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金閃閃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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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金閃閃的寶藏
怪石嶙峋的山洞裏, 充滿了死亡壓抑的氣息。
炙熱滾燙的巖漿在地底深處冒著泡泡，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野獸深沈的呼嚕聲, 順著山洞崎嶇的洞穴路徑, 從看不到盡頭的遠處傳出來。
恐懼、沈悶、壓抑至極。
仿佛隨時會掀起浩大的災難。
一道黑袍身影站在洞穴中心巨大的石門前。
他的手上拿著一柄造型奇特詭異的雙刃彎刀。刀柄上一邊鑲嵌著邪惡寶石，散發著鋪天蓋地的黑暗氣息，仿佛夜魔的眼睛。而另一邊則鑲嵌著光明寶石, 在昏暗的洞穴裏瑩瑩如火般明亮。
黑袍人緩緩舉起彎刀, 顫抖著劃向自己的手腕。
衣袍隨著他擡手而晃動。
“錚——”
鋒利的刀刃即將劃破皮膚的前一秒，身後一只手緊緊攥住他拿刀的手臂, 阻止他的行動。
“你在做什麽？”
空靈清冷的聲音在山洞響起。
蘭斯洛特眼神冷毅, 飛速打掉黑袍人手中的彎刀。
“咣當”一聲, 彎刀拋物線劃過半空, 砸在了一旁石頭上。
黑袍人微微側身，巨大的兜帽在動作中往下掉了掉，露出一頭白發。
“精靈王陛下？”
他的聲音詫異，顯然沒想到蘭斯洛特會出現在這裏。
蘭斯洛特沒有理會，純銀的眼眸透著冷意, 再次質問道：“弗朗西斯, 你在做什麽？”
在封印黑暗魔神的石門面前, 他剛才的行為顯然非常詭異。
弗朗西斯頓了一下, 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他緩緩擡起頭，露出剛才被帽檐遮擋的面容。
原本漂亮聖潔的臉色, 此刻有兩個巨大的窟窿，眼眶處空蕩蕩的, 猙獰的疤痕還未完全愈合, 傷口處甚至隱約有些腐爛的氣息。
蘭斯洛特微微一怔, “你的眼睛？”
弗朗西斯重新低下頭, 殘缺的面容讓他站在光輝如神明的精靈王面前，心裏不免自卑。
“我在償還我曾經犯下的過錯。”
他攤開另一只手，掌心躺著兩顆猩紅寶石般血紅的珠子，詭秘的花紋在珠子內流轉，和石門內那道恐怖邪惡的氣息非常相近。
濃郁的黑暗氣息鋪面而來，蘭斯洛特不免下意識蹙眉。
“是貝拉讓你來的嗎？”弗朗西斯問道。
似乎感覺到蘭斯洛特的不適應，弗朗西斯體貼地將珠子拿遠了些。他輕笑一聲，語氣平緩地說：“如果這是貝拉小姐的願望，那麽也會是艾瑞克閣下的願望。”
“所以，請精靈王陛下不要阻攔我。”
這番話說得雲裏霧裏，蘭斯洛特直接打斷弗朗西斯，手指重重壓制住他的一舉一動。他不可能讓這只看起來很奇怪的兔子，做出任何不可預料的舉動。
弗朗西斯對蘭斯洛特的防備不以為意，他甚至還有心情微笑，“巨龍選擇了光明，我永遠不會違背巨龍閣下的意願。”
說著，他扭頭“看”向石門。
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和蘭斯洛特解釋他的奇怪舉動。
“曾經有只向往永生的小烏龜，因為貪婪的欲望而和黑暗魔神做交易。從此他拋棄了自己的軀殼，撕裂了自己的靈魂，變成大陸上不死不活的怪物。”
“永生是需要代價的。黑暗魔神以他為媒介，將一小片靈魂降臨於他，想用他的眼睛窺伺另一半自由的大陸。”
弗朗西斯看向掌心的猩紅珠子，嘲諷地笑了笑。
他很早就後悔了。
所以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可是後悔也沒有用。
黑暗魔神的契約，不是他這只力量淺薄的小烏龜可以抵抗的。
於是弗朗西斯無恥地利用艾瑞克對他的信任，在假死脫身離開維克特洛前，悄悄偷走了巨龍山洞裏的一個秘寶。
讓他獲得了無盡光明信仰，壓制住靈魂裏屬於黑暗魔神的那一塊碎片。
艾瑞克的寶藏太多，再加上他粗心莽撞的性格，至今都或許沒有發現弗朗西斯的小動作。他甚至真情實感為自己意外死亡的夥伴感到遺憾，在筆記本裏寫了很多記錄弗朗西斯的片段。
只可惜弗朗西斯辜負了他。
他是個騙子。
騙子甚至還妄想在死亡之前，得到巨龍的寬恕。
終究是遙不可及的妄想。
巨龍是最記仇的種族，他們永遠不會原諒背叛的人。
……
巨大的封印魔法陣開始閃爍微光，似乎暗示著石門內的怪物快要蘇醒。
隨著光線越閃越涼，弗朗西斯蹙眉，臉色格外難看地道：“快來不及了。”
這超出了他的預料範圍。
本以為黑暗魔神會醒來更晚一些。
蘭斯洛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目光驟然冷凝極了，正面迎向石門。
他剛擡起手，弗朗西斯誤以為精靈王想要正面攻擊上去，連忙擠上前以身體擋住他。
蘭斯洛特擰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如果你再阻攔我，就算你是貝拉的朋友，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弗朗西斯抿了下唇角，低下頭讓開一半身體，“這是我的罪孽，該由我親自償還。”
說著，他踩亮自己腳下一個魔法陣。
蘭斯洛特之前並沒有發現這個魔法陣，直到弗朗西斯激活它。他匆匆瞥了一眼，表情一瞬間閃過訝異。
這是……石化封印魔法？
並不是普通的石化封印，而是一個非常繁覆古老的最高等級的封印類魔法陣，蘭斯洛特只在拉波爾堡圖書館的最高層見過殘缺的魔法陣圖樣。
它是早已失傳的上古卷軸之中的魔法陣之一，強大到可以封印力量殘缺的神明。而黑暗魔神此時恰好就處於半蘇醒狀態，滿足被封印的條件。
這個卷軸同樣也是弗朗西斯從艾瑞克的寶藏裏偷走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得已走到今天這一步。
只不過，這個魔法陣的開啟條件，需要以施法人自身為獻祭對象。也就是說，一旦魔法陣開啟，弗朗西斯就會和封印裏的黑暗魔神一起，靈魂永遠被石化封印。
可是封印這種東西，對於黑暗魔神、巨龍這些壽命永駐的存在而言，終有一日會有封印松動的一天。
或許一萬年，或許幾萬年。
但弗裏斯蘭卻會永遠消失。
他唯一做的，只是暫緩黑暗魔神重出天日的時期，拖延到大陸上培育出真正能夠打敗消滅黑暗魔神的勇者。
“我本來早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茍活這麽多年，甚至差點將魔神帶入大陸，攪亂這些年難得的和平安詳。這是我該付出的代價。”
以弗朗西斯最珍惜的生命，為代價。
說完，弗朗西斯重新撿起掉落的彎刀，這也是從艾瑞克的寶藏裏偷來的，用它劃破手腕進行獻祭，可以加強封印的效力。
“等等，”精靈攔住他，“還有別的辦法。”
蘭斯洛特只身前往黑暗魔神的洞窟，甚至沒有提前知會伊莎貝拉，他並非毫無準備，莽撞地想以一己之力與黑暗魔神抗爭。
他擡手召喚出另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水藍色的元素縈繞著純金的微光，細密如藤蔓編織，浮現在半空之中。
這是他在學院借用雲端實驗室、甚至還延畢整整一個學年，才最終成功的時空魔法陣。也是上次在普達西諾，為了防止伊莎貝拉逃跑，悄悄用在她身上的能夠讓不同時間與空間交錯重疊的魔法陣。
在這個魔法陣裏，時間的流速會和外界大陸產生差別。
可以減慢，也可以增長。
而處於魔法陣中的人，對此會毫無覺察。
就比如說魔法陣內看似過了五天，可外界實際已經過了五年、五十年、甚至更久。只不過時間差別越大，這個魔法陣需要消耗的魔法就越多。格林閣下曾私下建議蘭斯洛特，讓伊莎貝拉協助他為魔法陣提供能量。
但被精靈拒絕了。
不提巨龍族本來就和這些紛爭無關。
出於自己的私心，蘭斯洛特也不希望伊莎貝拉處於直面黑暗魔神的危險。
雖然有些不自量力，可是蘭斯洛特希望自己能夠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孩，哪怕她強大到無人能敵，可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需要自己保護的存在。
當年在回到普達西諾後，蘭斯洛特吸收生命樹傳遞給他的大部分能量。
這需要數年的時間來吸收和融合。
精靈清楚的認知到，伊莎貝拉或許並不會等他。所以當初在鳥籠外，他設置了這個魔法陣。希望能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起碼……起碼等到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卑劣，可他更加無法想象沒有伊莎貝拉的生活。
果然，巨龍小姐的怒火如他所料。
但好在她沒有真的不理他。
這讓蘭斯洛特欣喜若狂。
等一切結束，他願意用漫長的一生來換回她的徹底原諒。
只不過現在——
石門上的封印越來越松動，蘭斯洛特冷臉沈聲道，“讓開。”
弗朗西斯猶豫。
作為一頭活了幾千年的老烏龜，他遠不像自己現在這個兔子外皮這樣生澀年輕，他不知道蘭斯洛特這個魔法陣靠不靠譜。
機會只有一次。
弗朗西斯不敢賭。
蘭斯洛特不理他，強大的力量面前，弗朗西斯並不能真正做到阻止他的行為。他召喚出精靈王權杖，生命樹之木的權杖頂端，巨大的水晶石閃耀出燦爛光輝，一瞬間照亮整個洞穴。
弗朗西斯呆住了。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陌生神明的強大力量。
充滿無限的自然生機和活力。
像是……傳說中比光明神還要更早消失的，自然之神的力量。
見弗朗西斯僵在原地，蘭斯洛特以為他還要阻攔，不耐地開口：“如果不是因為貝拉，我並不會阻攔你無謂的犧牲。”
蘭斯洛特一直不喜歡弗朗西斯，但他不願看到伊莎貝拉傷心。
“讓開！”
弗朗西斯緩緩退開了。
說實話，他真的不願意死去。
卑劣的他付出這麽多代價祈求茍活於世，當然不是為了毫無痕跡地死在這樣一個，永遠不會有陽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
而且，他還欠艾瑞克一個道歉。
多年的朋友，他辜負了他的信任。
眼前不再有阻礙，蘭斯洛特高舉權杖，將水晶球平移到魔法陣中央。頃刻間，豐沛的水元素魔法從中傾瀉而出，迅速灌註於魔法陣之中。
弗朗西斯默默在一旁看著，他這具身體不具備魔法天賦，完全沒辦法幫到蘭斯洛特。
忽然，弗朗西斯臉色一白。
“不對！”
周圍環境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徹底安靜了下來。蜿蜒的洞穴深處，本該一直存在的野獸呼嚕聲，也悄然停了下來。
空氣中擠壓著緊張窒息的氣氛，宛如死寂一般的壓抑，無聲無息蔓延開。
角落裏湧現出無數恐怖邪惡的黑影，幾乎將最後一絲光明吞噬。
並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中心的蘭斯洛特湧來。
“蘭斯，小心！”
弗朗西斯急道，“黑暗魔神似乎提前蘇醒了！”
可是此時正在給魔法陣傳輸能量的精靈，不能移開絲毫。
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弗朗西斯咬牙，“我來拖延時間！”
他握緊手中兩顆猩紅寶石，試圖將其再塞回眼眶中來哄騙黑暗魔神。
下一秒，巨大的嘶吼聲炸開在耳畔，恐怖的氣息瞬間彌漫，從緊閉的石門中以浩蕩只勢卷席而出。
弗朗西斯手上的兩顆寶石瞬間碎成碎片。
“騙子……”
詭秘而可怖的聲音從石門中向外彌漫，像一只巨大的手攢住弗朗西斯的心臟。
狠狠一捏。
“啊！”
弗朗西斯痛苦地跪倒在地。
“哈哈哈哈……”
石門內的黑暗魔神恣意大笑，震得整個山洞都在地動天搖。巨大的裂紋開始出現在石門之上，猛烈的撞擊聲從內側傳出來——
黑暗魔神將要突破封印了！
蘭斯洛特的魔法陣也開始不穩，明亮的元素光線被黑暗壓制，向內不受控制地擠壓著，讓精靈無法完成魔法陣的最後灌註。
“嘭！”
最後一聲巨大的撞擊，石門的裂紋徹底炸開。
細碎鋒利的石子刮在精靈臉上，眉骨處一道深痕，金色的血液瞬間順著額角流下。
蘭斯洛特沒有時間去擦拭，他咬牙加大魔法的輸送。
死亡的灼燒感幾乎蔓上喉頭，連強大的精靈王也快要承受不住。額角溢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和血液混在一起，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流至下顎。
“吧嗒。”
金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
爭先恐後地被黑霧吞噬，似乎還想張揚著上前來吞掉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接近力竭。
下一秒，身後刮起一陣颶風，強硬地支撐住精靈王，讓他不至於摔到在地。
一聲巨大的兇獸怒吼，響徹整個山洞。
兇猛的氣勢以鋪天蓋地之勢，壓制住石門內黑暗魔神的張狂笑聲。
與此同時，兩小股清涼的微風繞過山洞裏的飛沙走石，靈活地附在精靈尖尖的耳朵上，替他阻擋住過於刺耳的吼聲。
巨龍扇著強勁的翅翼，強勢驅散了暗中窺伺想要吞噬精靈的一切黑霧。
石門後的黑暗魔神先是怔了一下，轉而瘋狂而不可置信尖叫：“不——不！巨龍怎麽會幹涉吾與光明的爭鬥！多管閑事！多管閑事！！”
尖叫聲裏甚至充斥著絕望。
伊莎貝拉尖嘯一聲，巨大的獸嘴裏噴出熊熊火焰，轉換為無盡的能量註入蘭斯洛特的魔法陣之中。
充滿力量的火元素瞬間布滿了魔法陣中心，和外圍一圈圈蔓延的藍色水元素完美融合。
巨龍小姐的銀眸裏滿是兇狠，她看著蘭斯洛特因力竭而蒼白的臉色，狂怒道：“你傷害了我的寶藏。”
黑暗魔神還想掙紮。
祂倉促地做出退讓，語氣商量中又帶著討好，“你可以帶走這只精靈……不，吾可以把整個普達西諾都讓出來，絕不幹擾精靈們的生活。”
等待期盼多年的覆蘇，帶領黑暗領土占領大陸的美夢，在聽到巨龍的聲音那一瞬間，全部破碎了。強大的巨龍是祂最忌憚的存在，其他壽命永恒的神明對大陸並不關心，在祂的挑撥之下離開了這片大陸。
可是維克特洛那群死都懶得挪窩的巨龍們，寧可窩在山洞裏睡覺也不願費力離開，讓黑暗魔神永遠無法成為大陸真正的最強者。
祂試圖蠱惑石門外這只年輕的巨龍小姐。
“只要讓吾出來，吾……我向您保證，以後我們互不幹擾，我麾下的所有惡魔將永遠奉您為主。”
伊莎貝拉絲毫不為所動。
她用半個骨翼擁抱住精靈，用滾燙的體溫為他驅散山洞裏黑暗與死亡氣息對他的侵蝕。
“巨龍不接受商談。是我的，就永遠屬於我。不是你的，就永遠不要心存奢望！”
說著，她低頭看了眼蘭斯洛特。
精靈收到她的眼神，彼此銀眸深邃對視，冷靜而鄭重地點點頭。
下一秒，兩人齊齊施展最後的魔法，紅與藍的元素魔法在魔法陣上徹底融合，巨大的金光剎那間照亮整個山洞。
“轟！”
魔法陣砸在石門之上。
破碎裂縫的石門重新被堵上，甚至比之前愈發堅硬結實。新的魔法陣封印明亮璀璨，堅不可摧地將黑暗魔神重新封印了回去。
“不——”
黑暗魔神最後的尖嘯也被封印在石門之內。
消失不見。
山洞裏的烈風緩緩停息，伊莎貝拉變回人形回到地面。
白發少女站在巨大魔法陣前，嬌小纖細的身軀，完全看不出方才具有巨龍毀天滅地的能量。
她仰起頭認真看向魔法陣，似乎在認真思考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伊莎貝拉回頭，一臉學渣虛心求教的表情，“蘭斯，這個魔法陣是幹什麽用的？”
蘭斯洛特：“……”
本來身體裏還有些黑暗的影響沒能完全清除，聽到少女的問題，精靈忍不住笑了。
一陣輕松拂面而來，連使用魔法過度而疼痛的身體，也變得輕快。
精靈彎著眼角，神色溫柔極了。
他徐徐解釋：“這是時空魔法陣，你可以設置裏面的時間流速。”
平和溫柔的語氣，仿佛兩人不是在黑暗魔神的洞窟，而是走在克拉維亞魔法學院的長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
伊莎貝拉脆生生應了一聲，“哦，那就先設置個五千年吧。”
“五千年？”
“是啊，五千年足夠了，到時候我們再來重新加固就行。”
我們……
蘭斯洛特怔忪片刻，忽然驚喜道：“你的意思是，這五千年我們都會在一起嗎？！”
伊莎貝拉看了精靈一眼，沒回答。
而是轉身從角落拎起早已昏迷的弗朗西斯，用尾巴給他翻了個面，看到他臉上赫然兩個空蕩蕩的大洞。
“這只兔子怎麽把自己搞的這麽慘……”
伊莎貝拉皺眉，嘀咕道：“下次有機會，讓哥哥給他找兩顆眼珠來。”
蘭斯洛特見伊莎貝拉沒理他，知道她肯定是在生氣，自己一聲不吭獨自跑到北境來。
他張了張嘴，很想問問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答應接下來繼續和他在一起，可又怕自己問多了惹得巨龍小姐心煩。
只好暫時先閉上嘴，心裏糾結又期盼地跟著她離開山洞。
……
回到失落森林與赫爾修斯的邊境，亞瑟他們也發現了赫爾修斯的大動靜，此刻正全力清理著殘餘的惡魔。
沒有黑暗魔神的力量作為支撐，這些惡魔們很快潰不成軍。
伊莎貝拉隨手把弗朗西斯扔給亞瑟，看了眼遠處還在和惡魔們廝殺的戰士和魔法師，並沒有上前，而是轉身走進了森林深處。
這點小兵小將，要是再讓她巨龍小姐出手，亞瑟這個男主真的白混了。
蘭斯洛特緊隨其後。
橫跨失落森林，回到屬於克拉維亞的領土。
這裏的天正在一點點變藍，太陽從東面山脈的盡頭升起，明媚的金光給連綿山脊鍍上一層薄金色的釉。
伊莎貝拉站在山坡上，眺望著西邊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裏是她的家鄉。
維克特洛，巨龍領地。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身後安靜的蘭斯洛特心不斷下沈，伊莎貝拉忽然回頭看向他。
精靈心裏悄悄漏了一拍。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著命運之神給他最後的審判。
既是期待著伊莎貝拉接下來的話，又是難掩一絲惶恐，擔心接下來是他最不想見到、又無力阻攔的告別環節。
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阻攔一頭巨龍的決定了。
哪怕他也不可以。
伊莎貝拉摸了摸自己日漸圓潤的下巴，這些天她的胃口變得格外大，失落森林裏的小怪物們都快被她吃光了。
“蘭斯，”巨龍小姐開口，說了句看似毫不相幹的話，“我最近好像長胖了。”
蘭斯洛特一怔，“？”
精靈強大縝密的思維難得遲鈍，半天沒有回答。
倒是伊莎貝拉自顧自低頭，摸了摸肚皮，然後非常肯定地點頭，確認道：“確實長胖了。”
看著伊莎貝拉輕松閑聊似的語氣，神情輕快而明媚。精靈心裏的緊張緩緩沖淡，心情重新平覆下來，思維也恢覆到清晰而平和。
精靈的眼神逐漸沈靜下來，溫柔如水，不再有一絲想要強留對方的念頭。
他想好了。
無論接下來貝拉做什麽決定，蘭斯洛特都會支持她。就算下一秒兩人各自轉向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馳地離開，蘭斯洛特也不會心生怨懟。
愛情不是束縛，而是永遠期盼對方開心和快樂。
哪怕……這份快樂不是他帶給她的。
他會在自己的領土，永遠思念著他的貝拉。
精靈漫長的一生，永遠只會愛一個人。
“貝拉——”
“蘭斯——”
兩人異口同聲，同時開口。
一個人是準備道別。
而另一個……
伊莎貝拉眨了下眼，巨龍的骨血裏從來沒有謙讓的說法，她毫不客氣搶話道：“我先說。”
蘭斯洛特溫柔地註視著她。
他從來不會和她爭搶。
伊莎貝拉：“我仔細考慮了很久，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蘭斯洛特：“什麽事？”
伊莎貝拉舔了下唇角，笑瞇瞇地說，“我覬覦你那個鳥籠很久啦！”
精靈錯愕，像是沒聽懂：“什麽？”
“聽說那個金燦燦的大鳥籠，還是你親自一錘一錘敲出來的，多麽值得珍惜的大寶貝呀。”
巨龍小姐笑得眉眼彎彎，語氣甜美可愛，“值得珍惜的寶貝，向來都應該屬於巨龍小姐。蘭斯，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蘭斯洛特：“……對？”
精靈似乎有點沒跟上伊莎貝拉的腦回路，可心裏有個不可置信的猜測，逐漸蔓延上來，瘋狂地占據他的思維。
心跳“噗通噗通”加快，比在黑暗魔神洞窟門前還要劇烈，幾乎下一秒就要雀躍地蹦出喉嚨。
然而又怕自己失望，遲疑地不敢開口。
伊莎貝拉繼續說：“所以呢——”
她慢悠悠地拖長口音，似乎在欣賞著精靈的表情，一絲惡作劇般的趣味飛速閃過，消散在水霧般清透的眼瞳之下。
“我決定吃掉它，一口一口，把我喜歡的寶藏吃掉。”
“……”
蘭斯洛特這下就算再不敢相信，也要相信了。
他驚喜道：“你同意和我回普達西諾了！？”
伊莎貝拉笑瞇瞇地舔了下唇角，望著精靈那雙宛如銀河流淌的眼眸中，驟然炸開的燦爛星光，心情也非常開心。
她猛地一把撲上去，跳起來抱住蘭斯洛特，雙腿纏住他的勁腰穩住重心，嚴絲合縫地擠進精靈的懷裏，捧住他的臉頰熱情地猛蹭了一把。
“蘭斯，你真是一個大笨蛋！”
伊莎貝拉一口咬在精靈唇角，毫不客氣地舔了兩口，大聲宣誓主權：“巨龍當然要和她的寶藏在一起啦！”
一直一直在一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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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石嶙峋的山洞裏, 充滿了死亡壓抑的氣息。
炙熱滾燙的巖漿在地底深處冒著泡泡，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野獸深沈的呼嚕聲, 順著山洞崎嶇的洞穴路徑, 從看不到盡頭的遠處傳出來。
恐懼、沈悶、壓抑至極。
仿佛隨時會掀起浩大的災難。
一道黑袍身影站在洞穴中心巨大的石門前。
他的手上拿著一柄造型奇特詭異的雙刃彎刀。刀柄上一邊鑲嵌著邪惡寶石，散發著鋪天蓋地的黑暗氣息，仿佛夜魔的眼睛。而另一邊則鑲嵌著光明寶石, 在昏暗的洞穴裏瑩瑩如火般明亮。
黑袍人緩緩舉起彎刀, 顫抖著劃向自己的手腕。
衣袍隨著他擡手而晃動。
“錚——”
鋒利的刀刃即將劃破皮膚的前一秒，身後一只手緊緊攥住他拿刀的手臂, 阻止他的行動。
“你在做什麽？”
空靈清冷的聲音在山洞響起。
蘭斯洛特眼神冷毅, 飛速打掉黑袍人手中的彎刀。
“咣當”一聲, 彎刀拋物線劃過半空, 砸在了一旁石頭上。
黑袍人微微側身，巨大的兜帽在動作中往下掉了掉，露出一頭白發。
“精靈王陛下？”
他的聲音詫異，顯然沒想到蘭斯洛特會出現在這裏。
蘭斯洛特沒有理會，純銀的眼眸透著冷意, 再次質問道：“弗朗西斯, 你在做什麽？”
在封印黑暗魔神的石門面前, 他剛才的行為顯然非常詭異。
弗朗西斯頓了一下, 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他緩緩擡起頭，露出剛才被帽檐遮擋的面容。
原本漂亮聖潔的臉色, 此刻有兩個巨大的窟窿，眼眶處空蕩蕩的, 猙獰的疤痕還未完全愈合, 傷口處甚至隱約有些腐爛的氣息。
蘭斯洛特微微一怔, “你的眼睛？”
弗朗西斯重新低下頭, 殘缺的面容讓他站在光輝如神明的精靈王面前，心裏不免自卑。
“我在償還我曾經犯下的過錯。”
他攤開另一只手，掌心躺著兩顆猩紅寶石般血紅的珠子，詭秘的花紋在珠子內流轉，和石門內那道恐怖邪惡的氣息非常相近。
濃郁的黑暗氣息鋪面而來，蘭斯洛特不免下意識蹙眉。
“是貝拉讓你來的嗎？”弗朗西斯問道。
似乎感覺到蘭斯洛特的不適應，弗朗西斯體貼地將珠子拿遠了些。他輕笑一聲，語氣平緩地說：“如果這是貝拉小姐的願望，那麽也會是艾瑞克閣下的願望。”
“所以，請精靈王陛下不要阻攔我。”
這番話說得雲裏霧裏，蘭斯洛特直接打斷弗朗西斯，手指重重壓制住他的一舉一動。他不可能讓這只看起來很奇怪的兔子，做出任何不可預料的舉動。
弗朗西斯對蘭斯洛特的防備不以為意，他甚至還有心情微笑，“巨龍選擇了光明，我永遠不會違背巨龍閣下的意願。”
說著，他扭頭“看”向石門。
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和蘭斯洛特解釋他的奇怪舉動。
“曾經有只向往永生的小烏龜，因為貪婪的欲望而和黑暗魔神做交易。從此他拋棄了自己的軀殼，撕裂了自己的靈魂，變成大陸上不死不活的怪物。”
“永生是需要代價的。黑暗魔神以他為媒介，將一小片靈魂降臨於他，想用他的眼睛窺伺另一半自由的大陸。”
弗朗西斯看向掌心的猩紅珠子，嘲諷地笑了笑。
他很早就後悔了。
所以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可是後悔也沒有用。
黑暗魔神的契約，不是他這只力量淺薄的小烏龜可以抵抗的。
於是弗朗西斯無恥地利用艾瑞克對他的信任，在假死脫身離開維克特洛前，悄悄偷走了巨龍山洞裏的一個秘寶。
讓他獲得了無盡光明信仰，壓制住靈魂裏屬於黑暗魔神的那一塊碎片。
艾瑞克的寶藏太多，再加上他粗心莽撞的性格，至今都或許沒有發現弗朗西斯的小動作。他甚至真情實感為自己意外死亡的夥伴感到遺憾，在筆記本裏寫了很多記錄弗朗西斯的片段。
只可惜弗朗西斯辜負了他。
他是個騙子。
騙子甚至還妄想在死亡之前，得到巨龍的寬恕。
終究是遙不可及的妄想。
巨龍是最記仇的種族，他們永遠不會原諒背叛的人。
……
巨大的封印魔法陣開始閃爍微光，似乎暗示著石門內的怪物快要蘇醒。
隨著光線越閃越涼，弗朗西斯蹙眉，臉色格外難看地道：“快來不及了。”
這超出了他的預料範圍。
本以為黑暗魔神會醒來更晚一些。
蘭斯洛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目光驟然冷凝極了，正面迎向石門。
他剛擡起手，弗朗西斯誤以為精靈王想要正面攻擊上去，連忙擠上前以身體擋住他。
蘭斯洛特擰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如果你再阻攔我，就算你是貝拉的朋友，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弗朗西斯抿了下唇角，低下頭讓開一半身體，“這是我的罪孽，該由我親自償還。”
說著，他踩亮自己腳下一個魔法陣。
蘭斯洛特之前並沒有發現這個魔法陣，直到弗朗西斯激活它。他匆匆瞥了一眼，表情一瞬間閃過訝異。
這是……石化封印魔法？
並不是普通的石化封印，而是一個非常繁覆古老的最高等級的封印類魔法陣，蘭斯洛特只在拉波爾堡圖書館的最高層見過殘缺的魔法陣圖樣。
它是早已失傳的上古卷軸之中的魔法陣之一，強大到可以封印力量殘缺的神明。而黑暗魔神此時恰好就處於半蘇醒狀態，滿足被封印的條件。
這個卷軸同樣也是弗朗西斯從艾瑞克的寶藏裏偷走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得已走到今天這一步。
只不過，這個魔法陣的開啟條件，需要以施法人自身為獻祭對象。也就是說，一旦魔法陣開啟，弗朗西斯就會和封印裏的黑暗魔神一起，靈魂永遠被石化封印。
可是封印這種東西，對於黑暗魔神、巨龍這些壽命永駐的存在而言，終有一日會有封印松動的一天。
或許一萬年，或許幾萬年。
但弗裏斯蘭卻會永遠消失。
他唯一做的，只是暫緩黑暗魔神重出天日的時期，拖延到大陸上培育出真正能夠打敗消滅黑暗魔神的勇者。
“我本來早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茍活這麽多年，甚至差點將魔神帶入大陸，攪亂這些年難得的和平安詳。這是我該付出的代價。”
以弗朗西斯最珍惜的生命，為代價。
說完，弗朗西斯重新撿起掉落的彎刀，這也是從艾瑞克的寶藏裏偷來的，用它劃破手腕進行獻祭，可以加強封印的效力。
“等等，”精靈攔住他，“還有別的辦法。”
蘭斯洛特只身前往黑暗魔神的洞窟，甚至沒有提前知會伊莎貝拉，他並非毫無準備，莽撞地想以一己之力與黑暗魔神抗爭。
他擡手召喚出另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水藍色的元素縈繞著純金的微光，細密如藤蔓編織，浮現在半空之中。
這是他在學院借用雲端實驗室、甚至還延畢整整一個學年，才最終成功的時空魔法陣。也是上次在普達西諾，為了防止伊莎貝拉逃跑，悄悄用在她身上的能夠讓不同時間與空間交錯重疊的魔法陣。
在這個魔法陣裏，時間的流速會和外界大陸產生差別。
可以減慢，也可以增長。
而處於魔法陣中的人，對此會毫無覺察。
就比如說魔法陣內看似過了五天，可外界實際已經過了五年、五十年、甚至更久。只不過時間差別越大，這個魔法陣需要消耗的魔法就越多。格林閣下曾私下建議蘭斯洛特，讓伊莎貝拉協助他為魔法陣提供能量。
但被精靈拒絕了。
不提巨龍族本來就和這些紛爭無關。
出於自己的私心，蘭斯洛特也不希望伊莎貝拉處於直面黑暗魔神的危險。
雖然有些不自量力，可是蘭斯洛特希望自己能夠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孩，哪怕她強大到無人能敵，可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需要自己保護的存在。
當年在回到普達西諾後，蘭斯洛特吸收生命樹傳遞給他的大部分能量。
這需要數年的時間來吸收和融合。
精靈清楚的認知到，伊莎貝拉或許並不會等他。所以當初在鳥籠外，他設置了這個魔法陣。希望能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起碼……起碼等到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卑劣，可他更加無法想象沒有伊莎貝拉的生活。
果然，巨龍小姐的怒火如他所料。
但好在她沒有真的不理他。
這讓蘭斯洛特欣喜若狂。
等一切結束，他願意用漫長的一生來換回她的徹底原諒。
只不過現在——
石門上的封印越來越松動，蘭斯洛特冷臉沈聲道，“讓開。”
弗朗西斯猶豫。
作為一頭活了幾千年的老烏龜，他遠不像自己現在這個兔子外皮這樣生澀年輕，他不知道蘭斯洛特這個魔法陣靠不靠譜。
機會只有一次。
弗朗西斯不敢賭。
蘭斯洛特不理他，強大的力量面前，弗朗西斯並不能真正做到阻止他的行為。他召喚出精靈王權杖，生命樹之木的權杖頂端，巨大的水晶石閃耀出燦爛光輝，一瞬間照亮整個洞穴。
弗朗西斯呆住了。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陌生神明的強大力量。
充滿無限的自然生機和活力。
像是……傳說中比光明神還要更早消失的，自然之神的力量。
見弗朗西斯僵在原地，蘭斯洛特以為他還要阻攔，不耐地開口：“如果不是因為貝拉，我並不會阻攔你無謂的犧牲。”
蘭斯洛特一直不喜歡弗朗西斯，但他不願看到伊莎貝拉傷心。
“讓開！”
弗朗西斯緩緩退開了。
說實話，他真的不願意死去。
卑劣的他付出這麽多代價祈求茍活於世，當然不是為了毫無痕跡地死在這樣一個，永遠不會有陽光照射到的黑暗角落。
而且，他還欠艾瑞克一個道歉。
多年的朋友，他辜負了他的信任。
眼前不再有阻礙，蘭斯洛特高舉權杖，將水晶球平移到魔法陣中央。頃刻間，豐沛的水元素魔法從中傾瀉而出，迅速灌註於魔法陣之中。
弗朗西斯默默在一旁看著，他這具身體不具備魔法天賦，完全沒辦法幫到蘭斯洛特。
忽然，弗朗西斯臉色一白。
“不對！”
周圍環境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徹底安靜了下來。蜿蜒的洞穴深處，本該一直存在的野獸呼嚕聲，也悄然停了下來。
空氣中擠壓著緊張窒息的氣氛，宛如死寂一般的壓抑，無聲無息蔓延開。
角落裏湧現出無數恐怖邪惡的黑影，幾乎將最後一絲光明吞噬。
並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中心的蘭斯洛特湧來。
“蘭斯，小心！”
弗朗西斯急道，“黑暗魔神似乎提前蘇醒了！”
可是此時正在給魔法陣傳輸能量的精靈，不能移開絲毫。
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弗朗西斯咬牙，“我來拖延時間！”
他握緊手中兩顆猩紅寶石，試圖將其再塞回眼眶中來哄騙黑暗魔神。
下一秒，巨大的嘶吼聲炸開在耳畔，恐怖的氣息瞬間彌漫，從緊閉的石門中以浩蕩只勢卷席而出。
弗朗西斯手上的兩顆寶石瞬間碎成碎片。
“騙子……”
詭秘而可怖的聲音從石門中向外彌漫，像一只巨大的手攢住弗朗西斯的心臟。
狠狠一捏。
“啊！”
弗朗西斯痛苦地跪倒在地。
“哈哈哈哈……”
石門內的黑暗魔神恣意大笑，震得整個山洞都在地動天搖。巨大的裂紋開始出現在石門之上，猛烈的撞擊聲從內側傳出來——
黑暗魔神將要突破封印了！
蘭斯洛特的魔法陣也開始不穩，明亮的元素光線被黑暗壓制，向內不受控制地擠壓著，讓精靈無法完成魔法陣的最後灌註。
“嘭！”
最後一聲巨大的撞擊，石門的裂紋徹底炸開。
細碎鋒利的石子刮在精靈臉上，眉骨處一道深痕，金色的血液瞬間順著額角流下。
蘭斯洛特沒有時間去擦拭，他咬牙加大魔法的輸送。
死亡的灼燒感幾乎蔓上喉頭，連強大的精靈王也快要承受不住。額角溢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和血液混在一起，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流至下顎。
“吧嗒。”
金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
爭先恐後地被黑霧吞噬，似乎還想張揚著上前來吞掉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接近力竭。
下一秒，身後刮起一陣颶風，強硬地支撐住精靈王，讓他不至於摔到在地。
一聲巨大的兇獸怒吼，響徹整個山洞。
兇猛的氣勢以鋪天蓋地之勢，壓制住石門內黑暗魔神的張狂笑聲。
與此同時，兩小股清涼的微風繞過山洞裏的飛沙走石，靈活地附在精靈尖尖的耳朵上，替他阻擋住過於刺耳的吼聲。
巨龍扇著強勁的翅翼，強勢驅散了暗中窺伺想要吞噬精靈的一切黑霧。
石門後的黑暗魔神先是怔了一下，轉而瘋狂而不可置信尖叫：“不——不！巨龍怎麽會幹涉吾與光明的爭鬥！多管閑事！多管閑事！！”
尖叫聲裏甚至充斥著絕望。
伊莎貝拉尖嘯一聲，巨大的獸嘴裏噴出熊熊火焰，轉換為無盡的能量註入蘭斯洛特的魔法陣之中。
充滿力量的火元素瞬間布滿了魔法陣中心，和外圍一圈圈蔓延的藍色水元素完美融合。
巨龍小姐的銀眸裏滿是兇狠，她看著蘭斯洛特因力竭而蒼白的臉色，狂怒道：“你傷害了我的寶藏。”
黑暗魔神還想掙紮。
祂倉促地做出退讓，語氣商量中又帶著討好，“你可以帶走這只精靈……不，吾可以把整個普達西諾都讓出來，絕不幹擾精靈們的生活。”
等待期盼多年的覆蘇，帶領黑暗領土占領大陸的美夢，在聽到巨龍的聲音那一瞬間，全部破碎了。強大的巨龍是祂最忌憚的存在，其他壽命永恒的神明對大陸並不關心，在祂的挑撥之下離開了這片大陸。
可是維克特洛那群死都懶得挪窩的巨龍們，寧可窩在山洞裏睡覺也不願費力離開，讓黑暗魔神永遠無法成為大陸真正的最強者。
祂試圖蠱惑石門外這只年輕的巨龍小姐。
“只要讓吾出來，吾……我向您保證，以後我們互不幹擾，我麾下的所有惡魔將永遠奉您為主。”
伊莎貝拉絲毫不為所動。
她用半個骨翼擁抱住精靈，用滾燙的體溫為他驅散山洞裏黑暗與死亡氣息對他的侵蝕。
“巨龍不接受商談。是我的，就永遠屬於我。不是你的，就永遠不要心存奢望！”
說著，她低頭看了眼蘭斯洛特。
精靈收到她的眼神，彼此銀眸深邃對視，冷靜而鄭重地點點頭。
下一秒，兩人齊齊施展最後的魔法，紅與藍的元素魔法在魔法陣上徹底融合，巨大的金光剎那間照亮整個山洞。
“轟！”
魔法陣砸在石門之上。
破碎裂縫的石門重新被堵上，甚至比之前愈發堅硬結實。新的魔法陣封印明亮璀璨，堅不可摧地將黑暗魔神重新封印了回去。
“不——”
黑暗魔神最後的尖嘯也被封印在石門之內。
消失不見。
山洞裏的烈風緩緩停息，伊莎貝拉變回人形回到地面。
白發少女站在巨大魔法陣前，嬌小纖細的身軀，完全看不出方才具有巨龍毀天滅地的能量。
她仰起頭認真看向魔法陣，似乎在認真思考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伊莎貝拉回頭，一臉學渣虛心求教的表情，“蘭斯，這個魔法陣是幹什麽用的？”
蘭斯洛特：“……”
本來身體裏還有些黑暗的影響沒能完全清除，聽到少女的問題，精靈忍不住笑了。
一陣輕松拂面而來，連使用魔法過度而疼痛的身體，也變得輕快。
精靈彎著眼角，神色溫柔極了。
他徐徐解釋：“這是時空魔法陣，你可以設置裏面的時間流速。”
平和溫柔的語氣，仿佛兩人不是在黑暗魔神的洞窟，而是走在克拉維亞魔法學院的長廊，陽光灑在他們身上。
伊莎貝拉脆生生應了一聲，“哦，那就先設置個五千年吧。”
“五千年？”
“是啊，五千年足夠了，到時候我們再來重新加固就行。”
我們……
蘭斯洛特怔忪片刻，忽然驚喜道：“你的意思是，這五千年我們都會在一起嗎？！”
伊莎貝拉看了精靈一眼，沒回答。
而是轉身從角落拎起早已昏迷的弗朗西斯，用尾巴給他翻了個面，看到他臉上赫然兩個空蕩蕩的大洞。
“這只兔子怎麽把自己搞的這麽慘……”
伊莎貝拉皺眉，嘀咕道：“下次有機會，讓哥哥給他找兩顆眼珠來。”
蘭斯洛特見伊莎貝拉沒理他，知道她肯定是在生氣，自己一聲不吭獨自跑到北境來。
他張了張嘴，很想問問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答應接下來繼續和他在一起，可又怕自己問多了惹得巨龍小姐心煩。
只好暫時先閉上嘴，心裏糾結又期盼地跟著她離開山洞。
……
回到失落森林與赫爾修斯的邊境，亞瑟他們也發現了赫爾修斯的大動靜，此刻正全力清理著殘餘的惡魔。
沒有黑暗魔神的力量作為支撐，這些惡魔們很快潰不成軍。
伊莎貝拉隨手把弗朗西斯扔給亞瑟，看了眼遠處還在和惡魔們廝殺的戰士和魔法師，並沒有上前，而是轉身走進了森林深處。
這點小兵小將，要是再讓她巨龍小姐出手，亞瑟這個男主真的白混了。
蘭斯洛特緊隨其後。
橫跨失落森林，回到屬於克拉維亞的領土。
這裏的天正在一點點變藍，太陽從東面山脈的盡頭升起，明媚的金光給連綿山脊鍍上一層薄金色的釉。
伊莎貝拉站在山坡上，眺望著西邊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裏是她的家鄉。
維克特洛，巨龍領地。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身後安靜的蘭斯洛特心不斷下沈，伊莎貝拉忽然回頭看向他。
精靈心裏悄悄漏了一拍。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著命運之神給他最後的審判。
既是期待著伊莎貝拉接下來的話，又是難掩一絲惶恐，擔心接下來是他最不想見到、又無力阻攔的告別環節。
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阻攔一頭巨龍的決定了。
哪怕他也不可以。
伊莎貝拉摸了摸自己日漸圓潤的下巴，這些天她的胃口變得格外大，失落森林裏的小怪物們都快被她吃光了。
“蘭斯，”巨龍小姐開口，說了句看似毫不相幹的話，“我最近好像長胖了。”
蘭斯洛特一怔，“？”
精靈強大縝密的思維難得遲鈍，半天沒有回答。
倒是伊莎貝拉自顧自低頭，摸了摸肚皮，然後非常肯定地點頭，確認道：“確實長胖了。”
看著伊莎貝拉輕松閑聊似的語氣，神情輕快而明媚。精靈心裏的緊張緩緩沖淡，心情重新平覆下來，思維也恢覆到清晰而平和。
精靈的眼神逐漸沈靜下來，溫柔如水，不再有一絲想要強留對方的念頭。
他想好了。
無論接下來貝拉做什麽決定，蘭斯洛特都會支持她。就算下一秒兩人各自轉向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馳地離開，蘭斯洛特也不會心生怨懟。
愛情不是束縛，而是永遠期盼對方開心和快樂。
哪怕……這份快樂不是他帶給她的。
他會在自己的領土，永遠思念著他的貝拉。
精靈漫長的一生，永遠只會愛一個人。
“貝拉——”
“蘭斯——”
兩人異口同聲，同時開口。
一個人是準備道別。
而另一個……
伊莎貝拉眨了下眼，巨龍的骨血裏從來沒有謙讓的說法，她毫不客氣搶話道：“我先說。”
蘭斯洛特溫柔地註視著她。
他從來不會和她爭搶。
伊莎貝拉：“我仔細考慮了很久，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蘭斯洛特：“什麽事？”
伊莎貝拉舔了下唇角，笑瞇瞇地說，“我覬覦你那個鳥籠很久啦！”
精靈錯愕，像是沒聽懂：“什麽？”
“聽說那個金燦燦的大鳥籠，還是你親自一錘一錘敲出來的，多麽值得珍惜的大寶貝呀。”
巨龍小姐笑得眉眼彎彎，語氣甜美可愛，“值得珍惜的寶貝，向來都應該屬於巨龍小姐。蘭斯，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蘭斯洛特：“……對？”
精靈似乎有點沒跟上伊莎貝拉的腦回路，可心裏有個不可置信的猜測，逐漸蔓延上來，瘋狂地占據他的思維。
心跳“噗通噗通”加快，比在黑暗魔神洞窟門前還要劇烈，幾乎下一秒就要雀躍地蹦出喉嚨。
然而又怕自己失望，遲疑地不敢開口。
伊莎貝拉繼續說：“所以呢——”
她慢悠悠地拖長口音，似乎在欣賞著精靈的表情，一絲惡作劇般的趣味飛速閃過，消散在水霧般清透的眼瞳之下。
“我決定吃掉它，一口一口，把我喜歡的寶藏吃掉。”
“……”
蘭斯洛特這下就算再不敢相信，也要相信了。
他驚喜道：“你同意和我回普達西諾了！？”
伊莎貝拉笑瞇瞇地舔了下唇角，望著精靈那雙宛如銀河流淌的眼眸中，驟然炸開的燦爛星光，心情也非常開心。
她猛地一把撲上去，跳起來抱住蘭斯洛特，雙腿纏住他的勁腰穩住重心，嚴絲合縫地擠進精靈的懷裏，捧住他的臉頰熱情地猛蹭了一把。
“蘭斯，你真是一個大笨蛋！”
伊莎貝拉一口咬在精靈唇角，毫不客氣地舔了兩口，大聲宣誓主權：“巨龍當然要和她的寶藏在一起啦！”
一直一直在一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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