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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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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哎呀

默了片刻,夏睿識認栽道:“我說。”

謝臨風說:“洗耳恭聽。”

“那人確是我爹,但謝兄既然到過夏家,便知魘境中的白氏並非我的母親。”夏睿識領路在前,往竹林裏轉,“逢春他也不是父親的兒子,當年父親走商之時遇到盜賊縱鬼,撞了腦袋被白氏救回巫人族,那時逢春便已經出生了。父親一沒記憶,二為報答,便留在那兒生活過一段時間。”

謝臨風琢磨這話,說:“有些……跌宕。”

二人穿越竹林,進入後院。夏睿識道:“略扯是吧,我知曉,可父親為人高風亮節,人盡皆知,否則如何能與晏堂主交好?你見過劈椒山上那位堂主了吧,他……”

“見過,不必多說。”謝臨風揮手,卻驅趕不盡困惑,“為何那些鬼衣纏上你?還有這魘境出口,怎地直通你家?”

夏睿識思忖片刻,說:“鬼衣認得我?畢竟我與逢春一同生活過。至於這通道,說不準並非魘境出口,而是通家路?謝兄沒走過?”

他語氣猶疑,不似作假,最後一句話又正好戳中謝臨風的心窩,謝臨風道:“原來如此,待下次……”

話未說完,一聲尖銳吼叫越墻而來,夏睿識腦中弦斷,驚道:“娘!”

原來是那秦夫人似瘋病覆發,吵嚷著要燒死夏逢春!

院內驟然亮起一排燈,腳步聲混亂堆疊,兵荒馬亂的。二人聞聲就跑,卻雙雙撞上院門。

夏睿識扶額:“謝兄,你我為鬼怪,為何不能穿墻啊。”

謝臨風也捂額:“夏兄,我忘說了,鬼能穿活人過,卻穿不了物啊!”

夏睿識道:“原來話本竟是杜撰!”

謝臨風說:“是啊,竟不是我們這個版本!”

正感慨著,二人忽然額前生風,跟前的朱漆門驀地開了,門後站了個玄衣冷俊的人。

謝臨風擡手攔下:“別碰門,他瞧不見我們。”

夏睿識說:“那他楞什麽?”

話剛說完,門那頭夏逢春猝然後退兩步,狠狠鞠躬作禮:“鬼兄有禮,晏堂主在你身後房裏照看家父,他不眠不休多日,你……”

他只說了個“你”字,便扼住話頭,整個人靜滯地維持著作揖姿勢,頭也不擡,這兩兄弟當面皆啞口無言,像是化成木頭了。

謝臨風“啊”了一聲,又“呵”了一聲:“如此如此,我正要瞧瞧令尊的疫病如何。”

他拱手感謝,一溜煙逃進了屋裏。謝臨風貓腰抵好門,轉身便瞧見伏在桌上淺寐的晏安。

屋內燭火未熄,照出晏安的青紗衣上渾身的泥,像是在土裏滾過一遭。謝臨風邁了一步,晏安就轉醒過來。他隔著幕離瞧清人,便整理衣裳,起身行禮:“謝……”

謝臨風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人,只覺得小堂主跟個水似的往下軟。他道:“幾日不見,堂主不是學草藥麽,怎麽還學會投懷送抱了?”

晏安攥著謝臨風的衣袖,似乎在強撐:“並非大事,緩上片刻就好。”

他聲音迷蒙,像還在夢裏,身子搖搖欲墜,仿若一張單薄的紙片。

謝臨風道:“聽夏二公子說,堂主夜以繼日地治病救人,很是醫者仁心,我尚有一事……嗯?”

方才燈暗,他又身著紅衣,沒看清晏安手中攥了條帶血的帕子。謝臨風斂笑正經,疑心說:僅是乏累,何至於嘔出血來?

謝臨風說:“你是受傷了,還是染病了?”

晏安道:“勞煩謝公子……找蛋生下山來接……”

“找什麽蛋,”謝臨風將人打橫抱起,“你謝兄三頭六臂,不比那僵屍龍好使。”言畢也不等晏安反應,踹門就出。

月夜之下,謝臨風飛檐走壁,黑影一閃而過,夏睿識聽聞動靜,擡眼一看,長夜寂寂,竹木蔥蘢,待他回神之時,前面那人只剩一卷衣角了。

夏睿識說:“阿盈,好阿盈,你再快些,我可就不追了。”

他這話並非威脅,只是前方路盡,再走便要踏入禁地了!夏逢春聞言,果真滯住,他玄衣上雪浪紋翻卷,又背影端正,叫人覺得他寒冷,也覺得孤獨。

夏睿識道:“我奉勸你,少仇恨我,否則……”

夏逢春猛地薅起個石頭,當頭一砸,也不覺痛似的。他轉身,頂著開花的腦袋,只用那雙料峭的冷眸看夏睿識,似是要把人凍死。

“……我將化厲鬼同你糾纏。”夏睿識說完後半句,無言片刻才道,“砸完了?清醒了?”

夏逢春表情冷冷:“嗯。”

頓了片刻,他又說:“你回來了。”

夏睿識道:“就一天。”

夏逢春說:“太久了。”

“是有點。”夏睿識順著他說,說完後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踽踽踱步到夏逢春跟前,又道,“母親人不壞,獨獨是個烈貨,你同她好好相處,遲早和睦的。”

夏逢春揩了額上黑血,傷口早就愈合:“你失魂落魄的,就敢來見我。”

“我不但見你,還見了你母親。”

夏逢春說:“回來得很好,我正要將你骨肉焚灰,魂魄入祭。”

夏睿識還欲說什麽,忽然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音。

當夜月朗星稀,也沒下雨,夏逢春卻驟然渾身濕透,像化水的冰塊,正濕漉漉地滴水。

這水不似尋常液體,一滴一滴落在枯葉面上,竟燙出幾個冒煙的洞來!

夏睿識上前捉對方袖子,卻遭躲開。他非要抓住才罷休,夏逢春渾身融化,喝道:“滾開!”

“你奇怪得很,要我魂飛魄散,又不準碰到腐水。”夏睿識見他身上“嘩啦啦”淌水,不再耗著,“時間到了,我帶你快些回去。”

兩個身影隱入林間,盡頭處便是院門。

謝臨風敲門半天,裏邊的家夥像是死了一樣,謝臨風無法,只好抱著人躍墻飛奔。也不知這磚瓦究竟是何種新奇材質,一踩一個響,邊跑邊塌,那動靜轟隆隆的,總算把龍祖宗吵醒了。

蛋生從堂中滾到階下,見人就喊:“大、大膽!”

它胸前舉著柄小拇指短的匕首,看起來跟開玩笑似的,爪子發抖,聲音也抖:“我師父睡……睡……”

“死啦。”謝臨風一面抱人,一面同墻壁塌陷比速度,“好兄弟,快快關掉機關!”

蛋生似夢中驚醒,在院子裏左滾右滾,把機關全部關掉。謝臨風松了口氣,跳下高墻,一言難盡:“誰做的機關?”

蛋生說:“我!”

“用來防誰?”

蛋生滾至跟前,彈出四肢,幽怨道:“你。”

“那可真防死我了。”謝臨風環視周圍,原本清幽的院子此刻爛得像稀泥,他發愁道,“你闖下塌天大禍,你師父受了重傷,眼下住哪兒?”

蛋生聽到“塌天大禍”,又聽到“師父重傷”,尾巴瞬間僵直了兩下,魂不附體。它趕忙說:“快快跟我來!”

蛋生滾前邊帶路,將謝臨風領到另一處通道口。它掀開蓋子,臺階卻在朝下邊延伸。

竟是個地道。

謝臨風沿階而下進入地室,這房間不見天日,又冷又潮,卻有一股安神奇香,四面逼仄緊湊,只擺得下一桌一床,但打理整潔,像是有人常住。

謝臨風人高馬大,在裏邊根本站不直腰,說話倒硬氣:“你的師父,你好好治,出了事唯你是問!”

蛋生嚇得直跳,在地室拿藥不是摔得四仰八叉,就是狠命撞墻,磕磕絆絆治了好些天。

幾日後天未亮,謝臨風醒來,卻瞧不見蛋生,又去探床上人的脈搏,安穩許多。

謝臨風松懈下來,坐桌前一面縫魂一面思考,總覺得漏了什麽。

縫魂袋一開,狐貓和熒鸓皆爬到桌上,醉酒似的搖搖晃晃,一個倒在另一個身上,像是餓暈了。

謝臨風說:“壓得很好,死了倒省事。”

一鸓一貓耳朵同時豎起,像是深谙謝臨風本性如何,聞言竟一齊坐起,滿血覆活,威風凜凜的。

謝臨風又道:“再端正些。”

兩只驀地挺直脊背。

謝臨風拖拖拉拉縫好一魂,隨手扔到桌上,兩小只便爭起來了,打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浮毛亂飛。

謝臨風捉住一片羽毛,還欲說什麽,卻忽然呆住了。他幡然醒悟道:“好寶貝,好心肝,出入魘境竟是你幹的!原來你便是那把銀扇!”

難怪總覺哪裏熟悉,魘境中那白芍的銀扇扇羽正是熒鸓的羽毛!怪不得入魘境是一陣風,出魘境還是一陣風,原來竟都是這只熒鸓的手段。

謝臨風歡喜地精縫一魂,餵給熒鸓,掏心掏肺地說:“你吃開心些,等會兒我們再去魘境。這巫人一族和疫鬼淵源頗深,咱家要回本,要找到你們的兩個兄弟,定得捉住疫鬼才行!”

熒鸓抱著魂,啃大餅似的啃起來。

謝臨風摩拳擦掌,待兩小只果腹後,正準備離開,誰知目光一轉,陡然察覺出床上之人罩著被子在動。

人既然醒了,謝臨風便不好不辭而別,踅手踅腳行至床邊,臨近了才出聲:“打攪晏兄,臨時有事,便不做久待。”

他話音剛落,猛地聽見被子底下傳來一陣笑聲。謝臨風陡然掀被,只見晏安罩著面紗,此刻正拿著個話本,側躺看得正樂。

晏安看見人,立馬藏起笑臉,有模有樣地說:“謝兄。”

謝臨風橫眉冷對,沒做答應,居高臨下地擡了擡下巴。“晏安”順著他視線看下去,不禁“哎呀”一聲。

真是對不住,尾巴忘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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