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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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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在這個化妝品公司才上了一個月不到的班,連工資都還沒結,家裏就捎信去了學校,讓她抓緊時間回一趟家,說是她老姥爺不行了。

趙發源雖說是張哆哆的姥爺,可從小對張哆哆姐弟三人也沒什麽感情,而張哆哆更是一年也去不了幾次姥爺家。

但此事非同尋常,畢竟是自己的姥爺,於情於理她也該回去一趟。

於是當天下午就買了大巴票趕了回去。

大巴車只能到鎮上,要去姥爺家還得自己走一程路,可張哆哆到鎮上時已經是傍晚了,最後只好花了10塊錢叫了個三輪車把自己送到山腳下。

這麽多年趙發源都是靠著兩個女兒救濟過活,再加上身體不好,什麽農活都做不了,一進門一股黴味充斥著鼻翼,屋檐下已是雜草叢生。

“姥爺,我來看您了,您身子怎麽樣了?”

張哆哆輕輕推開門,就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趙發源,她小心翼翼上前打招呼。

兩個月也聽家裏人提起過,說趙發源胃不太好,什麽都吃不下,那時候兩家還湊了錢帶他去市裏看病,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整個人就已瘦得皮包骨,眼窩都深深陷了下去,用那幹裂的嘴唇有氣無力說道,“是哆哆回來了嗎?哆哆崽,你終於回來了啊,就差你了。”

張哆哆看了一圈周邊的人,還真如趙發源所言,人基本上都到齊了,就連那個瘸著腿的張強盛都坐在角落裏抽著大煙。

“嗯,我現在回來了,您是不是有什麽要交代我的啊?”

張哆哆問得很直接,她雖不通什麽岐黃之術,可眼下趙發源的狀況很差,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

“哆哆,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樣,你姥爺定是想你了,才會盼著你回來!”

坐在床邊正在給趙發源擦手的趙小斥責了兩句。

自從趙小慧外出打工後,張哆哆一年見她次數都非常少,有時她回家張哆哆則在學校,上一次見面也還是春節期間,這不一晃就是大半年。

趙小慧現在也才三十歲出頭,都說三十歲的女人正是風姿綽約之時,現在的她多了幾許性感跟嫵媚,早就不是那個土頭土臉的村姑。

跟張強盛坐在一塊,簡直是雲泥之別,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父女。

“嗯,我知道了!”張哆哆面無表情說道,然後接過張餘端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趙發源用手指了指趙小花,嚴肅說道,“小花,你過來,跟你姐坐在一起!”

“阿爹,你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吧!”

趙小花並沒有坐過去,反而問了句無關痛癢的話,原來自從張哆哆的升學宴開始,姐妹二人就陷入了僵局,再加上有些經濟糾紛,關系鬧得更僵。

“我說讓你過來坐,你是不是聾了沒聽到啊?”趙發源提高了音量,同時也因此而牽扯到傷口,隨後又痛苦地呻吟了起來。

趙小花無奈之下只好坐到了趙小慧旁邊,輕輕地撫著老人家的背,“阿爹,您別生氣,我這不是過來了嘛?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您的病給治好的!”

老一輩但凡有個什麽病痛為了省錢都很少上醫院,基本上都是自己硬扛,趙發源這病很早就有了,當時趙小慧正在飯店幫忙打菜,他帶過妻兒就躲在門口的大樹下,等客人都走光了,才能等來一口吃的。

這麽多年從沒有按時按點吃過一頓飯,都是飽一餐餓一餐,不落下病才怪!

一開始他都沒有跟家裏人說,實在是熬不住這才開口,可家裏人知道時癌細胞已經在擴散,短短兩個月時間就已是胃癌晚期。

姐妹兩人從漢江趕回來帶老人家去了大醫院,在醫院住了將近半個多月,老人家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又不想死在醫院,於是一家人商量著又把人給送回家,同時把親戚也都叫了過來。

趙發源自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他拉著兩個女兒的手,讓她們握在一起,語重心長地說,“是阿爹對不起你們,尤其是小慧,那時候才那麽小,就把你嫁過去,讓你們倆受苦了,阿爹這身子骨,恐怕撐不了幾天,你們姐妹兩個要和睦,不要落別人譏笑!倆人要相互幫襯,努力把日子過好來!”

這幾句話雖聲輕可卻擲地有聲,更像是在交代身後事,屋子裏的人瞬間都沈默了下來,有不少人已紅了眼眶。

“阿爹,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趙小花此時已是泣不成聲,趙小慧也跟著嚎啕大哭。

“哭什麽,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是要走的,沒什麽好哭的!”

趙發源嘆了口氣,同時又把張強盛招呼了過來,他把趙小慧的手放到張強盛的手上,鄭重道,“阿盛,我家小慧是個可憐的孩子,你比她大十來歲,也比她懂事,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往後絕不可能欺負她,玩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阿爹,小慧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性子,我哪裏敢欺負她,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張強盛忍不住抱怨了兩句,但同時握緊了趙小慧的手。

趙小慧有些嫌棄地掙紮了一下,見沒掙紮開也就隨他握著,不過身子還是往旁邊傾斜了不少。

最後趙發源又把張哆哆喊了過來,叮囑了一番,大抵就是讓她以後有出息了,可別忘了姥姥還有阿娘等人。

張哆哆都一一答應著。

趙發源是在淩晨三點走的,雖然痛苦難忍,卻走的其實依舊保持笑容,讓人感受不到痛苦。

而他這兩眼一閉,帶給吳君梅的卻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從嫁給趙發源開始,即使日子再窮再哭,她都依舊被寵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家裏家外都無需她操心,換句話說哪怕是去要飯,她都只需要在一旁等著。

趙發源去市裏看病的那幾日,她都日日坐在門口盼望,什麽都不做,要知道她從沒起做過一次飯,鋤過一次地,甚至衣服也都是趙發源洗好晾好。

可是往後的日子,她該怎麽辦?

兩個女兒各自成家,一個兒子也在外面打工,根本就不可能留在家照顧自己。

吳君梅越想越難受,哭聲一次比一次大。那種悲痛就連淚點較高的張哆哆聽了也忍不住跟著落淚。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人在病痛面前是如此弱不禁風。在那個聞癌色變的年代,一旦家裏有人得了癌癥,那就是要了一家人命,即使到了現在癌癥都很難治愈。

張哆哆默默跪在一旁,膝蓋也有不少淤青。

法事按照舊俗做了三天三夜,第三天才下葬,而這期間鑼鼓喧天,嗩吶聲一陣又一陣。

前來吊唁的人一批又一批,而這三天的酒席也做得很大氣豐盛。

很多人都在感慨這個趙發源可真是生了一雙好女兒,一個個都這麽有出息,聽說都在外面自己做生意,這也難怪可以把老人家的喪事辦得如此風光又體面。

光主事都有十來人,還有十來個道士,每天都有十來桌人吃席,正所謂的風光大葬,這一刻有了具象。

忙活了幾天成功下葬後,每個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要過的生活,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

起初趙小花提議讓吳君梅跟著兩個女兒一人住半年,可吳君梅堅決不同意,她想住在跟趙發源的這個小破屋,就這樣默默地守著。

最後一致商議,誰有空就誰經常過來看看,送點東西給老人家。

回到自己家已經是大半夜了,王秀花還在給他們留著門,屋內的那盞燈是如此溫暖。

“阿奶,你怎麽還沒睡啊?”

連續三天沒合眼,再加上這三天內幾乎一直跪著,張哆哆是又困又累,眼皮都合不攏了。

但一進屋看到王秀花,她又馬上來了精神,把自己買的桂花糕給王秀花,靠在人家懷裏撒嬌。

“阿奶知道你們今天回來,哪裏還睡得著,我可是很久沒見到我的哆哆寶了。”

王秀花拿出那條小時候給張哆哆包零食的小手絹,給她擦了一把臉,這孩子個子倒是長了不少,而這張臉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就個巴掌大。

還沒一張手絹大。

小時候的張哆哆黑黑瘦瘦的,而長大後的張哆哆卻出落得這般水靈,甚至比年輕時候的王秀花還要美上幾分。

這以後得便宜了哪個臭小子啊?王秀花心想,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丫頭,將來要嫁作人婦相夫教子,圍繞著竈臺過日子,她不禁有些心疼起來,想著想著就紅了眼眶。

“阿奶,你怎麽好好的又哭了?你忘了醫生說的嗎?你這個眼睛不能再流眼淚了。”

張哆哆給王秀花拭著眼角。

“好,阿奶不哭,阿奶只是想到你將來要嫁人,就心裏頭難受得緊!”

“那我這輩子就守著阿奶,保證不嫁人!”

張哆哆依偎在王秀花的懷裏,甜甜地撒嬌,對她來說嫁不嫁人沒什麽關系,只要能跟阿奶待在一起這輩子就足夠了。

但王秀花可不這麽想,她做不到這麽自私!

那天晚上張哆哆跟王秀花聊了很久,時光像回到小時候,張哆哆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在外面的所見所聞,而王秀花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歆羨。

而更讓她歆羨的莫過於趙發源的喪事,聽說這次喪事辦得很盛大,吹鑼打鼓熱熱鬧鬧,十分體面。

在農村流行一種這樣的說法,生與死都是人生大事,只要喪事夠奢靡盛大,黃泉路上會少遭很多罪,死後也有數不盡的金錢可花,若來世說不定能投胎到富貴人家。

所以,不管家庭如何窮困潦倒,都會把喪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王秀花是個可憐人,從生出那天就是爹不疼娘不愛,所以一直都沒感受過家庭的溫暖,而生的幾個孩子也沒什麽孝心。

唯一有孝心的都先她而去了。

剩下的這幾個她是不敢指望!

從別人口中得知趙發源兩個女兒將他的身後事辦得如此風光,她打心底羨慕著。

而這次張哆哆本就是請假回來的,在家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上班。

頭天晚上,王秀花又是一夜未眠,天剛蒙蒙亮,王秀花就起床開始煨湯。

濃香的排骨湯,在鍋裏咕嚕冒泡,王秀花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隨著年紀的增加,王秀花的身子骨越發疲勞,每到落雨膝蓋就鉆心得疼,膏藥貼了一張又一張,沒有任何好轉。

除了膝蓋外,這個頭就跟有人用石錘在錘一樣,疼得都快裂開了。

正起床上廁所的張哆哆看到這一幕心疼不已,她蹲在王秀花身邊,輕輕地把王秀花攬進懷裏。

才躺一會兒,王秀花整張臉紅得似火,就連頭皮都是紅的。

張哆哆找來冷帕子,給她敷了一遍,體溫這才有所下降。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王秀花才悠悠轉醒。

“糟了,我的排骨湯估計都燒幹了!”

王秀花夢然拍了一下大腿,就往竈臺沖了過去,因著意識模糊,險些摔倒。

“還好,還好,還有湯,沒燒幹!”

王秀花松了一口氣,她把鍋裏所剩無幾的排骨還有湯都舀起裝碗,然後遞給張哆哆,“快趁熱喝了,阿奶熬了兩個鐘頭才熬好的,你看看你都瘦成猴子了!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阿奶,我吃不了這麽多,我們一起吃好不?你要是不吃,那我一口也不吃!”

張哆哆的激將法一直有效,祖孫兩人把一碗排骨湯給喝個精光。

在王秀花的世界,張哆哆永遠都是那個特例。

喝了肉湯後,王秀花像以前那樣目送張哆哆離開,濃霧中車子漸行漸遠,而晨風也將兩人臉上的眼淚給溫柔地撫掉。

這一次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張哆哆開始擔憂起來!

王秀花的身體,真的比以往差了很多很多。

記得今兒早上,王秀花正在照鏡子,冷不防來一句,“唉,我這白頭發又多了幾根,這眼睛啊也跟著花了!”

聽得張哆哆眼睛一下就濕了!

她一直告誡自己一定要讓阿奶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等下次回來肯定帶阿奶去做檢查。

可這一次出去又是好幾個月,一直到國慶張子坤結婚才回來。

張子坤應該算是這群晚輩當中最先結婚的,大家也都熱絡得很。

畢竟人家家裏有錢,早早就在縣城買了房,村裏的這些貨色本就是眼高手低的,自然會巴結一番。

張子坤的婚事辦的相當熱鬧,新房的紅色映襯著喜悅。

燙金的大紅喜字貼在客廳,而客廳裏的彩燈一閃一閃亮堂得很。

張子坤的酒席定在縣城的高檔酒店,定了整整二十多桌。

一早就包了一輛大班車將村裏的那些窮親戚都請到縣城來。

張五良因兒子遭劫,終生癱瘓,兒媳婦跑路,自己只好撿破爛來把兩個孫子給養大。

一直都不過問家族的事情,這次張子坤的結婚酒如此隆重,他竟是第一個坐在村口等車。

連早飯都沒吃!

張清華睥了他一眼,滿眼皆是不屑,帶著一絲嘲諷熱情地跟張五良打招呼,“五良叔,你起這麽早啊?不會是為了去趕趟酒,早上都不吃吧?”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可是族長,子坤這孩子有出息,我身為族長肯定是要去吃酒的,我要是不去看誰敢動筷子!”

以前他不想管這些破事,是因為撈不到油水,但像結婚升學這種喜事,都是能撈一點,他怎麽可能錯過!

張清華吃嗤之以鼻,拍了拍張五良的肩膀,“叔老能去吃酒,是子坤的榮幸,我還以為叔老年紀大了,不過問家族的事情了。不過會員嫂子他們恐怕並不知道您今天會去,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準備你的筷子!”

一般做喜事,主家都會多備一兩桌,張清華這話無疑就是來惡心惡心人。

張五良也懶得跟他廢話,等車子剛到就準備拼命擠上去。

司機嚇得大喊,“等下,等下,車子都沒停好,你這老人家往前擠幹啥!不要命了啊?”

果不其然,突然聽到張清華大喊一聲,“叔老,叔老,你的腳流血了,你快往後退,快退!”

眾人聞言,都開始驚呼。

張五良低頭一看,自己的腳被刮掉一大塊皮,可見森森白骨,開始不覺得痛,這會兒痛得鉆心。

“我的腳啊,我的腳斷了!”

“都跟你說了車子沒停好,你還要往前擠,你這不是自找的嘛!”

司機黑沈著臉,像他們這種開車的人,最忌諱這種事,這一大早就出事,整天都會提心吊膽。

“你往後退一點嘛!”

張清華拉了張五良一把,生生把他往後拽。

張五良疼得快暈過去,躺在地上哭得呼天搶地悲苦戚戚。

在場的人都直呼晦氣!

“會員嫂子,你看這事該怎麽辦!五良叔傷成這樣,要不送去醫院恐怕命都要保不住了!”

張清華急切地說道。

說實話,黃會員也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麽辦,可這還有一車的親戚。

再不出去,恐怕趕不上酒席!

“叔老,你看要不這樣,我給你兩百塊錢,你去衛生所那邊開點藥。我這還有一車人,得抓緊時間出去!”

黃會員好聲好氣去跟人家商量。

誰知張五良聽得這話,眼睛鼓得圓圓的,連腳傷都忘了,他暴跳如雷指著王秀花的鼻子罵道,“怎麽著?是欺負我年紀大了嗎?我可是族長,今兒這席沒有我到場,我看誰敢開動?還五百塊錢,當是打發叫花子啊?”

“那叔老,您希望這件事怎麽解決啊?”

整個家族都知道,張五良自從繼任族長之位後,家族唯他馬首是瞻,誰也不敢亦不從忤逆。

“先去衛生所開藥,包紮,然後再去酒席,就這麽辦!”

皮破了縫兩針就是,但面子不能丟!族長的威儀不能丟!

黃會員面露難色,雖說時間還算早,可從鄉下到縣城的路很顛婆,萬一誤了兒子的吉時,這可如何是好!

“還楞著做什麽?快上車啊!”

張五良忍著劇痛,艱難爬了上去,剛坐下來腿又開始流血。

司機看了一眼車裏的人,又看看雇主黃會員。見都沒人說話,便將車子直接開去衛生所門口。

張五良的傷未及根骨,可醫生給他上藥縫針時,他就開始大叫,比臨死的豬還要瘆人。

“老人家,你這腿啊不礙事,休息幾天就好了,放心哈,這幾天一定要好好休息!過兩天就要來換一次藥,一個星期就可以拆線了。”

醫生略皺眉,他實在想不通,這腿看著傷的重,不過都是皮外傷,按理來說也不應該疼成這樣啊?

“醫生,醫生,我這腿早上流了這麽多血,你得給我開點補品,我要好好調養一番!”

“啥?”

醫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這只是破皮,咋就要開上補品了?

“我這身子骨受不了流血啊,你是醫生你看不出來啊?我需要吃點補品才能養身體,你不給我開,等下我要是暈倒在這,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張五良急眼了,這段時間他確實吃不好睡不好,今兒難得可以去酒店吃席,可哪裏曉得會出這破事?

不過……

事情都出了,肯定得想辦法撈點!

見醫生遲遲不肯開補品,張五良便當中耍起無賴來。

司機一看這架勢,忙按喇叭催促,“你們走不走?不走我就自己開車走了!”

真是倒黴!司機暗罵了幾句,把喇叭按得都快炸了。

黃會員又不傻,自然知道這老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今兒可是兒子結婚的大事,可千萬不能耽誤了,她擺擺手,“醫生,你給他開點吧,老人家不講道理,讓你見笑了!”

醫生以為黃會員跟張五良是父女,大手一揮開了足足八百多塊錢的補品。

我的親娘哎,這來醫院一趟足足花了一兩千。

花錢如流水,這話一點兒也不假,黃會員此刻只覺肉疼。

再看看張五良,拿著一堆補品,哼著小曲,很利索爬上車,連腳也不疼了。

黃會員跟在人家後面,眼裏都是怨懟。

算了,算了,不跟老人家一般見識,花錢消災,只要不誤了兒子的婚姻大事就好!

黃會員心疼得抱了抱自己。

幸好一路綠燈,可即使如此,趕到酒店時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

新娘的娘家人來了好幾桌,大家都怨聲載道,罵個不停。

甚至還有人站在臺上講黃會員的壞話,那些戳心窩子的話一句一句落在子坤的耳膜深處,讓他面色十分難堪。

“各位,大家靜一靜今兒這事情確實是我們家做得不對,我自罰三杯給大夥兒賠罪,大家吃好喝好!”

張子坤三杯烈酒下肚,眾人才作罷!

吃好喝好,對於這群從農村來的土包子可不是客套話,很快桌子上的食物一掃而光。尤其是張五良一看到菜眼珠子都亮了,也顧不上腳撕裂的痛,站起身來筷子動兩下,一盤菜就裝了一大半在自己碗裏。

很快就將肚子吃得圓鼓鼓,桌上的其他人都目不轉睛的看向他,可礙著他族長的身份,也不敢多說什麽。

吃酒席就要有吃酒席的樣子,比如隨禮一百,最少要吃兩百塊錢回來,只有這樣才能回本,當然實在不行拖家帶口也要吃回來。

所以只要是有酒席,桌子上都有不少老人跟孩子。

新娘子叫盧晶瑩,小姑娘就比張哆哆大一歲,但看上去要成熟很多,張子坤看上眼的女人漂亮是必然的,除了漂亮外竟有一種風塵的感覺,虎口處的紋身讓人不是很舒服。

恐怕也是個脾氣暴躁的小辣椒!

張哆哆對這個嫂子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只是不太親近。

她默默坐在一旁靜靜地喝著飲料,不發一言!

這頓酒席吃了將近兩個小時,張五良視若無人用塑料袋裝了好幾道菜放兜裏,看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始作妖。

“會員啊,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黃會員楞住,明知道張五良不安好心,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好怯怯弱弱走了過來,臉上諂笑道,“五良叔,你有啥吩咐啊?”

“我跟你說,子坤這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一看就很聰明,他是孫子輩人中最有出息的,第一個在縣城買房,第一個結婚的,將來肯定前途不可限量,你們一定要將他看得重點,切不可拖他後腿啊!”

張五良頓了頓,繼續說,“我們老張家不怕了,不怕了,子子孫孫都這麽有出息,是我們祖先保佑,祖先保佑!”

黃會員面有不悅,又不好發作,只能隨口應付,突然張五良拍著她的肩膀,“子坤是我看著長大的,今兒要不是他結婚,我這把老骨頭肯定也不會來這一趟,身為族長,肯定是希望我們老張家人才輩出,成龍成鳳,只不過今兒有點背時,這腳不小心壓了一下,現在疼得鉆心,本來我也不想多說啥,畢竟是大喜日子,不過我也不想為難你們,就賠我一點醫藥費好了,不多不少正好兩千塊錢!”

啥?兩千?這老不死的怎麽不去搶?

黃會員暗罵了幾句,整張臉都在不停抽搐,礙於面子也不敢發怒。

這時,張強明悻悻然站了過來,清了清嗓子,“會員啊,我覺得叔老說得不錯,你想啊能把他請過來當媒人,這個媒人紅包自然是要給的,至於他的腳也是因為要來當這個媒人才會受傷,怎麽說也是我們家做得不對,我看咱就給三千塊錢吧,兩千塊錢給叔治腿,另外一千就當是媒人紅包!”

張強明還沒說完,腳指頭就傳來一陣鉆心地疼,黃會員怒瞪著他。

“還是強明這孩子懂事,會員啊,喜事堂中莫要讓大夥兒為難,我看這件事就照強明說的辦吧!”

黃會員真的是恨得牙癢癢的,又猝不及防給了張強明一腳,而這一腳更是用了十成的力氣,張強明強忍著不敢出聲,臉都疼得變形了,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從兜裏掏出五百塊錢,“五良叔,我兜裏就五百塊錢了,要不你就拿這個錢去買點營養品補補吧!”

“我說侄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強明雖說身體不太行,可畢竟是你的男人,你可不能當著兒媳婦娘家人的面這麽辱沒了你的男人,將來兒媳婦怕是要在你頭上做窩了!”

張五良一把奪過五百塊錢,卻沒有要離開之意。

“阿娘,阿娘,你就給叔老三千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等下被我媳婦看到,我們多沒面子啊!”

張子坤也過來勸道。

要知道黃會員可是出了名的守財奴,雖說這兩年在外頭也做了些生意,但不該花的錢她可一分也不會多花。

她自然也看出這老不死的是什麽意思,只怕這個錢不掏,他會一直賴在這,最後沒辦法黃會員只好忍痛再掏了兩千五。

張五良拿著這三千塊錢喜滋滋回家去了。

他是開心了,張強明卻是生生挨了好幾腳,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晚上。

剛吃過晚飯,送走了客人,一行人浩浩湯湯回到家,黃會員從廚房摸出一把菜刀,朝著正在吃瓜子看電視的男人砍了過來。

“你這老不死的,怎麽還不把你咳死,害的我多花了三千,你是這麽多年從來沒賺過錢,一直吃軟飯,吃我的傳穿我的,什麽時候這個家輪到你做主了啊?你怎麽不去死啊?你死了我就不需要養一個閑人了,你吃吃喝喝逍遙得很,吃苦受累的從來都是我一個人,你今天不幫我就算了,你還連同外人一起來欺負我,看我今日不砍死你!”

今天的這個幾千塊錢花的不是一般冤,黃會員本就憋了一肚子火。

張強明現在身子調養得很好,不像之前風一吹就倒了,見到黃會員提著菜刀,他不慌不忙地緊緊扼住人家的手腕,呸了一口,“你還以為我是當年的張強明嗎,我告訴你,黃會員,現在我身體恢覆好了,十個你都不是我的對手,你要是今天敢用刀砍我,我就揍死你!”

黃會員手腕被扼住,一時間無法動彈,痛感遍布周身。同時菜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張強明隨手將菜刀扔得老遠,然後反手將黃會員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落在她的胸口,這時像一頭老虎發洩著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委屈跟憤懣。

“阿爹,你快住手,再打下去,阿娘就會死的!”

張子坤夫婦趕緊過來制止。

可這麽多年的委屈,又怎麽可能馬上消散呢?

張強明把過來勸架的兒子推到一旁,憤怒的拳頭如冰雹一樣落在黃會員的身上,很快就鼻青臉腫不成人樣。

張強明並不解氣,又抽來皮帶。

黃會員從來沒想過,那個看著柔柔弱弱走兩步就要喘氣的人,竟會對自己下死手。

她呆楞看著天花板一時忘了反抗。

最後是張子坤看不下去了,把張強明撲倒,才流了黃會員一命。

“阿爹,你怎麽敢的啊?你怎麽可以打阿娘啊?她可是你的媳婦啊?要不是她一手帶大我們,要不是她撐起這個家,我們早就餓死了啊?”

張子坤跌坐在地上,雙眼都是火光,憤怒的火光將他整個人都填滿了。

雖然他骨子裏也不喜歡這個摳門又小氣長得不好看的阿娘,但他從沒有對阿娘動手過。

黃會員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臉上以及鼻子都在滴著血,“張強明,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快,快攔住你阿娘,她要離開出走了!”

張強明急得從地上爬起,可黃會員已經把門摔得如地動山搖,一瘸一拐往車站走去。

等張子坤等人趕到時,黃會員早就坐上了大巴離開了這個破地方。

“晦氣,走就走了!我才不要這樣的悍婦!”

家暴只有0次跟無數次,這麽多年一直都是黃會員家暴張強明,可她從沒想過真把這個軟飯男給弄死,頂多也只是虛張聲勢。

可張強明的反抗,帶給黃會員災難性的震撼,拳拳到肉的痛感,擊碎了她內心深處最後一絲柔軟。

就這樣,她選擇離開這個堅持二十多年的家!

這一走,就再也沒有想過會回頭。

黃會員跑了的信息第二日傳到村子裏的每個角落,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也有人偷著樂。落井下石從來都是這個村的人最擅長做的事情。

“這個不孝子,好好的媳婦,怎麽就被他大打跑了,這個逆子,他怎麽敢,怎麽敢的啊!”

王秀花得知消息在家哭得呼天搶地遍體生寒,他攏共膝下就只有四個兒子,老大早死,而剩下的這三個,一個不如一個!

她默默地走進房內點了一根香,“緒茆啊,你可一定要保佑黃會員早點回來啊,她要是真跑了,強明這孩子家都保不住了啊!”

怎麽會不擔心呢?

張強明的媳婦雖說有些小氣摳門,可是很能幹,會賺錢,一個女人用那雙勤勞的雙手撐起這個多病多災的家,如果沒有她,張強明恐怕早就病死了更別說能天天吃人參吊命。

張強國現在都四十好幾了,個子又矮,也沒什麽能力,這輩子恐怕媳婦是沒望了。

再看看張強盛,也不知道以後會是個什麽下場,趙小惠這兩年可是越來越不喜歡在家待,每次回來就給兩個娃子買點衣服吃的,待一晚上就跑了。

老人家看著房內點燃的香火,老淚縱橫!

這個家,已是搖搖欲墜,也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阿奶,你怎麽又流眼淚了啊?你的眼睛不能再流淚了,我扶你出去曬曬太陽!”

張哆哆剛進門就看到王秀花跪在自家的菩薩面前,一雙眼睛紅紅的,臉上都是淚。

她擡手擦掉王秀花臉上的淚花,心疼不已。

“哆哆,你讀書多,腦子聰明,一定要想辦法讓你二伯娘早點回家啊,這個家沒她得散啊!就當是阿奶求你了,哆哆,你幫幫阿奶行不?”

“阿奶,您別激動,二伯娘只是一時想不通,想通了會回來的,你放寬心哈,切不可急傷了身子!”

張哆哆溫柔地安慰著,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阿奶是個很有家庭責任感的人,做夢都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無病無災,她怎麽可能承受得住如此大的打擊?

黃會員會離家出走是女性的覺悟,張哆哆甚至覺得這只是一個開始,往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忍受不了自己的男人離婚,婚姻不再是束縛女人的紐帶。

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更多的女性選擇離開難過,而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這些,她不敢開口跟阿奶說!

只能耐著性子安慰著阿奶。

王秀花急火攻心,全身燥熱,頭也跟著昏昏沈沈的,身體也像灌了鉛一樣挪不動。

沒多久,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這天,張哆哆像往常一樣在廚房給王秀花熬夜,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她轉頭一看,發現是自己那個腿腳不便的阿爹。

先是一楞,然後淡淡說了句“廚房有油,地上滑,你趕緊出去,等下摔倒了,沒人伺候你!”

要是往常,張強盛肯定會給這個不孝女兩巴掌,但今天的他格外和善,竟張開對這個自己一直都不喜的女兒笑了笑。

“行,阿爹,等下就回去,我想看看廚房有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實在是太餓了!”

張強盛會瘸腿進來找吃的,她確實沒想到,按照張強盛這個性子,還能忍這麽久,估計老早就開始大喊大叫,發洩自己的不滿。

不過這兩天,她每天早起抹黑伺候阿奶,自己也是隨意對付兩口,通常都是過了飯點才做好飯,也難怪張強盛會親自來廚房覓食。

“你先出去等著,我現在開始做飯!”

誰知剛一站起身,就暈了下去。

等她醒來時,廚房的門已經被反鎖上,自己手腳被人用繩子綁住,還有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

廚房沒開燈,裏面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而那個光著身子的男人,皮膚黝黑,臉頰紅潤,好像喝了不少酒。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渾身上下竟沒有一點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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