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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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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三枚突然蹲下,在老嫗的耳邊道,“你說,我說的對嗎?”

“石春華。”

長榻上雙眼緊閉的老嫗,聽見三枚這聲輕喚,忽而渾身痙攣抽動了起來。

三枚猛然伸手,輕輕地掐住了老嫗的脖子,笑嘻嘻地道:“你再裝,我便不留情了哦。”

她的話音剛落地,老嫗抽動的身子驀然停下,塌陷的老眼猛然大睜,狠狠地瞪著三枚。

卻聽三枚“噗嗤”一聲,臉上笑意盈盈地在她耳邊,用氣音道:“石春華,鎮山神玉璽,她回來了。”

“回來找你了。”

老嫗神色猙獰,泛黃的牙齒咬得滋滋作響,狠狠瞪著三枚的眼睛裏血絲猩紅,冰冷如淬了劇毒。

三枚挑眉,放在老嫗脖子上的手,緩緩上移,輕輕地掐住她的下顎。

“怎麽,你很意外嗎?”她問。

與那雙猩紅帶著恨意的老眼對視,三枚玩味地道:“與至親久別重逢,是不是高興壞了呀?”

咬牙切齒的老嫗,凹陷的雙頰忍不住快速地抽動了起來,她的嘴巴微張,像那茍延殘喘的猛獸,死到臨頭卻依舊要跟人逞兇鬥狠,妄圖以此嚇退敵人。

“呵!”三枚輕笑,“怎麽,你不也一直在找她嗎?”

“怎麽如今,她自個兒上門來了,你卻看著興致不怎麽樣呀?”

“你——”老嫗的聲音沙啞,估計是太久沒有說話的原因,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便失聲啞住了。

三枚掐著她下顎的手指,輕慢地點了點她抽動的嘴角,不屑地道:“別急呀,你聽我說完。”

“其實吧,鎮山神玉璽托我找你,也不為別的,就是想問問你,玉娘被你藏在哪裏?”

“是埋在了土裏,還是填進了大海?亦或者,被你一把火,給燒成了灰燼?”三枚掐著老嫗下顎的手一點一點用力,“她說了,只要你開口,猛虎木雕給你也無妨。”

“哦對了,石蕓娘也可以給你。”

三枚依舊笑嘻嘻地道:“而我呢,本來是想直接將你送到她那裏去的。但後來想了想,我又覺得吧,還是得先過問你的意見。”

“看吧,我就是這麽的人性化,”三枚的指甲慢慢地陷進了老嫗皮膚裏,很快便有血液順著指尖流了出來,她的聲音溫吞吞的,一字一頓道:“這便是,我和你,人和人的區別。”

老嫗瞪著三枚的眼睛越發狠辣,齜牙的動作慢慢地改成了磨牙,“嘎吱嘎吱”作響。

陸衎不知何時,從座上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專註,時刻註意著老嫗的一舉一動。

裴元卻悄咪咪地站到了他的身後,忽而折扇掩唇,在他的耳邊故意道:“這個小三枚,可真會氣人,你看那老嫗,被她三言兩語,氣得直喘粗氣。”

“可憐見的,本來就奄奄一息十分虛弱,別等會兒被氣死了,那可要壞事。”

裴元說話時陰陽怪調,聽得陸衎眉頭直皺。

他微微側頭,垂眸看著邊上的人,沈聲道:“裴元。”

不是熟稔的“裴子鈺”,而是直呼他的全名。

不輕不重的一聲,叫得裴元身子一顫,半邊頭皮直接發麻,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住。

陸衎生氣了。

盡管他此刻面部表情與平日裏看起來差別不大,但裴元就是知道,陸衎生氣了。

“怎麽、怎麽了?”

裴元不敢轉頭看人,臉頰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飛快抽動了一下,本想故作輕松,說話時卻情不自禁有些結巴。

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移到背後,動作小心,卻十分急切、快速地朝邢正的方向揮動。

邢安然,快來救命!

速速將陸在野這個泛著寒氣的冰山,從本世子的身邊踹走!

然而邢正早在聽見陸衎的那聲“裴元”時,便快速地躲到了角落裏,還特別見義勇為,順手抄走了咕嚕嚕轉著豆豆眼,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耳。

發出的求救信號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裴元就知道邢安然這個沒義氣的家夥肯定又犯慫了。

竟然讓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冷厲無情的活閻王,太過分太殘忍了!

無法,心涼涼的裴元,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剛才遭了自己一頓排揎的三枚身上。

他的視線直直地盯著三枚的背影,多麽希望她這個時候能轉過身來,狠狠地臭罵自己一頓。

小三枚呀,快轉過頭來!哪怕一個眼神也好,把陸在野的註意力給我引開啊!

然而三枚不是裴元肚子裏的蛔蟲,聽不見他內心的瘋狂呼喚。

汗流浹背的裴元,感覺到陸衎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和威壓,有如實質,冷箭一般嗖嗖射向自己,身子仿佛泰山壓頂,被他壓得有些招架不住。

“你知道眧州這次失蹤案,有多少的少女遇害嗎?”陸衎聲音,終於開口,冷沈地問道。

裴元舔了舔嘴唇,腦子飛快回憶了下,不確定地回答他:“十、十四?”

陸衎又問:“那你知道,我們在城郊雨林裏,總共挖出了多少截斷臂嗎?”

“啊?斷、斷臂嗎?”豆大的汗珠劃過鬢邊,裴元腦子暴風運轉。

記憶裏好似聽邢安然說過一嘴,就在他們出城幫忙三枚去雨林裏接無根水那會兒,但當時他們的對話被突然出現的太子和三皇子一行打斷,之後便再沒有提起過了。

“斷臂啊,我想想、想想啊,”他眉頭皺成“川”字,手指戳著自己的太陽穴,低聲喃喃道:“我知道的,你別急,我幫你想想啊,我想想。”

裴元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打開,伸手將自己的記憶翻攪翻攪,將被自己遺忘到天邊去的答案給扒拉出來。

好像回答正確了,就能躲過陸衎的死亡凝視一樣。

陸衎差點被他的反應和小動作氣笑,面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冷,不等裴元想起來,他自問自答道:“七十二截。”

“全是左臂。”

他將施壓在裴元身上的目光移開,緩緩地看向了長榻上躺著的老嫗身上,“而一個人,大多數都只有一只左臂。”

七十二截斷臂,就代表有七十二個人遇害。

這還是他們在三枚的指引下才找到的,然而被埋藏在陰暗的、無人在意的角落裏,不知還有多少人,受了那老嫗的迫害。

“不說其他,現在那七十二名少女,包括薛婉茹的屍體,至今還未找到。”

陸衎冷眸泛寒,“她為什麽要害那群少女?僅僅是為了覆原自己的左手嗎?”

“可她為何會失去自己的左手?因為她不甘平凡,覬覦上了原本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為此她以怨報德、忘恩負義,為了一己之私,對將自己撫養長大的恩人反面無情、恩將仇報,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後,卻得魚忘筌。”

千方百計搶奪了鎮山神玉璽傳承給玉娘的猛虎木雕和術法,冒著被反噬代價,失去了自己的左手,之後卻又為了想要一個四肢健全的身體,開始殘害無辜,作惡多端。

欲壑難填,人心難言,到頭來,她竟是做著魚與熊掌都想兼得的美夢。

陸衎長腿一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老嫗趁三枚不備,腦袋蓄勢向後一仰,又猛然快速低頭,張開大口奮不顧身咬向三枚的時候,陸衎一個箭步,迅速曲起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鉗住了老嫗的頭頂。

“天生壞種,身體裏遍布自娘胎裏帶出來的惡習,隨著時間了流逝,早就在她的骨子裏發爛發臭,是怎麽洗也洗不白的。”

陸衎稍微用力,鉗住老嫗腦袋的五指,一點一點地戳破她的頭皮,深深地掐住她的頭骨,說話的聲音雲淡風輕,卻猶如惡魔在喃喃低語,“你看,她到了如今這步田地,竟還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害人。”

“你居然還憐她悲慘,”他嘲諷一笑,掃了眼將邢正推在前面作擋箭牌的裴元,輕哼道:“空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卻是瞎的不能再瞎了!”

反口咬人的老嫗,沒想到自己的突發動作,半道竟被陸衎截得死死,甚至連動都不能動。

頭皮忽而一陣刺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時,好似自骨頭縫裏,頓時又竄上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頭頂的血液仿佛也被疼得一股腦湧了出來。

不對,不是感覺,是真的有什麽粘稠的、帶著血腥氣的液體,自頭發裏一點一點滲了出來,緩緩地從她的額頭流下。

一秒,兩秒,三秒......

三秒過後,老嫗才突然意識到,那彌散著血腥氣的粘稠液體,就是自己腦袋裏流出來的血液。

幾乎瞬時間,一陣令人生不如死的劇痛驟然襲來,疼得老嫗忍不住大聲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刺破空氣,直沖人的耳膜,三枚聽得毛骨悚然,連忙捂著耳朵,連連向後退去。

仿佛一生的恐懼和痛苦都凝聚在這漫長的一刻裏,老嫗痛不欲生,猩紅的老眼瞬間暴突,卻不敢輕舉妄動。

“啊啊啊!!!”

“噓!”陸衎在老嫗的耳邊輕聲道。

明明他聲若蚊蠅,輕微得很容易便被老嫗的尖叫聲掩蓋。

卻不想,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老嫗卻仿佛那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雙唇緊抿,將所有的痛苦哀嚎都吞進了肚子裏,只敢嗚嗚呻-吟著。

陸衎:“你知道,他們背地裏都叫我作什麽嗎?”

老嫗想搖頭,腦袋卻動不了,只能不停地眨著眼睛,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發出一聲粗噶難聽的聲音:“不......”

“活閻王。”不等她將話說完,陸衎又道。

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流進自己的眼睛,眼球感到刺痛,老嫗卻不敢眨眼,她那充滿恐懼的雙眸,不住地顫啊顫。

“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再有一回,直接送你去地下,見那真正的閻王爺。”

——

“佛珠!”

裴元躲在邢正的背後,身子忍不住一直在顫抖。

“必須找到陸在野丟失的佛珠!”他用氣音說話,一句話卻顫了又顫,“哪怕是將鏡湖的水都抽幹,也必須給我把陸在野的佛珠找到!”

邢正也沒了平日的冷靜,聽了裴元的話,看著眼神逐漸變得癲狂的陸衎,腦袋點頭如搗蒜,嘴裏重覆強調道:“必須找到!”

與如臨大敵、面露驚懼的裴元和邢正不同,三枚和被邢正抱在手中的八耳,卻都雙眼亮晶晶地盯著陸衎。

一人一雞久違地,又一次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

“哇!好強!!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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