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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於你(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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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於你(二十四)

段嘉宴咬著牙往後退了一步,在離開之前,他又恢覆了一開始的冷靜狠戾:“我替你找了私人醫生,明天就會有人幫你把這個孽種處理掉。”

他看著蘇眠沈默不語的背影,手指攥緊:“小眠,我們會幸福的,只要沒有這個孩子,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他說得這麽堅定,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

蘇眠從始至終無動於衷地沈默著,一直到段嘉宴離開。

是夜,她從床上緩緩起身,走到了陽臺。

段嘉宴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晚上,蘇眠站在陽臺處,整個人在夜風中裙裾飛揚,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很亂,面色蒼白如紙。

她就這麽站在圍欄處,一雙眼睛清冷,寒意四生。

段嘉宴帶著醫生走進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他只覺得全身的血一瞬間冷卻下來,哪怕開口,聲音都是僵硬的:“小眠......”

蘇眠聽見他的聲音,眉眼之間有鋒芒畢露:“醫生來了,是嗎?”

“你下來......”他的聲音無力:“你先下來。”

“段嘉宴,你說一個人如果真的鐵了心不想活下去,你能阻止多少次。”她說話間,又往著那一線生死更近一步。

她整個足跟都懸空,全身上下只仰仗著足尖那一點著力。

她看著他,眼底是破釜沈舟。

“霍遇臣已經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突然提及這件事,可是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小眠,他已經死了,你把孩子生下來有什麽用?”

蘇眠的手在小腹處輕輕摩挲著,她的臉上,有一種能稱之為幸福的神色:“有用的......我夢見他了,他說謝謝我,謝謝我這麽勇敢,護住了他的孩子。”

“你閉嘴!”段嘉宴眼底的血絲蔓延,一抹炙烈的紅:“蘇眠,你瘋了嗎?你要那些人怎麽看我?又怎麽看你?”

“段嘉宴,我都說了,”蘇眠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笑意甜沈:“你和我離婚,山高水遠,我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段嘉宴怒極反笑:“你做夢!”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跳,只是嚇嚇你?”蘇眠沒有回答他,她大概是輕笑了一聲,語氣悠遠:“如果你非要這麽做,我只能和這個孩子一起消失。”

“好,你真的好得很......”段嘉宴喃喃自語,指尖不住地發抖:“蘇眠,你怎麽忍心這麽逼我?”

“是你逼我,段嘉宴,你這個殺人犯。”

她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話,似乎是刀尖上的蜜糖,不能掩飾骨子裏的殘忍:“你已經害死一個人了,怎麽?現在連孩子都不想放過?”

段嘉宴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發什麽瘋,竟然真的被她的話打動,在極端的驚痛憤怒中,啞聲道:“你下來,我答應你,讓你把孩子生下來。”

蘇眠的臉上,一抹諷刺的笑意。

餘歡出生的那一天,是寧城的冬天。

段嘉宴坐在醫院的長廊,寒冬臘月,他的身上都是汗,就連掌心都是一片濡濕。

他想,霍遇臣怎麽能這麽陰魂不散,為什麽死了這麽久了,還是無孔不入地侵占著他的生活。

他甚至有些遺憾,遺憾就讓他這麽離開了。

這個世上,活著的人怎麽爭得過死人?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段嘉宴是真的想要將餘歡留在身邊養大的。這畢竟是蘇眠的孩子,她已經夠恨自己了,哪怕再怎麽微末的變故,都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

他最後還是將餘歡送走了。

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某天夜裏,蘇眠對自己說:“段嘉宴,我和你說過了,你的孩子不可能是健康的,因果報應,你這一輩子都不配擁有自己的孩子。”

那個時候他剛剛出差回來,為了早點見到她,七天的議程,硬是縮短成了三天。他那麽迫切地想要見到她,又怎麽會想到,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不配”。

呵......

他不配。

這個世上只有霍遇臣,才配讓她蘇眠生下孩子是嗎?

如果是這樣,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孩子離開了,蘇眠會不會妥協。

恨意早就已經掩蓋了理智,所經之處,寸草不生。

他一步步將兩個人都逼上了絕路,一步步......無從回頭。

顧餘歡被送走的那天,蘇眠被他下了大劑量的安眠藥。

一切原本是萬無一失的,可是段嘉宴忽略了一個母親能為自己的孩子做到什麽地步。

蘇眠竟然能強撐著明明快要暈厥的身體,帶著餘歡從寧城一路跑到海城。

段嘉宴找到她的時候,她將舌尖都咬出血,一張臉煞白,一點點血色都沒有。

他威脅她,如果她帶著餘歡回去,他會一點點折磨她,讓她沒有辦法平平安安的長大。

這是霍遇臣死去以後,段嘉宴第一次威脅她。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胸口一片生疼,冰冷刺骨。

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誰更絕望。

而蘇眠用一種極端仇恨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仿佛要生啖他的肉才能解恨。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蘇眠每在他的身邊多待一天,他就更清晰地知道,她是真的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他懷著這樣崩潰的想法,寢食難安。他如今能夠做的,不過就是保證蘇眠能夠一輩子待在自己身邊而已。

愛也好,恨也好,只要人在,一切他都可以不計較。

餘歡被送給了海城一戶顧氏家庭,她能好好長大,這已經是段嘉宴能做的最後的妥協。

餘歡不在了以後,蘇眠確實如段嘉宴所想,鋒芒少了許多。

她開始長久的沈默,不說話,也不做任何的反抗,就像一個了無生氣的木偶,輕易就可以任人擺布。

“小眠,”段嘉宴喊她的名字,聲音帶著極端勉強的笑意:“我們吃中飯了,好不好?”

蘇眠從梳妝臺前起身,她聽之任之地隨著段嘉宴的話走到了餐桌,安靜坐下。

她真的很乖,乖到讓段嘉宴幾乎不能在她的身上看見半分關於曾經的蘇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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