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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門比試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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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門比試第四天

從荒無人煙處又回到街巷,除了買手帕,再無其他事,秦肖肖知道拖延不下去了。

他們到了一家很熱鬧的繡坊,來來往往是許多女修,裏面有各式各樣精致的繡品。

逛了一圈,秦肖肖問:“為什麽沒有同你那塊一樣的?”

繡坊的帕子同曲歡那塊布料差不多,但繡花的手法配色紋樣完全不同。秦肖肖就算只是簡單瞥了眼,也能看出,曲歡那塊是她一眼便覺驚艷喜歡的,而這裏的雖也很精致好看,但似乎太普通了,有些爛大街。

曲歡心想難道女孩子對這些都這麽敏銳嗎,回道:“再看看?”

秦肖肖搖頭,“不必看了,都不是一種風格。”

曲歡適時沈默。

他當然也能看出不是一種風格,但他覺得差異不大,況且那日姐姐應該也沒有看清他那塊才對。

秦肖肖自然可以隨意挑選一塊還算可以的手帕當作這次下山的結尾,但她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不將就的話,也許可以得到最喜歡的。

所以她什麽也沒要,直接拉著曲歡出了繡坊大門。

早晨空氣清新,曲歡好像格外沈默。

路過客棧時,秦肖肖才想起來他們的兩間上房空了一夜沒住人,頓覺浪費,捶胸頓足。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秦肖肖扳著手指頭算,“下等房間要三塊靈石,普通房間要十塊靈石,上等房間要一百二十塊靈石!我平時都只住下等的,昨夜第一次見到那麽豪奢的上房,啊啊啊!結果你竟然帶我出去了,房間它空著!兩間!”

曲歡不太能理解就那麽一點點錢,姐姐怎麽計較成這樣,他遞上一個儲物袋,問:“所以姐姐昨日很少買東西,是因為沒錢嗎?”

秦肖肖打開儲物袋一看,頓覺兩眼一黑,“你是買了我所有碰過的東西嗎?”

曲歡踹度她的眼神,遲疑地點頭。

怎麽感覺姐姐看他的眼神像看大傻子。

“你逛過街麽弟弟?你知道女孩子選東西很慢嗎?我又不是全部都喜歡啊啊啊!”秦肖肖嚎啕,“可以退嗎?我哪裏需要那麽多,好浪費啊。”

曲歡有些無措,想自己做錯事了麽,道:“可是我覺得姐姐穿上都很好看。”

秦肖肖嘶了聲,湊近他,壓低聲音問:“你不是說自己沒錢嗎?那為什麽還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

曲歡一低頭仿佛能摟抱住女孩一樣,距離太近了,他急忙退了兩步,回道:“那是在赤魔之地,靈氣稀薄,也無人販賣東西,靈石不抵用,我才沒備。現在是在仙域,多多少少還是需要的。”

秦肖肖的“沒錢”是多和少的問題,曲歡的“沒錢”是有和無的問題。

秦肖肖繼續惡狠狠地盯著他,曲歡頓了頓才道:“擊魔榜的積分能換靈石,我以前覺得……不該換,但我現在發現,能換挺多靈石的。”

他的語氣喪氣極了。

秦肖肖知道他卡頓的那一秒在想什麽,擊魔榜一積分代表著一條魔物的命,曲歡不想拿同族的命去仙盟換靈石,但後來他發現靈石的必需性,還是換了。秦肖肖為這樣的妥協而心軟。

她摸了摸曲歡的頭發,柔聲說:“不拿白不拿,大不了等宗門大比結束,我們一起去做委托,以後不換了。”

等宗門大比結束?

曲歡原本想照計劃去魔域,但仔細想想,魔域不太適合現在的姐姐生存,就算有他在姐姐身邊,那肆虐的魔氣對姐姐也極有毒性,姐姐修為太低,壽命會折損的。

曲歡看了看秦肖肖現在的煉氣期修為,思忖等到了築基期應該會好一些。

而練氣到築基,應該挺容易的。

曲歡便點頭應下來,決定等秦肖肖築基期了再去魔域。

-

回到宗門,曲歡繼續去比試臺刷級。

秦肖肖嘆為觀止,曲歡簡直同之前判若兩人,以前多花哨好看啊,現在劍法淩厲得一眼都看不清,偶爾用術法,那粗壯猙獰的藤蔓看得人害怕。他以極快速度解決對手,根本不管把人打成什麽樣,大不了降兩級再去打其他人。到後面,有些人一看見曲歡就認輸,因為小師叔太不“憐香惜玉”了,那藤蔓抽人是真疼。

但圍在曲歡臺前看比賽的人更多了,大家都呼喊著“小師叔好帥!”

秦肖肖全程紅著臉,一聲不敢出。她雖然也這麽覺得,但怕曲歡聽見,覺得好羞恥好尷尬。

夜晚,結束比賽後各回各的住處。

無迎峰。

百面坐在曲歡對面看他忙活,道:“老大,我鄙視你。”

曲歡不看他,垂著眼認真做自己的事,平靜威脅道:“再說一句我就打你。”

百面想這不應該鄙視嗎?他道:“我以魔物身份,鄙視你諂媚討好人族,我以雄性身份,鄙視你做婦人之事討好雌性。”

曲歡淡淡瞥他一眼,笑了,“雄性身份?”

百面羞惱了,“我只是用著女孩子的軀殼而已,誰像老大你做著女孩子的事!”

燭光下,少年拿著繡花針,正在一針一線繡一塊手帕。

曲歡依然在笑,“可我姐姐眼尖,覺得我繡得比她們好。”

百面簡直要被曲歡氣死,拍著桌子說:“我就沒見過老大你這麽不要臉皮的人,天下哪個男子這樣哄姑娘?你姐姐就這樣好?你就這樣喜歡她?”

曲歡倒是回想了一會兒,解釋道:“意外罷了,”曲歡憶起之前,“我本來是想隨便逛逛買一塊手帕還給姐姐,但我看她們繡得還沒有我好,就忍不住自己縫了一塊,我想了許久要不要給姐姐,我也覺得這樣好像意義濃了些,所以沒給她。但她看過這帕子,其他的她不要了。”

百面這才懂為何繡坊裏他們空手而歸。

百面還是覺得沒眼看,問:“所以老大你到底為什麽精通繡花?”

這怎麽看都不正常吧?雖然老大長得是漂亮了些,但百面更記得他殺人的狠厲模樣。

曲歡面色卻變得冷淡,他淡淡道:“曾經遇過一位技藝高超的繡娘,跟人家學的。”

曲歡的記憶被拉回第一世——

那是位很厲害的繡娘,在被曲歡砍掉雙臂前,她是那片地方最負盛名的“匠人”。

找她拜師學藝的弟子有很多,曲歡算她最後一位弟子。在她壽終正寢,或者是郁郁而終前,曲歡去看望了她,她說了自己最後一個願望,希望曲歡能親手為她縫一件壽衣。

曲歡雖然沒自己動過手,但她知道當年的曲歡天天這樣看,應該看會了吧。

曲歡在她的病榻前縫好壽衣,白發蒼蒼的婦人看著容貌同當年一般無二的少年,渾濁幹澀的眼睛再流不出一滴淚水,她甚至沒有雙手去親自換上這件壽衣,她只表情暗淡,對曲歡說:【你若真是來拜師學藝的,那一定是我最厲害的弟子。】

她就這樣在曲歡面前咽了氣。曲歡舍不得她死,但她沒有靈根,壽限如此,神魂殘弱,提煉不出來,曲歡也束手無策。

所幸曲歡留了繡娘最漂亮的一雙手,但隔世之後什麽也不剩了……

曲歡看著沾了秦肖肖眼淚的帕子,它被放在桌上,曲歡正比對著它打算繡個一模一樣的。

其實曲歡想存的不止是人的眼淚,他還想要姐姐的眼睛。只是,嚇到姐姐就不好了呀。

但姐姐可能也不會被嚇到,她既然看過“話本子”,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才對。

百面打了一個哆嗦,“老大,你為什麽把繡花針拿得這麽有殺氣?”

“是麽?”曲歡赤眸眨了眨。

“老大你的眼睛……”百面覺得好倒黴,怎麽曲歡眼睛又變紅了,他好不容易才回來,現在又想收拾東西跑路。

曲歡輕輕碰了碰自己眼睛,道:“你幫我照看這裏,我去冷泉待著。”

唉,只要一離開冷泉,那殺意怎麽也壓不下去。

曲歡一面給秦肖肖繡著手帕,一面在想,姐姐收了他的禮物,那姐姐得拿什麽來換呢?就眼睛吧,以後再挖。

所以曲歡繡花也繡得很開心。

百面看著曲歡默默地想,這笑容看起來好變態啊,他收回鄙視老大的話,有點同情秦肖肖了,跟老大這樣的人處對象,對象隨時都想拔刀殺了自己,也不怕心力交瘁嚇死。

還是他好,他不處對象,只找食譜。

-

秦肖肖第二日收到了曲歡送的手帕。

她仔細打量了一遍,問:“這是哪裏買的?昨日那家繡坊?”

曲歡道:“另一家,以後帶姐姐去看。”

秦肖肖點頭,她拿出一個漂亮的香囊,塞到曲歡手裏,笑道:“我縫的,雖然比不上你的,但是不許嫌棄!”

曲歡接過,手慢慢握緊,神色有些受寵若驚。

古代女子送男子香囊以表達情意與祝願,有一定的愛慕定情之意。但曲歡的思緒浸在另一個回憶裏。

昔年,蘇清曲以為自己會嫁給上官宸啟。

她前夜正在一針一線地縫制打算送予心上人的香囊,燭光射在她恬靜的面容上顯得她愈發溫柔,她哼著小曲,嘴角的笑意從未下去過,她看到門口扒著門的小曲歡,沖他笑笑,招手,【來。】

小曲歡走進門,好奇地扒著桌子看她刺繡,蘇清曲溫柔說:【若是喜歡,我出嫁前必然給我們阿歡也縫個一樣的。】

小曲歡搖頭:【我不要一樣的。】

蘇清曲眉梢眼角都帶笑,她摸摸曲歡的腦袋,說:【好,那阿姐給阿歡縫個更漂亮的。】

小曲歡便一心一意等著她給自己縫。

然而沒幾日,蘇清曲大哭著跪於溫氏面前,求她為自己退婚,小曲歡從未見過姐姐哭得這般慘。第二日蘇清曲偷跑出去,一夜未歸。第三日,小曲歡在上官宸啟的府邸,見了她最後一面。

她還沒有做香囊,就這樣死掉了。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疾風驟雨般掠過,叫小曲歡一點兒也抓不住、留不下,偌大的定國公府,好像突然又只剩下他一個,明明是要結親的喜悅,忽然就成了掛白布的哀意。那時的郁悶和苦痛穿過幾世依然留存於現在曲歡的內心。

蘇清曲欠他一個香囊。

蘇清曲還不了,但現在的這位姐姐還了。

由是曲歡覺得,這是多麽正經的一個香囊啊,滿含了這位姐姐對於前一位姐姐未竟之事的再續,一點也不能被俗世的條條框框所約束。

曲歡收得很幹脆。

倒是秦肖肖想,這人到底有沒有發現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

瞎猜不如問出來。秦肖肖問:“你知道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什麽意思麽?”

曲歡笑容燦爛,點頭,“知道!是定情之物!”

蘇清曲送上官宸啟便是這個意思。

倒成了秦肖肖為難,“那你還收?”

秦肖肖看見繡坊的諸多繡品之後有些技癢,回來就隨意給自己繡了一個香囊,她不是很擅長這個,繡得不好,走線有些淩亂,圖案也不太象形,秦肖肖挑剔地覺得這個繡廢了,拆了又可惜,自己戴又醜,想處理掉時,福至心靈想到拿來試試曲歡。

曲歡若不要,她就改成項圈,給鴨蛋戴,反正她繡的圖案不是鴛鴦也不是龍鳳,而正是可可愛愛的鴨蛋呀。

沒想到曲歡這小子真收。

秦肖肖當即道:“抱歉,我送錯了。”

曲歡有些呆楞,眼睜睜看秦肖肖把送給自己的香囊拿回去,而後拆開吊線,掛在了“嚶嚶”叫的鴨蛋脖子上。

曲歡看清那香囊上的圖案,一只白白胖胖的蠢鴨子!

鴨蛋歡喜地叫著,扭著脖子要看自己的新裝備。秦肖肖彎下身子拍拍它的頭,問:“喜歡吧?專門給你繡的。”

鴨蛋撲騰著翅膀,左右踏著腳,歡快得要原地起飛。

曲歡神情錯愕,“姐姐……”

他不如上官宸啟就算了,怎麽還比不過一只蠢仙鶴?!

曲歡想到自己認認真真繡的手帕,頓覺羞惱“轟”一下上頭去,顧不得丟人,拽著秦肖肖的衣袖,“姐姐,手帕還我!我不給你了!”

秦肖肖也懵了,“送出去的東西你還要收回去?”

“姐姐你不也收回去?”

“我是送錯了,你看圖案,這就是送給鴨蛋的!”

“那我的呢?為什麽它有我就沒有?”曲歡臉都氣紅了,神情堪稱可憐兮兮。

大清晨的,他們兩個在房門口拉拉扯扯,屋子中的江流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又退回屋內。附近的鄰居隔得不遠,想必聽得見他們的爭吵,秦肖肖尷尬紅了臉。

“你小聲些,吵到鄰居了。”秦肖肖壓低聲音和曲歡說。

曲歡不聽,還是很委屈,“你都不知道我……”我給你繡了手帕,繡了一晚上。

“你怎麽?”秦肖肖反問。

“我……”曲歡還是難以啟齒。

秦肖肖看他眸子撲閃,委屈神情這樣濃,一直拽著她手袖想要回手帕,眼睛慢慢瞪大,“你該不會……”

曲歡連忙捂住她口,“我什麽也沒有!”

欲蓋彌彰地承認了呀。

秦肖肖開始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熱呼呼的氣息全撲在曲歡手掌,曲歡猛一下退開,連退兩步,隔著一段距離惡狠狠地瞪她,“姐姐你不許笑!”

秦肖肖依然在笑,根本停不了,繡坊裏沒找到一個樣式的手帕時她就有所懷疑,沒想到還真是。

曲歡真的什麽都會啊。

曲歡被她笑得更惱了,想起百面說的鄙夷自己的話,又羞又惱,轉身便想走。

秦肖肖在他身後調笑道:“怎麽有人話都不聽完就要逃跑呀?我又沒說不送,我真是送錯了啊,這個這麽醜哪裏配得上玉一樣的謙謙少年呢?”

曲歡面頰的紅意一直漫延到整片脖頸,他離開的腳步頓住,猶豫再三還是扭回頭,支支吾吾道:“可是就算醜我也不會嫌棄的,只要是姐姐送的就好。”

“那我再把它給你?”秦肖肖示意鴨蛋脖子上的掛墜。

曲歡連忙搖頭,慌張道:“什麽都好,不要給我繡鴨子。”

秦肖肖板起臉糾正,“我繡的是仙鶴,不是鴨子。”

曲歡紅著臉乞求,“那繡鴨子都好,不要繡仙鶴,”他刻意不看鴨蛋,但餘光全是鴨蛋,孩子氣地要求,“反正我不要同它一樣。”

鴨蛋歪頭,“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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