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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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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府邸

這人提著個白燈籠,身上套了件紗裙,不知什麽時候悄然上了屋頂,立在三人跟前。但說人並不準確,因為祂連五官都沒有,整張臉以血肉為滋養,面上開滿了密集的白花。

遠看反倒像個白蜂窩。

“客人……”祂沒有臉,卻像是在仔細端詳,開口是個女僮的聲音:“姐姐!客人來了,客人來了,客人來了!”

祂不說話還好,一發聲將花侑嚇得花容失色,擡手一巴掌扇了過去。花侑又向來不可貌相,手勁重得要命,一擊竟打穿了對方的頭顱。

“嘭!”

花僮的腦袋如同彩球一樣炸開,那白花飛散開去,滯在空中的一瞬,卻讓三人都為之訝然——

原來這小僮臉上不是花,而是正在沈寂的白色飛蛾!如今被花侑擾醒,齊齊振翅向三人撲來!

臨楓揮袖將兩人擋在身後,那飛蛾如同小石子一樣,“撲撲”撞在在臨楓的廣袖上,頓時被燒成了屍體,劈裏啪啦落到地上。

花侑扒著袖子,探出個頭:“誰在惡作劇?!”

晏安從另一邊探頭:“隱身咒失效了嗎?”

花侑道:“不像。那將軍長年在外征戰,顧不上家中也很合理,只是難以想象他不雇婆子仆從來打理空宅,竟養邪物來守家門。”

臨楓總算等到這一刻,他說:“既然如此,我們走正門進!”

花侑還沒開口,臨楓已經抱著小太子縱身躍下屋檐。

“臭架子。”花侑心有餘悸,“等等我!”

三人一點不遮掩,大搖大擺來到正門前。臨楓擡腳,大門先一步被“嘭”地聲踹開。

晏安赤手空拳,只有指間夾著的一道黃符,他如今人不及臨楓一半高,卻是時時都沖在前面,半點不怵。

晏安道:“跟緊我。”

臨楓說:“你可得保護好我。”

三人剛一踏進,便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衰涼之氣。

其庭院中全是幹枯的落葉,草木和池魚都死光了,亭子也落了灰,像是幾十年沒有人住過一樣。

但最奇怪的並非是此處荒無人煙,卻日日都有人更換燈籠,而是此情此景與他們適才在房頂瞧見的並不一樣。

晏安道:“這裏施了幻術,用來迷惑百姓。也難怪到‘殺人辱屍’這般田地,也只是個傳聞,還驚動不了官府。”

花侑一入門便遮著口鼻,明了道:“請君入甕,不過你這個君不用請,上趕著入甕。”

晏安見她舉動,關切道:“姑娘,你很難受嗎?”

臨楓說:“她封了眼睛,靠氣味觀世,許多東西別人聞不到,對她而言卻是濃郁熏人。”

“不錯。”花侑眉頭緊蹙,表情糟糕地說,“這裏太臭了!”

晏安摸了摸衣兜,裏面卻空空如也,正疑惑著,擡眼便瞧見自己不翼而飛的白絹莫名出現在了臨楓手裏,臨楓拿著它輕掩口鼻,他那副神情不像難受,更像是不悅。

他借機輕咳了兩下,動靜卻很小,仿佛正強撐著不適,又怕說出來讓晏安為難。

臨楓輕聲細語道:“血腥味很濃,還有人刻意熏了花香,來掩蓋腐臭。”

花侑探身在前:“不,不是!什麽花味,那是腐肉味!”

四下很安靜,晏安和花侑持續警惕,臨楓倒自顧自走著,沒裝多久便暴露出游手好閑的秉性。

三人路過方小花壇,其上養著盆假山竹林之景,這裏的翠竹倒是鮮活盎然。

臨楓掃了眼,前方花侑卻忽然站定。

花侑單手掩在寬袖之下,一枚琉璃戒指正泛著冷光,她道:“什麽人。”

擡眼望去,原來是前方的屋頂上立了一個矮小的人影,看身量,這人像是從屋檐後探出了半邊身子。他頸間繞著一條帶子,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花侑鼻息一嘆,並沒有聞到什麽兇邪之氣。

晏安指尖凝咒,說:“裝神弄鬼爬上去做什麽?”

“怕什麽?”臨楓打響雙指,指尖便燃了團照明的冷火,“將燈照過去不就——?”

明滅間,花侑卻頓然楞住。

——屋檐上的人忽然不見了,與此同時,他的腳踝處爬來一陣窸窣的氧意。

花侑悄然低頭,看見一顆毛發稀疏的男人頭正抱著她的腿,仰面盯著她笑。而這個男人站在花侑的鞋上,不是靠腳,而是靠斷掉的半截腰。

男人咧開黃齒,嘻嘻笑道:“漂亮!漂亮!”

臨楓道:“別叫。”

他將指尖上的冷火舉近了些,瞧清了男人的臉。

不、近乎不能說是人臉。

先前在屋頂,男人之所以看起來矮了一截,並非因為屋檐遮擋,而是因為他被砍掉了下半身,整個人如同草垛一樣矗立著。

男人腦袋很大,兩臂卻很纖細,皮膚萎縮,看起來這並不是他身體原本的結構,倒像是被拼湊上去的。

男人腹部的斷口還在流血,淋濕了花侑的白鞋,然而男人身後卻沒有拖拽形成的血跡,可想而知他並不是經過這條路來到他們三人跟前的。

花侑小心地問:“我能動嗎?”

晏安小臉煞白,強裝鎮定:“好像不能。”

他說這話的原因並非因為懼怕,而是因為此刻男人仰面盯著花侑,那雙眼睛竟占了大半張臉!不僅炯炯凸起,還搖搖欲墜,似乎重得隨時都要掉下來!

男人根本不是在瞪眼,而是眼球與眼眶尺寸不合,眼球這才外翻,將將懸掛在眶中。

花侑捂著心口,簡直要吐了。

晏安說:“很臭嗎,我還有手絹。”

臨楓道:“嗯?”

花侑道:“不是臭,是很香。”

但正因為是香,配上面前這東西的模樣,才會更叫人作嘔!

“姑娘你退後。”晏安上前一步,雙指夾著一張燃火的符,臨楓挑眉,還沒來得及制止,那張符便被兇狠地甩了出去。

“啊——!!”

地上忽然泛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大火“噌”地聲竄起來。這一舉動可謂一波激起千層浪,花侑乍然回神,渾身驚悚,開始畫符亂扔,拳打腳踢,豁出性命似的將腿上那玩意兒蹬掉了。

只是果然,那半截人身承受不住一點力,登時碎成好幾塊,骨碌著分散滾開。

晏安不防這火叫起來,楞神道:“這符威力這麽大!”

“是你很厲害。”臨楓拍滅衣角上的火,那裏已經燎壞了,“但下次記得先提前告知一下。”

花侑被燒來手忙腳亂,大驚失色:“誰教你燒業火的?!”

晏安盯著手指,疑惑道:“業火嗎?原來如此,真是奇怪!我分明扔的‘凝霜咒’啊!”

“天下水火都是一家,不必分那麽清楚,你幹得很漂亮。”臨楓“啪”地聲,羽扇一開,那火勢便更加滔天。

那火“轟”地聲撲滿整個院子,驚動了更大的叫聲。

“啊!!!!我再也,再也不看了!!”

“神仙!神仙饒命!我再也不敢碰了!”

“燙!神仙!不要再砍我的肉了!”

“疼疼疼!好疼!”

花侑傻眼了,道:“燒到人了!”

臨楓在火光中巍然不動,道:“哦?原來你方才不知道?”

花侑道:“知道什麽?”

“人啊,地上的人。”臨楓神秘地說,“那臭味來自哪裏你不明白嗎?”

花侑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發現這地上的雜草不知什麽時候,在火勢的灼燒下蔓延得如藤蘿一般長。

那些草莖如同軟舌一般受驚逃竄,見著東西就纏繞上來。

花侑罵了聲,往地上扔了團更烈的業火,那尖叫哀嚎瞬息之間便通天徹地!腥臭味兒遽濃,這下不止花侑,連晏安都聞到了,果不其然,那些野草植根的地方滲出血來,將土壤染得發紫。

——這竟然並非什麽野草,而是人的頭發!

晏安被火風吹紅了臉,他說:“這樣不可!這火燃太大了。竹間樓躁動事小,將軍府失火事大。今日姣子入京頭一天,便發生了這種事,那必然會招致百姓口舌。祂分明什麽都沒做!”

花侑一邊同地上的頭發打架,一邊糾正道:“祂打了人。”

“假冒神祇,蒙騙眾生,那人該打。”臨楓心情很好,“會水行咒嗎?”

晏安說:“會。”

花侑惶惶,臨楓卻很放心:“試試。”

晏安“嗯”了聲,捏了個訣,嘴裏熟練地念了句咒。

“轟!”

火浪滔天,險些將小孩吹飛。臨楓抓著小孩的後領,將人提了回來:“好吧。”

花侑說:“好什麽好!”她搶過臨楓的羽扇,在上面畫了道符,猛然一扇,水浪臨空沖下來,霎時蓋過了業火,雖不至於立時就熄滅,但至少壓住了亮光。

花侑旋即蹲身在晏安跟前,道:“誰教你的咒?誰教你的符?真是禍害,你速速去,將祂打死!”

臨楓嘆了口氣,好像有些認栽似的:“你做得很好,是你老師沒教仔細。”

這裏叫聲喧囂,十分混亂,晏安沒聽明白兩人在爭什麽,立刻憑空繪符,說:“好吵。”

臨楓摁住晏安蠢蠢欲動的手,指桑罵槐道:“說她嗎。”

晏安說:“說這地裏種的人。”

花侑道:“自然自然自然自——”

她話沒說完,忽然眉頭一皺。花侑折扇一橫,往虛空中輕輕一點,空氣剎那間如同水波蕩開,將臨楓二人和他自己同時震到兩邊。

“嘭!”

一柄銀色的回旋彎刀從中砍過,釘進了身後的墻中。

臨楓拎正了小太子,卻發現晏安一下子長得很高,尾巴也沒了!許是適才靈力揮霍太多,已經沒辦法維持小孩模樣。

臨楓十分惋惜,卻立時又聽聞一陣破風之聲,銀光乍現,又一把回旋器飛來。花侑不躲不閃,反而上前一步,他咒力環身,周身都是咒浪,尋常武器近不了身,花侑道:“是你在搗鬼,給你花爺爺——”

她話沒說完,驟然側身,然而晚了些許,那道疾馳而來的回旋器竟直接突破咒力結界,砍傷了她的手臂。

臨楓見狀瞬間閃身,不再輕敵,腕間一繞,將那柄銀鏢上的咒文打散,接在手裏一拋:“送你報仇。”

晏安都沒看清臨楓是如何行動的,只晃見了道一閃而過的紅影,再一定睛,就見臨楓膂力悚然,單手捏起一個東西。

隱身咒緩緩退去,臨楓手中正掐著一人的脖領。這個男人同樣虎背熊腰,卻被臨楓毫不費力地提到半空,仿佛被鐵箍鉗住,全然無法掙脫。

臨楓說:“道歉的話,不大點聲嗎?”

花侑被滔天的味道嗆住,他胳膊上的傷口染滿了血,桃粉色的衣衫也變得灰撲撲。她走過來時表情很冷,手握著回轉器的尖端,正要拿鈍端捅人。

然而花侑目光一頓:“是你?”

地上的黑發爆發式地蔓延開,撲滿了整個院子,如同滾滾黑浪,轉瞬將四人纏繞其中。

花侑直泛惡心,狂扔火球:“這你幹的?!快讓它們停下!”

男人也被糾纏其中,道:“不是我。”

天上的遠空中忽然飄來花雨,然而卻伴隨著一陣振翅的聲音,成千上萬的飛蛾俯身朝他們撲來。

晏安人高了,膽子也更大了,他被逼無奈,道了聲“抱歉”,再畫符,只祈禱這符若有反噬,死他一個人就夠了。

臨楓見狀“啊”了聲,正要出手,卻聽那方被頭發圍剿的花侑怒聲道:“爺爺不玩了!”

花侑臉旁兩側的皮膚忽然同時裂開一道口子,她闔上雙眼,眼下的那兩道口子便猛然睜開,裏面又是一雙琥珀般的金瞳。

祂竟同時長了兩雙眼睛!

臨楓“嘖”了聲,立刻揚手立了道結界,將晏安和男人都罩在其中。

與此同時,滿院湧起一股灼灼的熱浪。和之前的火浪不同,這個更熱,也更亮!

金瞳一睜,便叫這滿院的頭發瞬間蜷曲,像是被烈陽暴曬般全然焚燒殆盡,瞬間萎縮至枯竭。

烈火焚盡,男人猶疑了一瞬,卻沒離去。花侑獨坐在地上,將臉埋在雙膝,身影落魄又散發著寒氣。

她聞見味道,冷聲說:“誰都別過來。”

臨楓最懂她,也不靠近,折扇攔在男人胸前:“血腥味這麽重?將軍殺敵辛苦了。”

男人並不遮掩,道:“殺敵?我不殺敵,我殺人。”

臨風道:“哦?我們這裏,你要殺誰。”

“殺該殺之人。”男人說,“你們也在這,是找到了祝山青下落了嗎?”

晏安道:“先前你扮成竹間樓的小倌,也是為了找到那位祝將軍嗎?”

晏安今夜躲在竹間樓的屏風後,正好也瞧見了這個男人。只是還沒來得及追,那屏風便重重疊疊將他壓在了下面。

此言一出,花侑猛然擡頭,難以置信:“你胡說什麽?!那樓裏是......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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