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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靈秘境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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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靈秘境19

雷承青澤腦袋逐漸清明,他用力將鼻子覆回原位,一把推開如娘,怒視曲歡:“你有病吧?!我好心好意趕來救你,你就這麽恩將仇報?”

他捂著鼻子,臉上表情扭曲而憤恨,但那泛紅的半邊面頰和鼻尖卻意外地透露出幾分無辜和委屈。

曲歡不答話,雷承青澤兀自思索,“我是怎麽暈的?好像是看到一道白光……”

他痛苦地捂住腦袋,“對了,那位前輩呢?”

秦肖肖心裏慌亂,怕曲歡過強的實力和自己持有神女碎片的事被發現。

曲歡面不紅心不跳:“走了。”

“走了?”雷承青澤滿臉詫異,心事明晃晃寫在臉上——他怎麽不把你殺了就走了?

曲歡又不答話了。

雷承青澤想到什麽,被方覺明率先問出口,“你是怎麽在那種攻勢下存活?”

他目光懷疑,語氣質問。

曲歡側目看了方覺明一眼,嗤聲,“我有義務告訴你們?”

二人面色青白,一個是世家主支嫡子,出自修真界人口最多的鳴州的統治家族,身份尊貴,實權很大,一個是九世家的人,來自仙域最富盛名的大宗門,實力在新一輩中為翹楚。連歸覆都會看在他們出身的面上不為難他們,偏偏曲歡不給這個臉。哪裏來的膽子,這麽囂張?

但這種作死的行徑放在曲歡身上,二人詭異地覺得合適,竟有幾分習慣了。

“等等,那塊石頭!”

在曲歡帶著秦肖肖要離去時,雷承青澤忽然想起來,伸出手索要,“那是什麽東西,給我看看。”

秦肖肖手放在儲物袋上,想拿出一塊普通石頭,說這是轉運石,可以帶來好運。

曲歡卻按住她的手,先一步抿起笑,“憑什麽?你若想要,來搶便是。”

這欠揍模樣看得二少爺火冒三丈,術法凝在掌心,出手前又想起來自己不一定能打過他,便看向方覺明,邀請道:“方兄,我們一起上。”

方覺明傾向於認為那是塊普通石頭,修為高強的歸覆操縱不了,身為主人的秦肖肖輸入半日靈力也無效用,他若拿到手裏,大概率也無用,更何況石頭只有一塊,他和雷承青澤有兩個人,還要面對分贓不均的問題。

再說,他確實想和曲歡比試,但二打一是什麽光彩的事麽?說出去還不受人恥笑?

於是方覺明退後一步,拒絕道:“不明此地根系,我們還是盡快去和其他人會合吧。”

雷承青澤只能不情不願地答應,側目時同秦肖肖對上視線,女孩一副慌忙被嚇住的模樣,把頭低下,露出的容顏乖巧溫順,雷承青澤哼了聲,心情稍微好了些。

一齊往草地追趕,待與烏泱泱的百餘人匯合,秦肖肖打眼看到了白玄。

青年墜在隊伍末尾,恰也回頭,定定地望向她,牽出個同往常一般、卻略顯得苦澀的笑。

“仙子。”他只喊了她一聲,便垂下眼,再沒有說其他話。

秦肖肖一瞬間腦補了許多,白玄一個凡人跟著隊伍,會不會受委屈?其他人會不會以為他們死了,而欺負白玄?白玄會不會也以為他們死了,所以難過了許久?

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白玄這一眼,看得秦肖肖心揪起。

她顧不得身側曲歡,走到白玄身前,露出明媚笑容,“我們回來了。”

白玄點頭,低臉凝望她,“仙子無事便好。”

秦肖肖想要安慰白玄,於是絮絮叨叨:“那大能好生厲害,那招式,咻咻咻,從這裏,一下子到那裏,連殘影都看不見!還好他只是想教導後生,沒有拿出……”

秦肖肖邊說邊比劃,把場面描述得繪聲繪色,在她看不到的時候,白玄挑眉看向她身後的曲歡。

視線相接,少年目光幽靜,沈沈如淵,白玄眼裏盡是挑釁的笑意。

曲歡想了一百遍一走了之,最後還是杵在原地,靜靜看著。身側雷承青澤傳來放肆的嬉鬧聲,曲歡覺得聒噪厭煩至極。

草地多蚊蟲,夜晚入睡時,營帳不能開小窗,於是只悶在其內。

秦肖肖於榻上跪坐直身子,主動與曲歡解釋:“白玄看起來沈默不少,一個人跟著他們走了七日,沒有我們在,想必受了些委屈。”

曲歡輕輕地“嗯”了聲,斂著眼,一副乖巧安靜的模樣,心卻在想,白玄受屁的委屈。

白玄能把靈花花哄得喜笑顏開,能與分裂成兩部的村民打成一片,能敏銳發現魔物蹤跡,能快速對危險做出反應——他除了不能自己斬除魔物,心性,反應力,其餘各項均是頂尖。

在金元寶客棧時,白玄被吊在屋頂,受魔物啃食肢體一整夜,魔物鉆入他體內,啃咬他內臟,他由被輸送的生機吊著命,一般人嚇都嚇死了,白玄偏偏沒事,落地時還能平穩走路。

他自詡凡人——也許只有在秦肖肖眼中,白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秦肖肖牽住曲歡的手,輕聲哄道:“他是我的弟弟,自然也就是你的弟弟,阿歡,你是做哥哥的,稍微,稍微,”秦肖肖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劃,“大度那麽一點點,好不好?”

曲歡面頰氣鼓鼓的,故意道:“我去認個妹妹,也要姐姐大度。”

“你沒有妹妹麽?”

“我哪裏有?”

“一一,小五,小七,小八,小九。”

曲歡驟然沈默。

除了運氣較好的一一,其它幾個天生地養的魔物,全部已經魂飛魄散。

太弱小,一窩尚沒長全的幼崽,被一鍋端了。若是能長大,憑原始之水的滋養,他們會是魔力純粹、霸主一方的大魔。

相遇十年,雖然曲歡這個長輩不太負責,偶爾出現陪孩子玩鬧,經常“暴打”孩子,不告訴他們自己的名字,帶他們出去玩時喜歡捉弄他們……但是,他們死了,曲歡會報仇的。

他不會放過欺負他們的每一個。

曲歡情緒低落下來,“妹妹……妹妹多可愛,哪裏像弟弟這麽討厭?”

想起一一尖利的覆眼,秦肖肖渾身發怵,但細想小姑娘種種作為,認同曲歡的觀點。但要說弟弟討厭,曲歡怕是忘了自己也是弟弟,秦肖肖疊聲應道:“好好好,很可愛。”

二人間沈默下來。

曲歡知道不是秦肖肖的錯,但是心間對她卻是有層淺淺的埋怨,為什麽一次次看不見白玄對他的挑釁?為什麽要提起那些死掉的魔物?為什麽不能全心全意地喜歡他愛他?

曲歡有種茫然的無力感,不知道自己做什麽才會使秦肖肖更喜歡自己一點。

不夠,分明還不夠,天天待在一起不夠,承諾不離不棄不夠,擁抱不夠,親吻也不夠,到底還要怎麽樣?

融進骨和血,魂魄交糅在一起,會夠麽?

秦肖肖看出曲歡不開心,知道自己沒把他哄好。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亦覺得有幾分委屈。

“你實力強勁,討人喜歡,依靠你的人會很多。可是我不一樣,我很弱,很沒用,能不這樣輕視我的,這麽多年只有一個白玄。我的朋友,雲曦在關鍵時候拋下我,江流看不起弱者,懶於同我多說話,於菱比我強一些,但也還是算弱,組隊接任務時從不和我一起。出任務時會照顧我的,少數幾個是像齊陽明師兄那樣純粹的大好人,但大多數是覬覦我的,覺得幫了我我就必須用自己回報他們。我不敢惹人生氣,什麽事都只能忍著。”

秦肖肖一直是掙紮在底層的那類修士,靠不斷巴結人,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活著。

她還不算是最底層的人,她靠著曲歡坑騙來的名額待在大宗門,有劇情金手指,認識一堆主角團後臺。

——她還不是最慘,導致她賣慘也像無病呻吟。

雖然慘並不需要有攀比心。

曲歡啞聲,他自然知道這世道是什麽樣子。神族高高在上,視下界生靈為螻蟻;修士分三六九等,天賦高的、修為強的受尊崇,天賦低的、修為弱的受欺壓;仙盟裏,九世家為尊,一般世家次之,無宗無門的散修為卑;修士與凡人,修士尊,凡人卑;凡族地界,皇親貴胄官士民奴……無處不是階級。

曲歡曾是世子,為普通百姓艷羨的貴族上層,他也有著罕見天賦、超強血脈,在別人眼中拿著一副好牌出生,但在這世道下,他把好牌打爛。

修道者為得道登仙,登仙之後即邁入下一階層,高高在上,蔑視沒有得道的人。

有意思麽?

曲歡從來不懂其他人在追求什麽。他望向秦肖肖,思考著她的話。

其一,姐姐覺得依靠他的人很多。這是笑話,因為曲歡並不是什麽無私奉獻的好人,他幫別人的,別人總要還回來。

其二,姐姐在修士階層之下受到壓迫。姐姐是修士,可以蔑視一應凡人;是第一宗門的人,在仙盟中地位位於上流,受許多人欽羨;她最大的問題是,自身實力不足以匹配這個位置,由是受到多方的欺負。

理智上,曲歡無法對她產生同情,因為世事不可能皆如意。在這種人人不斷往上層擁擠的世道中,她不可能位於最高,所以一定會受壓迫。

情感上,她軟聲軟氣地訴說自己沒有他的那十年,受了許多欺負,哄騙他接受另一個弟弟的存在。曲歡真是又氣又心軟,覺得她又可愛,又可恨。

曲歡沒有回話,只是看著秦肖肖。

看得秦肖肖羞惱,想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跟曲歡“談判”總是占不到便宜,這小子腦袋是不是缺根弦,為什麽就不能順著她的意思來?

秦肖肖也有些生氣,執拗地也盯著曲歡,兩眼慢慢挨近,快擠成鬥雞眼。

他們相顧無言,視線中像帶著電流,滋滋地盯著對方,仿佛誰先退縮,誰就會被對方投射過來的電流電傷。

兩個自私鬼湊到一處,誰都不願意退讓。

像幼稚園的小朋友。

看得久了,秦肖肖率先繃不住,被自己和曲歡逗笑了。

她樂呵地牽住曲歡雙手,握了握,又捏了捏,開懷道:“我覺得我倆真挺配。”

曲歡需要從她這裏找情感歸依,她需要曲歡當大腿保護自己。她不肯放棄白玄,找出各種理由,曲歡無聲表示不接受;曲歡期待全心全意的占有和愛,她不嫌棄曲歡欲望太陰私,但也不滿足他需求。

秦肖肖覺得他們是真愛,對彼此的不完美和缺陷都這樣接納。

曲歡輕哼,心道花言巧語,他才不會受迷惑,卻是也牽住秦肖肖的手,十指相扣。

忽然想到,“我們還沒有逛逛這裏吧?”

同眾人匯合之後天色已晚,就一起安歇了。

“不是吧?你不需要休息休息,還要往外面跑?”

但古人言:晝夜苦長短,何不秉燭游?

白天那麽多人在一起,一些事情無法光明正大做。

曲歡牽她站起身來,“走吧,姐姐,要是困了,在外面找個地方睡覺。”

他們常幹這樣的事。

二人便拿著夜明珠,鬼鬼祟祟地溜出營帳,正遇上以方覺明為首的一眾守夜弟子。

方覺明持劍攔住他們:“你們作何?”

秦肖肖心想這也要管?被方覺明淩厲一眼嚇得趕緊低頭。

好兇。

曲歡推開他的劍鋒,亦不理解他問話的動機,沒有回話。

他們又不是犯人,只是同路人而已,也不是關系很好的同路人,只是恰巧遇上而已。

曲歡領著秦肖肖要徑直離開,又被方覺明喊住。

“等等。”

曲歡沒動,秦肖肖回過身,見這長相極好的青年一臉端肅,說:“尚不了解此地領主情況,你們兩個……小孩,不要亂跑。”

“”秦肖肖瞪大眼睛,指指自己,又指指曲歡,“小孩?”

曲歡忍不住轉回身,嗆聲:“你說什麽?”

曲歡最大的痛點就是長得顯幼,他用術法上調了年歲,但再年長多少幾歲他都還是長這模樣,真是見鬼了!

秦肖肖覺得離譜,大哥,上次見面你不是還很兇很囂張想約架來著?怎麽回事,現在又是叮囑小孩不要亂跑?您也人格分裂麽?

這句小孩一出,瞬間讓秦肖肖覺得她和曲歡是瞞著老師溜出校園、悄摸摸早戀的問題少年。

方覺明蹙眉,不懂這兩人為什麽是這種表情,說道:“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

曲歡涼笑:“有什麽誤會?”

第一世的清水派大師兄方覺明可是非常神氣,打贏曲歡之後,讓弟子把他按在地上,給他多年的各種痛點全部戳了一遍。

【還以為是最年輕的首席弟子競選者,早就想同師弟比試一番,沒想到師弟如此輕易地被人奪去席位。等了這麽多年,這是何等緣分,竟能見師弟一面。】

【久聞師弟是繼坤師叔的高徒,怎麽這樣不聽話,跑魔域去了?魔域好玩麽?這麽多年,修煉就成這般?師弟不會是在隱藏實力吧,不然怎麽有顏面回來?當年師弟剔骨自廢的事情,可是鬧得人盡皆知啊。】

【師弟做了魔物,一只魔物長這樣的臉,在魔域應該很受歡迎吧?那些雌魔必然很喜歡師弟,想把師弟帶回惡臭巢穴吧。你如果想活命,師兄我也願意收留你當個仆役。】

曲歡忘不掉,他是怎麽離開清水派的。

方覺明說完他,又擡起旁邊花弦月的下巴,端詳一番,誇讚道:【生得倒是很漂亮。】

弟子們說了各種羞辱的臟話,花弦月拍拍耳朵,眼睛依然光華美麗,嘴唇含笑,揚著臉,不以為意。

方覺明目光落於她身上,停留幾秒,俯下身,湊她耳邊說:【你陪我一夜,我放你們走?】

花弦月擡眼慢慢打量方覺明,眼睛越來越亮,【說話算話?】

方覺明頷首,【說話算話。】

掌門閉關,同門師兄弟的屍首還七橫八豎地躺在地上,代理掌門的大師兄就敢在眾目睽睽下與魔女交易。

他們讓曲歡覺得比魔物還惡心。

【不要!】少年曲歡紅了眼睛,死咬嘴唇,拼命掙紮,被幾人錮著,掙脫不開。

方覺明看他一眼,問花弦月:【你們是一對?】

花弦月頭搖得很快,【才不是!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曲歡這一夜過得並不輕松,他在清水派的地牢中,死了同門手足的人來找他報覆,有些不想他好過,有些想殺掉他。他卻不想這一夜過完,因為他懼怕天明見到花弦月。

雖然花弦月看似風輕雲淡地答應了,但曲歡覺得她心裏一定不好受,這事對任何一個女孩都是莫大的羞辱,更何況這是花弦月日夜念叨的,仇人清水派。

夜晚的草地上,面前一簇火苗,他們兩個如喪家之犬一樣的人坐在一處。

曲歡沈默地看著火苗,花弦月反倒安慰他。

【別氣呼呼的啦,又不是你吃虧,是我好不好?不過沒想到方師兄竟然技術不錯,比那些只會莽幹的魔物好多了,方師兄長得還好看,身材也不錯,修為也高,我好像還真不吃虧……不知道你怎麽樣?要不然我們試試吧?你要是愧疚,當補償我好不好?】

花弦月喜歡在曲歡面前說這些話逗他,但這次看曲歡依然沒反應,不由得氣惱了。

【餵,你到底要怎麽樣?冷臉擺給救你兩次的救命恩人看,合適麽?】

花弦月自詡救過曲歡兩次命,一次是現在,一次是之前勸說姘頭城主收留曲歡。

曲歡終於望向她,眸子透著無盡的哀意,【我寧願死在那裏。】

【去死啊!】花弦月忽然大吼,吼完即避開視線,把手中烤了半日的食物砸到地上,冷冷道,【是我帶你來的,我當然也要把你帶出去。他們不殺我們,我謝天謝地,你還上趕著去送死?瘋了吧,哈!我們殺了他們那麽多人,他們竟然不殺我們,這群傻屌,也瘋了吧?陪著睡一覺就放我們走,他們師兄是小孩子麽,這麽好哄?】

曲歡的痛是短痛,蘇清曲被一刀劃過脖子,死便死了,花弦月的痛是長痛,她姐姐一天是受老祖虐待的爐鼎,她就痛苦一天。尖刺綿長地戳在心窩,叫她時時刻刻記得,時時刻刻受錐心之痛。

但花弦月沒有瘋魔,她盡力保持著理智。

【我知道,你跟這事沒關系,是我誆你來的,我向你道歉。】

曲歡無言。他只是沒有地方去,所以跟著花弦月。

【我知道,比起殺了我們,他們更喜歡羞辱我們。】花弦月沈默了一會兒,【……摸清位置了麽?】

是問老祖閉關的地方。

【大概在東南兩峰之間。】

【好,那就沒有白去。多謝。】

從仙域到魔域,又從魔域到仙域,曲歡以為自己和花弦月算生死之交,由是還算信任她,所以闖魔神劍第三關,萬劍刺過來,花弦月推他出去擋劍時,曲歡懵了足足一秒。

這一秒足夠他遍體鱗傷,足夠花弦月逃亡離開。

狗屁的生死之交。

……

曲歡捂住胸口,生理性的惡心泛上來。

方覺明仍杵在跟前,曲歡一看他就惡心,再看下去簡直是折磨。

明月高懸,曲歡一直走出去幾裏地,才覺空氣稍微清新了些。

秦肖肖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曲歡身邊,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討厭方覺明?明明曲歡和方覺明之間沒發生沖突,方覺明看起來很好,沒多大怪異之處,最怪異的地方是和原文說的不像。

原文說,方覺明羞辱過曲歡,但現在,是因為時候不到麽,為什麽看起來方覺明還挺關心曲歡的?

曲歡思緒盤繞在往昔,越想越生氣。氣自己像個傻白甜膩的孩童一樣,居然會信花弦月的花言巧語。

花弦月的仇怨跟他有半毛錢關系,當時他怎麽就像傻子一樣跟著花弦月去報仇?花弦月對他有屁的救命之恩,牢獄中他死不掉,不需要花弦月以這種方式救命,在魔域時若不是花弦月挑撥離間,設計讓他兩城子民反叛,他至於沒地方去嗎?

曲歡不知氣悶了多久,低著臉,望見沒過腳背的絨絨青草,又擡頭,夜色漆漆,四周寂靜空蕩,驚覺,和那夜的景色很像。

他和花弦月從清水派離開,在無名草地上坐著烤火那夜。

曲歡仿佛看見,年少的自己悶悶地坐在火光前,後悔離開過早魔域,實力不夠強就來到仙域,護不住同伴,叫同伴受如此欺辱。

那時的他還只是個普通魔修,未曾想過以後會“名揚四海”,三界都知道他的名字。

滅世——大家都用恐懼的目光看他,然後把他和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從來沒有人聽他辯解過,他血祭鳴州,以魔神劍捅開天空裂隙時,想的並不是滅世。

他想的是,未曾言明過的,一個浩大的理想——也即是妄想。

而後他的妄想折戟,成了世人口中的“滅世”,他也被人消滅。

再世重來,他的理想從天地這麽大,一點點縮減,縮減至眼前人這麽大,他只想要她的愛。

去彌補自己遍布傷痕、殘破不堪的神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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