好不好。”藺長同說。

秦與:“……好。”

秦與答應完自己也笑了,他說:“不是,藺律師,你訛我呢?”

藺長同笑說:“是啊,這也沒別人讓我訛。”

秦與:“說說,想訛我什麽?”

藺長同說:“訛一個護工,省兩百塊錢。”

“你家金庫是少這兩百塊錢就不行了麽?”

“倒也不是,主要是省兩百塊錢請秦法官吃夜宵。”

“少花言巧語。”秦與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想吃什麽?”

“不想吃什麽,別點了。”藺長同說。

秦與掃他一眼,“你這樣估計也吃不了什麽,忌辣忌姜忌葷腥,我下樓給你買份粥?”

“別。”藺長同脫口而出。

秦與:“嗯?”

藺長同:“……沒。那你去吧。”

他目送秦與出了病房,心臟立馬忐忑地狂跳起來,後肩傷口開始作痛。只數了一分多鐘,病房門便被咣當撞開,一個拿著小刀的卷毛闖進來,步步逼近:“真是難得啊張桐,終於有機會見面了,你想幾刀送命?”

藺長同嫌惡地皺起眉,他撐著病床來不及逃跑或是反抗,卷毛已經把小刀高高舉起!

他猛地偏過身,只聽一聲悶響伴著“啊”一聲慘叫,小刀當啷落地。

扭頭望去,秦與抄一柄幹拖布,長長的木把上沾了血,他倒抽一口氣:“秦與……”

“死不了。”秦與說著把拖布扔了。他真的氣壞了,出於一種極強的雄性占有欲以及好勝心,眼看小卷毛還要伸手去夠那把小刀,秦與拎起他的衣領就把人往門外丟,卷毛劃了條弧被猛摜在地上,痛哼一聲。

“我看的病房你他媽也敢闖?”

他踩住卷毛又要摸什麽暗器的手,本想直接把人踹出去,結果下意識扭頭看了眼藺長同,看見了他泛紅的眼角和鼻尖。

秦與:“……”

他媽的。

秦與腳底下一碾,掐著人脖子就給提了起來,他把卷毛懟在墻上,手腕因發力而顫抖,直摁得人面部充血發紅,才一揚手把人徹底扔出門口,“哪兒疼上哪個科室去,滾。”

小卷毛不知道哪根骨頭特別硬,還梗著脖子說:“你算哪根蔥?”

“我算你爸爸!”秦與幹脆一腳給人踹得滾了好幾滾趴到樓梯上,他斥道:“你們最好給我消停著,別等我把整個刑警隊搬來。”

而後也不管那傻逼何去何從,秦與一頭紮回病房,大步走到藺長同旁邊。

“讓我逮到了吧?還說沒哭。”

他墊著紙巾,彎腰給藺長同擦眼淚,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麽瓷器。

藺長同任他擦完了,才小聲說:“我沒哭。眼淚自己掉下來的。”

“……你氣死我算了,”秦與想起什麽,往外走:“差點忘了這個。”

然後藺長同就看見他取了手機回來,還翻到視頻畫面朝他晃了晃。

藺長同立馬知道那是剛才打架的視頻,笑說:“你全錄下來了?”

秦與理所當然地“嗯”一聲,“我是律師。”

藺長同:“嗯嗯,一個打十個的律師。”

秦與:“……”

他看著藺長同的眼睛,幹凈得像一泓清泉,忍不住反覆欣賞,可是一想起他剛才掉眼淚的畫面,秦與又受不了,只好偏頭不再看他。

藺長同看在眼裏,也不提,只是笑:“你這回又是早有準備?”

“也就準備了一分鐘吧,”秦與說,“畢竟我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讓你挽留我。”

“也許是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呢?”

“閉嘴吧,你就是想訛個兩百塊錢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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