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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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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線人

“這根本就是一場進化!”

肌肉男一把攔住臉色漲紅沖過來的陳寬,對方氣喘如牛,瞪大眼睛看著其他三人。他強行撫平自己的情緒,但是肢體語言卻暴露了他的激動。

“你們難道沒發現?這棟樓裏的所有人,在夜裏異化的方向都是他們的欲望!所以白天的偷窺狂才會變成無視阻隔的眼睛,那個在鄰居眼裏的好好先生,實則心比天高的入贅男,才會在晚上發洩怨氣!”

“缺什麽,晚上就有什麽——”陳寬唾沫噴濺,用篤定的姿態深吸口氣,“那個陸行聲!我剛才已經給你們說過我遇見他之後發生的事,那些錄像、照片——花絮,花絮不是看了嗎?就是那部電影啊!”

陳寬有些瘋癲地走來走去:“每到夜裏房間融合根本就不是副本的機制!從我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起,死在這個融合房間的玩家,都是因為他!”

劉靜的腦子快被爆發式的信息撐破,她手臂撐在桌面起身,和陳寬一比過於平靜:“你既然說晚上npc異化方向是他們的欲望,那你指的是陸行聲這個npc的欲望是……是房間融合?”

肌肉男也覺得無語:“誰的欲望是融合房間?還不如讓我中一個億,哦,現在變了,讓我結束這個該死的玩命游戲。”

“你們動動腦子行不行——”陳寬被氣得眼睛充血,“誰他媽的欲望是融合破房間?!你得看看它背後代表的含義——”

“電影票他送給誰的?那個變態的。日期最近的一封信內容是什麽?他們準備見面啊大哥!”陳寬都懷疑這些人腦子裝的都是水,他緩了緩,好好喘口氣才繼續,“他們見面沒有?”

幾人都搖搖頭。

807就是那個癡迷於一個男人的變態,這是他們已經確認的共識。

陳寬:“一間又一間的屋子,融合又分開,你們覺得他是在幹嘛?”

劉靜這時靈光一閃而過,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驚呼:“他一直在找人!”

陳寬總算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我們一般找什麽東西,這地方沒有,那就找下一個地方。就因為他一直沒找到,所以房間才會不斷的融合——這也佐證了我之前的猜測:他們兩人並沒有見面!”

說完,他感慨地嘆了口氣:“這種隨著個人欲望的異化,不是稱為進化是什麽?”

肌肉男覺得還是有問題:“照你這麽說,那被男人打的女人呢?她不也是npc,怎麽還會乖乖挨打?”

陳寬轉頭忽然問一直沒開口的齊慧:“我問你,如果你有個平日對你百般呵護的男朋友,忽然某天夜裏對你動手,一副要打死你的樣子,你當下最強烈的願望是什麽?”

肌肉男搶話道:“當然是反殺了。”

齊慧想了想,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我想活下來。”

“我草。”劉靜脫口而出,“所以那女人腦子被打凹下去也沒死。”

“也不對啊!”肌肉男不知不覺也站起身,擰著眉頭,“那老太太,就是第一晚上撞見的收拾垃圾的老太太呢?當時的場景可是她力大無窮,收拾的一半是垃圾,一半是人的屍體,這要怎麽解釋才合理?”

陳寬仿佛也被問住了,他在屋內徘徊幾分鐘,忽然開口問當時和老太太房間融合的齊慧:“你之前是不是說那老太太旁邊點的蠟燭,但是裏面屋子有燈光?”

齊慧:“對。”

陳寬:“一個自己用蠟燭照明的人不可能在沒人的房間裏開著燈。”

齊慧點頭:“是這樣沒錯。但是當時我們交換信息之後不是挨個去調查了嗎?那老太太整天都是在小區裏翻垃圾桶,在這住多少年了,鄰居都篤定只有她一個人。”

陳寬卻對自己的猜測很有信心:“只有她一個人,那屋子裏的燈光是怎麽回事?平時她是不是一個人不知道,但那天晚上,她肯定不是一個人!”

“恐怕我們得重新調查了……”

*

陸行聲睡得很不安穩,或許是談及過往,今晚的夢境持續不斷地飛出一些過去的零碎片段。

“小陸,你有點眼力見行不行,一個鍋你要洗多久?”

模糊的人臉。

“你剛入社會什麽都不懂,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們教你得聽啊。過年過節的大家都是要一塊湊湊給師傅買點禮物表表心意,你說說你,就出兩百塊錢能幹什麽?”

“但今天沒過節——”

毫無波動的聲音。

穿著洗舊牛仔褲的陸行聲被堵在墻角,面前幾個男人吐出的二手煙噴在他臉上,很古怪,有種輕飄飄的重量感,讓他有一瞬間難以呼吸。

“什麽沒過節,今天剛好是你過來滿一個月,你不得表示什麽?”

陸行聲身上還圍著圍裙,因為忙活了一上午,吃飯的時間延後,他才吃一半的飯菜被人擱置在人群外,他被人用一種懶得遮掩的惡意和輕蔑裹住。

他擡眼,目光是一種已經適應的麻木:“還沒有發工資,我全身上下只剩下四百塊錢——”

“那不是還剩兩百咯。”

陸行聲的視線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發育得比較好,身高完虐面前的幾人,可初來乍到,他不能和這些人起沖突。

他低下頭,兜裏折好的幾百塊錢還沒展開就被人一把奪過,數了數,笑了:“還真就兩百多,這麽窮?不行啊小陸,再怎麽長得人模人樣,可男人只要一窮,哪個女人能看得上你?”

說完笑呵呵抽出裏面僅剩的兩張一百,剩下的五十六塊錢好心地還回去:“行了,我們給師傅買點煙酒,會如實報你名字的。”

幾個人臨了,哥倆好的拍拍陸行聲的肩頭:“下個月繼續努力啊小陸。”

陸行聲看著他們走遠,靜默良久後,他低頭將被塞進手裏的零錢一張張展開、按照面額大小疊好,卷成小卷放進褲兜,然後沈默地端起已經涼透的午飯——

一葷兩素,米飯隨便添,還有寡淡的雞蛋湯,陸行聲吃得很珍惜。

那錢不知道會有多少用在送禮上,不管是誰都心知肚明,陸行聲安慰了自己一聲:沒關系,馬上就會發工資了。

他吃完食物,小憩一會以應對整個下午繁重的粗活。

被老板一家介紹的飯店在當地小有名氣,規模算不得多大,但到了飯點客人很多。師傅們在後廚忙得熱火朝天,幾個已經通過測試的學徒也開始洗菜切菜,偶爾店裏生意太好,也會被準許做一些小菜。

但是陸行聲不行,他才到一個月,現在還和雜工沒什麽兩樣,簡直是塊磚,身兼數職,服務員、搬運工、門口攬客的……

等客人陸續離開,他又開始變成洗碗工。

十一月的夜晚寒意刺骨,陸行聲又是最晚下班的那批,此時已經沒有一個顧客,師傅已經下班,就連幾個學徒也肩並肩離開。大廳還有用晚餐的桌面沒有收拾,一時之間只剩下陸行聲和一個掃地拖地的阿姨。

也只有這個時候,陸行聲會覺得有些快樂。

他換回自己的衣服,從前臺那拿了幾個透明塑料袋,然後在沒收拾的桌上依次挑選——

除了剩餘的垃圾外,偶爾——不、很多時候他能撿一些客人沒怎麽動過的剩菜。

店裏的菜品除了家常小菜價格比較低,其他都不是自己那微薄的工資能吃得起的,更重要的是,他又能省去一餐的飯錢。

早上可以忽略,中午飯店管,晚上有沒動過的剩菜,四舍五入,他一個月幾乎不用在吃上花錢。

拖地的阿姨不一會兒也走過來,跟他做一樣的事情,期間偶爾指點他:“小陸,那個菜你最好今天晚上吃,放過一天味道就不好了。”

“這還有幾個完整的鮑魚和炸蝦你也帶回去,年輕人得補補嘞。”

陸行聲笑著點點頭,一天下來,也就現在的笑容最真實。

兩人搜刮完好東西,陸行聲在後廚洗完餐具後,幫阿姨拖完剩下的地方,關掉用電設備兩人也在門口分開。

寒風砭骨,陸行聲雙手插兜,系好的塑料袋墜在他手腕上。他側身避開堆積在走廊的雜物,頭頂是明滅閃爍等待維修的燈,還沒到門口,他就聽見大通鋪屋裏粗聲粗氣贏牌的歡呼聲。

陸行聲被風吹得眼睛疼,伸出手擋了擋,然後推門進去。

他走到自己的櫃子前,發現上面的鎖有被撬動的痕跡,面色瞬間一凝。他趕緊打開櫃子,再三確認沒丟東西才松了口氣。

陸行聲從裏面找出一個幹凈的空碗,將塑料袋放在碗裏打開,筷子也是在飯店拿的一次性的。他避開屋裏混雜的氣味,出門到走廊裏吹著冷風開始吃晚飯。

飯店的蝦都是洗幹凈處理掉蝦線,每條都炸得酥脆,雖然此時不如剛出鍋的外脆裏嫩,可陸行聲卻吃得極為滿足。因為珍惜,他咀嚼的動作都不由得放緩,嫩滑的蝦肉在舌尖輾轉,他不由得瞇起眼睛——

剩下的蝦只有五個,陸行聲吃完一個,準備將它們放在最後吃。筷子一個打盹,隨後夾起一塊排骨,等吃完肉,陸行聲低頭四處找垃圾桶。

他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嘴裏含糊著沒肉的骨頭,一臉認真地尋找——視線略過門口的鞋架、堆積的廢舊電器,還有幾個紙盒子。

他腳步慢慢往裏面去,避開障礙物後冷不丁被地上一聳的活物嚇一跳。

“你……”

蹲坐在地上的人也擡起頭,他身上還裹著厚厚的軍大衣,頭上帶著一頂針織帽,淩亂的碎發貼在他的額頭。碎發有些長,蓋住了眉毛,半張臉埋在臂彎,只露出一雙黑魆魆的眼睛。

陸行聲一秒就認出來這人是自己隔壁床的小男生——

“你坐在這幹什麽?”陸行聲嘴裏的東西還沒吐出來,說的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清。對方也沒有擡起臉,就用那僅露出的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陸行聲一時半會沒找到垃圾桶,骨頭直接吐在自己手裏,一動作,對方專註的視線也跟著移動。

“外面這麽冷。”陸行聲低頭看著渾身裹得緊緊的舍友,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麽對方都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視線格外專註。

嗯?

陸行聲動了動,果然看見對方的瞳孔跟著往左偏,集中於他手裏饞人的食物。

“你吃嗎?”

他將碗微微外推,這一舉動令對方的目光稍微騰出時間落在他臉上。

男生沒說話,又微微垂下眼睛,將臉埋在臂彎中,這下連眼睛也沒露出來。

陸行聲看見他可憐兮兮地縮在外面,想當然的覺得是對方又被欺負了——這個舍友和他算得上一前一後住進來,剩下的兩個床鋪挨著外側,這個男生挑的靠墻,陸行聲只能選剩下的。

舍友的性格很古怪,不愛說話,不搭理人,偏偏年紀看起來不大,個頭也不壯,這種情況讓對方經常遭受一些惡趣味的整蠱。

更讓陸行聲在意的,是他萬年不摘的口罩和帽子。對方不愛露臉,就和他不愛說話一樣,於是他自然而然地以為對方是啞巴。某些時候撞上他被人欺負也會處於看不過去站出來。

就算是“同床”一個月,整間屋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陸行聲見他這態度一點不意外,他低頭看了看,隨後將塑料袋從碗裏取出來,用筷子挑了一半放進碗裏,剩下的四只蝦他先是挑了兩只,可看了看地上瘦弱的舍友,還是全都挑了出來。

陸行聲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像是戳一個把自己藏在殼裏的小烏龜:“沒吃飯吧,你要是不介意筷子我用過,一起吃?”

地上的人擡起頭,還是同一雙眼睛,只是裏面稍微滋生了一些其他情緒。他看著快遞到自己臉上的碗,又看了看擱在上面的筷子,肚子非常打配合地響了一聲。

咕。

又一聲。

陸行聲就看見對方慌慌張張地垂下眼睛,整個人都繃得筆直,他雙手捂住肚子仿佛這樣就能停止它不滿的斥責。

男生似乎在糾結,陸行聲沒有催促,還是維持剛才的動作。

隨後,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動作特意放緩,拿起筷子後,又再一次看了陸行聲一眼。

“哦,對了,這些是我在飯店收拾的剩菜,雖然是剩菜,但是撿的都是沒怎麽碰過的,你不介意吧?”

男生似乎真的有些介意,眉頭深深打了個結,猶豫地視線在碗和陸行聲之間徘徊,最終也沒有抵抗成功:“謝……”

那是一個月下來,對方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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