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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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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5 章

落針可聞的緘默, 在這間不算特別寬敞的客廳裏,回蕩了很久很久。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 所有人像是在某個瞬間忽然別抽離了靈魂、化作一樁毫無生機可言的石像雕塑。

[消耗品]……

這個光是聽上去就不太妙的詞匯, 就這樣從受害者的口中輕飄飄地吐出,哪怕受害者本人看上去似乎毫不在乎,卻也完全無法讓聽眾們徹底安心。

文字是可以有重量的。

此刻, 望著面容蒼白、身軀冰冷的青年一臉平靜的模樣,客廳裏的其餘四人,卻幾乎在聽清的瞬間, 就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攫住,就連咽喉處,都好像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禁錮感。

——千野幸不是第一任[冰酒],顯然,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任。

在這個甜蜜且珍貴的酒名代號之下,到底浸染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又到底隱藏了多少具被時光風化的累累枯骨……

他們不願去想, 也幾乎有些不敢去想。

四人之中,只有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曾經在組織裏,與還是[冰酒]的千野幸有過近距離接觸。也只有他們曾經親眼見識過, 三年之前的[冰酒],在組織裏有著多麽顯赫的權能與地位。

但……

在獲取超然的地位之外,眼前這個蒼白俊美的青年, 到底還承受過怎樣非人的折磨與摧殘呢?

在最後的訣別到來之前,對方那副形銷骨立、病骨支離的外表之下, 又隱藏了多少讓人摧心剖肝的痛苦呢?

——想要追逐正義,就總會有人付出代價。

當初選擇踏入警察這個行業之時, 他們都已經有了這樣一份覺悟,甚至早已經預想過,自己為大義獻出生命的一刻,要說點什麽、來與這個並不那麽美好的世界最後道別。

但……

當這個為了追逐正義而付出慘痛代價的人,換做是他們身邊的親友之後,這早有預料的一切,又似乎變得叫人難以忍受了起來。

“……”

“……”

沈默之中,似乎有什麽不太尋常的情緒,在幾人偶爾的眼神交匯之中萌發、蔓延。

落針可聞。

一直到零醬再一次被某人的貓貓拳制服,按在大腿上、肚皮朝上,發出極不服氣的喵喵叫後,其餘四人這才慢慢緩過神來。

呼吸聲交織的間隙,四人覆雜深邃的目光彼此交換。

半晌後。

“那麽……”嗓音微沈地,萩原研二調整了一下面色,轉頭看向千野幸,“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呢,moku?”

千野幸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我不想與她為敵。”

“她……?”松田陣平一楞,隨後很快反應了過來,“你說的[她],是指在你之後、獲取了[冰酒]這個代號的組織成員嗎?”

千野幸點了點頭。

聞言,降谷零不由得皺起了眉:“你已經見過她了?”

千野幸再次點頭。

“你……”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陣千野幸,降谷零沈吟了一陣,“千野,我一直很好奇……你跟冰酒之間,曾經產生過有什麽過結嗎?”

“……”

望著對方沈默不語的模樣,降谷零略微遲疑,但還是道:“——在[矢目久司]的死訊傳遍組織上下之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先代冰酒已死,但……只有這個後補上來的現任冰酒不這麽認為。”

“她一直堅信你還活著,並且為了尋找到你可能出現的蹤跡、犯下了許許多多令人發指的罪孽。”

“……”喉結上下滾了滾,千野幸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有些沙啞了起來,“我……知道。”

“那你現在還——”

“——我知道。”

很罕見的,修養良好的千野幸沒有等到交談對方把話說完,就忽然開口,打斷了對方。

在幾人疑惑的目光註視下,他沈默了一陣。

“我和她,過去還算有些交集……”

諸伏景光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擔憂:“千野,其實你沒必要親自處理這件事……我們可以幫你的,我和zero、還有松田萩原,我們都會幫你的。”

千野幸沈默了一陣,最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是我對不起她,但這件事是私事……我會把控好分寸,不會讓私人感情影響到我的判斷的。”

言下之意是——他不會因為曾經的交集,而對對手網開一面。

四人面面相覷。

萩原研二剛想說點什麽,下一秒,卻被身旁小夥伴身上湧動的冰冷氣息嚇了一跳。

狹長的青紫色眼眸微微瞇起,霧霭流淌間,萩原研二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沈凝危險的氣機,正在對方的身上快速縈索。

“人心都是會變的。”

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喜怒。

“——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選錯了路就要承擔後果,在這一點上,誰都不能例外。”

把自己的食指從萩原零的嘴裏抽了出來,千野幸在黑臉貓貓的胸口蹭了蹭指腹上沾染到的口水。

“[矢目久司]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那孩子……當然也不能例外。”

凝望著小夥伴眼底那壓抑著的混沌陰雲,萩原研二仔細揣摩了一陣,從對方的眼神中品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出來。

“——你認識她,是嗎?”

“……”

千野幸沒有說話。

看著對方這副沈默的模樣,萩原研二沈默了一陣後,眼角微彎,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蓬松淩亂的發頂。

在千野幸呆呆擡頭、用茫然的眼神註視著自己的時候,萩原研二輕笑了一聲:“不想談及的話題可以保持沈默什麽的……學得很快啊,moku~好吧好吧,我不難為你了。”

他說。

“你想查她,是不是?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呢?”

千野幸:“……”

“……不是的。”

萩原研二一怔:“什麽?”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在想應該怎麽說……”

深紫色的眸子瞬間便軟和下來,萩原研二唇角上揚,沒忍住,再次伸手揉了一把小夥伴的頭毛。

真坦誠啊……

他想。

坦誠的有些可愛呢w

“那麽,你想好怎麽說了嗎?”

千野幸抿了抿唇,任由某人的爪子在自己頭頂作亂。他沈默了一陣之後,緩緩道:“研二,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在北海道的那次旅行嗎?”

萩原研二想都沒想,很快點頭:“記得呀,我們在那裏看過夜景、賞過櫻花、餵過小鹿,最後我和小陣平還帶你去參拜過神社呢~”

端詳了一陣千野幸的面色,一旁的松田陣平忽然道:“——你該不會就是在那次北海道之行中認識的[冰酒]吧?”

“……”

千野幸垂下了眼睛。

“嗯。”

“是誰?”松田陣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真要說起來,那次旅行中確實遇見了不少奇怪的人……是那個慣用手受傷了的醫生?”

話音落地,還不等千野幸開口,他便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對,你們提到[冰酒]的時候,使用的代詞是[她]……女性的話,難道是那個在森林博物館裏用蛇毒謀殺了館長的土屋直子嗎?”

千野幸搖了搖頭:“不是,但也很接近了——你們還記得,那位被土屋小姐殺死的森林博物館館長,火作谷俊先生嗎?”

“是他?”

“是他的女兒,火作早織。”

“……”

“……”

三人相視一眼,各自沈默了下來。

另一邊的諸伏景光有些疑惑,他環視了一圈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的小夥伴們:“怎麽了嗎?當時……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松田陣平沈默片刻,將目光轉向千野幸。

“——你剛才說的「對不起她」,指的,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

砰——!!

毫不客氣地賞了某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一記爆栗,松田陣平冷哼:“所以,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是去破案的,又不是去關懷涉案人員家屬生活質量的社會福利機構工作人員!”

千野幸眼淚汪汪地抱著自己的腦袋瓜:“可是、我——”

松田陣平示威似的再次舉起拳頭,在小夥伴面前晃了晃。

“……”千野幸移開目光,果斷閉嘴,心懷怨念地搓了一把零醬圓滾滾的肚子,惹來對方一陣抗議似的軟軟的“喵嗚”聲。

有些無奈地替小夥伴揉了揉泛紅的額頭,萩原研二想了想,問:“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當年那個年幼失怙的孩子,就是現在作惡多端的[冰酒]嗎?”

千野幸點了點頭:“嗯。”

“——你們還記得,當初第二次與[千野幸]見面的時候,陣平曾經詢問過我關於外套破口的事嗎?”

皺眉回憶了一陣,松田陣平點頭,肯定道:“是有這回事。”

“是冰酒做的。”

千野幸抿了抿唇,指尖下意識擡起,輕輕摩挲了一下頸側項圈上鑲嵌的那枚碎寶石。

“那個時候,她手下的死士找上了剛剛進入東京市內的我。哪怕無法確定我就是早已確認死亡的[先代冰酒],但冰酒還是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必殺令。”

降谷零的面色微微一冷:“我聽說過這件事——[冰酒]會嘗試殺死每一個從外地進入東京市內、年齡在28歲上下的青年男性,哪怕錯殺無數,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是你的人……她簡直就是個瘋子!”

對此,千野幸無言以對,只能沈默。

片刻後。

“在那之後,我陸陸續續遭遇了不下十次的刺殺,雖然那些死士沒能對我造成太大的威脅,但到底還是有些煩人的。所以,在之前箱根那次、對方差點傷到你們之後,我就想辦法設了個局,等著冰酒找上門來。”

萩原研二思忖了一陣,問;“就是之前白川鄉的那次意外失火嗎?”

“嗯。”

千野幸頷首:“我為她創造了足夠有力的刺殺環境,而她也沒有讓我失望,果然在當天夜裏選擇了用火將無關人員驅逐、專心對我展開刺殺。”

“那是我們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交手之中,我挑斷了[冰酒]的右手手筋,但最終還是被她給逃了,”眉心微蹙,千野幸眼底劃過一抹沈色,“她的力氣很大,在一心想要逃走的情況下,我幾乎攔不住她——比起我,現任冰酒接受的,似乎並不是腦域方面的改造,而是體能。”

“在那之後,我從店內監控裏發現了三個形跡可疑的人。其中一個是我的朋友,另一個右手用紗布纏起來、穿著黑風衣的男人,我當時沒認出來,不過現在可以確定,那就是試圖來[極光]買[矢目久司]情報的石井晴人,他被紗布層層包裹住的右手之中,可能藏著一把槍。”

“至於最後一個人……”

青紫色的眼眸之中霧霭氤氳。沈默了一陣,千野幸淡淡道:“最後一個——就是雙手都被手套遮掩、看不出是否有受傷的火作早織了。”

他頓了一下,簡單組織了一下措辭。

“這次石井晴人惹出來的爆裂物威脅事件裏,也出現了冰酒的手筆。我原本以為短詩裏提到的[小醜],應該就是對於石井晴人來說、身份尊貴的[冰酒]火作早織,但……”

“我找人搜查過一切對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結果是——沒有她的身影。”

“我找不到任何能夠證明火作早織就是[冰酒]的證據,”千野幸嘆了口氣,眉宇間湧上一抹疲憊,“就算我幾乎可以確定,[冰酒]的真實身份,其實就是火作早織,但沒有證據,這一切都只能是我的推斷,而無法作為裁判所審判的依據。”

聞言,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都沈默了下來。

一旁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眸色似有古怪。

安靜的氛圍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很快,沈默就被一道輕慢愉悅的笑聲所打破。

“——證據?”

降谷零唇角微揚,眼裏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千野,你該知道的——公安最擅長的事,就是搜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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