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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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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0 章

等君度吃完第三份藍莓慕斯之後, 矢目久司便帶著仍然有些意猶未盡的綠毛小狗(劃掉)辭別了四名熱情的外國青年,踏上了返回自家據點的路程。

臨走之前,望著街邊一家生意極好的華夫餅店, 回想起一個多月前、被自己打包一起帶來美利堅分部, 至今為止還有些水土不服、食欲差得要命的反舌鳥,摸了摸自己僅存不多了良心,矢目久司偏頭把車鑰匙遞給了君度, 並且不太放心地叮囑對方。

“——我去給反舌鳥買一份吃的,你先回車上等我,不要亂碰車子——我會記得給你打包一份的”

君度很乖地點了點頭, 臉上被那幾個外國青年沒輕沒重捏出來的紅印此刻已經消下去了,一米七的個頭淹沒在人群裏,被周圍普遍海拔較高、身材魁梧壯碩的西方面孔們一襯,顯得可憐又可愛。

“……”

出於對未成年部下的人道主義關懷,矢目久司冷酷無情的取消了給對方帶不健康甜食的計劃,並且決定自費替對方訂一份牛奶——

不,還是兩份好了。

早晚各一瓶。

——17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 還是少吃垃圾食品比較好。

這樣想著,在等排隊期間,矢目久司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幾個熱情地走過來想要跟自己合影的年輕男女, 微低下頭,在網絡上翻出乳業公司門店的配送電話後,便認認真真地開始挑選奶源並且下單。

忙完這一切後, 點餐窗口剛好排到了矢目久司。稍加思索之後,他還是要了兩份招牌奶油華夫餅。

……倒不是反舌鳥有多能吃。

拎上新鮮出爐、還冒著熱氣的兩份華夫餅, 矢目久司的指尖飛快地按動著手機鍵盤,給貝爾摩德發去了一條簡訊。

[給你帶了一份外賣, 有空過來拿。——冰酒]

貝爾摩德沒有立即回覆,想來不是在拍戲、就是又去了什麽麻煩的演員或者名人圈子的交際場合。

矢目久司倒是不太在意。如果貝爾摩德一直不來拿的話,等晚上就塞給潘諾或者馬提尼吧。

——反正那倆已經成年了。

這樣想著,他按下了手機的熄屏鍵,轉身朝停車的地方快步行去。

然而剛走出沒幾步,矢目久司的大衣兜裏就傳來了一陣“滋滋”的手機震動聲。

再次掏出手機,在看清那串沒有備註的來電號碼之後,矢目久司眸色微頓,望了一眼就停在自己不遠處的座駕,隨後忽然腳步一轉,身影便在趴在車窗裏、一臉渴望地望著自己的君度瞳孔地震的註視下,快速消失在了街道的一處拐角。

車子裏,君·眼巴巴等自己的華夫餅·度:“……”QAQ

等終於找到了一處無人的僻靜角落後,矢目久司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餵,桑村——是藥又有什麽新突破了嗎?”

一陣沙沙的電流聲過後,電話那頭,桑村周也那仿佛自帶出場音效的蹩腳日語,便大呼小叫地在電話那頭響了起來。

“——目老師!你不能要求一匹馬兒工作不斷不斷的,這樣是違背勞動法保護的!你應該知道嗎——就算是你最忠誠的狗,也是需要休息睡覺和吃飯的一些時候的!”

“潘諾和馬提尼不需要睡覺。”

桑村周也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改口:“但我需要!如果不給我合適的休息和工作的環境,我就會死給你看的目老師!我說到做到!”

矢目久司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有什麽事?如果我沒記錯,現在國內應該還是夜裏吧?你這個時候找我,就只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

電話那頭,桑村周也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隨後那蹩腳的口音很快就消失了,換上了一本正經的語氣。

“——你的那本裝著寫了字的糖紙的集郵冊、在你去美利堅的時候有帶在身上嗎,冰酒?”

矢目久司“嗯”了一聲,指尖下意識地揉了揉口袋裏揣著的、那兩張被自己捋得平平整整的糖紙。

——它們還沒來得及被留下任何字跡。

像是松了口氣似的,桑村周也在沈默了一陣之後,繼續道:“之前你在糖紙上記錄自己的片段式記憶的習慣,還有在繼續嗎?”

“……嗯。”

矢目久司的語氣聽不出什麽一樣,依舊冷冷的,像是一臺無機質的機械:“你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

桑村周也的聲音隔著跨洋電話顯得有些失真。此刻,他面臨矢目久司語氣冰冷的詰問,猶豫了一下後,輕輕嘆了口氣:“把那個習慣繼續保持下去吧,冰酒……你知道的,這個方式總比你寫日記本上藥隱秘和安全一些。”

“畢竟……”

他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片刻後,電話那頭響起一陣合金相互碰撞發出的沈悶聲響。

等到一切雜音都安定下來之後,桑村周也忽然問起了另一件事情:“——冰酒,你還記得我的研究所的那間標本陳列室嗎?”

暫且沒有弄懂對方問話的用意,矢目久司略微回憶了一下後,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後便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喘咳聲。

“咳、咳咳咳……”

有些狼狽地微微勾著腰,矢目久司咳得幾乎差點喘不上來氣,緩了好一陣後,這才啞著嗓子問:“……那只兔子?”

在他咳嗽的這段時間裏,桑村周也一直沒說話,直到矢目久司再次開口的時候,他這才應了一聲,語氣有些莫名地道。

“——繼那只兔子之後,這段時間裏,我用你提供的那瓶藥的覆刻版再次進行了生命體實驗——要猜猜那個高傲的男人最終的下場是什麽嗎?”

“無所謂。”矢目久司努力調整著呼吸,冷冷地說,“我想方設法地從日本警察的監管和組織的追殺中把人弄出來,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好好地活下去——能成為我的試藥品,這是他最後的價值了。”

聞聽此言,桑村周也有些裝模作樣地感慨了一聲:“還真是無情啊,我可是聽說了,你們之前算是有過良好合作關系的同事啊……”

“你現在和我,也是「有著良好合作關系的同事」……咳咳。”

聽出了矢目久司語氣裏附帶的威脅意味、以及濃濃的不耐和殺氣之後,桑村周也迅速恢覆了一本正經的模樣,沈聲道。

“好吧,是這樣的——高津悠馬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他對藥物的耐受度不好、還是他的體質沒有你那樣強悍……總之,他現在只服用了你留下的一期的量,但是狀態甚至比服用了四年藥物的你看起來還要差勁……”

“——你直接說結果。”

矢目久司沒心情聽對方的長篇大論,直接出言打斷了桑村周也的話。

“好吧好吧,這麽急躁可不像你啊,冰酒——要知道,心浮氣躁可是會壞了大事的。”

似曾相識的話,瞬間便讓矢目久司的眸子微微睜大,原本仿佛戴著無懈可擊的冷峻面具的臉上,似乎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心浮氣躁可是會壞了大事的。”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那些被自己刻意遺忘的人,那些被自己刻意封存進記憶狹間最深處的影像……忽然便趁著矢目久司毫無防備之際,掄起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在一陣難以克制的劇痛和戰栗之後,很快便激起了一陣讓人無法招架、只能狼狽忍耐的酸澀和空洞感。

“……”

握著電話的手掌下意識收緊、嘴唇緊緊抿起,矢目久司向下垂落的眼睫忽然就開始飛快地顫抖了起來,像是一只在風暴中被撕碎了翅膀、跌落在汙水橫流的泥地上的鳳尾蝶,拼命揮動著翅膀的殘片,拼盡全力、做著徒勞而絕望的掙紮。

神思恍惚間,他仿佛聽見一道輕快的男聲,正拖著長長的尾音,撒嬌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小矢目——小矢目你為什麽不理我呀QAQ研二醬真的很傷心哦?至少要一頓烤肉才能被安撫好哦……」

「是要和我絕交的意思嗎?嗚嗚嗚——研二醬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不是說好了要一直當天下第一好的小夥伴嗎?小矢目你現在去哪裏了呀,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

很快,一個略顯暴躁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

「哈?你這個混蛋到底是跑去哪裏找樂子了?!大半年了都不聯系我們,害的我差點以為你被什麽奇怪的社團綁架了啊可惡!」

「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萩原零那個沒良心的貓崽子天天趴門邊蹲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四年你這個同樣沒良心的家夥……」

矢目久司:“……”

有些脫力似的仰靠在身後的矮墻上,他將手裏拎著的華夫餅袋子賽季了大衣兜裏,用蒼白的指尖輕輕按揉著稍微有些發酸發熱的眼角,聲音低落且微弱:“對不起……”

“冰酒?”

“咳咳、我……”

“冰酒——”

“我可能……”

“我說——你自己在那邊嘀咕什麽呢!接下來的話你還要不要聽啦?”

耳邊,桑村周也那如同麻雀一樣聒噪的聲音忽然提高,在嚇了矢目久司一跳的同事,也順便揮散了繚繞在矢目久司身側的、宛如魔怔一般的幻覺。

眼眸瞬間睜大,那些繚繞在自己身側的溫柔幻影、在他醒神的瞬間,便仿佛被太陽直射的積雪一樣,短短幾個呼吸間,便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矢目久司怔住了。

身體僵硬地倚靠在粗糙的矮墻之上,矢目久司沈默了很久很久,微微擡起、像是想要抓握住什麽東西的手,在良久之後有些頹然地默默垂落。

定了定神後,他微垂著眼,克制著嗓音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平靜,壓低了嗓音,冷冷道:“……你繼續。”

桑村周也有些不滿地哼哼了兩聲,但也許是察覺到了矢目久司這邊的壓抑和不快,為了防止自己某天下班回家時忽然被人套麻袋,他舔了舔嘴唇,非常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好吧好吧,說回高津悠馬的事——冰酒,你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想象,那個傲慢自大得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下的男人,他現在瘋了。”

“咳咳……瘋了?”

桑村周也“嗯”了一聲,想了想,又給自己的話打了個補丁:“其實也不算是瘋了吧。”

“他的腦子似乎在藥物的刺激之下,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應激障礙——總之,他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天天呆在我研究所的隔離室裏留著口水傻笑,說自己是我手底下主要負責觀測他狀態的研究員養的狗什麽的,還當眾撇開腿小解什麽的……總之精神看上去已經不正常了。”

這樣說著,他遲疑了一會兒,語氣不無擔憂地小聲道:“冰酒,你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做的、對吧?”

矢目久司:“……”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像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之後,這才有些幹巴巴地應了一聲“不會”。

思忖了片刻之後,矢目久司問:“那他現在的情況,算是智力上的退化嗎?”

“不。”

在這個問題上,桑村周也回答得語氣十分篤定:“絕對不是智力上的問題。我記得你之前問過我相關的問題,所以這一次,在發現高津悠馬出現問題之後,我立刻就給他用上了頭顱核磁共振,在確定他腦補組織沒有出現任何病變或者畸形之後,又給他做了調查量表……”

“——咳咳……你直接告訴我結果。”

桑村周也咂巴了兩下嘴,嘴裏低低的發出了一陣意味不明的小聲咕噥之後,這才繼續道:“好吧好吧,是這樣的,根據對方問答的韋氏智力測驗、蒙特利爾認知評估量表以及韋氏記憶量表的結果顯示——他的記憶和一些常識都回退到了一個非常可憐的水準。”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記憶,基本相當於一張白紙。”

這個結果讓矢目久司稍微有些詫異。

“桑村,你的意思是……那種藥的作用,主要是針對服用者的記憶層面形成攻擊的?”

“根據目前的結果來看,大概是這樣。”

桑村周也沈默了一陣:“冰酒,你之前來找我檢查的時候,是有和我提起過你只有最近五年的記憶這件事——你曾經懷疑是自己之前出過什麽意外、導致顱腦受損,所以才會失去之前的全部記憶,但現在看起來……”

矢目久司沒說話。

過了一陣後。

“——繼續用藥。”

桑村周也似乎有些驚愕:“繼續……你確定嗎?你那瓶不知道從哪裏拿回來的藥本來數量就不算太多,而且本身成分還具有一定的成癮性,如果我繼續給高津悠馬使用的話,那你怎麽辦?”

“咳……不是有你給的阻斷藥嗎?”

矢目久司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一樣的冷漠無波:“繼續吧,相關的解藥、咳咳……你那邊最好也加快速度,我需要盡早拿到成品——作為交換,我會幫你好好招待那個十年前、曾經對你們昆西家族動手的黑手黨家族的。”

聽見矢目久司這樣說,桑村周也的語氣很快就變得十分嚴肅起來。

“——冰酒,我給你的阻斷藥只是一種刺激排異反應的藥,相當於激發你身體本身對藥物的抗性,它本身是沒有任何針對你服用的那種藥緩解、以及治療作用的。”

“你最近一直都咳的很厲害吧?冰酒,你現在只是減少了用藥量,身體就出現了很強烈的戒斷反應,如果你把藥全部停掉、拿去用做實驗的話,你的身體絕對會崩潰的——你會死的。”

矢目久司沈默了一陣,眉眼微沈,語氣也是一片毫無溫度的冷冽:“——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掛了。”

“餵、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

嘟嘟嘟——

電話掛斷。

虛靠著墻體粗糙的矮墻休息了一會,半晌過後,矢目久司將早已黑屏的手機揣進了黑色風衣的口袋裏,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轉出了這個偏僻幽暗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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