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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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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昨夜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二合一)◎

12:15 PM

距離星光盛典正式開始, 還有四小時四十五分。

許初允一路狂奔,終於上了出租車,剛喘兩口氣報了地址。

叮。

她低頭一看, 掛電話不久,經紀人緊接著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只給你半小時,沒到的話不用來了】

半個小時……

這裏到工作室要四十分鐘車程。

過度消耗氧氣的肺腔還灼燒著, 許初允胸口起伏, 穩了穩聲音開口:

“師傅,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半小時內到目的地, 可以麻煩您稍微快一點嗎?”

速度稍快一些,交通通暢的情況下, 半小時也不是沒有可能。

師傅也沒想到會在別墅區和郊區這個地方拉到顧客, 轉頭有些新奇地看一眼後座戴著口罩的女人。

黑發披散,穿得嚴實, 只露出一雙沈靜如水的清潤黑眸。

語氣雖溫和禮貌至極,眼中的焦灼卻遮掩不住, 讓人情不自禁地心軟, 想為她解決焦灼之事。

“好的小姑娘, 坐穩了。”

師傅啟動油門,話音未落車便蹭的一聲飛了出去。

許初允忙拉過一旁的安全帶系好。

12:39 PM

許初允掐著時間到達芳草街139號。

她快步走進工作室,燈光炙亮,人人面色匆促,聲響嘈雜急速如炮彈,像打仗一般, 各類雜物翻飛。

“配飾呢?之前找D牌借的配飾去哪裏了?”

“姐, 能麻煩你幫我上厚點嗎?我這兒長了個痘。”

“鞋子有點不合腳……”

“快點, 那邊攝影師在催了,你等會是第一個拍出發圖的。”

“別磨蹭了,手腳長著是拿來用的,都麻利點。”

許初允一眼看到自己的經紀人處於這片混亂旋渦的中心,正雷厲風行、有條不紊地指揮安排著一切。

經紀人瞥見許初允,看眼墻上掛鐘的時間,剛剛半小時。

她臉色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朝許初允招招手,示意許初允過來,而後對旁邊的助理吩咐道:

“你先帶小許去換衣服,看尺碼合不合適,需要改的就讓曉曉改。”

助理點點頭。

許初允跟著助理走到內間,助理小心翼翼地取下衣架上掛著的一件防塵袋裝好的裙子。

許初允接過,進去換了。

這件高定剛借來,原定的藝人還沒來得及試穿,但尺碼都是按照原先的身高和三圍來選的。

一開始助理還擔心許初允穿著會有很明顯地尺碼不合,看到許初允換上之後出來的樣子,助理長松一口氣。

好在,前面臉過敏的藝人身高和體型都跟許初允比較接近,至少看起來大體沒什麽問題。

旁邊的造型師先從上至下粗略地整體巡視一邊,再具體部位仔細觀察哪裏有不合身或者掉落的風險,“你的腰要細一些,這裏可以拿針別一下。”

許初允乖巧點頭,“麻煩您了。”

“這裏得再改長一點。”造型師示意後背的位置。

許初允很配合地展臂伸手。

造型師大致觀察完畢之後,便開始麻利地動手,三兩下就效率極高地將裙子改好了。

而後,許初允被摁在了化妝鏡前。

化妝師看一眼掛鐘上的時間,一邊展開刷套,一邊問:“今天護膚沒有?”

許初允點頭,“每天都會,出門前我也簡單擦過一點水乳。”

化妝師湊到燈光下,仔細掂量了一下許初允的皮膚狀態,滿意地點點頭:“可以,我再給你簡單打個底就好了。”

化妝師說著,利落地替許初允打底,捂熱掌心細致地開始上妝。

近距離觀察這張臉,才愈發覺得上帝的不公。

怎麽會有人天生毛孔近乎沒有?

不過換個角度想,這樣天生底子好且自律的藝人能幫她們省很多事,也能留出更多時間去做造型和調整細節。

不像以前合作過的某些藝人,頂著張熬夜水腫或者長痘痘的臉讓化妝師處理,光是前面的打底遮瑕都要費不少功夫。

最後紅毯生圖出來狀態不好,還會被藝人的粉絲一起炮轟說吃幹飯且不用心。

“駱老師,好了沒呀,我這邊還很需要您呢。”

坐在許初允旁邊的一個女藝人忽而開口,臉上笑盈盈的,語氣親密。

說完,又看一眼許初允,“小許這麽年輕,皮膚狀態又這麽好,不挑妝的,應該很快就好了。”

而此時,許初允的眼妝才上到一半。

許初允聽見聲音,睫毛輕顫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打量旁邊。

工作室裏另外兩位一看同樣也是女藝人,其餘都是助理和造型團隊的成員。

她記得自己經紀人手下一共有五位藝人,旁邊坐著的這位叫溫意,似乎是在王姐手下呆得最久的一位。

溫意同樣也是專註演戲的藝人,算是她的前輩。

只是這話出口,怎麽聽都有些讓妝的意味。

工作室的妝發團隊就那幾人,時間有限,用在這位身上的時間少了,能用在另一位身上的時間就更多,處理發型和妝容也能更用心。

“馬上就好親愛的,你等我收個尾。”

看不見的暗流湧動著,化妝師嘴上熱情地回應著,手上為許初允勾勒眼線的動作依然不緊不慢。

上完妝後,化妝師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忽而取過一旁的高光,將細碎晶亮的人魚高光往許初允的肩胛骨、蝴蝶骨、肩頭等位置撲。

許初允看著鏡中的自己,原本全程都乖順地任由對方操作,此刻也沒忍住,問了一句:“老師,這是每個人都要有的流程嗎?”

“你今天的裙子是抹胸的,這樣到時候走紅毯效果更好。”

化妝師看許初允全程很配合耐心且話少事少,沒有提出各種無理要求,也難得好脾氣地回答:“有的人露膚的地方還要上底妝呢,你的比較省事,天生皮膚白,再撲點高光提亮就好了。”

化妝師忙完後,最後一步是發型。

發型師捧著許初允的頭來回打量,最終還是決定化繁為簡,一個簡單的公主編發,而後挽成一個低髻盤發,綴上一朵刺繡編織而成的淺色骨朵,與裙子相襯。

時間緊急,太覆雜的可能做不完,還容易出差錯。

不過眼前人天生頭骨優越,條件好,再簡單的發型做出來亦是清麗漂亮。

17:23 PM

距離星光盛典的紅毯環節還有37分鐘。

爭分奪秒的一切結束,眾人終於從工作室出發,去往星光盛典。

一般只有一二線藝人才會有自己專屬的埃爾法保姆車,許初允與化妝時坐在她旁邊的溫意同一輛車。

卻沒想到臨近公館周圍幾公裏的馬路都車水馬龍,堵得水洩不通。

粉絲在雨夾雪的陰沈天氣裏熱情不減,有交警在指揮交通,再往裏一公裏,過路安檢也開始嚴格起來。

“不會遲到吧……”

同車的女藝人溫意低聲抱怨著,身側她的助理還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幫忙整理她的裙角。

溫意的禮服裙擺蓬且大,占據了後座的一大片空間。

禮服都很金貴,怕踩到對方的衣裙,許初允靠在左邊一角,盡量讓出了最大的空間。

“就說了根本沒必要給新人化太細致的妝,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出發,要是真遲到了誰來負責……”

溫意對著小巧的化妝鏡審視自己的妝容,伸手暈開口紅的邊緣,讓唇形更加飽滿。

溫意身側的小助理聞聲,小心翼翼看了許初允一眼。

畢竟工作室裏輩分最低,稱得上是新人的,就只有許初允一人。

許初允早在劇組練出了一身左耳進右耳出的本領,李導毫不留情的怒斥和貶低人格尊嚴的責罵她都能消化了,此刻被前輩陰陽內涵幾句,不痛不癢。

她神色自若,只當做沒聽到,甚至還能朝膽戰兢兢看她的小助理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準時達到現場。

只是雨雪之勢越來越重,原本定於18:00-20:00的紅毯被硬生生地往後延遲了一個小時。

19點整,雨雪停了。

新和線上平臺準時開始直播。

眾星雲集,出場的順序也十分講究,像咖位大的藝人往往是壓軸單人出場,而沒什麽名氣的藝人或者網紅則安排在前面結伴而行。

直播剛開始,前面上場的都是一些毫無名氣,著裝平平的,直播間裏的網友都有些犯困,無聊吹水。

彈幕也是有一陣沒一陣的,稀稀拉拉。

【什麽時候能到我家哥哥……】

【不出意外邵姐今晚又是壓軸了】

【前面這幾個都是誰啊】

【不知道,名字聽都沒聽說過】

【只知道第二個,好像是初代網紅吧,這臉一看就沒少動過】

【網紅來走紅毯豈不是當眾處刑,跟明星真的有壁】

【站在明星旁邊顯得頭好大啊,我的天哈哈哈哈,有點醜】

【星光盛典怎麽回事,這種貨色也能混上來了】

【好無聊啊,沒有看頭】

……

網友們指指點點,語言平淡而又犀利。

在紅毯直播這樣的場合,顏值和身形無法被包裝和營銷,只能以最直接的方式,被審視和挑剔。

直到主持人開始介紹:“下一位出場的是新人演員許初允,新生代演員,之前的代表作品有《當你向我隕落》……”

像蒙塵的世界裏。

忽而被珍珠溫潤的光照亮。

冬夜冷風裏,眼前人一身抹胸禮裙,隨著主持人的介紹款款走來。

衣料浮動著鎏光,似盈盈的月光流水,銀線為瓣,藍寶石為蕊,編織成淡藍色薔薇刺繡,點綴在胸口與細腰處,隨著她行進的步伐搖曳,栩栩如生。

薄紗層層疊疊,輕柔唯美似羽,在行步間晃動輕漾,偶爾露出纖細筆直的腿部線條,瑩白得仿若在發光。

若說眼前人曲線合宜,纖秾有度,仿若女媧的炫技之作。

而那張臉,卻更加令人驚艷,一點粉黛足以亮光四射。

偏偏她氣質清冷,儀態舒展優雅,唇角的笑容有些淡,像是天生的發光體,不需一顰一笑,短暫地回眸便足以讓人失神。

只一眼,便停留在她身上,再難移開。

連主持人介紹她旁邊藝人的聲音,也被淹沒在呼聲中。

【救命這是什麽盛世美顏!!本來看困了一下子就精神了】

【啊啊啊啊啊啊這個腿,絕了】

【好白啊,真的好白啊救命!!白得發光!!】

【這個腰,啊我死了】

【姐姐好美姐姐我可以!!!】

【好頂的臉,好絕的顏,好牛的身材……】

【有點眼熟,上次也是美貌霸占熱搜是不是?這姐妹真的適合穿高定】

【連忙去扒了一下百度百科,替大家把資料貼上,不謝】

【好家夥原來許初允的粉絲都偷偷吃這麽好嗎】

許初允走到中心處,停住,等待還在紅毯上的她的同伴。

旁邊的禮儀小姐遞上筆,許初允禮貌地半俯身致謝,接過,在星光盛典的背景墻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而後回頭,沖著鏡頭淺淺一笑。

拍照簽名處的媒體們顧不上說話,一時間閃光燈如晝,哢嚓聲不絕於耳。

而此時。

再大咖位的明星都需從紅毯一一而過,按流程進場的內場裏,空置已久的VIP通道不知何時被悄然打開。

幾名保鏢樣式的西裝男人護著中間的人,低調地從通道穿行而過。提前接到消息的主辦方總負責人早已提前清場,在貴賓看臺處候著。

看見來人後,總負責人忙上前迎接,姿態殷切尊敬而又恭謹:

“江總……”

-

許初允從紅毯下來,在工作人員帶領下,來到她的位置。

她臉上仍保持著淺淡的禮貌笑容,唯有撲通撲通跳著的心臟在提醒她,她剛剛圓滿且得體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紅毯。

許初允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何,但是從兩旁媒體閃光燈的頻率和遙遠的呼聲來看,至少算合格。

她這身高定禮裙看似層層疊疊,實則內襯高開叉到大腿的位置,坐下來時會因姿態而更加分開,美則美矣,卻實在單薄,還隨時有走光的風險。

許初允不動聲色地伸手撚住開叉部分的裙角,款款落座,脊背挺拔。

紅毯的一切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小時後,所有明星都入場,身後的觀眾看臺時不時地傳來粉絲的呼喊,夾雜幾句狂熱的‘xx我愛你’。

九點整,開始頒獎活動,主持人在臺上熱場。

整個內場無數個機位在實時捕捉每一位藝人的神色,空氣裏都是各類高級香氛和香水的味道,隨意一看都是一張張精致而費了不少心思的美麗面孔。

由金錢雕琢而成的美麗,錢幣資本堆疊而成的紅毯,唯有少數人能拿到入場券,一切靡麗而夢幻。

像是第一次置身這樣的名利場,許初允餘光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前面幾排的不遠處,便是許初允眼熟的幾位圈內知名演員,有三金影帝,也有征戰國外獎項的影後,更多的是頂流和一二線明星。

他們離她很遠,咖位分明的座次下,幾排的距離此刻成了天塹之別。

他們又似乎離她很近,近到能在同一個內場,呼吸同一片的空氣,走同一處的紅毯,前後時差不超過一小時。

只是沒坐多久,許初允便察覺到左邊不認識的陌生男星頻頻投來的視線。

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的大腿根處。

實在算不上友好。

許初允呼吸微滯,不確定對方到底看到了什麽,只能悄悄換了個姿勢,手交握著覆在大腿上。

方才起伏的心潮也逐漸平息下來,腎上腺素褪去,一切恢覆知覺。

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冷。

好冷。

雨夾雪的陰沈天氣,內場的溫度也不過十幾度。原本新奇的一切忽而變得難熬起來,連帶著臺上主持人的溢美串詞、熱情表演也枯燥乏味起來。

內場浮動著的高級香氛味道,也在此刻讓人胸悶。

許初允在內心祈禱著快點結束。

沒過多久,有工作人員提著紙袋過來,給女藝人們一個個紛發羊絨毛毯。

此刻頒獎已過一半,凍得麻木的女藝人們一一接過,沒有人再拒絕。

輪到許初允時,工作人員確認了她的座位銘牌,給她的卻是另一個樣式不同的紙袋。

袋子上的LOGO有幾分熟悉。

是陸總助替她打點換洗衣物的時候,常買的一個品牌。

許初允道謝後打開,是一條藍白的羊絨毯,與其他人的黑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心中一跳,似有所感地擡眼,看向身後的貴賓處看臺。

只是安保嚴格,保密措施做得極好,她也無法確認,那一道清幽的視線,究竟是不是她的錯覺。

旁邊的溫意似有若無地看她一眼,似乎想問工作人員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許初允取出羊絨毯,軟糯厚重的毯面覆蓋住大腿和腰際的同時,她也感受到旁邊那道讓人不舒服的視線終於收了回去。

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原本難熬的一切變得沒那麽痛苦,許初允甚至能分出幾分閑心聽旁人的低聲閑聊和八卦。

先是右邊的溫意低聲道:“主辦方什麽時候這麽大方貼心了……”

“還真是,第一次參加活動遇到這樣的,以前哪有人註意這些小細節?甚至還會被罵不敬業,這點凍都受不得。”

旁邊跟溫意關系好的同伴附和,仗著後排沒什麽媒體註意,措辭也大膽一些,笑著道:“該不會是哪位大佬心疼她的小妻子了?”

溫意從鼻腔裏輕哼了一聲,“怎麽可能,錢多了燒得慌了?你沒看牌子嗎,是L牌的秋冬新款。現場這麽多藝人,人手一條,加起來就要幾百萬了。”

同伴一聲驚呼,“我說呢,怎麽感覺這質地摸著這麽好。”

許初允安靜地聽著。

有幾個荒謬的想法閃過心頭,似蜻蜓掠過,漾起層層漣漪。

……

星光盛典結束時,已是深夜十一點。

離場後,許初允從助理手中拿到手機,而後等車。

等了好一會都不見人和車,助理有些納悶,打電話問司機。

卻沒想到那邊司機說:“溫老師不是說你們去坐另一輛車了嗎?”

從工作室出發的一共有兩輛車,四位女藝人,而司機以為她們回去路上坐了另一輛,也就沒有等。

也不知溫意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搞清楚這個烏龍後,那邊司機道:“交通管制,我這邊是單行路,你們在原地等我送完了溫老師,再回去接你們吧。”

“那我們先找個暖和的地方等……?”助理尋求許初允的意見。

許初允適時開口:“沒事的師傅,不用了。”

司機聽她這樣說,便掛了電話。

助理不解地看向許初允。

許初允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手機,“不用留在原地等那麽久,我們蹭個別人的車走。”

助理恍然,“好的許老師。”

許初允低頭敲擊鍵盤,正要給沈斯釋發消息——

一條未讀的消息通知。

許初允點開。

哪怕內心已有所預感,在真的確認之後,她還是有些眩暈的不真切感。

最新消息欄裏。

W:【在哪?】

-

五分鐘後。

全黑的巴博斯在夜色裏緩緩駛出公館,車身線條硬朗而鋒銳,車燈炙亮如白晝,破開暗夜,在紛紛落落的雨雪裏,平穩地一路前行。

車內溫暖如春,空調散發著暖氣,全真皮的奢華內飾舒適而柔軟,高奢之餘不乏細膩。

妝粉的甜蜜玫瑰香氣裏,帶著幾絲淡淡的男士疏冷香水味,像是被入侵了私密空間。

助理在後座位置默默低頭,努力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目光忍不住地在自家藝人和眼前氣質矜貴、眉宇俊美淡洌的男人身上來回打轉。

沒人說話,但是已經有一萬個猜想浮動在她心間。

許初允想起自己身上的高定還沒來得及換,出聲打破安靜:

“江先生,可以讓司機先去工作室一下嗎?”

江聞祈右手懶倦地撐著太陽穴,左手滑動著輕薄的手機,一邊處理內線消息,一邊擡眼。

他喉間滾出一個單音節,尾調微揚:“嗯?”

前面的陸林卻瞬間明白許初允想說的話,笑著道:“沒事的許小姐,品牌方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您身上這一件可以留著。”

“……啊?”

許初允有些懵。

她雖然是第一次走紅毯,但相關的規矩也是懂的。首飾珠寶高定基本都是借的,事後要還給品牌方。如果不小心弄掉了上面的一顆寶石或者裝飾,都是要賠償的。

一件高定價格不菲,少說幾十萬,多則上百萬,絕對不是她這類薪水稀薄的小演員可以負擔的。

“留著是什麽意思?”她問陸林。

陸林也有些失笑,但還是專業素質極好地道:“意思就是,這件高定和搭配的首飾都屬於您了,您想怎麽處置都可以。”

後面的助理低低抽了一口氣,而後又捂住了嘴。

“……啊,好、好的。”許初允很想問旁邊的江聞祈,但是考慮到助理還在,怕說出不該說的話,楞是憋住沒開口。

先將助理送回了家,轎車轉頭再向翠庭別苑駛去。

許初允先低頭編輯措辭,給助理發消息。

那邊很上道,在許初允還在打字的時候,就已經快速回覆了過來:

【許老師,我簽過保密協議的,您放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心裏有數。】

【只是這件事,您看要不要後面跟王姐報備一下?也好讓王姐有些心理準備。】

報備?這怎麽報備。

許初允有些為難。

王姐是接手許初允的經紀人。

今天回去的這件小插曲,她都還沒來得及跟王姐說。

怎麽處理職場中與領導和競爭同事的關系,也是一門學問。而在此之前,許初允都是單打獨鬥,並無太多經驗。

正猶豫要不要向經驗豐富的姜莞請教,那邊經紀人連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小許,你跟RTEMIS GAEA 的總設計師認識?】

【他們總部剛打電話來了,今天紅毯表現不錯,總設計師對你的展示很滿意。你不用回工作室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

【後面的行程我會讓助理發給你,回去喝點姜湯或者感冒沖劑預防,今天天氣這麽冷,註意身體,別著涼了。】

算得上是溫言細語。

與今天中午那個“半小時不到就換人”,雷厲風行手腕利落的經紀人,堪稱兩別。

經紀人這邊解決完,許初允鎖屏手機,收了起來。

她看向旁邊的江聞祈。

他在車內並未穿西裝外套,只著一件低飽和度的灰藍色襯衫,質地細膩考究,精致紋理的領扣扣到上方第一顆,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分明的喉結,莫名的有一種禁欲的冷感。

哪怕是在垂眼處理公務,側臉的線條也落拓不羈,流暢俊美。修長手指滑動著屏幕,指節微曲,動作透著一股漫不經心、從容淡然的氣場。

好似今夜心潮起伏,揣著無數猜測和想法的人,只有她一樣。

猶豫再三,許初允大著膽子說出她心中盤桓的問題:“江先生,您今晚怎麽會在這裏?”

像江聞祈這樣工作事務繁忙,身居高位卻低調的人,她從未想過,會在星光盛典這樣萬眾聚焦的公眾場合中見到。

明明是兩個毫無關系的圈子。

她也從未聽說過哪個集團的總執行官,會去這種場合。

如果是因為女伴,可是車上除了她又沒有別人。

總不能是……

“怎麽?”江聞祈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半偏頭看她,咬字和目光都有些懶洋洋的味道。

讓人聽不出情緒,更無從揣測。

“就是……就是……”許初允抿唇,斟酌著措辭:“這個地方……不太像是你會去的地方。”

她怕被江聞祈誤解自己的意思,忙補充道:

“不是說你不能去,就是感覺很違和。如果是在財經峰會上看到你,我肯定不會意外,就像上次。但是今天……”

剛解釋了幾句,許初允察覺到不對:“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怎麽變成了她說了骨碌一大串?

許初允都才將將發現,被對方簡單兩個字就轉移了註意力。

哢嗒一聲。

江聞祈鎖屏手機,丟在旁邊,隨意地道:“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許初允眨眨眼,“……有什麽區別嗎?”

答案顯而易見。

江聞祈輕笑了一下,沒回答她這樣的白癡問題。

許初允的好奇心也被釣了起來。

她手肘撐著下巴,認真地思考了兩秒,而後看向江聞祈,“如果我想聽假話呢?”

真話肯定不是什麽順耳的話,她不如先聽聽假話。

“爺爺怕你第一次走紅毯緊張,讓我過來陪你。”江聞祈說。

許初允第一反應,怎麽可能。

她又不是什麽十六七歲的未成年,出去參加活動還要家長陪同。

但又想起奶奶走的前一天晚上,曾和江爺爺散步夜聊,很晚才回來,許初允也不確定兩位老人家有沒有達成什麽一致意見。

真假不得而知。

許初允抿了抿唇,又問:“那……真話呢?”

江聞祈換了個姿勢,長腿交疊,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清落的眸光落到許初允的臉上。

與在家裏偏好的溫柔可愛裝扮不同,盛裝的許初允少了幾分親和,多了幾分距離感。

像懸崖之上開出的矜冷花朵,清冷、獨立,少幾分塵世味道。

卻讓人生出微妙的占有欲。

“真話就是。”

江聞祈的視線從她帶著小痣的耳垂一掃而過,最終停在那雙清潤似霧的眼眸,與她對視,喉結極輕地滾了一下,

“今夜的你,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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