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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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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驗

“督主!”

付玨上前,替姜少嫻點了穴道止血。

更多的錦衣衛沖上來,將崇嫣雙手反剪於她身後,無數雙手伸過來死死壓制住她,把一位少女按壓在床上不得動彈。

傷了督主貴體的刺客,向來是大刑伺候,打得皮開肉綻跪地求饒,直到最後人一心求死時,西廠錦衣衛們還要討論一番給個什麽死法。

可這次誰都不敢動刺殺督主的少女。

姜少嫻與她馬車共處,做好的梅子飲只因少女還沒喝上一口就一路溫了再溫,姜少嫻本人這幾日更是發了瘋般抓來大夫,更在少女解毒期間始終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頭。

這樣尊貴的刺客,他們摁壓著已是極致,不敢再動她一根指頭。

姜少嫻長睫輕顫,喝再多的藥都不能讓他的氣色好看些了,他聲音透著費解:“為了兩個外人,你要殺你的阿兄?”

面對他的疑問,崇嫣短促地笑一聲:“哈!”

“霍弈才是我阿兄。”

早在崇州替霍弈收屍那年,她就對殺了霍弈的貴人充滿了恨意,可是她太渺小,只是一個僥幸未死的乞兒而已,那貴人更是遠在天邊,她根本不知道是誰。

無數的恨與怨通通化作了不甘與自責,都是她的錯才害死了霍弈,都是她的錯才致使霍弈得罪了貴人。

可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過去,殺死霍弈的貴人主動走了出來,自稱是她阿兄。

“你從我這裏知道崇舟就是霍弈,應當知道我幼時被霍弈所救所護,與其相依為命,沒他我早死了!可你對霍府動手時有過片刻猶豫嗎?”

“你為了接近我殺了水兒,割她面皮偽裝成她,可曾想過我與她一路陪伴來到西北,她是我友?”

“你還想殺霍凜,利用我給霍凜下毒,又可曾想過我與霍凜定了親事?”

“姜少嫻,你說你這樣的人是我阿兄,我會認嗎。”崇嫣神色諷刺。

她豈會認?她只覺得作嘔。

“我只會覺得禍害遺千年,我沒能一刀捅死你。”

任憑崇嫣一句句叫罵,姜少嫻也不願離開,付玨無法,只得把人扶到屏風後,熱水熱巾子一一供應上,大夫背著藥箱急匆匆進廂房,見這廂房的陣仗嚇一跳,只見數個持刀的大男人壓著個少女,屏風後倚著交椅的廠公面白如雪,被縛的少女言辭激烈仿佛勝者,椅子上的那位反倒神色幽幽,丟魂失魄般。

這少女性子真是烈,所罵的話可不是他一介大夫聽得的啊!

兩名錦衣衛堵住了門,大夫滿頭大汗地去了姜少嫻身側,畢恭畢敬道這匕首得拔,拔了才好上傷藥。

付玨讓姜少嫻咬住熱巾子,剪開姜少嫻的衣裳,他手握著匕首的柄上,握了再握:“督主忍著點。”

姜少嫻點頭。

匕首拔出,鮮血濺在屏風上,姜少嫻亦痛得冷汗涔涔。

大夫趕緊把止血藥敷上去,治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姜少嫻治死了。

許久,他松一口氣:“這匕首偏了幾分,幸未傷及心脈,督主吉人自有天相。”

姜少嫻點頭,大夫還想為自己的性命求情,錦衣衛已經上前將他拖了出去。

姜少嫻哪顧及得了旁人,他思緒皆在崇嫣身上。

他與崇嫣的第三次面對面,還是個敗筆。

姜少嫻幽幽道,仿佛在自言自語:“他們都是不相幹的人啊。”

無論是霍弈、霍凜還是水兒,都是長在崇嫣這朵富貴花身邊的雜草臟汙而已,他除除草何錯之有?

不管崇嫣認不認,他與她才是天底下最親密的人。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他的嫣兒連回憶都不肯回憶,就是不認他是她阿兄?

姜少嫻虛閉雙目,指尖一下一下敲擊交椅扶手,崇嫣嘴罵幹了,沖壓著她的錦衣衛粗魯地叫喊,要飲水。

錦衣衛做不了主,看向姜少嫻。

在得到督主首肯後,有人急忙忙跑出去,去客棧廚房端來一直溫著的梅子飲。

姜少嫻親手挑選的梅子所制的飲子就這樣被捧到崇嫣手邊,少女掙了掙嚷道:“如此怎麽飲水?”

她用那像極了她母親的杏眸環視一眾錦衣衛:“既不放開我,哪位官爺可餵崇嫣飲水?”

舉止輕浮。

坐於屏風後的姜少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陰了臉色。

督主在側,沒有一人敢餵崇嫣飲水,只得先放開了她,少女似渴極了,奪過瓷杯仰頭豪飲,梅子飲順著她脖頸滑入衣裳裏。

行為粗俗。

姜少嫻臉色又陰沈一分。

她一連要了好幾杯水,等眾人放松警惕的一剎那,猛地捏碎了瓷杯,執碎片朝屏風後的姜少嫻撲去,眾人皆大驚失色,忙把崇嫣又縛住。

眾目睽睽下,崇嫣自然連姜少嫻衣角都沒碰到。

錦衣衛捏了她手腕,崇嫣吃痛,碎瓷片落於地,手掌也鮮血淋漓。

屏風後,姜少嫻神色古井無波,內心再度評判——

野性難馴。

付玨立於姜少嫻身側,他看姜少嫻以手掩唇,那雙如深淵的眼十分平靜凝視著屏風上的蘭花,不知是受傷還是什麽別的原因,這幾日幾度失控的西廠督主漸漸找回了對他自己的掌控。

姜少嫻喜歡近距離觀察獵物,抓住獵物的軟肋再下手,就像他曾為近距離觀察霍家,觀察霍凜而深入無庸城那般,他此刻也在靜靜觀察崇嫣。

姜少嫻明悟了一點,他為與嫣兒重逢而欣喜,他喜愛幼時嫣兒的玉雪可愛粉雕玉琢,他眷戀姜家女眷貞靜賢淑,嬌俏溫軟,可眼前的嫣兒他一點也看不慣。

她就像株本該長在暖房裏的名貴蘭花,因為意外漂泊在外,紮錯了根,與雜草為伍,胡亂生長,肆意綻放。

他把她強行移栽在身邊,除去她身邊的雜草蟲害,可她還以為自己是朵紮手的野花呢。

倒也無妨,把長歪的枝丫修剪掉便是。

只有一點須問清楚,姜少嫻撐著扶手勉力站了起來,先讓付玨告知宦者拿他所說的幾樣東西過來,隨後,他繞過屏風緩緩走到崇嫣面前,居高臨下審視著她。

“嫣兒,你與霍凜那豎子到哪種地步了?”

崇嫣一楞,她差點又撲上去刺殺他,結果姜少嫻沈默那麽久,就問這個?

姜少嫻以為崇嫣不明白,他垂著眼睫,墨色的眼瞳幽暗至極:“你可曾與霍凜無媒茍合過?”

留在蒼山搜尋霍凜屍首的錦衣衛來報,霍凜屍身殘破,頭顱被野狼叼去,屍骨無存,可姜少嫻每每憶及霍凜曾夜夜出入崇嫣閨房,就渾身仿佛萬千蟻蟲啃噬,極不舒適。

他定要確認才行。

哪曾想崇嫣聽到此話敵意浮現上來,辯駁:“我與霍凜有媒!”

聞此,姜少嫻輕輕地笑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父母俱亡,姜家長輩更不存一人,我是你兄長,長兄如父,你的媒就是我。”

“我不允,你們就是無媒。”

“我不允,你們就不能合。”

崇嫣氣得面色難看扭過頭去,打定主意不回答姜少嫻這個羞辱般的問題。

姜少嫻也不氣,他氣定神閑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付玨叫來宦者,宦者捧著個琢盤行至姜少嫻身側,精致琢盤上放著一碗清水、銅鏡以及縛手的絹帛。

姜少嫻拿了絹帛上前縛了崇嫣,令所有人都出去。

他神色平淡,好似在說一件小事:“你不說也無妨,我自己查驗便是。”

崇嫣面色大變:“姜少嫻,你要做什麽?”

姜少嫻慢條斯理地凈手:“嫣兒,知道麽,每批宮女入宮時,都會由經驗老到的宮中嬤嬤逐一驗身,以保入宮女子身子純凈。”

“世家貴女洞房花燭時亦會準備元帕來查驗新婦是否為完璧之身。”

“我們此次自然用不到元帕這等物,此地也不像宮中那般器具齊全,更無嬤嬤在側,能驗你身的,只有我。”

崇嫣腦子嗡嗡,眼看著姜少嫻擦幹凈手後拿了銅鏡步步走近,她面色刷白,想把自己縮起來,離姜少嫻遠些,可她雙手被縛,動彈不了。

“閹狗!”

崇嫣厲聲大罵,將畢生所聽過的臟話全罵了出來,可姜少嫻一點情緒都沒有,他甚至擡起手撫了撫崇嫣的發頂,聲音溫和:“阿兄陪著你,我不甚熟悉此道,可能會有點疼。”

他輕聲安慰著:“嫣兒莫怕,是阿兄就沒關系,阿兄不是男子。”

廂房裏炭火正旺,窗牖半開,冷風吹得燭火搖曳,映著墻面探入紗簾中的頎長身影更顯張牙舞爪,好似阿鼻地獄裏的羅剎惡鬼。

崇嫣感覺自己仿佛被水草纏住,整個人被拖入水中般喘不上氣,自救不能,她本能地喊:“霍凜!”

沙匪向她走來時是霍凜持槍攔了沙匪,大昭寺時亦是霍凜執劍狠狠打斷了林鳴之。

那麽這一次呢?

崇嫣眼角沁出淚意,她記起來了,霍凜已經死了。

他來不了的。

崇嫣流出淚,目光哀求:“阿兄,不要。”

“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霍凜沒有碰我,真的。”

霍凜行事無忌,每每與她親吻時也難以忍耐,可他都一一忍了下來,不是崇嫣不願,是他自己不願。

他要明媒正娶,亦憧憬著洞房花燭。

因此霍凜急迫地推進著三書六禮,可知道崇嫣暫不願成婚後,他雖不悅,也依了她。

那麽好的霍凜啊,死於與她一次次親吻下。

崇嫣淚水盈睫,哽咽非常:“阿兄,我與霍凜,清清白白。”

姜少嫻揚起輕笑,嫣兒要殺他時才會喚他阿兄,不願驗身時也喚他阿兄。

這一聲聲阿兄是求饒,是服輸,是暫時屈就,不是真的在喊他。

“嫣兒,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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