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

賀渺推門進來, 整個人略微怔了怔。

今天晚上，他本該在外省有個投資招標的會議，是突然聽到消息說司承業回國了, 並且約林燚一起吃飯, 他這才將相關一應事務交給倪元白, 自己匆匆趕回來。

他的眸光在包廂裏掃了掃，顯然, 這是一場同學之間的接風洗塵宴, 並非是他收到的消息中說的那樣——小貓興匆匆地幽會白月光。

與這件事比起來, 林燚那句‘建個站子, 就是想要看他何時塌房’，大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開門之前, 他已經預設過無數種可能, 如果林燚與那位‘白月光’相談甚歡的話, 他應該如何插足……

至於‘放手’？那是從未想過的選擇。

無論如何，小貓——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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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驟然對上林燚那雙澄澈的眼眸, 賀渺只感覺, 這一段時間以來有些焦躁的心, 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像是尋不到航向的船, 突然看到了燈塔。

盯著林燚看了片刻, 直到林燚默默低頭, 移開了視線, 賀渺這才唇角輕輕勾起, 對身後引他前來的服務員點了點頭，他伸手解開西裝上的一粒紐扣, 對著眾人的方向微微欠身，“抱歉，我來晚了。”

人群中有一剎那的安靜，他們大部分都是認識賀渺的，只不過也只局限於認識而已，都不算熟悉。

顧星雲聞言，眼珠微微一轉，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接話，“哈哈，賀少大忙人，來了就好。”

賀渺輕笑，“臨時有事耽擱了，沒有來晚就好。”

本來林燚的左邊坐著司承業，右邊坐著顧星雲，此刻賀渺走了進來，顧星雲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自己往一側挪了挪，給賀渺空出了一個位子來，恰好在林燚身側。

賀渺腳步微頓，然後從容走到了林燚身邊，坐下。

卻突然聽到司承業不鹹不淡地說道，“賀大少貴人事忙，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不算忙，隔壁省而已，回來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賀渺輕笑一聲，“比不得司先生……”

司承業心知賀渺是在諷刺他當年的事情，一時之間卻無法反駁，面色稍冷，“賀大少來晚了，是不是要自罰三杯？”

“自然。”賀渺微微點頭，“請？”

……

看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樣子，顧星雲在一旁看的兩眼微微放光——果然有貓膩。

眼看酒過三巡，那些知道賀渺身份，想要趁機攀上關系的人，也是眼眸微微發亮，不少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因為他們發現，賀大少似乎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麽難以接近。

就比如說今晚，但凡有敬酒的人上前……賀渺幾乎算得上是來著不拒，傳說之中的高齡之花，矜貴冷艷的貴公子，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似乎突然走下了神壇，顯得十分平易近人。

甚至不管他們提起什麽話題，賀渺都能客客氣氣地與之聊上兩句，並且言之有物，並不顯得敷衍。

一時之間，氣氛徹底熱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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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賀渺進門之後，林燚就有些神思不屬。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就是那種不聯系的時候，腦海裏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賀渺的樣子，但賀渺本人坐在他的身旁的時候，鼻息間自然而然地就捕捉到了那縷熟悉的薄荷香氣，他又有些手足無措、坐立不安。

這是，他與那些朋友相處時，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不是沒有感受到賀渺與司承業之間，那種針鋒相對的氣氛，他心中有些不明白，今天晚上名義上是司承業的接風宴，既然賀渺不喜歡司承業，為什麽要來？

他還想問，賀渺之前那個微博到底是什麽意思？不是說好的要合作，還要做炎煌的代言人麽？怎麽突然就想要解綁？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流，熟悉的聲音滑過鼓膜，“怎麽，不舒服嗎？”

林燚有些不自在的側了側頭，向賀渺看去，“啊，沒有。”

賀渺微微低著頭，眼瞼微垂，纖長的眼睫在眼窩處落下了一隅淺淡的陰影，帶著些淺淡的倦怠之意，他微微壓低了聲音，帶著些喑啞，“小林總，你也想要過河拆橋，始亂終棄麽？”

林燚？賀渺怎麽也學著那些人喊他小林總？還有……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麽鬼話？我還沒有找你麻煩，你就開始先發制人了？

賀渺似乎帶著些醉意，就連呼出的氣息裏都帶著些酒精的味道，他向著林燚的方向歪了歪，而後伸手扶住了林燚的椅背，又勉強坐直了身體，“那，那……你為什麽要給別人點讚？”

林燚微微怔楞，思緒不由得跟著賀渺的話轉動，他什麽時候給別人點讚了？最近一次上網沖浪，還是昨天下午，那時他被那條微博以及長評擾亂了心緒，就悄悄看了眼，然後就退出微博了，什麽時候給別人點讚了？

難道是朋友圈？但是最近賀渺沒有發朋友圈吧……大概？林燚有些不確定。

不等林燚組織語言，賀渺額頭微微一歪，落在了他的肩頭，說出的話似乎帶著些許鼻音，“你……為什麽不理我？”

林燚？賀渺是指進門之後，他沒有跟他打招呼？但是，賀渺不是也沒有理他麽？不愧是他，很會碰瓷。

緊接著，賀渺的聲音更加低落了幾分，“躲著我……不接我電話，為什麽？”

林燚……要不是知道賀渺的為人，他幾乎要誤以為，賀渺這是在撒嬌了。

賀渺是喝醉了吧？是吧？不等林燚思量出個所以然來，就感覺肩頭一輕，賀渺的額頭似乎不受控制地，向著桌子的方向撞去。

「應該是真的喝醉了。」林燚迅速在心中下了結論，一邊連忙伸手去扶，即便還有些事情沒有問清楚，他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這樣一張臉，懟到面前的湯碗裏。

嘖……林.顏控.燚在心中默默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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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林燚的勁兒大了些，賀渺的頭又歪向了他的肩窩，發出了一聲輕響。

林燚感覺胸口微微一震，那一下似乎撞擊在了他的心頭上……他的身體一僵，而後發現始作俑者似乎感覺仍然感覺有些不舒服，還輕輕的在他的肩窩蹭了蹭，額發蹭過他的下巴，癢癢的。

——心裏的那些酸酸澀澀的感覺似乎突然就不見了，在某一瞬間被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填滿了。

林燚下意識地又扶了扶賀渺的肩頭，讓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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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燚微微垂首，眸光在那只緋色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瞬，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就發現室內許多人的視線都看向了他，神色有些覆雜。

尤其以顧星雲視線最為熾烈。

驟然被這麽多人的視線盯著，饒是林燚見慣了大場面，也有些受不住，“那什麽，賀渺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你們慢聊……”

一旁的司承業站起身來，眸光在賀渺的身上停了停，建議，“還是幫他叫人來吧？畢竟是大明星……”

——言外之意，畢竟是大明星，被人撞見醉醺醺的與林燚在一起，影響不好。

林燚看了看賀渺，那張如玉的面龐，因為酒精的原因，染上了些許艷麗的緋色，卻仍然難掩眼瞼上那抹淡淡地倦怠之意……大約是長時間休息不足造成的。

幫他叫助理來的話，一來二去又要耽擱不少時間，林燚微微搖頭，“無妨，這邊我常來，知道專用通道。”

顧星雲也站起身來，“我送你們去地下車庫？”

林燚正要點頭，卻發現將賀渺扶起來之後，壓在肩頭上的重量並不算重，他側首看向賀渺，試探地問道，“還能走嗎？”

賀渺眼睫微微掀了掀，發現是林燚之後，又微微闔上，“可以。”

林燚微微點頭，看向包廂裏的眾人，“那我先送他回去了，你們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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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現自己是一杯倒之後，林燚幾乎從不在外面喝酒，不過喝醉的人還是見過不少的。

賀渺似乎與那些人都不一樣，他既不會在酒精的刺激下高談闊論，做出一些有失身份的事情，也不會像有些人那樣醉成一攤爛泥，扶都扶不起來。

……忽略拉在衣袖上的那一抹不輕不重的力道，林燚幾乎都要以為賀渺其實並沒有醉。

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相較於平日裏的賀渺而言，此刻的他似乎褪去了所有的棱角與鋒芒，甚至顯得有些‘乖’。讓他往哪裏走就往裏哪裏走，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十分‘聽話’。

就連方才靠在他肩頭的那些仿若‘質問’，又像是‘撒嬌’的呢喃，也好像是他的錯覺一般。

「這大約是世家文化下，刻在骨子裏的教養與克制吧？」林燚在心中不確定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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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燚將賀渺扶著坐到副駕駛上，而後自己轉身坐到另外一側，忍不住再次看向‘乖乖地’坐在那裏的賀渺，心中微微一動。

昏暗的頂燈下，狹窄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酒精發酵著薄荷的清香……四目相對，那雙深黑色的眸子裏，此刻正倒映著他小小的身影。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那些說不出口的話，突然就有了詢問的勇氣。

“你之前在微博發那束‘枯了’的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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