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懿以為她不會說出來，可最後還是說出來了。

墨淵的眸色難得的深沈，神色覆雜間還有幾分自責，當日主動靠近姚懿時就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即使後來剎了車，卻沒想又發生今晚的事情。

看到姚懿臉色慘白地躺在地上，而唐傾自身難顧，他不得不管，這一管，果然就管出事來。

他望著姚懿眼中隱約跳動的光輝，坐在床邊，沈默了片刻，然後朝她笑笑，說：“你今天受了不小的驚嚇，先睡吧。”

姚懿的眼神一黯，望著他問：“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墨淵一張巧舌，今天卻打了結，又是沈默了一會之後才說：“你是個好女孩，我很喜歡你天真率直的模樣，但，不是那種喜歡。”

姚懿手裏仍緊緊抓著床單，她勉強地笑了笑，又問：“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墨淵垂下眼瞼，看了會地面，然後又看向她：“休息吧。”

姚懿沒再問，點了點頭，閉上雙眸。

墨淵看了她一會，拿著手機出去，讓一位護士過來看著。

姚懿確認墨淵已經出去，兩滴眼淚順著緊閉的雙眸流進黑發裏。

她一早知道的，墨淵靠近她是有目的，卻還是陷了進去……擡手遮住眼睛，眼淚卻順著指縫往外流，忍不住發出低低的抽噎聲。

墨淵站在病房外，沒走遠，嘆了口氣。

他慢慢踱步到隔壁，看見顧琛剛掩上門出來。他朝裏面看一眼：“唐傾睡了？”

顧琛點頭，臉色不是很好看：“燒還沒退。”

墨淵應了一聲，在警局看到人的時候，唐傾的模樣要比姚懿慘的多，那些人明擺著沖她去的。他問：“路上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麽情況？”

顧琛聽了這句話，臉色更加不好看。

他把人從警局帶出來的時候，已經有要發燒的跡象，連眼皮都睜不開，卻還惦記著樓丞，想到樓丞看唐傾的眼神，他就想把樓丞扔的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墨淵盯著他看了一會，恍然想起他們這麽快找到人的原因，又問：“唐傾跟樓丞還有來往？”

顧琛擰著個眉，沒接話。

他還沒來得及問唐傾怎麽會跟樓丞在一塊，看到她那樣的時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哪裏還顧得上追問那些事。

墨淵見他沈默，心裏猜到了一二，他頗為語重心長地說：“趁早讓他們斷了聯系，否則，這一來二去的，要是兩人之間的關系發生了什麽變化……”

他話沒說完，周遭突然一寒，朝顧琛看去，只見他湛黑的眸子盯著自己，墨淵訕笑一聲，忙擺手：“當我什麽都沒說！”

顧琛一聲冷哼。

片刻，他問：“那邊問出結果來了嗎？”

墨淵說：“幾個毛頭混混，有什麽問不出來的，就是那領頭的黃牙難纏了點，使了點手段，也問出了指使的人。”

“是誰？”

顧琛追問，墨淵反倒不急著回答，故意吊他胃口：“你猜猜看？”

他話落，收到顧琛一個警告的眼神。

墨淵摸摸鼻子，訕訕道：“唐傾的老冤家，宋家那位大小姐。至於怎麽又遇上這位大小姐，就要你自己去問唐傾了。”

宋佳人要針對唐傾，跟她那前男友肯定脫不開幹系。

他這樣一想，覺得唐傾這丫頭身邊的桃花也夠泛濫的。墨淵又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當初差點也……

又是嘆了口氣。

顧琛沒有理會他的感懷，聽了墨淵的話，眸裏的火光跳動著。

原以為宋家的那位大小姐只是囂張跋扈，沒想到還心思也不單純。

這時，墨淵的手機又響了，他看是在陵水分局那邊辦事的人打過來的，接起電話。聽見那邊的話，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看了身邊的顧琛一眼，等那邊事情匯報完，他掛了電話，臉色有些嚴肅。

他看向顧琛：“看來宋家的那位大小姐今天被刺激的很了，唐傾這次算是僥幸。”

顧琛的臉一寒。

墨淵把從黃牙嘴裏問出來的話一一說了。

宋佳人這次確實是被刺激得厲害了，她一想到陸遠看唐傾的那個眼神，心裏就跟火燒油煎一樣難受，不把唐傾狠狠地教訓一頓，難解她心頭之恨。

她直接跟黃牙說，毀了唐傾就行，不管是毀了她的容還是毀了她身體，只要事成，就給他二十萬。

黃牙說到底也就是個小混混頭子，到現在也沒見過二十萬是什麽樣，聽宋佳人說能拿到二十萬，眼睛就紅了，哪裏還會管事大不大，帶著人就去了。

只是沒想到樓丞比想象中能打，更沒想到，唐傾那張看起來乖覺的臉蛋，逼急了下手也挺狠。

墨淵說：“就是陵水警局那邊，問不出來什麽。”

那個隊長顯然是個老油條，威逼利誘的法子都使了，仍是咬緊一句話，按章辦事。

雖然按章做過了，但真追究下去頂多就是受點處分。

而那個局長是毫不知情，市裏的電話打到他那裏，他才知道這麽件事情。

顧琛聽完，只是冷冷一笑。

不承認就能脫的了幹系？

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對墨淵說：“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兩邊的事按法律流程走。”

墨淵點頭，又說：“姚懿那邊你讓人看著點，出院手續什麽的讓王彪幫忙辦一辦，我明天就不過來了。”

顧琛挑眉看了他一眼。

墨淵朝他擺擺手，大步走了。

顧琛折身返回病房，唐傾還在睡，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還有些高。

他沒有去睡那張陪護床，脫了外衣，就在唐傾身邊躺下，看見她唇色發白，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夜裏十二點的時候，唐傾退了燒。

顧琛終於松口氣，摟著她的腰睡去。

第二天早上。

姚懿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墨淵，在病房外問了小護士，得知墨淵昨晚就回去了，嘴角自嘲地往上翹了翹，她竟然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墨淵已經把話說得明朗，又怎麽會繼續留下？

她踱步到隔壁的時候，看見唐傾還沒起，顧琛似乎是剛起床，手覆在她額頭上。

不知道顧琛說了什麽，唐傾露出一個笑容，把他的手抓在手裏，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姚懿突然覺得胸口處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轉身返回病房，卻聽見——

“阿懿！”

姚懿回頭，看見電梯的地方，孟玨拎著早餐出現在走廊裏。

孟玨小跑著到她身前，將她上下打量一遍，說：“你現在就起來了？”把手裏的早餐遞給她：“剛買的早餐，去吃點。”

姚懿有些怔楞：“你怎麽在這？”

孟玨擦了擦額頭的汗，說：“我昨晚給顧總打了電話，問到地址就來了，不過我來的時候，你跟阿傾都睡了，所以我才一早趕過來。你好了嗎？”

姚懿立即笑著點頭。

孟玨說：“那你去吃早飯，我把這兩份送給阿傾他們。”

見姚懿回到病房，孟玨敲了敲唐傾那邊的門，門裏傳出顧琛低沈的聲音：“進來。”

孟玨拎著早餐進去，先問了唐傾的身體，見她的臉色比他昨夜看到的時候要好很多，放下心來，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去隔壁陪姚懿一起吃早飯。

吊了水，又休息了一夜，唐傾跟姚懿都沒有大礙，王彪去辦出院手續，顧琛派了一個司機送姚懿回去，孟玨陪著她一起。

路過樓丞的病房時，唐傾的腳步停了下。

顧琛說：“要是不放心就進去看看。”

唐傾想了想，說：“還是算了，樓總昨天既然來過，肯定不會讓他受著苦。”

她有自己的顧慮，顧琛不喜歡她和樓丞接觸，顧家裏頭，顧言之又對樓丞有心，無論是因為顧琛還是顧言之，她都該離樓丞遠點。

那個人情，等有機會的時候她定會還給他。

顧琛一行人走過後，樓丞的病房裏，樓廷坐在椅子旁，對他說：“聽見了罷，不是我們不讓她來看你，是她自己不願意。這下，你總該死心了。”

樓丞仍被捆著手腳，臉色有些難看，聽見樓廷的話，他不吭聲。

等了一會，確認顧琛他們已經走了，樓廷才對一旁的護工說：“給他解開。”

那護工將捆著樓丞的布條解開之後，樓丞仍躺在那兒不動，樓廷說：“讓人給你帶了你愛吃的雲上樓的生煎，你吃完跟我回去。”

樓丞動了動被已經麻木的四肢，說：“我不會跟你回去。”

樓廷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慢慢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就在樓丞以為他會走的時候，樓廷卻一揮手，讓幾個護工把他捆了回去。

樓丞氣得哇哇亂叫：“就算回去，我也不會跟那個什麽顧言之結婚的，除非我死了！”

樓廷直接讓人拿布條堵住他的嘴，省得聽著心煩。

……

顧家大院。

黑色轎車在別墅前停下，顧琛先推開車門下去，然後又轉到唐傾那側，拉開車門，彎腰準備抱她。

唐傾臉一紅，說：“我自己走，反正也沒什麽事。”

顧琛看著她：“剛剛在路上不還是說腿軟。”

“嗯。現在好多了。”唐傾抓著他的胳膊，自己下車。

大上午的，別墅裏的人早就醒了，讓他抱著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到時候要是有什麽話傳進顧老爺子耳朵裏又是麻煩。

顧琛見她堅持便沒有勉強，改為摟著她的腰。

兩人進大廳的時候，顧言之正在桌旁吃早餐，看見他們，驚訝地道：“大哥，大嫂，你們昨晚沒回來？”

顧琛嗯了一聲。

顧言之眼尖的看見唐傾下巴上的那道紅痕，過來問：“大嫂，你的下巴怎麽了？”

唐傾摸了摸下巴，說：“一不小心讓指甲劃到了，留了個紅痕，沒什麽，言之妹妹不必擔心。”

顧言之聳聳肩，回到餐桌前繼續吃早飯，在顧琛和唐傾上樓的時候，她又扭過頭朝兩人的背影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她好像聽見她大哥打電話的時候說什麽“不管發動多少人一定要找到人”，然後她大哥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今早兩人才回來。

心中不禁疑惑，看唐傾那樣，似乎是脫了力一般。

顧言之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麽門道來，便放棄了，吃完飯後，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面對著一個安城的號碼，猶豫片刻，什麽也沒做的將手機關上。

正要上樓的時候，一個傭人進來說：“二小姐，外面來了兩位客人，說是找大少爺和大少夫人。”

顧言之朝她身後看了一眼，看見宋思明和宋佳人帶著一個助理模樣的人站在門外，她詫異了一下，這宋佳人今天突然登門什麽事？

她說：“請他們進來。”

宋思明和宋佳人在傭人的引領下，走進別墅，傭人拿了幹凈的拖鞋讓他們換上。宋思明看見顧言之，溫和地一笑：“這位一定是言之小姐吧，許久不見，言之小姐越加溫婉動人。”

顧言之淡淡一笑，請人入座，讓傭人奉茶，寒暄兩句後說：“不知道宋叔和佳人姐姐今天來是為了什麽事？”

“哦……”宋思明遲疑了一下，說：“請問言之小姐，顧總今天在家嗎？”

“大哥麽？”顧言之說：“大哥昨晚忙碌了一夜，剛剛才回來，現在正在樓上休息。”

宋思明聽見這話，臉色僵了一下，在他身邊坐著的宋佳人臉色更是僵硬。

顧言之眼皮動了動，說道：“宋叔找大哥的事情急不急，我看大哥的臉色實在疲倦得很，如果事情不緊急的話，恐怕不太好去打擾。”

宋佳人握了握拳，看向臉色平淡的顧言之，說：“恐怕是顧總不願見我們才讓言之小姐在這裏應付我們吧！”

“佳人！”宋思明低聲喝了她一句，向顧言之賠了個不是，又說：“實不相瞞，我們找顧總的事情有些緊急，還請言之小姐幫忙請顧總見我們一下，我們絕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顧言之從小跟在顧琛和顧老爺子身後轉，又深得顧老爺子喜歡，自然是個腦袋靈活的人。

她今天一看，平日裏飛揚跋扈的宋家父女，今天竟然提著一堆禮物上門，宋思明的態度謙卑，宋佳人態度隱忍，必然是有事相求大哥。她思考著，是否要賣給宋思明這個人情。

宋思明把顧言之的眼神變化收在眼底，見她猶豫不決，他又道：“實不相瞞，我和二爺也是相交已久，要不是二爺和二夫人這幾日在帝都，我們父女倆肯定請二爺引見，不會貿然來打擾。”

顧言之看了宋思明一會。她爸媽和二哥，為了以後能拿到億晟的股份，這幾年一直在努力經營人脈。宋家雖在安城十大家族排名最末，到底也是十大家族之一，與他們建立交情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如此，她不妨就賣個人情。微微一笑，說：“宋叔親自來一趟，按理說，也該大哥出來待客，宋叔和佳人姐姐不妨稍坐片刻，我去樓上看看。”

宋思明連忙道：“那就麻煩言之小姐。”

顧言之淡然擺手，讓傭人在這邊看茶，她去樓上叫人。

待顧言之的身影離開視線，宋佳人低聲道：“就她一個臭丫頭還在爸面前擺譜，真當顧家的股份有她多少份！”

宋思明瞪了她一眼，輕聲訓斥：“你還說！你說你怎麽就能闖這麽大的禍？要不是我們剛好跟吳院長私交不錯，你現在就已經坐在被告席裏等待審判了！誰人你不好惹，你要去惹顧琛的人！”

宋佳人說：“我哪知道顧琛會為了唐傾那個小賤人生那麽大氣，連兩家的交情都不顧，讓墨淵來告我！而且……而且我昨晚一看阿遠看那個小賤人的眼神我就受不了，那小賤人有什麽不同，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我對他還不夠好嗎？”

宋思明搖頭道：“那個陸遠有什麽好，你趁早跟他斷了，免得影響你以後。”

“我不！”宋佳人一口回絕：“我就喜歡他！”

“你……”宋思明看著執拗的女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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