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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鬼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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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鬼入

烈火狂卷,臨楓恍然大悟:“千月鎮那張血符是你的自戕符,我明白你為什麽瞎了。”

故人消亡在即,臨楓卻避開火風,眼眸平靜:“遇歸操控魘境,讓你算不出祝衫清的命數,輪回往覆,你心性難以堅定,因此無法篤定自己會否生出心魔,不惜以靈眼窺探祝衫清之命。你不願蒼生承受開靈眼的代價,所以選擇扼殺掉這個可能,自挖了雙眼。”

紙人業火席卷吞噬,化作漫天餘燼。殘火紛飛間,已沒有故人的回應,臨楓沈吟片刻,正要轉身離去,豈料身側之人並未跟上來,臨楓道:“戲已經結束了,楞著幹嗎?”

晏安說:“我以為戲仙這類東西,是依傍強悍力量而生,彌留的殘魂是不足以召喚它們的。”

臨楓說:“不錯。”

晏安若有所思:“既然戲仙之主是嫵凈神,他早就消亡了,怎麽可能……”

他話至此,猛然一道咒力籠罩身後,臨楓無法忍受劇烈的頭痛,他推開晏安,踉蹌著朝山下走去。那熊熊之火霎時如煙花般爆裂開,那方寸土之地頃刻間化作焦炭,唯餘濃濃硝煙。

晏安追趕在後:“我猜對了,這些戲仙本該隨嫵凈神一同消亡,卻因為你回光返照。所謂天下大悲大喜沖撞,得以滋生戲仙。所以就算陰差陽錯,遇歸還是得逞了,那魘境本就是專為你設下的陷阱,因此被攝去心魄的絕不止嫵凈神。”

晏安窮追不舍,喊道:“老師!”

臨楓忽然頓住,捂住腦袋:“你別喊,我好難受......”

晏安被他模樣擊中,一下軟了心:“對不起,我不問這個了好嗎?冰晶已尋回,你走得這麽急,是要回去了嗎?”

臨楓垂眸看他,正要應下,晏安又急切道:“可以帶上我嗎?靖京那麽多人,皇宮那麽大,我不起眼的。你答應要給我講故事的對嗎?”

說來晏安身為堂堂太子,與人交談卻總是處於下位,一句話兩個問,把柄都捏在別人手裏,可憐壞了。

臨楓瞧著他,低聲說:“真是混賬。”

晏安莫名挨罵也不惱,奉出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這話怎麽說呢?”

像是在哄人。

“你只想離開皇宮,跟誰走都可以,我有多痛、為什麽痛、為誰痛,其實對你而言一概不重要對不對?”臨楓俯身,嘆了口氣,“你真覺得自己很不起眼嗎?我瞧著前面那些像是專程來尋你的。”

四周闃無人聲,卻見前方樹林間斷斷續續透出些火光。兩人立刻隱蔽在小坡下,晏安探出腦袋,逐漸瞧清林間交錯的黑影,一時疑道:“尋我需要法器嗎?老師——”

他這聲“老師”未落,倏忽天光乍現,但聞一聲通天徹地的尖銳嘶鳴,靖京城中騰飛起一頭璀璨的火鳳!

真龍天子在位,卻有紅鳳浴火涅槃,這般征兆怕是要惹得天下大亂!

“亂、亂、亂!”臨楓不知何時掏出折攏的羽扇,敲在晏安耳垂上,“有閑心去想天下,倒不如想想我如今的處境。”

晏安捏著耳朵,有些發熱:“什麽處境……你很難受嗎?怎麽出這麽多汗?!”

“心有些痛。”臨楓蹙著眉頭,道,“你真是糊塗,靖京城中無名火,怎樣的威力才能燒出神鳳來?你仔細想想,我坐鎮皇城,別說歪門邪術,就是障眼戲法也統統要現形的!”

晏安似懂非懂:“所以方才那神鳳現世,是為神力?如今軍隊攜帶法器尋你,難不成……可這真是樁怪事!你分明長久地與我呆在一處,怎麽會被人在靖京用了力量?”

臨楓呼吸微促:“你忘了?宮中有座專供姣子的殿宇。”

裏面塑有他的真身,自然也貯存著神祇的力量。晏安不再多說,扶起臨楓:“你不要說話,我帶你走另一條道。”

臨楓道:“不必這麽麻煩。”

話音未完,只聽林間響起一片金屬碰撞之音,法器接連壞損失靈。士兵們沒有個道行,看不懂法器上驟現的銘文,還傻握在手中,豈料下一瞬那法器竟像個烙鐵似的,從掌心融到手背,穿透骨肉後落到地上。

晏安聽到慘叫連連,還欲說什麽,忽然手背一涼,臨楓牽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額頭,有些犯暈:“我好燙……”

晏安耳根發熱,道:“能感受出來。”

“嗯。”臨楓有氣無力,喃喃道,“我要變小了……”

想來他法力耗盡,掏空了身體,只能靠變小來減少咒力消耗,維持清醒。

話音剛落,晏安沒個防備,臨楓白色外袍忽然空了。晏安掀開布料,瞧見張發紅的小臉,晏安被臨楓的目光戳中,啞然片刻,說:“……我要抱你了。”

臨楓捏緊衣服,坦然伸出只手:“你抱啊,紅什麽?”

晏安倉皇將他抱起,遮掩般地用衣裳蓋住臨楓的腦袋。臨楓抻開雙臂,自然地圈上晏安的脖頸。兩人一路疾行,故技重施,又混跡到拉貨的馬車裏,終於在寒夜中趕回了皇宮。

然而宮廷之內卻是灼火明光,一片熱浪。晏安抱著人,翻進了供奉著姣子的殿宇外院,他瞧見立在大火外的身影,二話不說,擡腳就踹。

一時間,從四面八方拋來無數聲尖銳的“六皇子”。

侍從們頃刻間扔了水桶,膽裂魂飛地撲過來,欲將自己當成人墊。晏安手中出現把羽扇,左右一扇,風浪駭人,不僅將四面侍從給彈了回去,連殿宇的火都熊了不少。

六皇子還沒爬起,晏安又是一腳重重踩在他的心口。

六皇子看清來人,欲罵又止,竟是轉眼嚎啕大哭了起來:“畜生、小畜生!你果然趁母親不在,想要害死我了!哎喲……哎喲!怕是骨頭斷了,疼啊,好疼啊!春江,前才,楞著幹嗎?將這個殺人魔拉開啊!”

晏安冷眼瞧他:“你幹的?”

“誣我,你們看看啊,我們的太子不僅草菅人命,還會信口雌黃!”六皇子喊了一嗓子,忽然低聲獰笑,“難怪時常不見你人影,原來是出去和女人玩兒了?算算時日,你手裏抱的孽種藏的那麽好,我不看臉都知道像誰——”

晏安哪管他的胡言亂語,一邊安撫臨楓,一邊加重力道:“我再問一遍,你幹的?”

“你再逼問他一百遍也沒有結果,”聲音從後方傳來,來人袞冕加身,氣質威嚴,“是朕幹的。”

晏安轉身跪下:“父皇。”

國主道:“你懷裏這位……”

晏安神色不改:“您別聽懷安王信口開河,他和崔貴妃送來的女人我沒碰,送來的藥水我沒喝。”

六皇子怒聲道:“父皇你別聽這個掃把星的!我害他?這個衰神,誰不避得遠遠的?!”

國主沒理六皇子,轉而對晏安道:“我自然相信你。此事是小……”

晏安擡起頭,問:“此事是小?”

國主顯然另有目的,不願在晏安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花心思。國主勉為其難,像是在安撫小孩兒:“你們兄弟間的小打小鬧何必當著外人說,過幾日家裏吃頓團圓飯,再來評評這些家長裏短。”

晏安垂下目光,盯著地面:“嗯。”

更何況皇帝火燒聖子殿,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此刻更不該讓皇帝將重心放在自己和臨楓身上。

即便這令晏安心裏發酸,他還是強撐著情緒,平靜問道:“那敢問父皇,什麽樣的大事竟要燒了聖子殿?兒臣愚鈍,姣子庇佑百姓……”

他話沒說完,國主遽然落下一掌,打得晏安猛地撞到地上,滿口都是血。他懷裏的小孩沿著地面骨碌碌滾了出去,幾片布料攤開,大夥兒皆訝然。

哪裏是什麽小孩,只是個木頭樁罷了!

六皇子見此情景,渾似狗急跳墻,張牙舞爪撲到晏安身上,掐住他的脖子:“好啊你個小畜生!抱著個木頭來給我下套……”

晏安見此,心裏俱是一驚,但國主態度蹊蹺,這令他此刻顧不得疼,也顧不得問,倉皇道:“父皇,是出何因……”

國主聲音威嚴,冷聲道:“何因?你一介愚兒,連祂是個什麽東西都不明白,還敢給祂冠以‘庇佑’之名!”

六皇子鼻青臉腫爬起來,很是解氣地說:“太子,你當真不知道天下已然大亂了嗎?疫鬼入皇城,瘟疫肆虐,靖京城中人鬼難辨,寄生的疫鬼之數蓋過活人之數,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祂!哦也是,你時常不在宮中,偷跑出去玩樂,哪裏知曉父皇的操勞!”

他說及此,忽生一計:“我前些日子聽宮人說,有人瞧見姣子走過去太子宮的那條路,你又這樣信奉祂,難道……”

“混賬!”國主怒目而視,眼神威嚴,“拖下去打十鞭!再胡言亂語,給朕拔了他的舌頭!”

六皇子如轟雷掣電,平日裏這廢太子可是個很好捉弄的軟柿子,誰都能踩上一腳,他哪裏想過今朝國主會向自己發難,一時慌得軟了四肢,直喊“饒命”。

他在那邊求饒,晏安這頭也正六神無主,這消息跟說書似的滑稽,晏安一個字也不信,正欲爭辯,這時,臉上猛地吹來一股灼辣的熱浪,渾身裹火的神殿驟然大門敞開!

大夥兒受驚似的,紛紛後退,只有國主立在原地,神情泰然,似乎早有預料。

國主說:“你向來不聽話,如今又被蒙了心。也罷,你好好看看吧!”

那神殿的磚瓦漆柱受烈火焚燒,通體都是刺目的明光,誰料殿內卻風平浪靜,一片祥和,竟是半點火星沒燒進去。

這還不算最詭異的,只見這殿內掛滿了紅絲線,淅淅瀝瀝地垂滴著猩紅的液體。黃符滿地、滿墻、滿柱,它們受火風吹燎,搖搖欲墜。

正中有一座龐然的姣子神像,被千萬紅絲纏繞,遠看像是滿身傷痕,鮮血淋漓。

這場景觸目驚心,但晏安並不妄加斷言,只說:“我不明白。”

“這裏的符咒都是祂的手筆。”國主道,“疫鬼受姣子神血驅使,鬼入皇城,正是因為祂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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