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漾

賀渺眼神定定的看著林燚, 然後……緩緩的笑了起來。

是那種眼角眉梢都生動了起來的笑意，滿滿的，仿佛要從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溢出來一般。

一股熱意浮了上來, 林燚的臉霎時間變成了淺淺的緋色, 那股不甚明顯的酸意也在一瞬間被蒸騰殆盡, 他心中升起一股羞惱來，不自在地側了側眼眸, “笑什麽, 有人送你花很了不起嘛？”

有什麽了不起, 他又不是沒收到過, 也沒有笑的這麽……林燚抿了抿唇，在心裏補充, 「笑的這麽蕩漾。」

放在桌案上的手蜷了蜷, 拇指與食指間摩挲了一下, 林燚莫名感覺自己的存在有些多餘，他猛地站起身來, “那什麽……我先走了。”

椅子在大理石地板上蹭出了一道嘈雜的響聲, 林燚默了默, 捏在椅背上的指節有些泛白, 他張了張嘴, 想要解釋……卻發現不知從何說起, 而賀渺已經走到了他的眼前。

一股獨屬於玫瑰的甜香霎時間充斥了鼻腔, 驅散了那抹淡淡的薄荷香氣, 林燚心中有些煩躁, 卻一時找不到原因, 像是一只擱淺在水面上漂流瓶，產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 找不到方向的焦躁感。

“嗯，沒有什麽了不起。”

“那你……為什麽？”林燚想要問為什麽笑的這麽開心，卻問不出口，顯得他有些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感覺，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溫熱的指腹觸及了林燚的唇，賀渺輕笑，“因為，我想。”

林燚……

“所以，可以嗎？”話音落下，賀渺就將手中的花束遞到了林燚面前。

林燚感覺大腦有些宕機，他剛才準備說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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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下的觸感溫熱，帶著潮濕的氣流，像是輕柔的羽毛拂過……賀渺的笑意更濃了些。

做美味的佳肴給他吃，照顧他；送給他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珍寶，取悅他……平平淡淡的三餐，轟轟烈烈的浪漫，關心和愛意，他想盡數都給與他。

他的小貓值得，值得世界上所有的，最好的。

他看出來了林燚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也看出來了那緋紅臉頰之下的醋意，他在林燚這裏，終於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意義。

心中的甜，像是被熬成了糖漿，咕嚕嚕的冒著泡。

怎麽能？這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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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遞到面前的美麗花朵，那些飄飄渺渺的‘酸’和‘惱’，就如霧氣一般消散開來，那些沒有吃到的酸葡萄，最終被釀成了醇香的酒，送到了他的面前。

原來，不是有什麽人送給了賀渺花，而是，賀渺自己訂了花，想要送給他。

林燚伸手接過花束，下意識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玫瑰的甜香爭先恐後地湧入了肺腑，他擡起頭，看向那雙眼眸，“為什麽？”

隨著林燚說話，潤濕的舌尖劃過賀渺的指腹，他的眸色猛地一深，忍不住上前半步，微微俯身，聲音帶著些難以克制的沙啞，“可以嗎？”

林燚一怔，隨即瞪了賀渺一眼，「花我都接在手裏了，你就說可不可以吧？這人怎麽這麽軸呢？非要我答應」

他克制的點了點頭。「送我玫瑰？看在你這麽誠心的份上，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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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身前覆下了一道陰影，賀渺微涼的唇貼了上來。

薄荷的清涼，驅散了玫瑰的香甜。

昨晚的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再次湧了過來，林燚雙眸猛地睜大……賀渺的兩次詢問，不是一個意思？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走神，賀渺的齒尖在他的唇瓣上輕輕咬了咬，片刻之後，似乎怕是他被咬疼了般，又安慰地舔了舔。

“你？”

微啟的薄唇，給了對方攻城略地的機會，兇悍闖入的‘入侵者’，糾纏上了他的舌尖，仿佛……不死不休。

一個，比昨天晚上更為激烈的，吻。

……

不知過了多久，花束歪倒在了餐桌上，林燚也跌倒在身後的椅子裏，微微喘著氣。

禮貌的詢問，兇悍的掠奪。

林燚腦海裏浮現出賀渺單手提著長劍的樣子……或許，他在舞臺上所窺見的那一瞬，才是賀渺的本色。

看著林燚紅腫的唇，嘴角處似乎還滲著淡淡的血跡，賀渺心中有些愧疚，方才還是太過了，他本來的計劃……算了，他本來的計劃不重要。

每一次面對小貓的時候，他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總是顯得脆弱不堪。

他輕輕蹭了蹭林燚的額頭，“抱歉。”

林燚翻了個白眼，擡腳踢他的小腿，“滾。”

「親都親了，這會兒再後悔，晚了！」

看來真的有些惹惱小貓了，賀渺抿唇，片刻之後又搖了搖頭，似乎下定了決心，又說了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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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餐桌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林燚沒有聽清賀渺前幾個字說的是什麽，只仿佛聽到了後面幾個字，“……可以麽？”

林燚！狗比還想怎樣？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唇，“不要！”

雖然沒有照鏡子，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目前的狀況，唇瓣肯定是腫了……再親……再親，他就沒法見人了！

況且，第一次‘可以麽’是送花，第二次‘可以麽’是熱吻，按照這種遞進順序，那麽賀渺這會兒又問‘可以麽’？

難道，死對頭想要跟他……滾來滾去？林燚警惕的看著賀渺。感覺今天他不是過來吃飯，是送上門來給賀渺當‘飯’了。

「這個肯定不行。」

「起碼，現在不行。」

林燚心中亂糟糟的，找不到頭緒。

看出林燚明晃晃的抵觸，賀渺的眉稍壓了壓，似乎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將那一抹失落按捺了下來，能有現在的進展，已經比他預料之中的好了太多，他應該滿足的。

賀渺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嗯。”

看著賀渺轉身離開，林燚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了下來，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唾液浸潤到了傷口，他忍不住輕呼一聲，“嘶……果然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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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上的手機仍然鍥而不舍的響著，賀渺卻看都沒看，走向了一旁的儲物櫃，準備給林燚找點可以用的藥膏。

沒有人知道，面上從容淡定，如清風朗月的賀渺，此刻在心中翻湧著怎樣幽暗的情緒。

「我想喜歡你，可以麽？」

「不要？」

「不，我一定要喜歡你，你也不可以喜歡別人。」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今生，只能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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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渺拿著藥膏回來的時候，順便將手機按了掛斷，所有幽暗的情緒都已經隱入了眼底，只剩一抹淺淡的笑意，如往常一般的那種。

林燚心中那些洶湧的‘焦躁’也沈澱了下來，既然方才找不到原因，那麽此刻更加不可能了，他也不是鉆牛角尖的人，只淺淺的思量了片刻，就決定先放到一邊，順其自然……反正，時間總會給他答案。

如果時間給不了他答案，那麽就是他方才感受錯了，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他將花束扶正，單手彈了彈嬌艷欲滴的花朵，殷紅的花朵在他面前顫了顫，一滴晨露滴到了他的指尖，他撚了撚，“很貴吧？”

“不貴。”賀渺將藥膏遞給林燚，順便拿了一面小鏡子，放到林燚的面前。

林燚單手抹著藥膏，鼻腔裏輕輕溢出一聲，“嗯？”

不知道賀渺這裏的藥膏是用什麽調制的，塗上之後冰冰涼涼的，那股灼熱的痛意頓時消減了大半，只餘淺淡的癢，昭示著方才發生了什麽。

林燚的眸光忍不住瞟向賀渺的方向，那雙好看的菱唇，也比之前潤澤了幾分。

「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林燚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意識到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也咬了賀渺，他那種仿若被占了便宜的羞惱也淡了幾分，將藥膏遞給賀渺，“你用麽？”

賀渺眸光微微一頓，本想說不用，卻又忍不住用眸光描摹了眼前人的唇，像是將將被水洗過的櫻桃，泛著一層誘人的水光……他的喉結滾了滾，即將出口的話轉了個彎，“好。”

林燚沒有意識到賀渺片刻之間的變化，將鏡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賀渺輕笑一聲，將椅子拉開，坐到林燚的身邊，一邊給自己抹這藥膏，一邊說到，“早些年在那邊買了個莊園，種的。”

明白了賀渺的意思之後，林燚猛地縮回指尖，聽說這種花很難培育，賀渺千裏迢迢給他送過來，他可不能這麽糟蹋了，“你親自，種的？”

賀渺瞟到了林燚的小動作，笑了笑，“我親自……下命令種的，算嗎？”

林燚單手托腮，又伸手摸了摸花瓣，“哦，你很喜歡？”

雖然他也很喜歡，但是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他喜歡一切美麗的、珍貴的事物……愈加美麗，就愈發喜歡。

但是他的喜歡也很多，如果賀渺也喜歡的話，那他就勉強讓一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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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渺瞟了瞟他，“不是你很喜歡麽？”

“啊？”林燚撓了撓頭，完全不記得。做為一個顏控，三觀跟著五官跑是常事，他喜歡的東西太多。

“同學錄”，賀渺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惱的味道。

林燚……看著眼前的花朵，久遠的記憶漸漸覆蘇。

他們那時候畢業，流行填《同學錄》，包括但不限於愛好、星座、血型等等，其中‘愛好’一欄，又會細分很多……喜歡的顏色、喜歡的書籍、喜歡的電影、喜歡的音樂……等等。

他的愛好很多，全班有近四十名同學，他其實給每個人都填的不太一樣……林燚有些心虛，但是填的第一本，應當是是他所有喜歡裏面的‘最喜歡’？

沒想到，填的第一本同學錄竟然是賀渺偷偷加塞進來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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