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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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眼看離預產期越來越近，隨著月份的增大，很容易導致胎兒缺氧窒息，所以趙小慧無法再繼續待在窯洞裏，最後沒辦法只好跟著黃會員一起去漢江。
黃會員在漢江過得還不錯，租了個小房子，裏面的生活用品都一一俱全。
那是張強盛夫婦第一次出大山，外面的世界燈火酒綠精彩紛紛，是如此新鮮又靚麗。
在黃會員的安排下，張強盛去了附近的化工廠做事，一日也有十幾塊錢，而趙小慧則在家養胎。
在鄉下，尤其是像張強盛他們這種窮苦人家，生孩子基本上都在家裏，有錢的請個穩婆，沒錢的就自己硬生，像那種胎位不正臍帶繞頸的情況，比比皆是，當然孕產婦的死亡率也非常高。
來了大城市後，才有了去醫院生孩子的概念，張強盛除了每天喝點酒外其他的錢都存了起來。
這一胎，他們都非常重視，再加上之前趙小慧難產差點連命都沒有了，所以這次說什麽都要去醫院。
黃會員租的房子在郊區，張強盛怕趕不及，就讓趙小慧提前辦理住院。
在大醫院生孩子，放眼整個山村，趙小慧都是第一人，而這次也生得非常順利，只花了三四個小時。
從醫生手中抱過孩子後，張強盛撲通一聲跪在醫院的走廊口，口中大喊一聲，“謝謝老天爺謝謝祖宗保佑，我張強盛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說完之後，已是老淚縱橫！
趙小慧同樣也紅了眼眶，她終於生了個兒子，從此以後在整個張家就可以揚眉吐氣一番，再也不會有人罵她是不會生兒子的老母雞了。
可誰也不知道這個兒子的到來，卻無形中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趙小慧生下孩子後，就出了院，畢竟醫院的費用可不是他們這等窮人能消費得起的，多待一日就多花一日的錢。
再者這個胖小子特別能吃能睡，母乳本就不夠，只能再填點奶粉，可他們身上都沒啥錢，所以就當下決定，待著才剛出生的孩子又從漢江回來了。
雖然家已不成家，可大家都沈浸在幸福的時刻，王秀花抱著小嬰兒不撒手，其他人也都提前來看望產婦。
日子雖然過得很苦，但一家人還是覺得溫暖又幸福，特別是張強盛有了兒子後，整個人都變了，性格也溫和了不少。
王秀花每天洗衣做飯給小寶寶蒸米糊，樂此不疲。而張強盛則去山上做事，只要啥賺錢的就都去做。
就在一家人以為日子還會再好起來時，這天晚上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計生辦的人。
張強盛他們都以為只要孩子順利生下來，事情就會過去，所以才會跑回家來，誰知回來不到三天，那些人又上了門，原來是村裏有人去舉報！
為首的那人看了眼還在坐月子的趙小慧，冷哼道，“之前人口普查時，你們就一直不出現，還真是讓我想不到，你們竟然偷偷去生孩子了！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我們也不可能再重新塞回去，現在按照規定，張強盛要麽就去坐幾年牢，要不就罰個幾萬塊錢，你們自己選吧！”
“坐牢肯定是不行的，我們小慧還在坐月子，這一家子都要靠我家阿盛養活，罰款的話，能不能少罰點啊？你也看到我們家的情況了，都窮得叮當響，唯一值錢的東西也被你們拿走了，哪還有錢啊？能不能幫個忙，通融通融一下啊？”
聽到要坐牢，一家子都慌了。
“不想坐牢也行，那就罰款吧！”
對張強盛而言，不論是坐牢還是罰款都是滅頂之災，但相對而言罰款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幾萬塊錢，也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可把家裏給愁壞了。
“你們看還能不能再少點，我們家實在拿不出啊？”
王秀花哭成淚人，趙小慧還在坐月子，身子虛弱得很，再加上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奶娃，家裏經此一鬧，都亂成一鍋粥。
頃刻之間哭鬧聲不絕於耳！
“你們別不識好歹，一萬塊錢已經很少了，再不行，我就直接抓張強盛去坐牢！”
此言一出，有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立馬就將張強盛摁住，不讓他動彈。
“我出，我們出，求你們行行好，不要抓他去坐牢！”
趙小慧掙紮著坐起身來，這一動又將縫合的傷口給生生撕開，她疼得吸了吸鼻子，猛然皺了皺眉，“只是我們一下拿不出這麽多來，能不能再多給我們幾天時間啊？”
“最多三天，自己帶好錢去村裏交罰款，要是三天後沒交齊，我就只好把人抓去！”
就像是最後通牒，大夥兒連氣都不敢喘，待人都陸陸續續離開後，張強盛一腳把桌子給踢翻，罵了幾句，“媽的，我上哪兒去搞錢？就是把我賣了也湊不出這麽多啊？我說趙小慧你這個敗家娘們，你怎麽就答應了人家呢？我們真不交，他還能殺了我不成？真是晦氣，娶了你這個敗家玩意！”
趙小慧強忍住眼淚，擡起頭看向張強盛，這一刻她的目光看似溫柔實則很堅定，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看你才是個敗家玩意，要不是娶了我，你現在說不定混得還不如張富財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玩意！”
張強盛從沒想過有一天，趙小慧會反抗，楞了一會兒，“你說啥？你敢罵我？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生了個兒子，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
最近的日子過得過於舒適，張強盛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脾氣，如今又經此一遭，本性也暴露無遺，薅起趙小慧的頭發就拽了過來，往墻上撞去。
沒一會兒趙小慧的額頭已是鮮血淋漓。
“知道錯了嗎？下次還敢不敢頂撞我？”
趙小慧先是一楞，隨後咬牙切齒說道，“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或許是那一瞬，讓趙小慧徹底清醒了過來，即使她生了兒子，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結局，張強盛的本性也不會因此改變。
她要做的就是改變自己的命運！
雖然趙小慧已咬牙切齒認了錯，可張強盛卻不依不饒又拿她撒了一頓氣才消停，當王秀花趕到時，趙小慧已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就堅持去找了剛回村的黃會員，同時還找了其他人，湊齊了這一萬塊錢。
可誰知在讓張強盛去交錢的這日，又出了事。
張強盛家有多窮可是眾所皆知的事兒，趙小慧如今一下子拿出一萬塊錢，可遭了不少人的妒忌，就在張強盛出去的路上，就被一群人圍堵，除了平時經常一塊喝酒吃飯吹牛的方平外，甚至還有張清華等人。
“強盛啊，你這是去哪兒啊？”
張清華明知故意，特意攔路，張強盛瞪了張清華一眼，“怎麽啦？我就出個門，也要跟清華隊長匯報啊？”
“那倒不是，我尋思著今天你是不是該去村裏交錢了？我怕你遇到麻煩，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啊？”
“交錢？交啥錢啊？阿盛哥你咋了？犯了啥事啦？”
方平一臉驚訝看向張強盛，這個方平雖說是外村人，但張強盛因為超生而罰款的事鬧得雞飛狗跳，不可能還有人不知情。
張強盛此時只想快點去交錢，並不想惹其他麻煩，誰知這個張清華竟率先回道，“方平啊，枉你還是阿盛的兄弟，連這點事都都不知道，你阿盛哥因為生兒子的事被村裏罰了一萬塊錢，今天正好是雙方約定好交錢的日子！”
聽到一萬塊錢，方平眼睛都直了，當下摟緊張強盛巴結道，“阿盛哥，你這也太夠意思了吧？你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還不請我們兄弟幾個搓一頓啊？早些年因為嫂子生不出兒子來，你沒少遭人白眼，如今你終於能揚眉吐氣一回，結果你卻隱瞞此事，這也太不把哥們幾個當兄弟了吧？今兒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下館子好好慶祝慶祝！”
“可是……”
“可是什麽啊可是，就現在吧！清華哥，你也一起吧！”
這幾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不給張強盛反駁的機會，將人連拖帶拽拉去了鎮上一個高檔的會所。
這群人從來沒有來過所謂的會所，雖只是個小小的地方，但布置得很精致，粉色的燈光讓人體的激素都發生了變化。
一進門就看到一排被磨損了皮的沙發，且上面坐著好幾個穿得很露的中年婦女，那些婦女一個個臉上刷得白白的，嘴巴紅紅的，就跟深夜的女鬼有得一比。
這幾人第一次看到，還被嚇了一跳。
“幾位哥哥，你們是要休息還是吃飯呢？”
裏頭有個年齡大的婦女，看到進來四五個男人，就像覓食很久的獵物，眼睛都發著紅光。
這幾個男人，從來遇到這種情況，一個個慫得不行，最後還是方平說了句，“一般其他客戶來這都是休息的還是吃飯的呢？”
那幾名婦女面面相覷，通常來第一次的顧客很容易被殺豬，這不經幾名婦女蜂擁而上，將幾個男人都拉進了包間。
這一進房間就待了三四個小時才出來，這次的體檢非常刺激，就連一直在這方面不爭氣的張清華也都玩得暢快淋漓。
可一到付錢的關鍵時刻，大家就把張強盛給推了出去。
進了這種地方，不付錢怎麽可能讓你輕易出來？
一番拉扯，張強盛最後花了快兩千，可如此一來他就交不齊罰款，又怕村裏抓他去坐牢，最後沒辦法只好灰溜溜逃回了家！
他回來的時候，趙小慧正在奶孩子，這小奶娃吃得多，而趙小慧奶水不夠，每天只好忍著劇痛起身蒸米糊。
看到張強盛坐在火爐旁，趙小慧楞了楞，“你罰款都交好了？村裏說啥了沒？”
“沒……沒說啥！”
張強盛支支吾吾道，低下頭不敢看趙小慧。
趙小慧本就是心思單一的人，自然也不會懷疑其他，點頭道，“那就好，看到你回來這麽晚，還以為又出了啥事呢，你吃晚飯了沒？沒吃的話，我給你熱點飯菜將就下吧！”
為了順利生下這個兒子，家裏可謂是一貧如洗，所有值錢的都被拿走了，日子過得越發拮據，再者趙小慧已經有一年多沒去飯店做事，一家幾口的日常都靠王秀花拼命勞作，勉強能填飽肚子。
而這次的一萬塊錢都是趙小慧拖著柔弱的身子東奔西走去借來的，如果再出什麽意外，這不就是要了她這條命嗎？
張強盛搖頭道，“我不餓，就是有點累，我去洗個澡，想早點休息！”
其實他也不是不清楚當前的處境，可他根本就架不住別人一口一句“張老板”，他喜歡被人高高捧在天上的感覺，喜歡那份充大佬的虛榮，這會讓他快樂。
可當從天上摔下來回歸現實，他已經沒了臉去面對家裏人，此時此刻只想洗去滿身已宣洩過的欲望以及羞恥，找張床將自己埋進去，什麽都不管！
“先吃點東西，再去睡覺吧！”
現在日子過得這麽艱難，想必張強盛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去外面大吃大喝，又剛過飯點不久，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肯定還餓著。
於是趙小慧又把剩飯剩菜給熱了熱，還親自端給張強盛，做好這一切後才去給小娃娃餵米糊。
一直到晚上九點，王秀花正在火爐旁剝玉米，現在山裏已經通了電，只要不刮風下雨，晚上也能像白天一樣幹著活，非常方便！
正在王秀花賣力幹活時，聽到門口有人急促地敲門。
“張強盛，你趕緊給我出來，你快給我出來……”
敲門的正是張清華，在張清華後面還跟著好幾個村裏的人。
“你們這麽晚來找我家強盛，是有什麽事嗎？”
王秀花披了件外套，把門給打開，看到村裏的人，她不由自主害怕了起來。
“嬸娘，我們可不想為難你一個老人家，你還是把張強盛給喊出來吧！”張清華道，然後又搬了幾張凳子給村裏那幾個人坐。
“我家強盛到底是犯了什麽事，你們這大晚上也不放過他？我們不就是多生了一個娃嗎？而且我們也已經交了罰款，你們怎麽還這麽不依不饒的！”
王秀花急眼了，要知道每次村裏來人都要大鬧一場，家裏已經都快被砸光了，甚至連房梁柱都被砍了幾刀，這所本就破爛的小木屋，已是搖搖欲墜風燭殘年，經不住任何人折騰。
“老人家，我真不想為難你們，而且我們今兒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張強盛，他壓根就沒去交錢，要是交了錢，我們也不至於大晚上跑這山裏來！”
“嬸娘，今兒我還特意提醒阿盛老弟別忘了去村裏交錢，誰知他當沒聽到一樣，直接帶著錢去了鎮上吃喝玩樂，花了好幾千，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說好話，而是這次阿盛老弟做得真的太過分了，按照國家規定，是不能超生的，現在孩子你們生了，你們又不讓阿盛老弟去坐牢，那規定就是要罰款的，本來是要罰5萬，看在你們沒那麽多錢，日子也過得艱難的份兒，村裏就罰了一萬，可哪裏知道你們竟然連一萬都不肯交，有錢出去吃吃喝喝，就是不去交這個罰款，這讓我也很為難啊，這不是擺明了要跟村裏作對嗎？”
張清華這番話每一句都像是一把火，有條不紊地燃燒著這所小木屋。
聽到張清華這麽說，王秀花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胸口疼得無以覆加，她跌坐在地上，眼淚就開始往下掉，“我這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玩意！”
“阿奶，你別慌，沒事的哈，不怕不怕！”
正在睡覺的張哆哆聽到外屋的動靜，馬上就穿上衣服端了杯熱茶，沖到王秀花身邊，餵了人家好幾口熱茶。
“我阿奶身體不好，你們要是把我阿奶氣出什麽病來，我肯定會去告你們的！罰款的錢我們又不是不給，至於大晚上來氣我阿奶麽？”
張哆哆瞪著張清華一行人，對她來說只要是欺負阿奶的人，就都是她的仇人，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哆哆啊，這是大人的事，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就不要管了，快去把你阿爹喊起來吧！”
“我阿娘身體不好，要不你們先跟我說說是啥情況，我再去把阿爹喊來？”
“就是你們沒交罰款啊，說好了今天交的，可一直等到晚上都沒看到人，這不是故意的麽？”
聽到這，張哆哆已經什麽都明白了，肯定是這個不負責的阿爹又拿著阿娘好不容易湊起來的錢出去吃喝了，見錢不夠就幹脆不交溜回了家。
一定是這樣！
事情越鬧越大，即使張哆哆不想讓趙小慧知曉，當她過去喊張強盛時，趙小慧也跟著一同過來了。
“你為啥不去交錢，要跑去喝酒？你知不知道這個錢我跑了多少家才借到的？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活活氣死啊？”
當趙小慧知道張強盛花了快兩千後，心態已經崩了，她再也忍無可忍，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腦袋去撞墻。
“我嫁給你這麽多年，一直為了這個家努力，賺錢的是我，養娃的是我，什麽都是我一個人硬撐著，你作為一個男人又做了什麽？你怎麽還是跟個孩子一樣長不大，是不是只有我死了，這一切苦痛就結束了！”
很快趙小慧的額頭上砸出一個巨大的血包，鮮血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此時的她可謂是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小慧啊，阿娘求你了，你不要這樣，你不能這樣傷害自己啊！你看看志偉，他還沒滿月，你怎麽忍心讓他沒了親娘啊？小慧啊，你還年輕，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王秀花抱著小志偉一直哭，小志偉雖說還未滿月，可當他看到趙小慧在哭時，也揮舞著小手臂不停地哭，而大一點的張餘則緊緊抱著趙小慧，嘴裏一直喊著，“阿娘不要死，餘餘不要阿娘死，餘餘要阿娘抱抱，阿娘抱抱……”
趙小慧到底是個心軟的人，看著自己兩個哭得那麽淒慘的娃，最後停止了如此瘋狂的舉措，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坐在角落，無助又悲傷。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對她的人生已經徹底絕望了。
在那一刻她甚至羨慕那些曾不顧一切用各種手段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最起碼她們是勇敢的，也是自由的！
可她呢？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活不對死不起才是最悲哀的吧！
此時此刻，她再次深刻體會到“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她的心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悲傷的情緒似一頭猛獸，吞噬著她，撕碎著她！
“阿爹，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全部拿出來！”張哆哆道。
別看只是個幾歲的孩子，可這話擲地有聲，無形中給人指出了方向。
“就只有七千多！”
趙小慧剛鬧的一出，讓張強盛心生忌憚，他不敢再輕舉妄動，老老實實把自己兜裏的錢全部掏了出來。
“把錢都給我！”
張哆哆不容他多想，直接從張強盛手中搶過錢袋子，把裏面的錢都倒了出來，數了數還有7859元，她把這些錢都交給了村裏，再次鄭重地承諾，“這件事是我們的錯，相信我阿爹定是在別人的慫恿下跑去喝酒，才誤了交錢的時間，現在我們只能交出這些錢，剩下的錢最遲後天我們會交全，我們不是不懂法，也不是要跟村裏對著幹，只是我們家實在太窮了，我想你們也知道我阿爹有多想要個兒子，請你們放心，這個錢我們不會賴掉的，若是後天無法補交，你們可以直接將我阿爹抓去坐牢，我們絕無意見！”
“張哆哆，你在說什麽？”
張強盛已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當場把張哆哆給撕爛了。
可張哆哆並不想理會他，繼續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我阿奶年紀大了，阿娘身體不好，弟弟跟妹妹還很小，你們只是想盡快完結此事，並不想鬧出人命，若真鬧出大事，對大家都不好，所以還請再給我們兩天時間，我們一定會盡快補交的！”
張哆哆這番話既給自己爭取了時間，同時也給了他人一個承諾，那些人看了看王秀花跟趙小慧，覺得張哆哆此言非虛，於是摞下一句，“那就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後，就離開了。
待大家都離開後，張強盛又開始發起脾氣來，他往門上踢了好幾腳，“遇到你們這群娘們真是絕了，一個個的只知道敗家！”
罵完他就跑回屋去睡覺了！其實張強盛心裏估計也不太好受，可他一向是個愛面子又好吹牛的人，經此一鬧面上有些掛不住，所以就發洩發洩。
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很久，看到趙小慧跟小孩們都沒回來，又開心擔心起來，但他脾氣很大，即使再擔心也不可能去祖宅那邊看看情況，就這樣一個人別扭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亮。
趙小慧額頭上的血包經王秀花一晚上的熱敷後，已經消腫了不少，但想要徹底恢覆，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大家幾乎都是一晚上沒睡，張哆哆跟王秀花輪流帶孩子，還要時不時盯著趙小慧，怕她又想不開。
兩娃也特別鬧騰，一晚上哼哼唧睡不踏實，好幾次被噩夢嚇哭，王秀花跟張哆哆只得一人抱一個耐心地哄著，同樣也是折騰了一晚。
天尚未大光，張強盛就來敲門，還帶來一大盆炒粉，平時早餐能吃頓面條都已經夠奢侈了。
“阿娘，小慧，我做好了早餐，你們快來吃點吧？”
張強盛低聲下氣道，原來他一早就去鎮上買了幾兩肉還有一些零食，回來就馬上做炒粉，炒粉做好後又馬上裝盆送過來。
他也自知理虧，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跟趙小慧道歉。
“小慧，強盛他送早餐過來了，要不我們先開門讓他進來吧？你說怎麽樣？”
看著張強盛站在門口，王秀花瞬間心就軟了下來，可又怕趙小慧不高興，於是便詢問著趙小慧的意見。
趙小慧此時心裏還憋著氣，可又不想讓王秀花為難，畢竟王秀花對她自始至終都像對自己的親閨女一樣寵愛。
思考再三才點了點頭。
王秀花算是松了一口氣，馬上把門打開放張強盛進屋，看著自家兒子那一對黑眼圈，只是無奈搖了搖頭，“這件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對，趕緊去跟人家好好道個歉吧！”
張強盛只是嗯了聲，就把事先單獨給趙小慧準備好的炒粉端了進去，像之前每次吵架一樣，張強盛手捧著碗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慧，我錯了，我昨晚不該那樣對你，是我一時沖動犯了迷糊，你不要再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你，再也不會！”
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從張強盛嘴裏說出來，每次都是言真意切，可能說的時候確實是這般想的，只是過兩天他就給忘了。
張強盛的承諾就跟他放的屁一樣，又臭又響，但是持續性不高。
剛嫁進門時，趙小慧年紀還小，那時還不懂事，覺得嫁了人一切就該以夫家為重，即使遭受委屈與淩辱打罵，她也只能生生受著。
可如今不同，現在的她已經懂事了，她想擺脫這種命運。
“我永遠都不可能相信你，永遠都不會，你給我記住，現在的我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從現在開始，我與你再無瓜葛！”
張強盛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繼續嬉皮笑臉道，“開什麽玩笑，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從你嫁給我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我讓你怎麽樣，你就該怎麽樣，我數到三，你要再不吃東西，我可就不管你了！”
趙小慧只是冷冷的看了張強盛一眼，然後接過他手上的碗筷，狼吞虎咽著，現在的她一定要把身體養好，把自己照顧好，絕不可能再餓著自己。
這一碗炒粉，她吃得很快，兩三口就吞下肚，“阿娘，這個炒粉味道挺不錯的，還有嗎？我還想吃一碗！”
這下，張強盛楞住了。
若是之前，趙小慧肯定會鬧絕食，一鬧得鬧好幾日，總是拿自己身體撒氣，今天是個什麽情況？
但轉念一想，又開始竊喜，畢竟趙小慧肯吃自己做的早餐，這就表明，她已經在心裏原諒自己了，這番操作，只是順勢下個臺階罷了。
張強盛喜滋滋道，“還有，還有，我去給你裝！”
這一碗炒粉，也讓大家心裏都松了口氣，日子又恢覆如常，而接下來的兩天張強盛拿著趙小慧跟張哆哆四處借的兩千塊錢去補交了罰款。
一切又像回到最初，很快趙小慧就出了月子，不過這次趙小慧吃得較多，再加上家裏養的幾只老母雞非常賣力下蛋，所以她的身體養得相比較而言還算不錯。
剛出月子的她，也不著急去幹活，而是一直在家呆孩子，可謂是門都不出，直到立秋黃會員回來後，才過去了一趟。
這個黃會員在外面打工也快一年了，雖說人是瘦了不少，但氣色比之前好很多，整個人看上去也很洋氣。
兩人聊了大半日才回家，一回到家後，趙小慧就把張強盛拉進了臥房。
“強盛，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跟二嫂出去打工，你想想，這次我們為了生志偉，已經欠了不少錢，那個小飯店賺得還不夠我們一家子開銷，我今兒也去找了二嫂簡單聊了下，她說在外面幹活也不算累，一個月能賺好好幾千塊錢，我就想著，而且最近這幾年村子裏也有不少人出去打工，我們自己窮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可不能讓志偉以後也過著這樣的日子，你放心，我保證每個月會寄生活費回來，一定不會餓著你們！”
“可是……”
張強盛還是有點猶豫，這麽多年，他與趙小慧時常爭吵，但從沒真正意義上分開過，他也在害怕。
“你想想，如果我在外面能賺錢，到時候再把你們都接過去，不說漢江了，就拿咱鎮上來說，那些有錢人的穿著打扮吃的用的都比我們好太多，你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嗎？”
趙小慧補充道，現在她的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出去！
說句心裏話，誰不想過有錢人的生活呢？住在這大山裏也沒有閑著，每天早出晚歸，可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一輩子被困於此。
之前趙小慧並沒有生下兒子，如今張志偉還是個奶娃娃，想必這個趙小慧也不可能拋下兒子不管不顧。
想通這點後，張強盛並沒有反對，“那你打算跟二嫂啥時候出去？”
“大嫂是請假回家的，估計過兩天就要走，我第一次出遠門，跟二嫂一起出去的話，也有個照應，只是我擔心阿娘不同意我出去。”
才剛生下兒子，就要出去打工，估計很多人都不理解，但趙小慧比任何人都清醒，這是她唯一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如果沒抓住，以後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阿娘這邊沒事的，我來溝通，前幾日我去搞了點柴，賣了一百多塊錢，明兒我帶你去鎮上買件新衣服，總不能穿得破破爛爛出去，到時候別人會瞧不起咱們的！”
張強盛緊緊握住趙小慧的手，雖心有不舍，事已至此也無濟於事。
就這兩句話，像是一抹陽光溫暖的包裹著趙小慧，要知道從她嫁進門，一直穿著的都是張強盛的衣服，縫縫補補一年又一年，在飯店的工服反而是她最拿的出手的一件。
可那畢竟是飯店的工服，上頭沾染不少油煙味，根本就穿不出門。
雖然很想買件新衣，但她還是拒絕了，“其實我穿這衣服也挺好的，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手頭上並不寬裕，有這個錢還是留給家裏用吧！”
“沒事沒事，反正我們家已經夠窮了，也不怕再窮一點，明兒我就帶你去買衣服，順便再買兩斤排骨打幾兩酒回來，我看鎮上那些做生意的女人，都是能喝酒的，咱也不能落後，還有你這個普通話還要學起來，來，我現在教你講普通話，比如，我們這邊說恰飯，那用普通話就叫（ci飯），來跟我念一遍，（ci飯）”
“吃飯！”
“你念得不對，是ci飯，來再念一遍！”
就這樣，張強盛反覆教趙小慧講著普通話，將他所知道的全部教給趙小慧。
次日是周六，張哆哆每個周六都會去鞋店幫忙，或者是學著納千層底，想在天氣冷的時候親手給王秀花做雙像樣的鞋子。
可今天卻非常奇怪，天還沒大亮，公雞也才剛打鳴，張強盛就過來敲門，“阿娘，哆哆，你們快去幫忙帶娃，我跟小慧去趟鎮上！現在就過去哈，娃兒們還在睡覺！”
王秀花馬上就開始穿衣服，“哆哆，你就在這繼續睡，阿奶先過去看看情況，等下就回來！”
“阿奶，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睡飽了！”
張哆哆也迅速穿好衣服，如今王秀花身體不如之前，總是頭疼腦脹，三歲多的張餘正是狗嫌的年紀，一不留神就不曉得跑哪兒去了，而他們又是住在山裏，四處都是石頭，地面也不平等，很容易磕傷摔傷。
張志偉又還是個奶娃娃，時不時就要喝奶，餓了拉了又會鬧騰。
張哆哆實在是不放心讓王秀花一個人過去。
就這樣祖孫倆穿好衣服，就去了張強盛家。
房門虛掩著，兩個小朋友睡得正香，趁著小娃娃還在睡，王秀花就去燒熱水。
張志偉從出生基本上都是趙小慧自己帶，王秀花也只是偶爾搭把手，她怕自己來不及沖奶粉，就事先都準備好。
奶瓶裏還剩一口奶渣，王秀花舍不得倒掉，就重新往裏頭倒了點開水，然後洗奶瓶，再把洗奶瓶的水倒在碗裏，“哆哆，你嘗嘗看，你從小到大都沒喝過這種好東西，趁你阿爹他們還沒回來，快抓緊時間喝掉！”
“阿奶……”
張哆哆紅了眼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從小到大，王秀花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但凡有一點點好東西，都要給張哆哆留著。
此時對王秀花來說，即使只是沖奶瓶的水那也是有營養的好東西，也想讓張哆哆喝上兩口。
“你這傻丫頭，還楞著幹嘛，快喝掉，等下你阿爹回來就慘了！”
“好，謝謝阿奶！”
張哆哆端起那碗洗奶瓶的水一飲而盡。
那兩個小娃娃沒睡一會兒就醒了，張志偉一睜開眼就四處找人，沒看到趙小慧後，就開始嚎啕大哭。
王秀花把早先沖好的奶粉拿過來，誰知這小家夥一口也不吃，就一個勁兒哭，哭了好一陣嗓子都哭啞了，最後哭得太累了就睡著了。
“這孩子這麽黏他阿娘，以後可怎麽得了，這可是要把他阿娘給累死咯！小臭屁，哭起來嗓門這麽大，別人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阿奶打了你呢！”
王秀花抱著熟睡的張志偉，在屋內走來走去，像鄉下人帶娃很多都是把娃娃背在身上，如此一來也不耽誤自己幹活兒。
而小孩也都是在這種情況下很快就入睡了。
現在要做的農活雖然越來越少，但很多人還是會選擇這種走動的方式來哄娃，哪怕是娃娃睡著了也不肯停下來。
“阿奶，弟弟睡著了，你要不要把他放床上啊？你這樣抱著走習慣了，以後他就不睡床了！”
王秀花疑惑地看了張哆哆一眼，在此之前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希望小孩不要哭鬧就行，聽張哆哆這麽一說頓時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小心翼翼把張志偉放到床上。
誰知這床就像有刺一樣，張志偉先是扭了兩下小身子，然後又哭了起來。
聽到哭聲，王秀花又開始慌了，馬上把他給抱了起來。
“阿奶，我來哄弟弟，你先休息一下吧！”
看到王秀花額頭都急出了汗，張哆哆心疼不已，她慢慢地抱起張志偉，小心翼翼的哄著。
可能小孩更喜歡小孩，很快張志偉就止住了哭聲，瞪大那雙眼睛好奇地看著張哆哆。
與此同時，張哆哆也把奶瓶拿了過來，開始餵奶。
小張志偉許是餓極了，大口喝著奶，沒多久一大瓶奶就喝喝精光。
張哆哆看著這張可愛的小臉，心裏似乎在開始融化。
好像這個弟弟，也還不錯！挺好看的！
“哆哆，志偉他很喜歡你這個姐姐呀！”
王秀花也發現張哆哆此刻溫柔的眼神，也倍感欣慰。
當初也有不少人當著她的面說張哆哆肯定會打這個弟弟的，如此看來那些人的擔心是多餘的！
畢竟，張哆哆一直都是個懂事乖巧又溫柔的小女孩。
“嗯，阿奶放心，我肯定會帶好弟弟妹妹的！”
聽到張哆哆這句話，王秀花心頭有些難過，多懂事的孩子啊，可惜從小都沒人真正心疼過她！
張哆哆跟王秀花一直在張強盛家待著，王秀花則開始做早餐，而張哆哆帶著弟弟妹妹一塊兒玩，並耐心地給他們講故事。
張強盛跟趙小慧快到中午才回家，手上提了一大袋東西。
把大夥兒都驚呆了！
“你們這是什麽情況？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回家？”
王秀花問道，要知道她就去了一兩次鎮上，那個鎮上琳瑯滿目的商品，她可是一件都買不起。
可今天，張強盛跟趙小慧竟然提了整整五個袋子回家。
“阿娘，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你快試試看合不合身？”
趙小慧從袋子裏拿出一件藏青色的上衣遞給王秀花，這件上衣純棉的布料，摸著很舒服，雖沒有一點花飾，卻簡單大方，那排斜扣很精巧。
王秀花心頭很是歡喜，可還是堅持搖頭，“趕緊去退了，我現在還有幾件衣服可以穿，別把這個錢浪費在我身上，快拿去退掉！”
喜歡歸喜歡，可這種料子的衣服，肯定價格也很貴，全家都靠趙小慧一個人賺錢，她不能給家裏增加壓力。
“阿娘，沒事的，不貴的，你先試試合不合適嘛？買都買回來了，錢也付過了，你要是不肯收，那我就只能扔火爐裏燒了，反正也退不了！”
趙小慧道，忙假裝要把衣服丟進火爐。
這下王秀花急了，一把搶過衣服，“你這孩子，這新買的衣服，你還要丟掉，既然這衣服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你們可不準胡來！”
王秀花把衣服抱在懷裏，生怕被人搶了去，可是她又舍不得穿，小心翼翼把衣服疊好，放進袋子裏。
除了王秀花外，幾個孩子也都有不少零食，像雪餅果凍還有大白兔奶糖等，看到有這麽多吃的，小張餘高興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還哼著歌。
“哆哆，這是阿娘特意給你買的作業本，你看看，夠不夠？”
趙小慧又拿出一摞作業本遞給張哆哆。
在這個家張哆哆是最不受待見的，如今就連她都有禮物，這讓王秀花不得不懷疑趙小慧意有所圖。
“小慧，你今天是什麽情況，怎麽給大家都買東西了？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們啊？”
王秀花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阿娘，真沒事，就是出去一趟想給你們買點東西，這不哆哆作業本都是些廁紙，怕別的孩子嘲笑她！”
趙小慧回了句，然後又繼續去整理衣服。
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麽說，索性就等吃過午飯後再一家人做下來好好聊聊。
今天中午的飯菜也特別豐盛，還有蒸排骨，軟糯香甜的排骨看著特別有食欲。
可張哆哆不敢動筷，只是眼巴巴看著，舔了舔嘴唇。
張強盛見狀，便給張哆哆夾了兩塊，“以後啊，你想吃排骨，就跟阿爹說，阿爹給你做！”
啥？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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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離預產期越來越近，隨著月份的增大，很容易導致胎兒缺氧窒息，所以趙小慧無法再繼續待在窯洞裏，最後沒辦法只好跟著黃會員一起去漢江。
黃會員在漢江過得還不錯，租了個小房子，裏面的生活用品都一一俱全。
那是張強盛夫婦第一次出大山，外面的世界燈火酒綠精彩紛紛，是如此新鮮又靚麗。
在黃會員的安排下，張強盛去了附近的化工廠做事，一日也有十幾塊錢，而趙小慧則在家養胎。
在鄉下，尤其是像張強盛他們這種窮苦人家，生孩子基本上都在家裏，有錢的請個穩婆，沒錢的就自己硬生，像那種胎位不正臍帶繞頸的情況，比比皆是，當然孕產婦的死亡率也非常高。
來了大城市後，才有了去醫院生孩子的概念，張強盛除了每天喝點酒外其他的錢都存了起來。
這一胎，他們都非常重視，再加上之前趙小慧難產差點連命都沒有了，所以這次說什麽都要去醫院。
黃會員租的房子在郊區，張強盛怕趕不及，就讓趙小慧提前辦理住院。
在大醫院生孩子，放眼整個山村，趙小慧都是第一人，而這次也生得非常順利，只花了三四個小時。
從醫生手中抱過孩子後，張強盛撲通一聲跪在醫院的走廊口，口中大喊一聲，“謝謝老天爺謝謝祖宗保佑，我張強盛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說完之後，已是老淚縱橫！
趙小慧同樣也紅了眼眶，她終於生了個兒子，從此以後在整個張家就可以揚眉吐氣一番，再也不會有人罵她是不會生兒子的老母雞了。
可誰也不知道這個兒子的到來，卻無形中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趙小慧生下孩子後，就出了院，畢竟醫院的費用可不是他們這等窮人能消費得起的，多待一日就多花一日的錢。
再者這個胖小子特別能吃能睡，母乳本就不夠，只能再填點奶粉，可他們身上都沒啥錢，所以就當下決定，待著才剛出生的孩子又從漢江回來了。
雖然家已不成家，可大家都沈浸在幸福的時刻，王秀花抱著小嬰兒不撒手，其他人也都提前來看望產婦。
日子雖然過得很苦，但一家人還是覺得溫暖又幸福，特別是張強盛有了兒子後，整個人都變了，性格也溫和了不少。
王秀花每天洗衣做飯給小寶寶蒸米糊，樂此不疲。而張強盛則去山上做事，只要啥賺錢的就都去做。
就在一家人以為日子還會再好起來時，這天晚上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計生辦的人。
張強盛他們都以為只要孩子順利生下來，事情就會過去，所以才會跑回家來，誰知回來不到三天，那些人又上了門，原來是村裏有人去舉報！
為首的那人看了眼還在坐月子的趙小慧，冷哼道，“之前人口普查時，你們就一直不出現，還真是讓我想不到，你們竟然偷偷去生孩子了！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我們也不可能再重新塞回去，現在按照規定，張強盛要麽就去坐幾年牢，要不就罰個幾萬塊錢，你們自己選吧！”
“坐牢肯定是不行的，我們小慧還在坐月子，這一家子都要靠我家阿盛養活，罰款的話，能不能少罰點啊？你也看到我們家的情況了，都窮得叮當響，唯一值錢的東西也被你們拿走了，哪還有錢啊？能不能幫個忙，通融通融一下啊？”
聽到要坐牢，一家子都慌了。
“不想坐牢也行，那就罰款吧！”
對張強盛而言，不論是坐牢還是罰款都是滅頂之災，但相對而言罰款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幾萬塊錢，也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可把家裏給愁壞了。
“你們看還能不能再少點，我們家實在拿不出啊？”
王秀花哭成淚人，趙小慧還在坐月子，身子虛弱得很，再加上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奶娃，家裏經此一鬧，都亂成一鍋粥。
頃刻之間哭鬧聲不絕於耳！
“你們別不識好歹，一萬塊錢已經很少了，再不行，我就直接抓張強盛去坐牢！”
此言一出，有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立馬就將張強盛摁住，不讓他動彈。
“我出，我們出，求你們行行好，不要抓他去坐牢！”
趙小慧掙紮著坐起身來，這一動又將縫合的傷口給生生撕開，她疼得吸了吸鼻子，猛然皺了皺眉，“只是我們一下拿不出這麽多來，能不能再多給我們幾天時間啊？”
“最多三天，自己帶好錢去村裏交罰款，要是三天後沒交齊，我就只好把人抓去！”
就像是最後通牒，大夥兒連氣都不敢喘，待人都陸陸續續離開後，張強盛一腳把桌子給踢翻，罵了幾句，“媽的，我上哪兒去搞錢？就是把我賣了也湊不出這麽多啊？我說趙小慧你這個敗家娘們，你怎麽就答應了人家呢？我們真不交，他還能殺了我不成？真是晦氣，娶了你這個敗家玩意！”
趙小慧強忍住眼淚，擡起頭看向張強盛，這一刻她的目光看似溫柔實則很堅定，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看你才是個敗家玩意，要不是娶了我，你現在說不定混得還不如張富財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玩意！”
張強盛從沒想過有一天，趙小慧會反抗，楞了一會兒，“你說啥？你敢罵我？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生了個兒子，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
最近的日子過得過於舒適，張強盛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脾氣，如今又經此一遭，本性也暴露無遺，薅起趙小慧的頭發就拽了過來，往墻上撞去。
沒一會兒趙小慧的額頭已是鮮血淋漓。
“知道錯了嗎？下次還敢不敢頂撞我？”
趙小慧先是一楞，隨後咬牙切齒說道，“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或許是那一瞬，讓趙小慧徹底清醒了過來，即使她生了兒子，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結局，張強盛的本性也不會因此改變。
她要做的就是改變自己的命運！
雖然趙小慧已咬牙切齒認了錯，可張強盛卻不依不饒又拿她撒了一頓氣才消停，當王秀花趕到時，趙小慧已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就堅持去找了剛回村的黃會員，同時還找了其他人，湊齊了這一萬塊錢。
可誰知在讓張強盛去交錢的這日，又出了事。
張強盛家有多窮可是眾所皆知的事兒，趙小慧如今一下子拿出一萬塊錢，可遭了不少人的妒忌，就在張強盛出去的路上，就被一群人圍堵，除了平時經常一塊喝酒吃飯吹牛的方平外，甚至還有張清華等人。
“強盛啊，你這是去哪兒啊？”
張清華明知故意，特意攔路，張強盛瞪了張清華一眼，“怎麽啦？我就出個門，也要跟清華隊長匯報啊？”
“那倒不是，我尋思著今天你是不是該去村裏交錢了？我怕你遇到麻煩，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啊？”
“交錢？交啥錢啊？阿盛哥你咋了？犯了啥事啦？”
方平一臉驚訝看向張強盛，這個方平雖說是外村人，但張強盛因為超生而罰款的事鬧得雞飛狗跳，不可能還有人不知情。
張強盛此時只想快點去交錢，並不想惹其他麻煩，誰知這個張清華竟率先回道，“方平啊，枉你還是阿盛的兄弟，連這點事都都不知道，你阿盛哥因為生兒子的事被村裏罰了一萬塊錢，今天正好是雙方約定好交錢的日子！”
聽到一萬塊錢，方平眼睛都直了，當下摟緊張強盛巴結道，“阿盛哥，你這也太夠意思了吧？你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還不請我們兄弟幾個搓一頓啊？早些年因為嫂子生不出兒子來，你沒少遭人白眼，如今你終於能揚眉吐氣一回，結果你卻隱瞞此事，這也太不把哥們幾個當兄弟了吧？今兒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下館子好好慶祝慶祝！”
“可是……”
“可是什麽啊可是，就現在吧！清華哥，你也一起吧！”
這幾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不給張強盛反駁的機會，將人連拖帶拽拉去了鎮上一個高檔的會所。
這群人從來沒有來過所謂的會所，雖只是個小小的地方，但布置得很精致，粉色的燈光讓人體的激素都發生了變化。
一進門就看到一排被磨損了皮的沙發，且上面坐著好幾個穿得很露的中年婦女，那些婦女一個個臉上刷得白白的，嘴巴紅紅的，就跟深夜的女鬼有得一比。
這幾人第一次看到，還被嚇了一跳。
“幾位哥哥，你們是要休息還是吃飯呢？”
裏頭有個年齡大的婦女，看到進來四五個男人，就像覓食很久的獵物，眼睛都發著紅光。
這幾個男人，從來遇到這種情況，一個個慫得不行，最後還是方平說了句，“一般其他客戶來這都是休息的還是吃飯的呢？”
那幾名婦女面面相覷，通常來第一次的顧客很容易被殺豬，這不經幾名婦女蜂擁而上，將幾個男人都拉進了包間。
這一進房間就待了三四個小時才出來，這次的體檢非常刺激，就連一直在這方面不爭氣的張清華也都玩得暢快淋漓。
可一到付錢的關鍵時刻，大家就把張強盛給推了出去。
進了這種地方，不付錢怎麽可能讓你輕易出來？
一番拉扯，張強盛最後花了快兩千，可如此一來他就交不齊罰款，又怕村裏抓他去坐牢，最後沒辦法只好灰溜溜逃回了家！
他回來的時候，趙小慧正在奶孩子，這小奶娃吃得多，而趙小慧奶水不夠，每天只好忍著劇痛起身蒸米糊。
看到張強盛坐在火爐旁，趙小慧楞了楞，“你罰款都交好了？村裏說啥了沒？”
“沒……沒說啥！”
張強盛支支吾吾道，低下頭不敢看趙小慧。
趙小慧本就是心思單一的人，自然也不會懷疑其他，點頭道，“那就好，看到你回來這麽晚，還以為又出了啥事呢，你吃晚飯了沒？沒吃的話，我給你熱點飯菜將就下吧！”
為了順利生下這個兒子，家裏可謂是一貧如洗，所有值錢的都被拿走了，日子過得越發拮據，再者趙小慧已經有一年多沒去飯店做事，一家幾口的日常都靠王秀花拼命勞作，勉強能填飽肚子。
而這次的一萬塊錢都是趙小慧拖著柔弱的身子東奔西走去借來的，如果再出什麽意外，這不就是要了她這條命嗎？
張強盛搖頭道，“我不餓，就是有點累，我去洗個澡，想早點休息！”
其實他也不是不清楚當前的處境，可他根本就架不住別人一口一句“張老板”，他喜歡被人高高捧在天上的感覺，喜歡那份充大佬的虛榮，這會讓他快樂。
可當從天上摔下來回歸現實，他已經沒了臉去面對家裏人，此時此刻只想洗去滿身已宣洩過的欲望以及羞恥，找張床將自己埋進去，什麽都不管！
“先吃點東西，再去睡覺吧！”
現在日子過得這麽艱難，想必張強盛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去外面大吃大喝，又剛過飯點不久，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肯定還餓著。
於是趙小慧又把剩飯剩菜給熱了熱，還親自端給張強盛，做好這一切後才去給小娃娃餵米糊。
一直到晚上九點，王秀花正在火爐旁剝玉米，現在山裏已經通了電，只要不刮風下雨，晚上也能像白天一樣幹著活，非常方便！
正在王秀花賣力幹活時，聽到門口有人急促地敲門。
“張強盛，你趕緊給我出來，你快給我出來……”
敲門的正是張清華，在張清華後面還跟著好幾個村裏的人。
“你們這麽晚來找我家強盛，是有什麽事嗎？”
王秀花披了件外套，把門給打開，看到村裏的人，她不由自主害怕了起來。
“嬸娘，我們可不想為難你一個老人家，你還是把張強盛給喊出來吧！”張清華道，然後又搬了幾張凳子給村裏那幾個人坐。
“我家強盛到底是犯了什麽事，你們這大晚上也不放過他？我們不就是多生了一個娃嗎？而且我們也已經交了罰款，你們怎麽還這麽不依不饒的！”
王秀花急眼了，要知道每次村裏來人都要大鬧一場，家裏已經都快被砸光了，甚至連房梁柱都被砍了幾刀，這所本就破爛的小木屋，已是搖搖欲墜風燭殘年，經不住任何人折騰。
“老人家，我真不想為難你們，而且我們今兒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張強盛，他壓根就沒去交錢，要是交了錢，我們也不至於大晚上跑這山裏來！”
“嬸娘，今兒我還特意提醒阿盛老弟別忘了去村裏交錢，誰知他當沒聽到一樣，直接帶著錢去了鎮上吃喝玩樂，花了好幾千，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說好話，而是這次阿盛老弟做得真的太過分了，按照國家規定，是不能超生的，現在孩子你們生了，你們又不讓阿盛老弟去坐牢，那規定就是要罰款的，本來是要罰5萬，看在你們沒那麽多錢，日子也過得艱難的份兒，村裏就罰了一萬，可哪裏知道你們竟然連一萬都不肯交，有錢出去吃吃喝喝，就是不去交這個罰款，這讓我也很為難啊，這不是擺明了要跟村裏作對嗎？”
張清華這番話每一句都像是一把火，有條不紊地燃燒著這所小木屋。
聽到張清華這麽說，王秀花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胸口疼得無以覆加，她跌坐在地上，眼淚就開始往下掉，“我這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玩意！”
“阿奶，你別慌，沒事的哈，不怕不怕！”
正在睡覺的張哆哆聽到外屋的動靜，馬上就穿上衣服端了杯熱茶，沖到王秀花身邊，餵了人家好幾口熱茶。
“我阿奶身體不好，你們要是把我阿奶氣出什麽病來，我肯定會去告你們的！罰款的錢我們又不是不給，至於大晚上來氣我阿奶麽？”
張哆哆瞪著張清華一行人，對她來說只要是欺負阿奶的人，就都是她的仇人，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哆哆啊，這是大人的事，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就不要管了，快去把你阿爹喊起來吧！”
“我阿娘身體不好，要不你們先跟我說說是啥情況，我再去把阿爹喊來？”
“就是你們沒交罰款啊，說好了今天交的，可一直等到晚上都沒看到人，這不是故意的麽？”
聽到這，張哆哆已經什麽都明白了，肯定是這個不負責的阿爹又拿著阿娘好不容易湊起來的錢出去吃喝了，見錢不夠就幹脆不交溜回了家。
一定是這樣！
事情越鬧越大，即使張哆哆不想讓趙小慧知曉，當她過去喊張強盛時，趙小慧也跟著一同過來了。
“你為啥不去交錢，要跑去喝酒？你知不知道這個錢我跑了多少家才借到的？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活活氣死啊？”
當趙小慧知道張強盛花了快兩千後，心態已經崩了，她再也忍無可忍，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用腦袋去撞墻。
“我嫁給你這麽多年，一直為了這個家努力，賺錢的是我，養娃的是我，什麽都是我一個人硬撐著，你作為一個男人又做了什麽？你怎麽還是跟個孩子一樣長不大，是不是只有我死了，這一切苦痛就結束了！”
很快趙小慧的額頭上砸出一個巨大的血包，鮮血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此時的她可謂是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小慧啊，阿娘求你了，你不要這樣，你不能這樣傷害自己啊！你看看志偉，他還沒滿月，你怎麽忍心讓他沒了親娘啊？小慧啊，你還年輕，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王秀花抱著小志偉一直哭，小志偉雖說還未滿月，可當他看到趙小慧在哭時，也揮舞著小手臂不停地哭，而大一點的張餘則緊緊抱著趙小慧，嘴裏一直喊著，“阿娘不要死，餘餘不要阿娘死，餘餘要阿娘抱抱，阿娘抱抱……”
趙小慧到底是個心軟的人，看著自己兩個哭得那麽淒慘的娃，最後停止了如此瘋狂的舉措，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坐在角落，無助又悲傷。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對她的人生已經徹底絕望了。
在那一刻她甚至羨慕那些曾不顧一切用各種手段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最起碼她們是勇敢的，也是自由的！
可她呢？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活不對死不起才是最悲哀的吧！
此時此刻，她再次深刻體會到“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她的心已經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悲傷的情緒似一頭猛獸，吞噬著她，撕碎著她！
“阿爹，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全部拿出來！”張哆哆道。
別看只是個幾歲的孩子，可這話擲地有聲，無形中給人指出了方向。
“就只有七千多！”
趙小慧剛鬧的一出，讓張強盛心生忌憚，他不敢再輕舉妄動，老老實實把自己兜裏的錢全部掏了出來。
“把錢都給我！”
張哆哆不容他多想，直接從張強盛手中搶過錢袋子，把裏面的錢都倒了出來，數了數還有7859元，她把這些錢都交給了村裏，再次鄭重地承諾，“這件事是我們的錯，相信我阿爹定是在別人的慫恿下跑去喝酒，才誤了交錢的時間，現在我們只能交出這些錢，剩下的錢最遲後天我們會交全，我們不是不懂法，也不是要跟村裏對著幹，只是我們家實在太窮了，我想你們也知道我阿爹有多想要個兒子，請你們放心，這個錢我們不會賴掉的，若是後天無法補交，你們可以直接將我阿爹抓去坐牢，我們絕無意見！”
“張哆哆，你在說什麽？”
張強盛已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當場把張哆哆給撕爛了。
可張哆哆並不想理會他，繼續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我阿奶年紀大了，阿娘身體不好，弟弟跟妹妹還很小，你們只是想盡快完結此事，並不想鬧出人命，若真鬧出大事，對大家都不好，所以還請再給我們兩天時間，我們一定會盡快補交的！”
張哆哆這番話既給自己爭取了時間，同時也給了他人一個承諾，那些人看了看王秀花跟趙小慧，覺得張哆哆此言非虛，於是摞下一句，“那就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後，就離開了。
待大家都離開後，張強盛又開始發起脾氣來，他往門上踢了好幾腳，“遇到你們這群娘們真是絕了，一個個的只知道敗家！”
罵完他就跑回屋去睡覺了！其實張強盛心裏估計也不太好受，可他一向是個愛面子又好吹牛的人，經此一鬧面上有些掛不住，所以就發洩發洩。
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很久，看到趙小慧跟小孩們都沒回來，又開心擔心起來，但他脾氣很大，即使再擔心也不可能去祖宅那邊看看情況，就這樣一個人別扭地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亮。
趙小慧額頭上的血包經王秀花一晚上的熱敷後，已經消腫了不少，但想要徹底恢覆，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大家幾乎都是一晚上沒睡，張哆哆跟王秀花輪流帶孩子，還要時不時盯著趙小慧，怕她又想不開。
兩娃也特別鬧騰，一晚上哼哼唧睡不踏實，好幾次被噩夢嚇哭，王秀花跟張哆哆只得一人抱一個耐心地哄著，同樣也是折騰了一晚。
天尚未大光，張強盛就來敲門，還帶來一大盆炒粉，平時早餐能吃頓面條都已經夠奢侈了。
“阿娘，小慧，我做好了早餐，你們快來吃點吧？”
張強盛低聲下氣道，原來他一早就去鎮上買了幾兩肉還有一些零食，回來就馬上做炒粉，炒粉做好後又馬上裝盆送過來。
他也自知理虧，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跟趙小慧道歉。
“小慧，強盛他送早餐過來了，要不我們先開門讓他進來吧？你說怎麽樣？”
看著張強盛站在門口，王秀花瞬間心就軟了下來，可又怕趙小慧不高興，於是便詢問著趙小慧的意見。
趙小慧此時心裏還憋著氣，可又不想讓王秀花為難，畢竟王秀花對她自始至終都像對自己的親閨女一樣寵愛。
思考再三才點了點頭。
王秀花算是松了一口氣，馬上把門打開放張強盛進屋，看著自家兒子那一對黑眼圈，只是無奈搖了搖頭，“這件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對，趕緊去跟人家好好道個歉吧！”
張強盛只是嗯了聲，就把事先單獨給趙小慧準備好的炒粉端了進去，像之前每次吵架一樣，張強盛手捧著碗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慧，我錯了，我昨晚不該那樣對你，是我一時沖動犯了迷糊，你不要再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你，再也不會！”
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從張強盛嘴裏說出來，每次都是言真意切，可能說的時候確實是這般想的，只是過兩天他就給忘了。
張強盛的承諾就跟他放的屁一樣，又臭又響，但是持續性不高。
剛嫁進門時，趙小慧年紀還小，那時還不懂事，覺得嫁了人一切就該以夫家為重，即使遭受委屈與淩辱打罵，她也只能生生受著。
可如今不同，現在的她已經懂事了，她想擺脫這種命運。
“我永遠都不可能相信你，永遠都不會，你給我記住，現在的我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從現在開始，我與你再無瓜葛！”
張強盛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繼續嬉皮笑臉道，“開什麽玩笑，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從你嫁給我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我讓你怎麽樣，你就該怎麽樣，我數到三，你要再不吃東西，我可就不管你了！”
趙小慧只是冷冷的看了張強盛一眼，然後接過他手上的碗筷，狼吞虎咽著，現在的她一定要把身體養好，把自己照顧好，絕不可能再餓著自己。
這一碗炒粉，她吃得很快，兩三口就吞下肚，“阿娘，這個炒粉味道挺不錯的，還有嗎？我還想吃一碗！”
這下，張強盛楞住了。
若是之前，趙小慧肯定會鬧絕食，一鬧得鬧好幾日，總是拿自己身體撒氣，今天是個什麽情況？
但轉念一想，又開始竊喜，畢竟趙小慧肯吃自己做的早餐，這就表明，她已經在心裏原諒自己了，這番操作，只是順勢下個臺階罷了。
張強盛喜滋滋道，“還有，還有，我去給你裝！”
這一碗炒粉，也讓大家心裏都松了口氣，日子又恢覆如常，而接下來的兩天張強盛拿著趙小慧跟張哆哆四處借的兩千塊錢去補交了罰款。
一切又像回到最初，很快趙小慧就出了月子，不過這次趙小慧吃得較多，再加上家裏養的幾只老母雞非常賣力下蛋，所以她的身體養得相比較而言還算不錯。
剛出月子的她，也不著急去幹活，而是一直在家呆孩子，可謂是門都不出，直到立秋黃會員回來後，才過去了一趟。
這個黃會員在外面打工也快一年了，雖說人是瘦了不少，但氣色比之前好很多，整個人看上去也很洋氣。
兩人聊了大半日才回家，一回到家後，趙小慧就把張強盛拉進了臥房。
“強盛，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想跟二嫂出去打工，你想想，這次我們為了生志偉，已經欠了不少錢，那個小飯店賺得還不夠我們一家子開銷，我今兒也去找了二嫂簡單聊了下，她說在外面幹活也不算累，一個月能賺好好幾千塊錢，我就想著，而且最近這幾年村子裏也有不少人出去打工，我們自己窮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可不能讓志偉以後也過著這樣的日子，你放心，我保證每個月會寄生活費回來，一定不會餓著你們！”
“可是……”
張強盛還是有點猶豫，這麽多年，他與趙小慧時常爭吵，但從沒真正意義上分開過，他也在害怕。
“你想想，如果我在外面能賺錢，到時候再把你們都接過去，不說漢江了，就拿咱鎮上來說，那些有錢人的穿著打扮吃的用的都比我們好太多，你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嗎？”
趙小慧補充道，現在她的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出去！
說句心裏話，誰不想過有錢人的生活呢？住在這大山裏也沒有閑著，每天早出晚歸，可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一輩子被困於此。
之前趙小慧並沒有生下兒子，如今張志偉還是個奶娃娃，想必這個趙小慧也不可能拋下兒子不管不顧。
想通這點後，張強盛並沒有反對，“那你打算跟二嫂啥時候出去？”
“大嫂是請假回家的，估計過兩天就要走，我第一次出遠門，跟二嫂一起出去的話，也有個照應，只是我擔心阿娘不同意我出去。”
才剛生下兒子，就要出去打工，估計很多人都不理解，但趙小慧比任何人都清醒，這是她唯一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如果沒抓住，以後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阿娘這邊沒事的，我來溝通，前幾日我去搞了點柴，賣了一百多塊錢，明兒我帶你去鎮上買件新衣服，總不能穿得破破爛爛出去，到時候別人會瞧不起咱們的！”
張強盛緊緊握住趙小慧的手，雖心有不舍，事已至此也無濟於事。
就這兩句話，像是一抹陽光溫暖的包裹著趙小慧，要知道從她嫁進門，一直穿著的都是張強盛的衣服，縫縫補補一年又一年，在飯店的工服反而是她最拿的出手的一件。
可那畢竟是飯店的工服，上頭沾染不少油煙味，根本就穿不出門。
雖然很想買件新衣，但她還是拒絕了，“其實我穿這衣服也挺好的，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手頭上並不寬裕，有這個錢還是留給家裏用吧！”
“沒事沒事，反正我們家已經夠窮了，也不怕再窮一點，明兒我就帶你去買衣服，順便再買兩斤排骨打幾兩酒回來，我看鎮上那些做生意的女人，都是能喝酒的，咱也不能落後，還有你這個普通話還要學起來，來，我現在教你講普通話，比如，我們這邊說恰飯，那用普通話就叫（ci飯），來跟我念一遍，（ci飯）”
“吃飯！”
“你念得不對，是ci飯，來再念一遍！”
就這樣，張強盛反覆教趙小慧講著普通話，將他所知道的全部教給趙小慧。
次日是周六，張哆哆每個周六都會去鞋店幫忙，或者是學著納千層底，想在天氣冷的時候親手給王秀花做雙像樣的鞋子。
可今天卻非常奇怪，天還沒大亮，公雞也才剛打鳴，張強盛就過來敲門，“阿娘，哆哆，你們快去幫忙帶娃，我跟小慧去趟鎮上！現在就過去哈，娃兒們還在睡覺！”
王秀花馬上就開始穿衣服，“哆哆，你就在這繼續睡，阿奶先過去看看情況，等下就回來！”
“阿奶，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睡飽了！”
張哆哆也迅速穿好衣服，如今王秀花身體不如之前，總是頭疼腦脹，三歲多的張餘正是狗嫌的年紀，一不留神就不曉得跑哪兒去了，而他們又是住在山裏，四處都是石頭，地面也不平等，很容易磕傷摔傷。
張志偉又還是個奶娃娃，時不時就要喝奶，餓了拉了又會鬧騰。
張哆哆實在是不放心讓王秀花一個人過去。
就這樣祖孫倆穿好衣服，就去了張強盛家。
房門虛掩著，兩個小朋友睡得正香，趁著小娃娃還在睡，王秀花就去燒熱水。
張志偉從出生基本上都是趙小慧自己帶，王秀花也只是偶爾搭把手，她怕自己來不及沖奶粉，就事先都準備好。
奶瓶裏還剩一口奶渣，王秀花舍不得倒掉，就重新往裏頭倒了點開水，然後洗奶瓶，再把洗奶瓶的水倒在碗裏，“哆哆，你嘗嘗看，你從小到大都沒喝過這種好東西，趁你阿爹他們還沒回來，快抓緊時間喝掉！”
“阿奶……”
張哆哆紅了眼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從小到大，王秀花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但凡有一點點好東西，都要給張哆哆留著。
此時對王秀花來說，即使只是沖奶瓶的水那也是有營養的好東西，也想讓張哆哆喝上兩口。
“你這傻丫頭，還楞著幹嘛，快喝掉，等下你阿爹回來就慘了！”
“好，謝謝阿奶！”
張哆哆端起那碗洗奶瓶的水一飲而盡。
那兩個小娃娃沒睡一會兒就醒了，張志偉一睜開眼就四處找人，沒看到趙小慧後，就開始嚎啕大哭。
王秀花把早先沖好的奶粉拿過來，誰知這小家夥一口也不吃，就一個勁兒哭，哭了好一陣嗓子都哭啞了，最後哭得太累了就睡著了。
“這孩子這麽黏他阿娘，以後可怎麽得了，這可是要把他阿娘給累死咯！小臭屁，哭起來嗓門這麽大，別人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阿奶打了你呢！”
王秀花抱著熟睡的張志偉，在屋內走來走去，像鄉下人帶娃很多都是把娃娃背在身上，如此一來也不耽誤自己幹活兒。
而小孩也都是在這種情況下很快就入睡了。
現在要做的農活雖然越來越少，但很多人還是會選擇這種走動的方式來哄娃，哪怕是娃娃睡著了也不肯停下來。
“阿奶，弟弟睡著了，你要不要把他放床上啊？你這樣抱著走習慣了，以後他就不睡床了！”
王秀花疑惑地看了張哆哆一眼，在此之前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希望小孩不要哭鬧就行，聽張哆哆這麽一說頓時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小心翼翼把張志偉放到床上。
誰知這床就像有刺一樣，張志偉先是扭了兩下小身子，然後又哭了起來。
聽到哭聲，王秀花又開始慌了，馬上把他給抱了起來。
“阿奶，我來哄弟弟，你先休息一下吧！”
看到王秀花額頭都急出了汗，張哆哆心疼不已，她慢慢地抱起張志偉，小心翼翼的哄著。
可能小孩更喜歡小孩，很快張志偉就止住了哭聲，瞪大那雙眼睛好奇地看著張哆哆。
與此同時，張哆哆也把奶瓶拿了過來，開始餵奶。
小張志偉許是餓極了，大口喝著奶，沒多久一大瓶奶就喝喝精光。
張哆哆看著這張可愛的小臉，心裏似乎在開始融化。
好像這個弟弟，也還不錯！挺好看的！
“哆哆，志偉他很喜歡你這個姐姐呀！”
王秀花也發現張哆哆此刻溫柔的眼神，也倍感欣慰。
當初也有不少人當著她的面說張哆哆肯定會打這個弟弟的，如此看來那些人的擔心是多餘的！
畢竟，張哆哆一直都是個懂事乖巧又溫柔的小女孩。
“嗯，阿奶放心，我肯定會帶好弟弟妹妹的！”
聽到張哆哆這句話，王秀花心頭有些難過，多懂事的孩子啊，可惜從小都沒人真正心疼過她！
張哆哆跟王秀花一直在張強盛家待著，王秀花則開始做早餐，而張哆哆帶著弟弟妹妹一塊兒玩，並耐心地給他們講故事。
張強盛跟趙小慧快到中午才回家，手上提了一大袋東西。
把大夥兒都驚呆了！
“你們這是什麽情況？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回家？”
王秀花問道，要知道她就去了一兩次鎮上，那個鎮上琳瑯滿目的商品，她可是一件都買不起。
可今天，張強盛跟趙小慧竟然提了整整五個袋子回家。
“阿娘，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你快試試看合不合身？”
趙小慧從袋子裏拿出一件藏青色的上衣遞給王秀花，這件上衣純棉的布料，摸著很舒服，雖沒有一點花飾，卻簡單大方，那排斜扣很精巧。
王秀花心頭很是歡喜，可還是堅持搖頭，“趕緊去退了，我現在還有幾件衣服可以穿，別把這個錢浪費在我身上，快拿去退掉！”
喜歡歸喜歡，可這種料子的衣服，肯定價格也很貴，全家都靠趙小慧一個人賺錢，她不能給家裏增加壓力。
“阿娘，沒事的，不貴的，你先試試合不合適嘛？買都買回來了，錢也付過了，你要是不肯收，那我就只能扔火爐裏燒了，反正也退不了！”
趙小慧道，忙假裝要把衣服丟進火爐。
這下王秀花急了，一把搶過衣服，“你這孩子，這新買的衣服，你還要丟掉，既然這衣服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你們可不準胡來！”
王秀花把衣服抱在懷裏，生怕被人搶了去，可是她又舍不得穿，小心翼翼把衣服疊好，放進袋子裏。
除了王秀花外，幾個孩子也都有不少零食，像雪餅果凍還有大白兔奶糖等，看到有這麽多吃的，小張餘高興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還哼著歌。
“哆哆，這是阿娘特意給你買的作業本，你看看，夠不夠？”
趙小慧又拿出一摞作業本遞給張哆哆。
在這個家張哆哆是最不受待見的，如今就連她都有禮物，這讓王秀花不得不懷疑趙小慧意有所圖。
“小慧，你今天是什麽情況，怎麽給大家都買東西了？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們啊？”
王秀花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阿娘，真沒事，就是出去一趟想給你們買點東西，這不哆哆作業本都是些廁紙，怕別的孩子嘲笑她！”
趙小慧回了句，然後又繼續去整理衣服。
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麽說，索性就等吃過午飯後再一家人做下來好好聊聊。
今天中午的飯菜也特別豐盛，還有蒸排骨，軟糯香甜的排骨看著特別有食欲。
可張哆哆不敢動筷，只是眼巴巴看著，舔了舔嘴唇。
張強盛見狀，便給張哆哆夾了兩塊，“以後啊，你想吃排骨，就跟阿爹說，阿爹給你做！”
啥？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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