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突然模糊不清，像蒙了一層水霧一般。

唐傾不知道自己手上抓著的是什麽，對著還要來拽自己的小混混肩頭就砸了過去，那混混往地上一趴。她趁機扭頭看著冷眼觀看的一群人，手裏的酒瓶子指著離她最近的一個男青年：“現在就報警！”

那青年一楞。

唐傾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記住了你的樣子，如果我死了，今天晚上我就去你家裏找你！”

青年手一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報警。

被唐傾砸到的青年猙獰著抓她，唐傾手裏的酒瓶子對著他又砸了下去。

砸在同一個地方。

青年叫喚了一聲，趴在地上，沒等起來，肩頭又挨了兩下，胳膊頓時使不上力。

姚懿也被逼狠了，手裏的包對著抓他的混混頭上連砸數下，砸得那人兩眼冒金星。

唐傾已經趕到樓丞身邊，也不管面前的是誰，手裏的酒瓶子見人就砸，那些小混混見她跟瘋了似的，紛紛讓路。

讓出了躺在地上的樓丞。

唐傾看見他此刻的模樣，嚇得快要說不出話來，扭頭對姚懿說：“打120！”

姚懿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出電話，突然警笛聲四起，兩輛警車趕過來，下來五六個警察，一手放在腰上，對他們喊：“舉起手來！”

反應快的小混混四處逃散，警察分出幾個去追人，剩下的把他們圍住了，一個隊長模樣的人一揮手：“都帶回局子裏去！”

“警官！”唐傾急忙站起來，指著樓丞：“他受重傷了，麻煩警官先送他去醫院。”

隊長嫌惡地一皺眉，低頭瞥了眼樓丞，冷喝：“胡鬧什麽！你們聚眾打架鬥毆，先跟我們回警局做筆錄！”

唐傾皺眉：“警官，人命關天！”

隊長不耐煩地揮手：“帶走！帶走！全給我帶回警局去！”

唐傾看那警察要拖樓丞，急忙攔住他，薄涼的目光掃過他身上：“別動他，我來！”

她蹲下身把樓丞扶起來，姚懿在另一邊托著他的腋下，那些警察冷眼看著兩個女人把身高超過一米八，完全沒有意識的樓丞扶上警車後座。

她們剛上車，警車後面的兩邊車門被拉開，在兩個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哢嚓”一聲，兩個女人手上都拷上了冷冰冰的手銬。

唐傾下意識地辯駁：“我們是受害者，為什麽要拷我們？”

副駕駛位上的隊長回過頭來，冷冷一笑：“你說你是受害者你就是？那邊還有兩個被打的爬不起來，他們就不是受害者了？”

唐傾說：“難道我們莫名其妙被人襲擊還不能還手了？”

隊長陰鷙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兩秒鐘，轉回去的同時說：“誰是受害者等我們回警局調查清楚再說！”

唐傾緊緊地捏著拳頭。

好個是非不分的警察！

警車在路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仍然沒有到警局，唐傾盯著車窗外越來越黑的夜色，眉頭越皺越深。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些警察難道不是接到報警電話才趕去的嗎？按理說出警應該是派距離事故最近的警局人員去才對，怎麽會開了這麽久都沒到？

可她的手機被黃牙摔在地上，讓一個警察拾走了。

唐傾想從姚懿那兒拿手機，透過後視鏡，卻看見那個隊長正通過後視鏡在監視她們。

她心裏隱隱不安。

這時，眼前一片光亮。

唐傾在刺眼的燈光中看見“安城警察局陵水分局”的字樣，心裏頓時震驚不已，陵水不是城西的近郊區嗎？她們怎麽會被帶到這兒來了？

沒等她細想，警車已經在警局門口停下，她和姚懿被人拉下去。唐傾還想去扶樓丞，已經有個大個子警察從警局裏出來，在那位隊長的指示下，把樓丞拉了出來。

“警官！”唐傾走到隊長面前：“我這位朋友真的傷得很重，你們想要調查我會完全配合，請你送他去醫院行嗎？”

“不行！”隊長強硬地吐出這兩個字，接著說：“等我們錄完口供自然會送他去醫院。”

“可他……”

“你再啰嗦我就告你妨礙司法公務！”

唐傾的胸口堵著一股怒氣，又擔心樓丞的情況。

進了警局，她和姚懿分別被帶到兩位女警官面前，樓丞則被大個子警察放在墻邊的一排椅子上，後面稀稀拉拉又進來幾個人，正是圍攻唐傾他們的那幾個混混。

黃牙此時已經恢覆意識，看到唐傾，朝她豎了個中指，露出一口的黃牙。

“姓名！”唐傾對面的女警官問她。

“唐傾。”

“性別。”

唐傾擡頭看了她一眼。

對面的女警官燙著泡面頭，染成蠟黃色，跟泡開的泡面更像，她的臉圓圓的，下巴很短，見唐傾沒回答，皺起俢得尖細的眉頭，冷聲說：“性別！”

唐傾說：“女。”

泡面女警官哼了一聲：“好好配合，否則今晚你就別想出去！哪裏人？”

“安城潮縣。”

“為什麽打架？”

“警官，不是我們打架，是我們被人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會來找我麻煩。”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要好好配合！”泡面女警官把手裏的記錄筆拍在桌上。

“……”

所謂的做筆錄持續了近三十分鐘，唐傾殘餘的理智即將崩潰，問來問去圍繞的都是她的身份，為什麽打架，一遍遍重覆。

這時，一個後來的唐傾沒見過的小混混，不知道跟那隊長說了什麽，那隊長看了昏迷的樓丞一眼，跟那個混混耳語了兩句。

只見那個混混拿著手機出去，不一會又返回來，朝隊長點點頭，走到樓丞身邊，架著他的胳膊要把人帶走。

“你要把他帶到哪裏？”唐傾猛地起身問道。

“坐下！”泡面女警官拿出警棍。

“他要把他帶到哪裏去？”唐傾追問女警官。

“跟你有什麽關系！坐下來把口供錄完！”

“警官，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相信我能怎麽辦？”唐傾實在是厭透了現在的這種無力感，她說：“那人是新城集團樓家的二公子，你們要是讓他出了事，樓家是絕對不會不管的！”

女警官伸手朝她一揮。

已經筋疲力盡的唐傾被她推得往後一退，跌坐在椅子上。

隊長過來，盯著她瞧了兩眼：“新城集團？”

唐傾點頭：“就是新城集團，你最好不要讓他出事！”

隊長冷笑了一聲：“還敢威脅警務人物，膽子不小，把她帶下去！聚眾打架鬥毆，威脅警務人員這兩樣，夠拘留你24小時！”

不由分說的，兩個女警官把唐傾跟姚懿關進了警局的一個拘留室裏，她們身上的包被拿走。

姚懿的臉色慘白，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縮在房間的一角，看著唐傾：“阿傾，我們怎麽辦？我害怕。”

唐傾蹲在她身邊，抱著她，安慰：“沒事的，我們沒犯事，就算是拘留我們，也不能超過24小時。”

姚懿望著唐傾：“為什麽那些混混是找你的？你得罪了誰？”

唐傾沒有說話，她想起宋佳人臨走時看自己的那個眼神。

姚懿說：“阿傾，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我們不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嗎？為什麽樓丞我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有這些人來找你麻煩，你也不肯跟我說實話？”

唐傾看見姚懿眼中戒備的神色，心裏一緊。

姚懿緩緩推開她。

唐傾握住她的手，說：“不是我不肯跟你說，是我不確定。”

姚懿說：“那我也要知道。”

唐傾慢慢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才說：“我懷疑是宋佳人。”

點名道姓的要找她。

唐傾想不到自己得罪了誰，她交際的圈子其實不大，能那麽快使得動那麽多混混的人，唐傾實在想不到。目前，宋佳人是最大的嫌疑人。

因為是姚懿追問，她才會說出自己的猜測。

姚懿有些震驚，她所了解的，這位宋大小姐是安城有名的富家千金，在安城屬於橫著走那種，當時看上了還是唐傾男朋友的陸遠，後來不知道怎麽的，陸遠突然就背叛了唐傾，不僅跟她分手，還騙唐傾去借了一大筆的高利貸。

那次被陸遠攔持，她看到了犯了癮的陸遠。

如果宋佳人知道陸遠吸食那些東西，還幫著他，繼續跟他在一塊，那她能找到這些混混是說的通的。

姚懿抱著膝蓋靠坐在墻角，她不知道為什麽生活會突然變成這樣，她想起唐傾揮舞酒瓶砸人的畫面。

唐傾是這樣子的嗎？

她記得她是個笑得很陽光的女孩，她喜歡跟她玩在一塊，就是因為她笑起來特別好看。

姚懿從來沒見到哪個女人會笑得比唐傾還要好看，所以她想，這個人應該不錯，就做朋友吧。

可是，現在好像跟之前不一樣。

她說：“阿傾，你有沒有覺得越來越冷了？”

唐傾吸了吸鼻子，抱著姚懿的時候也從她身上取暖。

是啊，越來越冷了。

有冷氣從頭頂的出風口不斷吹進來，她摸到自己胳膊上一層的雞皮疙瘩，想要流鼻涕，所以要不時地吸吸鼻子。她還想到了樓丞。

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顧家大院。

顧琛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之後，眉頭擰了起來。唐傾的手機從來不會關機。

那個女人其實特別缺乏安全感，手機還剩百分之二十的電量時，她就會急急忙忙地找充電器充電。

所以，手機沒電的可能性被他排除。

顧琛查到一個電話，然後打過去。

“您好，皇家一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電話那邊傳來甜美的年輕女人的聲音。

“幫我接孟玨，或者把他電話號碼給我。”顧琛沈聲說。

“請問您是？”

“他朋友。顧琛。”

那頭楞了一下，皇家一號裏的人沒有不認識安城排名前十的家族重要人物的，聽到“顧琛”兩個字，不管真假，先讓人把孟玨叫了過來。

孟玨接起電話，有些不確定：“顧總？”

“唐傾跟你在一塊嗎？”顧琛直接了當地問。

“阿傾？沒有啊！”孟玨說：“她今晚應該是跟阿懿在一塊。您找她？”

“她的電話關機了，請把姚懿的電話報給我。”

孟玨停頓了一下，唐傾那妞怎麽會關機，來不及細想，先把姚懿的電話報了過去，那兩人的電話他都是記得滾瓜爛熟。

顧琛跟他核對一遍，確認無誤掛了電話。

孟玨把電話還給前臺，臉色嚴肅地掏出手機給唐傾打電話，按理說，她是不會關機的。

顧琛按著姚懿的電話號碼撥出去，電話響了很久，但沒有人接聽。他掛了電話，直接打給墨淵，電話一接通，他就說：“讓你的人去找唐傾和姚懿。”

墨淵楞了下：“發生什麽事了？”

顧琛沒多說，只讓他先去找人。突然聯系不上，肯定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麽原因，他還不知道。

湛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更深的顏色。

那女人是聰明人，希望她的小聰明可以派上用場。

……

唐傾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她拍拍姚懿的臉讓她不要睡，裏面的溫度越來越低，呼出氣的都能看到霧氣。

她試著去拍打門，也試著朝攝像頭叫人出來，然而，沒有人搭理她。

她們就像是被遺棄在這裏一般，被人遺忘。

不知道過了許久，拘留室裏的門被人推開。

唐傾拉著姚懿起來，以為對方終於要放她們出去，結果卻看見四個女孩子被送了進來。最前面的那個染著招搖的酒紅色卷發，耳朵上掛著誇張的耳環，紫色的唇妝，嘴裏嚼著口香糖，看見她們，舔了舔嘴角，笑道：“原來裏面還有兩個大嬸啊！”

唐傾臉色難看。這樣的情境已經夠糟心了，還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叫大嬸。

姚懿虛弱地靠在她肩膀上，眼神無奈，這應該是她這輩子最倒黴的時候了。

酒紅色卷發的女孩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們：“大嬸是第一次進來吧？這裏面這麽冷，你們就這麽坐著，來點運動怎麽樣？”

她說著話上前，推搡了一下。

唐傾被推得往後退了一步。

幾個女孩子嘲笑：“大嬸年紀大了吧，這麽一推就站不住，該不會是想碰瓷吧？”

唐傾不言語，不知道眼前的幾個女孩子是什麽人，她只有忍耐。

姚懿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想出去，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她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都在疼。

酒紅色卷發的女孩歪頭看唐傾的頭發，“嘖”了一聲：“這麽黑這麽順的頭發，看著真礙眼，好想一根根全拔光了。”

她朝著唐傾笑，眼裏綠森森的光在跳躍：“大嬸沒有頭發會是什麽樣呢？”

一個女孩子聽了她的話，朝唐傾她們走過來，伸手抓她的頭發。

唐傾往後一躲。

酒紅色頭發的女孩又笑了一聲：“大嬸還會躲，挺好，就怕不躲的，沒意思！”

她的話音落下，幾個女孩子都朝唐傾走來。

女人打架好像就那麽幾招，抓頭發，撓臉。

唐傾不找別人，就盯著酒紅色頭發的那個女孩。抱歉，你的頭發也礙我眼了，年紀不大，染成這個顏色，真沒品位！

在酒紅色頭發女孩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時，她也抓住了她的！

女人的尖叫聲在不大的拘留室裏響起。

唐傾被拽著頭發腦袋往後仰，被她拽著頭發的那個女孩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瞪著眼睛：“你知道我這個頭發花多少錢做的嗎？給我放手！”

唐傾冷笑：“你先放！”

兩個人誰也不松手，手上的力氣還在加大，酒紅色女孩子先伸另一只手去抓唐傾的臉，唐傾抓住她的手。

兩個人在較勁。

“你們上啊！跟來看戲的啊！”酒紅色頭發的女孩氣急敗壞地尖叫，腦袋一個勁往後仰。頭皮快要痛死了，脖子都要斷了。

這個大嬸看著面善，心怎麽這麽黑！

幾個女孩子反應過來，有的抱住唐傾的腰往後拖，有的就想抓她的臉。

姚懿靠在墻上，抓住了另一個女孩子，她臉色白得嚇人，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拉住下一個。

一個女孩子的手伸到唐傾臉上，唐傾踹過去一腳。

踹出去的力道不大，那個女孩的身子一歪，指尖在唐傾下巴留下一道紅痕，她惱羞成怒，猛地朝唐傾撲過去。

唐傾倒地的同時，酒紅色頭發的女孩也受力跟著倒地，抱著她腰那個也好不到哪兒去。

四個女人倒在地上，唐傾身上壓著兩個人，她的腿壓在酒紅色卷發的女孩身上。

“讓你踢我！”

被唐傾踢到的女孩舉起拳頭對著她臉砸下去。

唐傾被壓得動彈不得，眼看那個拳頭對著自己眼睛砸下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拘留室裏的門突然被踹開，一個高大的人影沖了進來，準備砸在唐傾臉上的那個拳頭被一只輪廓好看的大手拽住，接著連人被丟到了一邊。

沒有感受到想象中會有的疼痛，唐傾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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