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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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夜裏十點，漢江機場。
一男一女兩道靚麗身影站在安檢口處，紮著很有夫妻相的高馬尾，衣著打扮都很時髦。
但引來不少人屢屢回頭圍觀的，還是站在這兩人身後、衣著破爛的一位少年。
少年穿得像個流浪漢，臉上也有不少臟汙痕跡，只一雙眼睛很是明亮地一直瞪著高挑漂亮的女人。他明明沒有被束縛，但是雙手背在身後，手腕緊靠似乎不能動彈。
安檢員遲疑道：“三位，是一起的？”
段青笑瞇瞇點頭：“這我弟弟，前些日子離家出走剛找著人呢，身上臟，麻煩了啊。”
少年瞪起眼睛，剛要開口，陸長松忽然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少年頓感雙唇像被膠水糊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心下震驚，同時也有點絕望。
他們果然不是普通人……帶上他是想幹什麽？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難道是要帶著他去慶山，等到進了山裏的荒郊野林中再毀屍滅跡？
安檢員：“請張開手臂。”
少年沒有動。
倒不是抗拒，只是他被陸長松用一道金光強行雙手反剪在身後，實在動彈不得。他有心想向安檢人員求救，想必在這種公共場合，就算這倆人不是普通人，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如何。
陸長松與段青對視一眼。
二人走出排隊隊列，段青一把將少年揪過來，笑瞇瞇地說：“別想著跑了，你要找我報仇，我人就在這裏；你要去青雲觀，我們也給你出了路費。”
“於情於理，你都別想著跑。”段青把她推回隊伍裏，陸長松同時很有默契地放開了束縛。
少年不知是不是被她說動，雙臂恢覆自由後垂落身體兩側，他試著啊了一聲，發現也能說話了。
但他沒有多餘動作，沈默地站在隊伍裏，無視周圍對他盡量避而遠之的人群，安靜地接受了安檢檢查。
趁著人在前面，陸長松輕聲道：“你想補償他？”
段青搖搖頭，沒有說話。
第一次見到這少年的時候，歐陽止雨就害得他失去了也許是唯一的小狗，用的還是她做的藥。她雖然有愧疚之心，但這點愧疚並不足以讓她帶著少年前往青雲觀。
她一直是個很自私的人，做事的時候，永遠優先為自己考慮。
救下這個少年，首先是為了減少一個麻煩。
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經歷過那樣的事，世界觀受到沖擊，難免會陷入極端。如果她現在立刻解釋，且不說那藥確實是她做的，這解釋也比那天晚上延遲了一個月之久，少年不會相信，她也沒必要浪費口舌。
其次，少年本身的目標就是去青雲觀拜師學藝，她順路帶人一道過去，也能順便讓他好過一些。
至於青雲觀到底會不會收他做區別於普通弟子的內門弟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距離登機還有兩個多小時，段青坐在登機口旁的長凳上，看看一旁已經打起瞌睡的陸長松，再看看坐得距離他們老遠，還時不時拿眼睛朝她瞪一下的少年，有點無語。
她原本想著趁登機時間還早，把該問的都問清楚來著。
結果機票是經濟艙的，臨近清明小長假，機場人爆滿，救她旁邊兩個座位處就是好幾家人帶娃出行，幾歲的小娃滿地亂爬，吱哇亂叫中夾雜家長們高聲但毫無作用的怒吼。
她不客氣地戳了陸長松的腰，問：“陸長松，你不是不缺錢嗎，怎麽就不能去個貴賓休息室？”
陸長松在一片混亂中睡得可香，卻被她輕輕一戳弄醒，半睜著眼懶洋洋說：“去那地方幹嘛。”
段青咬牙：“您要不看看你穿的這身行頭？”
少年在此時飄過來一眼，嘴裏發出不屑的輕嗤。
陸長松抻開長手長腳，打量自己一番，迷惑道：“我這衣服怎麽了？”
老實說，他陸長松雖然小時候在陸家不受寵，但那可是陸家，再不受寵，小一百平的單獨臥室還是有的，更別說日常吃穿用度，那自然是最好的。後來跟梅牙一起時，也是常去各種厲害家族裏辦事，常穿著昂貴的衣服睡草地。
他不是沒有概念，只是跟著梅牙，早就習慣了忽視這些身外之物，換一身好行頭，只是為了在去青雲觀時不能太落面子。
至於坐飛機專門買頭等艙去貴賓休息室……陸長松問：“你想去？那走吧。”
說著他站起身，一旁少年豎著耳朵聽他們對話，此時冷哼道：“原來你把那個白頭發踹了，換了個這樣的，你口味還真是變換得快……”
一句話還沒說完，陸長松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發出響亮的一聲“啪”。
正在來回瘋跑的幾個小孩，頓時為這個舉動僵立原地，看向這邊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家長們連忙奔過來拎著各個仔帶走。
陸長松半睜著眸子，眼神有點涼。段青心中一驚，暗想他難道因為他們總是被旁人誤解的關系生氣了。
就聽陸長松淡淡道：“他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比。”
段青一楞，還沒待想清楚他話裏的意思，陸長松已經拎著少年往貴賓室的方向走，姿勢跟剛才那幾個拎小孩的家長一模一樣。
少年被陸長松用一只手輕松制住便動彈不得，只能含恨看向段青，宛如在看一個操刀妖孽。
他惡狠狠說：“咱們走著瞧吧！蛇蠍心腸的女人！”
段青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又是一聲清脆的“啪”。正路過起初那幫子玩鬧的小孩，他們頓時更安靜了，一個個跟小雞仔似的乖乖坐好。
圍觀眾人朝他們投來感激的眼神。
漢江機場有專門付費入內的貴賓廳，兩人帶著少年入內，路過自助餐區，段青明顯聽到少年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
她挑挑眉，對他說：“進來以後這些都是免費的，想吃什麽隨便拿吧，我們在最裏面的包間等你。”
她一點不擔心他再跑，臨走順便囑咐道：“給我拿一杯黑咖啡。”
兩人都去落座，剩下少年鼓著一口氣站在原地，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最終沒能忍住美食的誘惑，轉頭去桌邊拿餐盤。
他在外流浪也有好一兩個月了，身上衣物破破爛爛，頭發粘在一起，外表看起來委實不樂觀，起初進來的時候，因為有段青和陸長松在身邊，也交了錢，沒有人阻止。這會兒精致的自助餐臺前就剩他一個人，一旁穿著制服的服務員小姐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說：“這位先生，您是想拿什麽？”
其實她沒有惡意，語氣也比較禮貌，但是少年自從離家出走後，獨自在社會上經歷了許多，徹底被毒打過，今夜遇見仇人又被輕松碾壓，在機場經受了許多嫌棄的目光，脆弱的自尊心已經搖搖欲墜。
於是他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怎麽了，難道我不能拿嗎？”
小姐姐被他的語氣刺了下，意識到遇到了難纏的客戶：“不是這樣先生，我們這兒本來就是能幫客戶拿東西的，何況您……”
她看向少年臟兮兮的手，後者在這目光之下，不由得把手往後藏住，嘴唇緊抿，硬聲說：“我自己可以拿。”
這時一位西裝男走過來，皺起眉問服務員小姐姐：“怎麽回事？”他上下打量少年，很不客氣地說：“他怎麽進來的？”
聽到這語氣，讓少年回憶起自己在工廠打工的日子。那工廠經理也是常常瞧不起他，在他撿到小白後也不讓他在宿舍養狗，他一氣之下才帶著小白離開，沒想到小白忽然生病，然後就遇到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和那個女人……
他眼眶瞬間紅起來，胸腔裏燃起熊熊怒火和不甘，咬著牙握緊了拳。
四周穿著打扮都很精致的人們都看向這邊，赤/裸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刺激得少年整個人都微微發起抖來。
這個時候，清泠泠的聲音響起：“我帶他進來的，門票錢已經付過了，有什麽問題嗎？”
一只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段青站在他身邊，身上有淡淡的香氣，距離很近，似乎絲毫不嫌棄他的臟。
少年楞了一下，下意識想甩開她的手，但她體溫清涼，莫名其妙平息了心裏翻湧的負面情緒。
服務員小姐姐見到段青，湊到經理旁邊說了些什麽，後者立刻轉換了臉色，笑得體面：“抱歉女士，有什麽需要嗎？”
段青三兩句把他們打發走，面上見不出什麽情緒，看了眼少年，忽然問：“你叫什麽？”
周圍人都把目光收了回去，少年站在原地，半晌吐出兩個字：“辛言。”
段青嗯了一聲，看向臺面：“想吃什麽，我幫你拿。”她又看了少年一眼，直接道：“多久沒洗澡了，臭死，手也沒洗，就別汙染人家還要吃的食物了，有點素質。”
她說話比服務員小姐姐更不客氣，但卻奇怪的沒有讓辛言覺得不適。
於是辛言退到一邊，別別扭扭地說：“隨便。”
見他這樣，段青也懶得再多說，徑直拿了盤子盛上些能飽腹的食物，又讓服務員做杯咖啡，帶著辛言走到角落小包間。
陸長松坐在裏面，已經睡著了，長腿大剌剌從桌下支到另一邊。
段青在他對面坐下，瞟一眼辛言：“坐下，吃。”
整個貴賓廳都很安靜，這處小包間只做了半包，但隱私性也很好，食物的香氣飄進辛言鼻腔，他終於忍不住坐下狼吞虎咽起來。
段青坐在一邊喝咖啡玩手機，安靜的氣氛持續了十幾分鐘，見少年吃得差不多，她才開口說道：“你是離家出走？”
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不算高等，但他腳上那雙籃球鞋是限量版，段青曾見同事穿過，那人花了大價錢從黃牛那裏買到，在公司炫耀過很多次。
辛言頓了頓。段青給他拿了好幾個小蛋糕，清涼香甜的食物讓他卸下心防，低聲說：“是。”
“那天晚上為什麽在那裏？”段青淡淡問。
辛言捏緊手裏的叉子，盯緊她端著咖啡杯的細白手指，最終還是道出原委。
他從小家境不錯，但前些年母親意外去世後，父親便光明正大從外頭接回來小三和小三生的另一個兒子。沒了母親的庇護和遮風擋雨，他在家忍受了幾年便受不了了，索性離家出走。
然而他只是初中畢業，還在上高中，根本找不到什麽工作，只好進廠裏打工。工廠經理看他衣著不錯卻沒有後臺，可著勁兒欺負壓榨他，辛言在廠裏過得苦不堪言，但是好歹堅持下來，後來某天撿到小白，更是覺得生活有了些希望。
但很快經理就發現他在宿舍養狗的事，借此理由把他趕了出來，恰逢小白生病，辛言所有積蓄都花在給小白治病上，交不起房租，只好在餐飲店後巷撿些東西來吃。
卻沒想到遇見了歐陽止雨。
聽他說完後，段青沈默良久，只問了一句話：“小白多大了？”
小白長得可愛，又特別懂事，每天他從廠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宿舍時，它都會搖著小尾巴沖過來，用粉色的小舌頭舔他滿是汗漬的手指。辛言再次紅了眼眶：“一歲零兩個月。”
段青放下咖啡杯，坐在座位上，怔忪半晌。
最後她問：“你是怎麽知道青雲觀的？”
她說的不是為世人熟悉的道觀，而是修道界能收內門子弟的青雲觀。
辛言抿唇說：“自從……之後，我意識到你們不是普通人，便一邊乞討一邊找一些算命的打探信息，然後我遇到一個人，她告訴我可以去青雲觀試試。”
“我原本打算一邊打零工一邊攢夠錢再去的，沒想到今晚又見到了你。”他眼神覆雜地看了段青一眼。
段青沈吟：“遇到一個人？什麽人。”
辛言說：“她說她叫葉若靈。”
段青皺起眉。
一直熟睡的陸長松在此時睜開眼：“葉若靈？”
辛言點頭，“她給了我一些吃的，但我不敢吃。”他再次看段青一眼，說：“我能看出來，她也不是普通人。”
“那她去了哪裏，你知道嗎？”段青問。
辛言搖頭：“不知道，她說完那些就走了。”
段青與陸長松對視一眼，後者說：“前些日子，聽說葉若靈走出葉家，也有人說在漢江見過她，而後就沒了消息。”
他說完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該登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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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十點，漢江機場。
一男一女兩道靚麗身影站在安檢口處，紮著很有夫妻相的高馬尾，衣著打扮都很時髦。
但引來不少人屢屢回頭圍觀的，還是站在這兩人身後、衣著破爛的一位少年。
少年穿得像個流浪漢，臉上也有不少臟汙痕跡，只一雙眼睛很是明亮地一直瞪著高挑漂亮的女人。他明明沒有被束縛，但是雙手背在身後，手腕緊靠似乎不能動彈。
安檢員遲疑道：“三位，是一起的？”
段青笑瞇瞇點頭：“這我弟弟，前些日子離家出走剛找著人呢，身上臟，麻煩了啊。”
少年瞪起眼睛，剛要開口，陸長松忽然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少年頓感雙唇像被膠水糊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心下震驚，同時也有點絕望。
他們果然不是普通人……帶上他是想幹什麽？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難道是要帶著他去慶山，等到進了山裏的荒郊野林中再毀屍滅跡？
安檢員：“請張開手臂。”
少年沒有動。
倒不是抗拒，只是他被陸長松用一道金光強行雙手反剪在身後，實在動彈不得。他有心想向安檢人員求救，想必在這種公共場合，就算這倆人不是普通人，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如何。
陸長松與段青對視一眼。
二人走出排隊隊列，段青一把將少年揪過來，笑瞇瞇地說：“別想著跑了，你要找我報仇，我人就在這裏；你要去青雲觀，我們也給你出了路費。”
“於情於理，你都別想著跑。”段青把她推回隊伍裏，陸長松同時很有默契地放開了束縛。
少年不知是不是被她說動，雙臂恢覆自由後垂落身體兩側，他試著啊了一聲，發現也能說話了。
但他沒有多餘動作，沈默地站在隊伍裏，無視周圍對他盡量避而遠之的人群，安靜地接受了安檢檢查。
趁著人在前面，陸長松輕聲道：“你想補償他？”
段青搖搖頭，沒有說話。
第一次見到這少年的時候，歐陽止雨就害得他失去了也許是唯一的小狗，用的還是她做的藥。她雖然有愧疚之心，但這點愧疚並不足以讓她帶著少年前往青雲觀。
她一直是個很自私的人，做事的時候，永遠優先為自己考慮。
救下這個少年，首先是為了減少一個麻煩。
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經歷過那樣的事，世界觀受到沖擊，難免會陷入極端。如果她現在立刻解釋，且不說那藥確實是她做的，這解釋也比那天晚上延遲了一個月之久，少年不會相信，她也沒必要浪費口舌。
其次，少年本身的目標就是去青雲觀拜師學藝，她順路帶人一道過去，也能順便讓他好過一些。
至於青雲觀到底會不會收他做區別於普通弟子的內門弟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距離登機還有兩個多小時，段青坐在登機口旁的長凳上，看看一旁已經打起瞌睡的陸長松，再看看坐得距離他們老遠，還時不時拿眼睛朝她瞪一下的少年，有點無語。
她原本想著趁登機時間還早，把該問的都問清楚來著。
結果機票是經濟艙的，臨近清明小長假，機場人爆滿，救她旁邊兩個座位處就是好幾家人帶娃出行，幾歲的小娃滿地亂爬，吱哇亂叫中夾雜家長們高聲但毫無作用的怒吼。
她不客氣地戳了陸長松的腰，問：“陸長松，你不是不缺錢嗎，怎麽就不能去個貴賓休息室？”
陸長松在一片混亂中睡得可香，卻被她輕輕一戳弄醒，半睜著眼懶洋洋說：“去那地方幹嘛。”
段青咬牙：“您要不看看你穿的這身行頭？”
少年在此時飄過來一眼，嘴裏發出不屑的輕嗤。
陸長松抻開長手長腳，打量自己一番，迷惑道：“我這衣服怎麽了？”
老實說，他陸長松雖然小時候在陸家不受寵，但那可是陸家，再不受寵，小一百平的單獨臥室還是有的，更別說日常吃穿用度，那自然是最好的。後來跟梅牙一起時，也是常去各種厲害家族裏辦事，常穿著昂貴的衣服睡草地。
他不是沒有概念，只是跟著梅牙，早就習慣了忽視這些身外之物，換一身好行頭，只是為了在去青雲觀時不能太落面子。
至於坐飛機專門買頭等艙去貴賓休息室……陸長松問：“你想去？那走吧。”
說著他站起身，一旁少年豎著耳朵聽他們對話，此時冷哼道：“原來你把那個白頭發踹了，換了個這樣的，你口味還真是變換得快……”
一句話還沒說完，陸長松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發出響亮的一聲“啪”。
正在來回瘋跑的幾個小孩，頓時為這個舉動僵立原地，看向這邊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家長們連忙奔過來拎著各個仔帶走。
陸長松半睜著眸子，眼神有點涼。段青心中一驚，暗想他難道因為他們總是被旁人誤解的關系生氣了。
就聽陸長松淡淡道：“他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比。”
段青一楞，還沒待想清楚他話裏的意思，陸長松已經拎著少年往貴賓室的方向走，姿勢跟剛才那幾個拎小孩的家長一模一樣。
少年被陸長松用一只手輕松制住便動彈不得，只能含恨看向段青，宛如在看一個操刀妖孽。
他惡狠狠說：“咱們走著瞧吧！蛇蠍心腸的女人！”
段青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又是一聲清脆的“啪”。正路過起初那幫子玩鬧的小孩，他們頓時更安靜了，一個個跟小雞仔似的乖乖坐好。
圍觀眾人朝他們投來感激的眼神。
漢江機場有專門付費入內的貴賓廳，兩人帶著少年入內，路過自助餐區，段青明顯聽到少年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
她挑挑眉，對他說：“進來以後這些都是免費的，想吃什麽隨便拿吧，我們在最裏面的包間等你。”
她一點不擔心他再跑，臨走順便囑咐道：“給我拿一杯黑咖啡。”
兩人都去落座，剩下少年鼓著一口氣站在原地，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最終沒能忍住美食的誘惑，轉頭去桌邊拿餐盤。
他在外流浪也有好一兩個月了，身上衣物破破爛爛，頭發粘在一起，外表看起來委實不樂觀，起初進來的時候，因為有段青和陸長松在身邊，也交了錢，沒有人阻止。這會兒精致的自助餐臺前就剩他一個人，一旁穿著制服的服務員小姐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說：“這位先生，您是想拿什麽？”
其實她沒有惡意，語氣也比較禮貌，但是少年自從離家出走後，獨自在社會上經歷了許多，徹底被毒打過，今夜遇見仇人又被輕松碾壓，在機場經受了許多嫌棄的目光，脆弱的自尊心已經搖搖欲墜。
於是他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怎麽了，難道我不能拿嗎？”
小姐姐被他的語氣刺了下，意識到遇到了難纏的客戶：“不是這樣先生，我們這兒本來就是能幫客戶拿東西的，何況您……”
她看向少年臟兮兮的手，後者在這目光之下，不由得把手往後藏住，嘴唇緊抿，硬聲說：“我自己可以拿。”
這時一位西裝男走過來，皺起眉問服務員小姐姐：“怎麽回事？”他上下打量少年，很不客氣地說：“他怎麽進來的？”
聽到這語氣，讓少年回憶起自己在工廠打工的日子。那工廠經理也是常常瞧不起他，在他撿到小白後也不讓他在宿舍養狗，他一氣之下才帶著小白離開，沒想到小白忽然生病，然後就遇到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和那個女人……
他眼眶瞬間紅起來，胸腔裏燃起熊熊怒火和不甘，咬著牙握緊了拳。
四周穿著打扮都很精致的人們都看向這邊，赤/裸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刺激得少年整個人都微微發起抖來。
這個時候，清泠泠的聲音響起：“我帶他進來的，門票錢已經付過了，有什麽問題嗎？”
一只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段青站在他身邊，身上有淡淡的香氣，距離很近，似乎絲毫不嫌棄他的臟。
少年楞了一下，下意識想甩開她的手，但她體溫清涼，莫名其妙平息了心裏翻湧的負面情緒。
服務員小姐姐見到段青，湊到經理旁邊說了些什麽，後者立刻轉換了臉色，笑得體面：“抱歉女士，有什麽需要嗎？”
段青三兩句把他們打發走，面上見不出什麽情緒，看了眼少年，忽然問：“你叫什麽？”
周圍人都把目光收了回去，少年站在原地，半晌吐出兩個字：“辛言。”
段青嗯了一聲，看向臺面：“想吃什麽，我幫你拿。”她又看了少年一眼，直接道：“多久沒洗澡了，臭死，手也沒洗，就別汙染人家還要吃的食物了，有點素質。”
她說話比服務員小姐姐更不客氣，但卻奇怪的沒有讓辛言覺得不適。
於是辛言退到一邊，別別扭扭地說：“隨便。”
見他這樣，段青也懶得再多說，徑直拿了盤子盛上些能飽腹的食物，又讓服務員做杯咖啡，帶著辛言走到角落小包間。
陸長松坐在裏面，已經睡著了，長腿大剌剌從桌下支到另一邊。
段青在他對面坐下，瞟一眼辛言：“坐下，吃。”
整個貴賓廳都很安靜，這處小包間只做了半包，但隱私性也很好，食物的香氣飄進辛言鼻腔，他終於忍不住坐下狼吞虎咽起來。
段青坐在一邊喝咖啡玩手機，安靜的氣氛持續了十幾分鐘，見少年吃得差不多，她才開口說道：“你是離家出走？”
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不算高等，但他腳上那雙籃球鞋是限量版，段青曾見同事穿過，那人花了大價錢從黃牛那裏買到，在公司炫耀過很多次。
辛言頓了頓。段青給他拿了好幾個小蛋糕，清涼香甜的食物讓他卸下心防，低聲說：“是。”
“那天晚上為什麽在那裏？”段青淡淡問。
辛言捏緊手裏的叉子，盯緊她端著咖啡杯的細白手指，最終還是道出原委。
他從小家境不錯，但前些年母親意外去世後，父親便光明正大從外頭接回來小三和小三生的另一個兒子。沒了母親的庇護和遮風擋雨，他在家忍受了幾年便受不了了，索性離家出走。
然而他只是初中畢業，還在上高中，根本找不到什麽工作，只好進廠裏打工。工廠經理看他衣著不錯卻沒有後臺，可著勁兒欺負壓榨他，辛言在廠裏過得苦不堪言，但是好歹堅持下來，後來某天撿到小白，更是覺得生活有了些希望。
但很快經理就發現他在宿舍養狗的事，借此理由把他趕了出來，恰逢小白生病，辛言所有積蓄都花在給小白治病上，交不起房租，只好在餐飲店後巷撿些東西來吃。
卻沒想到遇見了歐陽止雨。
聽他說完後，段青沈默良久，只問了一句話：“小白多大了？”
小白長得可愛，又特別懂事，每天他從廠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宿舍時，它都會搖著小尾巴沖過來，用粉色的小舌頭舔他滿是汗漬的手指。辛言再次紅了眼眶：“一歲零兩個月。”
段青放下咖啡杯，坐在座位上，怔忪半晌。
最後她問：“你是怎麽知道青雲觀的？”
她說的不是為世人熟悉的道觀，而是修道界能收內門子弟的青雲觀。
辛言抿唇說：“自從……之後，我意識到你們不是普通人，便一邊乞討一邊找一些算命的打探信息，然後我遇到一個人，她告訴我可以去青雲觀試試。”
“我原本打算一邊打零工一邊攢夠錢再去的，沒想到今晚又見到了你。”他眼神覆雜地看了段青一眼。
段青沈吟：“遇到一個人？什麽人。”
辛言說：“她說她叫葉若靈。”
段青皺起眉。
一直熟睡的陸長松在此時睜開眼：“葉若靈？”
辛言點頭，“她給了我一些吃的，但我不敢吃。”他再次看段青一眼，說：“我能看出來，她也不是普通人。”
“那她去了哪裏，你知道嗎？”段青問。
辛言搖頭：“不知道，她說完那些就走了。”
段青與陸長松對視一眼，後者說：“前些日子，聽說葉若靈走出葉家，也有人說在漢江見過她，而後就沒了消息。”
他說完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吧，該登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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