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

試煉賽進行過半，定國公府又辦了一次宴席，距離上次也不過幾天。上次是慶賀親子回歸，這次是歡迎義女蘇清曲成為一家人。

秦肖肖學了幾天禮儀，感覺還什麽都不行就被趕鴨子上架。因為腿仍沒好全，她一直坐著輪椅同溫氏接待客人。

溫氏正式向許多世家夫人介紹她，她雖坐著輪椅，可是外貌姣好，舉止有度，不多話，安安靜靜，看起來很乖巧。

許多世家夫人已明白溫氏這一次宴會的意思，秦肖肖雖然是剛認的義女，但是頗得重視，定國公府是把她當親小姐來待的。既然是親小姐，年已滿十四，那必然是要說親。看溫氏請的這些人，整個京都的名流都來了，個個都是富貴滔天。溫氏想要結兩姓之好——聯姻。

新小姐外貌不差，品性不差，待人柔和，斷了的腿聽說用了仙藥，可以完好如初，而且還是定國公夫人親口承認的獨女，背景強大。這樣的兒媳，就算是個菩薩，娶回去供著也好。各家夫人們紛紛動了心思。

他們之前倒是想攀定國公府的權勢，奈何定國公府就一個世子還被保護得太好，根本見不到。這一次出發前，有想法的夫人已經告誡過自家孩子，不管這位新小姐脾氣如何，都務必要同她好好相處。

聽溫氏介紹完秦肖肖，劉夫人道：“就讓孩子去和小輩們認識認識，別總只陪著我們，該無聊了。”

劉夫人的幾個兒子也都來了，其中最大的那個及冠之年，正在議親。

溫茯如起身，道：“那姨母，我帶清曲妹妹出去玩會兒。”

這可不太好玩，少爺小姐們彈琴作畫、投壺射箭，宛若才藝展示，秦肖肖全部不會，只能看著他們玩。他們互相認識，打趣的人物、說的話題秦肖肖也一概不知。

溫茯如一直陪在她旁邊，秦肖肖道：“溫姐姐，你去找你朋友玩吧，不用陪我了。”

溫茯如到底是年歲輕的女孩子，也想去融入，只是想著秦肖肖一個人坐輪椅上孤單。這些貴族子弟，其實是故意疏遠秦肖肖，他們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村姑。溫茯如都明白，只是卻改變不了。

秦肖肖找來婢女，道：“她跟我去轉轉，溫姐姐你就放心吧。”

溫茯如終於同意。

婢女推著秦肖肖逛園子，走著走著說自己想要更衣，一會兒就回來。

秦肖肖想著人有三急，便就在原地等著婢女。但她等了許久都沒有人來，就推著輪椅往前走了走。

卻望見水榭旁邊有一白衣男子，看見她的輪椅稍稍一楞，似乎想要回避，最後還是朝她一笑，向她走來，“蘇小姐怎麽在這裏需要在下幫忙麽？”

秦肖肖：“你是”

男子頷首，“失禮了，我姓劉，名歆昱。”

怎麽有點耳熟呢？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嗎？秦肖肖想不起來，但看見這個男子，她想起一個成語——芝蘭玉樹。

這氣質，溫潤如玉，這長相，很聰明的樣子，感覺像讀過很多書，這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吧。秦肖肖想象中的文科狀元應該就是長這個樣子。

秦肖肖不知道該同人家說什麽，便也回禮道：“多謝劉公子，麻煩您幫我找來婢女。”

本來秦肖肖可以自己轉著輪椅走的，但遇到了劉歆昱，人家不可能讓她這樣走，要是來幫她推輪椅，那才是尷尬的一程。遂有此請求。

劉歆昱答應了，不久婢女就回來找到秦肖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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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宴會對於秦肖肖其實不算開心，場面話太多了，儀式太多了，很累，還沒辦法融入集體，心累。

她很快又想到曲歡，她想到她竟然天天忙著學禮儀，自出獄那晚就沒見過曲歡了。

上次她是個小透明，溜了沒人發現。這回以歡迎她的名義舉辦的宴會，她好像還是個小透明，自己偷偷溜去找曲歡都沒人知道。

她支開婢女，自己推著輪椅，廢了好大勁才到曲歡的院門，卻被院門口的守衛攔住，“小姐請回吧，世子不見人。”

秦肖肖詫異，“為什麽？他怎麽了嗎？”

侍衛卻不再回話，只還是擋著門。秦肖肖坐在輪椅上和他們大眼瞪小眼。

突然，門自裏側開了，秦肖肖以為是曲歡，沒想到出來的卻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秦肖肖見過她，她是上回劉夫人手中牽著的孩童。

“世子不見人”秦肖肖問侍衛。

小姑娘擡起小臉，驕傲道：“我自然是不一樣的，只有我能見阿歡哥哥。”

劉家，和曲歡年歲相仿，同曲歡相識，秦肖肖猛地想起來為什麽覺得劉歆昱的名字耳熟了，因為面前的女孩，名為劉歆雅。

秦肖肖心跳一點點加速，迄今為止，這是她遇到的第二個在原文中戲份比較重的角色。

劉歆雅，淵時國同去修仙界的幾人之一，早期同男女主、曲歡組成四人主角團。曲歡厭惡上官宸啟和蘇凈予，但卻被劉歆雅帶著，不得不虛情假意地和他們周旋相處。

日常裏，劉歆雅是被其他三人都照顧的妹妹，負責團結眾人、活躍氣氛。身份上，她所屬的劉家是修仙界七大世家之一的劉家在凡間的分支，她地位不低，天賦不弱，有被寵愛的資本。

原文裏，她還有另一個身份——反派曲歡的終極迷妹。

秦肖肖面色慢慢地沈下來。劉歆雅的結局不太好，可稱得上淒慘。而導致她那麽慘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曲歡。

少女孤註一擲的愛意，讓她死得那麽慘烈。

劉歆雅是正道修士，而曲歡是魔修，曲歡剛入魔時，她曾幾度冒險到魔界想勸回曲歡，勸他改邪歸正。曲歡沒搭理她，她毫不氣餒，到處歷練找尋能祛除魔氣的靈草，又去尋訪最厲害的丹師煉藥，後來她索性拜丹師為師父，跟著丹師學了近百年。

她從小就有給曲歡送禮物的習慣和愛好，路途中見到的新奇東西總忍不住想辦法得來，置換，打賭，比賽……她廢了很大心思得到的寶物，自己不用，放進專門的儲物袋，想著以後有一天能送給曲歡。

她的品性和靈根都上佳，又有家族在背後支撐，長成了十分耀眼的模樣。她是年紀最輕的一位宗師，她的修為比不上那些幾千歲的大能，她作為後起之秀能被稱為“宗師”，代表著別人對她的尊重和認可。

她是修士，也是俠士，哪裏有魔物作惡，她馬不停蹄地就趕去，不讓魔物傷及無辜。後來知道了她最愛的阿歡哥哥也是魔物，她的世界崩塌過一次，但她很快振作起來，尋到了一件天階法寶，把作惡的魔物全部永世地關押，不再殺魔。

魔物是生而為之，不能被祛除魔氣，劉歆雅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她和曲歡之間仿佛隔著天塹，她好像永遠不能同他在一起。這對於劉歆雅，打擊巨大。

但她已經沒法放下曲歡了，她修仙途中唯一的心魔，便是曲歡。曲歡已經成為她的執念，她能放下就不是她自己了。劉歆雅因為曲歡險些入魔，她清醒後立即祛除魔氣，把百餘年尋來的靈藥全用在了自己身上，她害怕不夠，還自廢修為從頭修煉，如此果斷，令人嘆服。

她的家族恨死曲歡了，曲歡耽誤了他們千百年來最好的後輩。劉家派人殺曲歡，劉歆雅知道後又趕去阻止。她怕族人去送死，也怕曲歡被傷到。終於劉歆雅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阿歡哥哥，他沒有殺劉家人，也看不出來是否受傷，只把捆作一團的劉家人丟給劉歆雅後就走了。

曲歡對劉歆雅是否有情，劉歆雅不知道，評論區的讀者們也不知道。有人說，曲歡殺人如麻，獨獨放過了劉家人，這一定代表著他對劉歆雅也有情意。秦肖肖也覺得，有情意，可惜卻不是男女之情。

曲歡肯跑去凡間騙邵婉傾，卻不願意騙劉歆雅。他當著劉歆雅的面殺人，讓劉歆雅看看她心目中的阿歡哥哥到底是何模樣。劉歆雅發怒了，她這麽多年第一次對曲歡提劍，想救下那些凡人，她也知道她打不過曲歡，所以她抱著死志，想死在曲歡的劍下。

可是曲歡又一次對她手軟了。他沒有殺劉歆雅，但當著她的面殺了那些凡人。劉歆雅簡直要被他逼瘋，她崩潰了，第一次如此軟弱，哭著問曲歡這到底是為什麽，曲歡難得回答她的話，沒有立即離開。

【你是我的故人，我不想殺你，他們，我本就是要殺的，你來了也沒用。】

劉歆雅從這天起有了新的志向，仍是同曲歡有關——她要曲歡死在她的手上。

她拼命地修煉，除了修煉再無旁事，她的修為日日增進，進步神速。有人喜她想通了，有人悲她瘋魔了。

直到上官宸啟連同諸多門派設殺陣要殺曲歡，旁人瞞著她，不敢讓她知道。劉歆雅還是知道了，她內心幾乎沒有掙紮就決定要幫曲歡最後一程，她知道，要是曲歡死在別人手上，她這一生就要止步於此，她的心魔永遠解不開了。

所以她去了九陰界，一個魔物聚集地，因為聽聞曲歡這些時日在那裏。

她只是想去告訴他，【他們設了殺陣要殺你，你要做好準備。】

劉歆雅救不了曲歡，她也不會救他，曲歡作惡多端實在該死，她後來一生努力行善也只是為了能夠稍稍抵去曲歡的罪惡。

……她此行原是想同他告別的。

在她的設想裏，曲歡死了，她的修為一生不再前進，她可以失去靈魂地活著，孤單又悲傷地活著，活很久很久，永遠還給阿歡哥哥準備著送不出去的禮物。

但，她死在了九陰界。

不久之後，曲歡死在了殺陣下。

他們二人出生時間差不多，死亡時間差不多，正好有一輩子的交情。

……

無法推測曲歡是如何想的，他冷眼旁觀見慣了別人的生死，直到劉歆雅撕心裂肺的那一聲“曲歡！”他才認出她，可是遲了，她已經被魔物分屍了，連屍塊都被一些動作快的魔物塞進嘴裏咀嚼吞咽了。

劉歆雅修為不弱，食其血肉是大補。

曲歡平靜地放下酒杯，溫言同身邊的魔頭說：“那位修士是我幼時鄰家的妹妹，此趟應該是來尋我的。”

魔頭怎麽也沒想到，本來客客氣氣的曲歡話語落下後就大開殺戒，血洗了九陰界。

九陰界上萬魔物，無一存活，血流成河。

曲歡撿起劉歆雅僅剩的頭顱，從她殘存的靈識裏讀到她報信的內容，一個人在血海裏站了很久。

無人知道曲歡的內心，讀者忍不住猜測——他後悔了麽？如果他不是對人命如此漠視，他是不是可以在劉歆雅踏入九陰界時就救下她他為何殺了九陰界全部魔物，是因為想替劉歆雅報仇麽？

畢竟劉歆雅可是那樣的愛慕著他啊，從他們出生相識到現在三百餘年。他如此洞悉人心，怎麽可能一點情愛都不懂

他曾懵懂無知地祈求著被愛，對推他下地獄的父母親，他希望他們是愛他的，對救他出水火的蘇清曲，他希望姐姐能選擇他而不是上官宸啟。被父母拋棄，被姐姐拋棄，姐姐作為他的心靈寄托還被無情地殺死，他年幼尚不成熟的思想一點點扭曲，變得滿是仇恨和怨懟，他再感受不到別人的愛了，只會心心念念記得那個早已經死去的姐姐。

應該是這樣的吧……或者他只是單純無情無義，對劉歆雅沒有任何感情，所以便如此冷待。

“你們只會想著和我做這檔子事啊”當熱情奔放的魔族女修向他求歡，曲歡能言笑晏晏地拒絕，“等你能打過我吧，我任你們處置。”

引誘著別人，玩弄著人心，不把別人的愛慕放在心上，也從不相信這些情愛。

劉歆雅的真心，如此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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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是阿歡哥哥的救命恩人，那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啦。”

現實裏，劉歆雅牽住她的手，開懷道：“多謝你啦，沒有你，我的阿歡哥哥可能就回不來了。”

秦肖肖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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