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金閃閃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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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金閃閃的渴望
伊莎貝拉靠在籠子邊閉著眼睛裝睡, 結果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不覺就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新的。
是之前蘭斯洛特拿給她, 而她故意沒有穿的那一套。
而且這一次, 裙子下面也好好地穿著一條舒服的南瓜褲，是伊莎貝拉喜歡的面料。
她這下可以大大咧咧盤腿坐在床上了，伊莎貝拉心裏很滿意地笑了笑, 坐在床頭等待口是心非的精靈今天來投食。
然而讓伊莎貝拉失望了。
今天來的是先前那兩個黑皮高大健壯的精靈, 一左一右站在鳥籠欄桿外。
伊莎貝拉生氣地不肯下床，“你們精靈王為什麽不親自來？”
黑皮精靈不說話, 只是伸出手。
掌心有一個原木材質的小托盤, 上面放著伊莎貝拉熟悉的水晶瓶, 和兩顆糖豆。
竟然連糖豆都不親自送！
伊莎貝拉這下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是不是不敢來見我？”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 伊莎貝拉並不會和糖豆過不去，她需要補充大量的能量。
於是赤腳踩在松軟的地面，走到籠子邊伸手接過了糖豆。
兩只黑皮精靈始終安靜寡言，如果此刻是黑暗無光的環境，他們倆則可以完美的隱匿在漆黑之中, 就連銀色的長發也折射不出任何光澤。
在伊莎貝拉拿走水晶瓶後, 黑皮精靈並沒有立刻離開。冷淡的目光低垂, 似乎是要看著伊莎貝拉把糖豆吃下去, 才算是完成這次的任務。
伊莎貝拉的目光微微一頓。
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試探一下鳥籠外的世界。
白霧太濃了, 她一直看不到盡頭。
伊莎貝拉仰起頭，對上黑皮精靈的眼眸。
純銀的眼眸……
伊莎貝拉不太確定地猜測道：“你們是暗夜精靈嗎？”
作為一頭上學時候從來不認真聽講的學渣巨龍小姐, 伊莎貝拉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 終於從久遠的記憶裏扒拉出來一星半點的碎片。
關於暗夜精靈這一族的習性。
暗夜精靈並不和森林精靈一同生活在陽光明媚的大綠地, 他們隱匿在暗月峽谷的深處, 這裏是靠近海洋深淵的王國邊境，幾乎與世隔絕。
這和暗夜精靈的性格有關。
大陸上大部分認為精靈們天性溫柔善良，指的其實是精靈三大種族之中，森林精靈這一個種族。
暗夜精靈不是這樣的。
他們的大部分外貌特征和性格，甚至和森林精靈完全相反。暗夜精靈們以深色皮膚、銀白色長發和銀色瞳孔為特征，天性自閉孤獨，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在樹林裏飛速穿梭。
大部分暗夜精靈無欲無求，沈默寡言到可以一整年不開口說一句話。而且他們和森林精靈的關系也很一般，有時候會覺得陽光下白皮膚的精靈笑起來太假，拒絕和他們融為一談。
不知道蘭斯洛特是怎麽成功統治這一群孤僻怪異的暗夜精靈的。
啊等等……銀眸。
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劃過伊莎貝拉的腦子。
“我知道你們是暗夜精靈，不喜歡說話。”伊莎貝拉很善解人意地繼續道，並不在意剛才兩只精靈沒有回答自己話語的事情。
“但是我不行，我如果很長一段時間不說話的話，會被憋得瘋掉的。而你們的精靈王把我關在這裏，肯定不會想要看到我變成瘋子的，對不對？”
巨龍小姐開始示弱，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配上她現在纖弱較小的外貌，表演效果極佳。
感覺到兩只精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柔和了一點。
伊莎貝拉滿意地暗自笑了笑。
嘻嘻，精靈們真的很好騙。
不管是黑皮的，還是白皮的。
少女忽然雙手輕輕拍了個巴掌，像是想到什麽很好的辦法，明媚的眸子亮起一道光：“這樣吧，我也不需要你們陪我聊天，你們就偶爾聽我自己說一些話就好了。”
“只是隨便閑聊而已，”伊莎貝拉重音強調，讓暗夜精靈繼續放下戒心，笑起來天真明媚，期待地建議道：“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你們就點點頭好不好？”
然而，高大的精靈沈默不言，沒有任何動作。
竟然還是不同意嗎？
伊莎貝拉猶豫了一下，換了個更委婉的辦法：“那你們眨兩下眼睛？”
“如果你們同意我的想法，就眨兩下眼睛？”
這一次，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
銀眸微晃，像兩顆小星星。
伊莎貝拉大大松了口氣。
她笑盈盈地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和你們精靈王是很早就認識的。但我們倆之間發生了一點小誤會，他對我有些生氣。但我一直很關心掛念他，所以想向你們了解一下他這些年的事情。”
暗夜精靈靜靜看著她。
一片尷尬的寂靜。
伊莎貝拉深情流露一番，卻沒有得到什麽回應，她思考了一下，恍然。
應該以提問的語氣來對話。
她真笨。
伊莎貝拉猜測道：“你們精靈王是不是有暗夜精靈的血統？”
這一次，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
“血統來源於……他的母親？”
伊莎貝拉對蘭斯洛特的母親一點兒也不了解，甚至對他的家庭，他的童年，幾乎也從來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
但暗夜精靈都是銀眸。
蘭斯洛特的眼睛，勢必是從雙親中的一方繼承來的。
伊莎貝拉在腦子裏很想錘一拳以前的自己。
之前蘭斯洛特剛從失落森林回來的一段時間，他的眼睛顏色一直在銀色和金色之間變化，伊莎貝拉從來沒有考慮過可能是來自精靈的家庭因素，還以為是她給他熬的那鍋奇怪的湯，讓精靈眼睛出了問題。
完全是瞎猜，害得自己早早錯過了那麽大的一個線索！
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肯定了伊莎貝拉的猜測。
伊莎貝拉又問：“你們精靈王的性格，是一直都這麽難以接近的嗎？”
以前的蘭斯洛特是溫柔的。
他回到普達西諾後，經歷了什麽？
才變成現在這幅陰晴不定的模樣。
然而這一次，暗夜精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伊莎貝拉不確定地猜測，他們這是在否認嗎？
“不可妄議精靈王。”
暗夜精靈的聲音冷淡深沈。
說完，便轉身離開，消失在滾滾白霧之中。
“餵餵餵，別走啊！”
伊莎貝拉在身後大聲喊著，“我說錯了還不行嘛！我們來聊一聊別的話題！”
然而暗夜精靈一次都沒有回頭。
伊莎貝拉沮喪地嘆了口氣，低頭嘟噥著：“起碼要告訴我一聲，蘭斯洛特下一次什麽時候過來吧。總不能讓我一直在這裏等他，我都快無聊的要發黴了。”
少女抱怨的聲音微不可聞，卻又順著霧氣悄悄傳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伊莎貝拉對此亦無所覺，她低頭看了眼手上還沒拆開瓶蓋的糖豆。
要不要吃呢？
伊莎貝拉的心底還是有些懷疑，感覺這個糖豆肯定不像蘭斯洛特解釋的那樣，是單純填飽肚子的糖豆。
但她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
“算了，先吃吃看吧……”
伊莎貝拉倒開瓶蓋兒，又嘎嘣兩口將糖豆吃了下去。
隨手把空了的水晶瓶扔在桌子上，躺回到大床上繼續睡覺去了。
不遠處那面巨大的水銀鏡，將鳥籠內方才發生的一切事情全部清晰的記錄了下來。
水銀鏡比伊莎貝拉的身高兩倍還要多，外面鏡框環繞著一圈藤蔓編織，雕刻的枝葉纏繞著向上，匯聚到最頂端，形成一個托舉形狀的藤蔓底座。
一顆明亮的水晶球靜靜擺放在頂部。
由於巨龍小姐見過的珠寶太多，水晶球只被她匆匆掃了一眼就忽視了過去。
自然沒有細看，透徹的水晶之內，偶爾泛起一絲淺淺的白霧。
很快又四散開來，恢覆了清澈。
-
接連著幾天，都是兩位暗夜精靈輪換著給伊莎貝拉送糖豆。
蘭斯洛特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再也沒有出現在鳥籠裏。
伊莎貝拉也不急，她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偶爾吃糖豆前，抓緊機會和今天來送飯的暗夜精靈聊上幾句，旁敲側擊打聽一些和蘭斯洛特有關的消息。
有時候如果暗夜精靈今天恰好沒有被伊莎貝拉“氣走”（？），她還會跟他們分享一些之前遇到的趣事。
暗夜精靈們基本沒有離開過普達西諾，他們雖然並沒有太強烈的想要出去的想法，但伊莎貝拉講故事水平很高，偶爾說到跌宕起伏的劇情，還是會引起兩人專註的目光。
但這也只是偶爾才會展開的講故事行為。
伊莎貝拉也不是天天都有興致講故事。
除此以外，她的生活裏再也沒有什麽別的業餘活動。
聽起來無聊透頂。
不過對於一頭巨龍而言，這樣的生活其實是很正常的，並不會導致情緒的低落或者煩躁不安之類的反應。
睡覺、發呆，這些行為。
在巨龍們無限的時間裏，會占據平常生活的很大一個部分。
他們早就習慣在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壽命裏，用各種無聊的行為來來打發時間。
甚至連數金幣，有時候也會成為一件看起來有趣的活動。
大部分時間還是睡覺。
就像火焰灰山裏那群老家夥們，一起約好先淺淺睡個一萬年，醒來以後再說其他的事情。然後就誰也不打招呼，直接把山洞一封——睡覺！
只不過……
睡覺和睡覺，還是有區別的。
高傲的巨龍們只愛躺在自己的領土，抱著數不盡的屬於自己的寶藏入睡。
而不是像伊莎貝拉現在這樣，委屈巴巴的在一片無限遠離家鄉故土的地方，每天只有兩顆眼珠子大的糖豆，來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
她需要絕對的自由。
不被掌控的自由。
所以，伊莎貝拉還在耐心等待，她一定要找機會離開這裏。
“……今天就不能吃點兒別的東西嘛？”
在暗夜精靈再一次來送糖豆時，伊莎貝拉難得抱怨了兩句，“我想吃肉了嘛~”
“沒有。”
“？？？”
誰在說話？！
原本懶洋洋盤腿坐在地上的伊莎貝拉忽然睜大眼，一下子蹦了起來，一臉震驚地看向鳥籠外，“你說話了？？！”
她驚訝地四處看了看，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確定只有眼前這一只暗夜精靈。
這麽多天來，還是第一次。
這兩只精靈只會在她提到對精靈王不好的話時出言制止，可今天竟然回應了她的閑聊。
暗夜精靈又再次沈默了。
就像是剛才那句短暫的話語，只是伊莎貝拉自己的臆想。
顯然不是的。
伊莎貝拉湊到金籠子邊，第一次仔細觀察籠子外的這只暗夜精靈——作為一頭只喜歡金閃閃的巨龍小姐，她雖然最近一直纏著這兩只暗夜精靈說話，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正眼打量過他們。
畢竟真的，太黑了。
沒有巨龍喜歡黑乎乎的東西。
——蘭斯洛特派了兩只暗夜精靈來給伊莎貝拉送飯，也是考慮到這一層關系。
而且，不僅如此，蘭斯洛特還利用了暗夜精靈們沈默寡言的性格。他甚至特意找了整個族群裏，兩只最不喜歡聒噪環境的暗夜精靈。
這下子，伊莎貝拉就算想多和他們聊天，這兩只精靈也不會回應她的。
所以蘭斯洛特很放心，在他不得不離開的一段時間，這兩只精靈不會被伊莎貝拉的的甜言蜜語忽悠，心軟地將她放了出去。
可是蘭斯洛特低估了伊莎貝拉的魅力。
他自己身上都有一半暗夜精靈的血統，仍抵擋不了想要追求光芒和熱烈的本能渴望，其他沒見過外界世界的精靈們，哪裏又能比他的意志力還要堅定呢？
眼前這只年輕的暗夜精靈，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習慣。
他穿著一身輕薄方便行動的鎧甲，身後背著一個很大的弓箭，身材高挑健壯，鎧甲之下隱約顯現出肌肉的線條。這和森林精靈們優雅而纖長的體格不同，暗夜精靈更像是一座沈默的大山，守護著寧靜祥和的夜色。
暗色的皮膚掩蓋了他的情緒，一雙精靈耳藏在銀發之下，卻在悄悄顫動。
年輕的精靈懊惱地抿了下嘴唇。
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下意識開口回應了伊莎貝拉的話。
伊莎貝拉並沒有為難他，而是眨著水霧霧的清澈明眸，輕聲替他說完後面的解釋：“是因為大部分精靈們不吃肉，所以你們沒有給我準備肉食，對嘛？”
暗夜精靈正沈浸在自己的懊惱裏，聞言怔了怔。
然後，緩慢而輕巧地，眨了兩下眼睛。
伊莎貝拉笑了笑說道：“哦，那沒有關系的。我吃這個糖豆也沒問題，只是偶爾會覺得有些吃不飽。畢竟你可能不知道，我屬於純肉食性的獸族，會思念香噴噴烤肉之類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少女看起來善解人意極了。
她甚至連違背獸族的種族特性，每天只能吃兩顆糖豆這樣的事情，都被她輕描淡寫的諒解了。
這讓這只年輕的暗夜精靈，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絲對自己至高無上的精靈王的不滿，非常隱秘，一閃而過，埋藏在了精靈的心底。
伊莎貝拉眼裏的笑意越發深濃。
但她沒有再繼續抱怨下去，而是明媚而清脆地問道：“想聽故事嗎？我今天有點時間，可以再給你講個故事。”
暗夜精靈擡眸看了眼伊莎貝拉，似是很靦腆地，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於是伊莎貝拉單腿屈膝，靠坐在鳥籠邊上，給這只單純的精靈講了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
“……小美人魚為了她的愛情離開海洋，最後化成了泡沫。”
惡劣的巨龍小姐講了個悲情結局的童話故事，這讓單純的精靈在聽完故事後，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膚色偏暗，銀眸難得明亮。
似乎在十分不解地疑惑著，為什麽小美人魚會為了所謂的愛情，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做賭註，最終得到虛無縹緲的泡沫。
“所以呀，這個故事就是要批評小美人魚，他太偏執了。”伊莎貝拉信口胡謅著，“不同種族之間，尤其是兩個生活習性、認知和觀念都不一樣的種族，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如果蘭斯洛特在這裏的話，他一下子就能反應過來，伊莎貝拉說的是他自己和她的情況。
巨龍把其他物種當成可以吃掉的食物，自然很難會同意和食物在一起。
可精靈卻妄想愛情。
伊莎貝拉承認，自己很喜歡蘭斯洛特，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會覺得開心。
但她是巨龍誒！
巨龍怎麽可以和食物在一起！
伊莎貝拉在這一點上難得固執。
她才不要什麽愛情，她要回家，回到自己的山洞裏，開開心心和族人們一起睡覺！
伊莎貝拉看向暗夜精靈，輕細的聲音似乎像是在蠱惑。
她問道：“這樣的愛情是不對的，對不對？”
暗夜精靈遲疑著眨了兩下眼睛。
伊莎貝拉滿意地笑了。
“好了，你該走了。”
這是伊莎貝拉第一次主動趕走來送飯的暗夜精靈。
暗夜精靈怔怔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不繼續再聊下去。
伊莎貝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面容裏顯得有幾分困倦：“我該睡覺了，好累。”
是了。
吃的那麽少，當然容易累。
暗夜精靈很快想通這一點，看著少女纖細柔弱的四肢，眼底閃過一絲不屬於他該有的情緒。
他點了點頭，離開了。
伊莎貝拉笑著看著這只精靈消失在白霧之中。
精靈們真是一群單純的生物。
怪不得蘭斯洛特特意下令，強制不允許他們最近離開普達西諾。
這種天真可愛的小傻瓜們，要是隨便踏出去一步，不就立刻被那些黑暗物質汙染的野獸們抓走分食了。
伊莎貝拉搖搖頭，走到床邊，張開雙臂往上一撲。
她今天確實需要多睡一會兒，剛才為了給那只單純的小精靈講故事，浪費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
需要通過充足的睡眠，來重新補充能量。
睡覺對於巨龍來說，會讓大部分進食的能量轉化積攢起來，而不是隨著食物的消化被體內重新升起來的饑餓感而消耗掉。所以伊莎貝拉會花一天內大部分的時間來睡覺，試圖積攢更多的能量。
只要攢夠一點點指甲蓋大小的能量，她就可以把牙齒變回巨龍模樣了。
“……”
睡著之後，整個鳥籠裏恢覆了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那個巨大的水銀鏡忽然冒出了一股淺淺的薄霧，最上方的水晶球散發出淺藍色的微光，鋪天蓋地的水系魔法元素將整個鏡面全部覆蓋。
片刻之後，巨大的魔法陣在濃霧後散開。
蘭斯洛特從鏡子裏走了出來。
他的步子非常輕盈，甚至連衣料摩擦時該有的布料嗦嗦作響的聲音，也輕不可聞。
精靈走到床邊，垂眸俯瞰著床上睡著的少女。
“又亂踢被子，從來都不乖乖蓋好。”精靈輕嘆一聲，笑盈盈的眸子裏滿是對少女的喜愛和滿足感，他很喜歡這種能隨時隨地看到伊莎貝拉的感覺。
她那麽乖。
這段時間他不得不回到生命樹的大樹之心，去繼續之前還沒有完全消化和融合的，來源於生命樹賜予的力量。
因此只能讓兩個守衛陪她留在這裏。
蘭斯洛特擡眸看了眼遠處的鏡子，此刻已經完全恢覆成為一個普通穿衣鏡的模樣，頂部的水晶球散發著漂亮的光芒。
漂亮，但不至於太紮眼，無法讓看慣一切稀世珍寶的巨龍小姐，有興趣多看幾眼。
這樣也好。
越是平淡而不起眼，才越容易被忽略。
水晶球會詳細記錄這裏每天發生的一切，將伊莎貝拉一舉一動的每一個細節，都毫無遺漏地傳送到蘭斯洛特那裏。因此他在待在大樹之心中不能離開的這一段時間，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可愛的伊莎貝拉。
這讓他哪怕在被生命樹的殘餘力量強制凈化，而不由自主產生戾氣時，也沒有那麽的不情願和抗拒。
很快的，他很快就可以和伊莎貝拉永遠在一起了。
由於現在可以暫時離開大樹之心，今天水晶球裏記錄的畫面，蘭斯洛特還沒來及看。他光顧著急急趕到伊莎貝拉身邊，短暫的陪伴她一會兒。
蘭斯洛特擡手，輕柔地替伊莎貝拉拂去臉上略顯淩亂的發絲。
沒有他在身邊照料，小姑娘總是顯得有些笨拙。
就連洗完頭後，連頭發也都不願意花費功夫自己梳理順暢。
這對於暴脾氣的巨龍小姐來說，確實有些麻煩。
明明桌子上為她準備了最合適她這種卷毛發質的梳子，是精靈親手雕刻的，還仔細研究出了合適的魔法陣，讓她能夠輕輕一梳，將所有打結的小發絲全部梳理順暢。
不過沒關系。
他會永遠陪在身邊，照料她。
蘭斯洛特拿來桌上的梳子，再次重新坐在了床邊。
可剛擡起手，他的動作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蘭斯洛特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觸碰伊莎貝拉。但是梳頭勢必會碰到她的皮膚，稍有不慎......精靈或許會情緒失控。
雖然已經又經歷了一次和生命樹的融合，但到底沒有完全將整個過程進行完整。
還是再等等吧。
等到他能夠確信，自己完全掌控自己的時候。
他不能容許這次再出差錯了。
一點也不可以。
蘭斯洛特遺憾地放下梳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原封不動的角度和位置，就像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它一樣。
盡管清楚伊莎貝拉粗心大意，並不會發現這種細微的小細節。
蘭斯洛特還是將每一處都處理到非常精準。
他重新坐回床邊。
為了確信伊莎貝拉不會在半途中醒來，精靈以防萬一地又給她施展了一次睡眠魔法，讓她陷入更加深度的睡眠之中。
然後，蘭斯洛特緩緩靠在床邊最靠邊的一小片角落，徐徐地側身躺了下來。
和伊莎貝拉面對面側躺著。
少女平緩的呼吸，帶著巨龍們天生高於常人的灼.熱溫度，輕輕地吹拂在精靈的面龐。
只是呼吸而已，就讓蘭斯洛特體內忍不住卷席一場細細密密的顫.栗。
他短促地輕.喘一聲，好半天才恢覆平靜。
精靈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空氣虛虛地描摹著少女的五官。
絕美精致的臉龐，睡著之後也是一副輕快無憂的神情，似乎在幻想著什麽甜美的夢境。
不知道……她的夢裏有沒有他。
蘭斯洛特不敢奢望。
他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不對的，就算伊莎貝拉沒有當面和他爭吵，但她顯然是不開心的。
可是，他真的不願意，也不能夠，放她離開自己的世界。
他做不到。
精靈純銀的眸子透出無機質的冷光，深邃的苦澀在瞳孔最深處蔓延，可表面上還是那副冷硬的殼子，不讓一絲情緒透露出來。
這樣也挺好的。
蘭斯洛特突然軟弱了一瞬間，又再次強硬起來。
精靈從本能和天性，都無法做出真正傷害他摯愛之人的事情。除非違背本意……但那樣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蘭斯洛特不想讓伊莎貝拉真的難過。
所以……
他在心裏悄悄祈禱著。
如果能就這麽和平相處下去，只需要幾年而已，伊莎貝拉願意呆在這裏不離開他，乖乖的、耐心的，再等他一段短短的時間，就好了。
這樣，蘭斯洛特就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將生命樹的全部能量都化為己用，不再受到生命樹的掌控。
——生命樹需要的是一個完全無私情、極致冷靜到冷漠的，只為守護普達西諾整片土地的精靈王。
就像是曾經大陸信仰的光明神一樣，生命樹想要創造一個屬於精靈族的神。
它選中了蘭斯洛特。
可是蘭斯洛特不願意。
神明是沒有感情的。
但他有伊莎貝拉。
永遠不願意放手的，他的愛人。
蘭斯洛特已經計劃好了，等他完全掌握所有力量，生命樹無法控制他，且大樹之心會陷入徹底的沈睡。
到了那時候，他再帶著伊莎貝拉去生命樹之下，立下最莊重且不可更改和磨滅的契約誓言。
讓所有人見證他和伊莎貝拉的婚約。
然後……
想到這裏，精靈緩緩收回虛虛落在少女臉頰的手指。
逐漸向下滑，描摹著她柔軟起伏的軀幹。
來到心臟的位置。
契約達成。
他會允諾伊莎貝拉最低限度的自由。
——在他身邊，想去哪裏都可以。
但是，必須在他的身邊。
精靈的銀眸愈發深邃，最中心幾乎要凝聚處深黯的墨色。雪白如玉的皮膚，眼尾被壓抑的情緒逼出了一抹淺淺的薄紅，顯現出幾分破碎而病態的滿足感。
想象到未來的幸福場景。
蘭斯洛特微笑著，隔著幾乎要觸碰到的細微距離，虛虛的在少女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晚安，做個好夢，我的寶貝。”
……
伊莎貝拉這一覺睡得特別沈，醒來時還覺得有點困。她四處看了看，眼裏劃過一絲淺淺的疑惑。
總覺得……
睡覺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蘭斯洛特的聲音？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可現在只能維持人形，就連嗅覺也沒有巨龍時候那麽敏銳，聞不出空氣裏有什麽特殊的氣味。
只能沮喪地放棄。
巨大的床上，只有伊莎貝拉一個人翻來滾去撲騰的痕跡，並沒有其他任何人來過的跡象。
伊莎貝拉狐疑地四處打量，試圖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這時候，鳥籠外的暗夜精靈又來送糖豆了。
今天來的是背重劍的那位。
伊莎貝拉看了他兩眼，雖然精靈的年紀很難單純的從面容上看出來，但顯然今天這位的年紀要更大一些，連表情也顯得沈穩很多。
不像是能被輕易忽悠的那種傻黑甜。
於是把所有思緒全部拋到腦後，接過糖豆後直接吃掉，也沒有和這只暗夜精靈多說什麽。
伊莎貝拉把空的水晶瓶還給暗夜精靈後，轉身就回到了鳥籠中心。
她背對著鳥籠外的精靈，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那雙銀眸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才緩緩消失在白霧之中。
伊莎貝拉在思考接下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嗯……
掐指一算（bushi），在鳥籠裏的時間流逝太摸不清楚了，伊莎貝拉甚至有點迷糊，這兩只暗夜精靈是多久給她來送一次糖豆。
下次那只年輕一點兒的小家夥來的時候，她來問問。
一想到時間，伊莎貝拉難得心裏稍微升起了一絲煩躁和緊迫感。
如果蘭斯洛特一段時間不出現，那還好。反正她九年級的課業已經完成了大半，決鬥塔的排名也高到足以讓她滿學分順利進入下一個年級。
可如果蘭斯洛特三五年都不出現，那就非常糟糕了。
雖然對於巨龍和精靈而言，三五年在漫長生命裏也不過是眨眼瞬間。
但是伊莎貝拉還要上學！
她還剩最後一個十年級的沒有完成，絕對不能耽誤在這裏。
如果不能順利畢業，之前在學院裏睡到昏天黑地還要寫作業的痛苦經歷，豈不都是白費了！
想想都會暴躁的程度。
於是，在下一次年輕的暗夜精靈再次來的時候，伊莎貝拉主動提了新的要求。
“你下次來的時候，能給我帶一只羽毛筆和一沓紙嗎？”
暗夜精靈安靜的看著她，沒有立刻答應。
伊莎貝拉笑了笑：“我有些無聊，想給蘭斯寫些信。”
寫信——？個鬼。
她只是要構思一下畢業課題而已。
但這種話顯然會表現出，伊莎貝拉是在計劃著離開這種動機。
所以只能“修飾”一下。
暗夜精靈的表情動了動。
他似乎下意識想要點頭，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動作微微一僵，立刻轉身看向身後。
恭敬地垂下頭行禮。
蘭斯洛特來了。
伊莎貝拉眨眨眼。
她不太確定蘭斯洛特聽到了多少，心裏悄悄慶幸還好沒提“畢業課題”，不然真不好解釋。
籠子外的金發精靈和籠子裏的巨龍小姐四目相對。
伊莎貝拉率先展顏一笑，“蘭斯，你正好來了，也省的我給你寫信。”
她沒有抱怨蘭斯洛特為什麽這麽久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只是像平常聊天時候，嗓音裏是輕快的笑意：“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最討厭動筆寫字了。”
少女甜美的聲線似乎能穿透厚重無邊的白霧，飄散到沒有盡頭的世界另一端。
親昵而撒嬌的語氣，像是甜美的糖果。
暗夜精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白霧中，只留下蘭斯洛特和伊莎貝拉兩人。
伊莎貝拉眼神沒有絲毫挪動，只是專註地註視著蘭斯洛特，不曾把餘光分給任何不相幹的人。
這個微不足道的發現，讓金發精靈的心情莫名多了一絲滿足感。
下一秒，精靈穿過金籠子上堅固的欄桿，進入了鳥籠之內。
伊莎貝拉仔細觀察著精靈的舉動。
她現在確信，鳥籠上的的確確，沒有任何魔法痕跡。
所以——真的沒有結界！
這讓伊莎貝拉心裏更加振奮。
只需要一顆牙！
她就可以回家了！
“還沒有吃今天的糖豆嗎？”
蘭斯洛特留意到伊莎貝拉手中的水晶瓶。
伊莎貝拉連忙收回思緒，“啊，哦是的。”
“要吃點別的嗎？”精靈的聲音空靈冷淡，不覆以往的溫柔。
“我聽凱爾萊斯說，你想吃肉。”
凱爾萊斯，剛才那只暗夜精靈嗎？
伊莎貝拉沒有否認，她故意裝可憐地摸了摸肚皮：“他們不了解我就算了，蘭斯你和我相處了那麽久，難道還不清楚我最喜歡吃什麽嘛？”
可這句明顯是想要拉近關系的話，不知道又觸碰到精靈哪根敏感的神經。
他冷笑一聲，眼眸瞬間沈了下來。
“是嗎？你最喜歡吃的，難道不是我的頭發嗎？”
話音剛落，周圍氣溫瞬間驟降冷凝。
伊莎貝拉不敢吱聲。
“……”
因為蘭斯洛特說的，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嗯，沒錯。
嗚嗚嗚嗚o(╥﹏╥)o
“對不起，蘭斯，我錯了。”
巨龍小姐老老實實認錯，“我不該把你當食物。”
蘭斯洛特看著伊莎貝拉乖乖認錯的模樣，心裏的暴戾又緩緩消散了。
他捏了捏眉心，懊惱又沒控制好情緒。
冷淡地說，“下次我會給你準備一些肉食的，但是糖豆也要吃。”
為了防止伊莎貝拉多想，“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吃糖豆能幫助你更快恢覆。”
蘭斯洛特說的當然是假話，他現在已經能做到說謊也不結巴。
但伊莎貝拉卻信以為真。
漂亮的眸子猛地亮起來：“真的嗎？！”
似乎又發現自己高興的情緒太明顯，伊莎貝拉尷尬地輕咳一聲，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是說，我……額。”
好吧，她真的想不到什麽解釋，說太多了反而像謊話。
畢竟想要能夠變回去，才是正常的想法。
蘭斯洛特不想再看伊莎貝拉抓耳撓腮想著借口的模樣，他輕嘆一聲，“貝拉，我希望你能開心。”
說完之後，似乎覺得這種話讓他顯得軟弱，精靈冷淡地抿了下唇角，背過身不再言語。
金發披散在精靈肩頭。
比純金打造的鳥籠更要耀眼的色澤，蘊藏著馥郁到深濃的香氣。
巨龍小姐緩緩停下一切動作。
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精靈的背影。
兩人此時的距離有些近。
之前伊莎貝拉的嗅覺受到限制，沒有聞到蘭斯洛特身上氣味的變化。
可現在，她非常清楚的感受到，精靈金發上那股非常好聞的、極度吸引著伊莎貝拉食欲的氣味，比以往要濃烈幾倍有餘。
好香。
真的，好香。
巨龍的直覺告訴伊莎貝拉，精靈金發上吸引巨龍的氣味，很大程度和他的能力相關，很顯然在離開學院回家之後，蘭斯洛特的各方面能力要增強了許多倍。
甚至強到了……能和龍形的伊莎貝拉打成平手的程度。
伊莎貝拉並不好奇，他是如何變成這麽強大。
她現在腦子裏只有一種想法。
那就是……撲上去。
只要她吃一口，不，多吃兩口！
這比每天積攢米粒大小能量的糖豆要更加豐沛的多！
少女的眼眸緩緩轉深，霧藍色凝成淺淺的銀色，像巨龍身上最明亮充滿力量的那塊鱗片，直勾勾的盯著精靈的背影。
身體受到幹擾不能恢覆，從來不代表靈魂也被限制。
銀色的獸瞳裏倒映著精靈金光閃閃的背影。
從下而上升起了一絲巨大的渴望，幾乎將伊莎貝拉全部思緒吞噬。
不僅僅是進食的欲.望，更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像是，已經沈寂了很久，讓伊莎貝拉都快忘記自己還會出現的——
發.情期。
少女的耳邊仿佛出現了幻覺，遠方不知道多遠的盡頭，忽遠忽近的，響起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之前只聽過一次的，來自於人魚小王子的魅惑歌謠，縹緲著穿透白霧，落在伊莎貝拉的心尖。
顫巍巍的，一下下觸碰著靈魂。
激發出一股難以抵抗的燥.熱。
“貝拉？”
精靈察覺到身後滾燙的視線，遲疑地轉身。
還沒來及任何反應。
少女猛地撲了上來，將蘭斯洛特徹底摁倒在了地上。
“你——！”
剩下的驚訝和話語，全部被堵在了唇齒之間。
急促的喘.息，衣料“嘩啦”被撕開裂口，還有間或一兩聲壓抑不住的悶哼。
片刻短暫的停頓，似乎是時間在這一刻停滯。
下一秒，不知道是誰猛地用力。
“啪嗒。”
伴隨著一聲輕哼。
空氣裏瞬間充滿了濃郁的甜味。
仿佛一顆極度甜美馥郁的果實，終於被咬破了薄薄的外膜，黏.膩甜蜜的汁水四濺。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宅宅的摩羯星人 30瓶；禾幾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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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拉靠在籠子邊閉著眼睛裝睡, 結果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不覺就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新的。
是之前蘭斯洛特拿給她, 而她故意沒有穿的那一套。
而且這一次, 裙子下面也好好地穿著一條舒服的南瓜褲，是伊莎貝拉喜歡的面料。
她這下可以大大咧咧盤腿坐在床上了，伊莎貝拉心裏很滿意地笑了笑, 坐在床頭等待口是心非的精靈今天來投食。
然而讓伊莎貝拉失望了。
今天來的是先前那兩個黑皮高大健壯的精靈, 一左一右站在鳥籠欄桿外。
伊莎貝拉生氣地不肯下床，“你們精靈王為什麽不親自來？”
黑皮精靈不說話, 只是伸出手。
掌心有一個原木材質的小托盤, 上面放著伊莎貝拉熟悉的水晶瓶, 和兩顆糖豆。
竟然連糖豆都不親自送！
伊莎貝拉這下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是不是不敢來見我？”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 伊莎貝拉並不會和糖豆過不去，她需要補充大量的能量。
於是赤腳踩在松軟的地面，走到籠子邊伸手接過了糖豆。
兩只黑皮精靈始終安靜寡言，如果此刻是黑暗無光的環境，他們倆則可以完美的隱匿在漆黑之中, 就連銀色的長發也折射不出任何光澤。
在伊莎貝拉拿走水晶瓶後, 黑皮精靈並沒有立刻離開。冷淡的目光低垂, 似乎是要看著伊莎貝拉把糖豆吃下去, 才算是完成這次的任務。
伊莎貝拉的目光微微一頓。
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試探一下鳥籠外的世界。
白霧太濃了, 她一直看不到盡頭。
伊莎貝拉仰起頭，對上黑皮精靈的眼眸。
純銀的眼眸……
伊莎貝拉不太確定地猜測道：“你們是暗夜精靈嗎？”
作為一頭上學時候從來不認真聽講的學渣巨龍小姐, 伊莎貝拉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 終於從久遠的記憶裏扒拉出來一星半點的碎片。
關於暗夜精靈這一族的習性。
暗夜精靈並不和森林精靈一同生活在陽光明媚的大綠地, 他們隱匿在暗月峽谷的深處, 這裏是靠近海洋深淵的王國邊境，幾乎與世隔絕。
這和暗夜精靈的性格有關。
大陸上大部分認為精靈們天性溫柔善良，指的其實是精靈三大種族之中，森林精靈這一個種族。
暗夜精靈不是這樣的。
他們的大部分外貌特征和性格，甚至和森林精靈完全相反。暗夜精靈們以深色皮膚、銀白色長發和銀色瞳孔為特征，天性自閉孤獨，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在樹林裏飛速穿梭。
大部分暗夜精靈無欲無求，沈默寡言到可以一整年不開口說一句話。而且他們和森林精靈的關系也很一般，有時候會覺得陽光下白皮膚的精靈笑起來太假，拒絕和他們融為一談。
不知道蘭斯洛特是怎麽成功統治這一群孤僻怪異的暗夜精靈的。
啊等等……銀眸。
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劃過伊莎貝拉的腦子。
“我知道你們是暗夜精靈，不喜歡說話。”伊莎貝拉很善解人意地繼續道，並不在意剛才兩只精靈沒有回答自己話語的事情。
“但是我不行，我如果很長一段時間不說話的話，會被憋得瘋掉的。而你們的精靈王把我關在這裏，肯定不會想要看到我變成瘋子的，對不對？”
巨龍小姐開始示弱，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配上她現在纖弱較小的外貌，表演效果極佳。
感覺到兩只精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柔和了一點。
伊莎貝拉滿意地暗自笑了笑。
嘻嘻，精靈們真的很好騙。
不管是黑皮的，還是白皮的。
少女忽然雙手輕輕拍了個巴掌，像是想到什麽很好的辦法，明媚的眸子亮起一道光：“這樣吧，我也不需要你們陪我聊天，你們就偶爾聽我自己說一些話就好了。”
“只是隨便閑聊而已，”伊莎貝拉重音強調，讓暗夜精靈繼續放下戒心，笑起來天真明媚，期待地建議道：“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你們就點點頭好不好？”
然而，高大的精靈沈默不言，沒有任何動作。
竟然還是不同意嗎？
伊莎貝拉猶豫了一下，換了個更委婉的辦法：“那你們眨兩下眼睛？”
“如果你們同意我的想法，就眨兩下眼睛？”
這一次，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
銀眸微晃，像兩顆小星星。
伊莎貝拉大大松了口氣。
她笑盈盈地說：“你們應該知道，我和你們精靈王是很早就認識的。但我們倆之間發生了一點小誤會，他對我有些生氣。但我一直很關心掛念他，所以想向你們了解一下他這些年的事情。”
暗夜精靈靜靜看著她。
一片尷尬的寂靜。
伊莎貝拉深情流露一番，卻沒有得到什麽回應，她思考了一下，恍然。
應該以提問的語氣來對話。
她真笨。
伊莎貝拉猜測道：“你們精靈王是不是有暗夜精靈的血統？”
這一次，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
“血統來源於……他的母親？”
伊莎貝拉對蘭斯洛特的母親一點兒也不了解，甚至對他的家庭，他的童年，幾乎也從來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
但暗夜精靈都是銀眸。
蘭斯洛特的眼睛，勢必是從雙親中的一方繼承來的。
伊莎貝拉在腦子裏很想錘一拳以前的自己。
之前蘭斯洛特剛從失落森林回來的一段時間，他的眼睛顏色一直在銀色和金色之間變化，伊莎貝拉從來沒有考慮過可能是來自精靈的家庭因素，還以為是她給他熬的那鍋奇怪的湯，讓精靈眼睛出了問題。
完全是瞎猜，害得自己早早錯過了那麽大的一個線索！
暗夜精靈眨了兩下眼睛，肯定了伊莎貝拉的猜測。
伊莎貝拉又問：“你們精靈王的性格，是一直都這麽難以接近的嗎？”
以前的蘭斯洛特是溫柔的。
他回到普達西諾後，經歷了什麽？
才變成現在這幅陰晴不定的模樣。
然而這一次，暗夜精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伊莎貝拉不確定地猜測，他們這是在否認嗎？
“不可妄議精靈王。”
暗夜精靈的聲音冷淡深沈。
說完，便轉身離開，消失在滾滾白霧之中。
“餵餵餵，別走啊！”
伊莎貝拉在身後大聲喊著，“我說錯了還不行嘛！我們來聊一聊別的話題！”
然而暗夜精靈一次都沒有回頭。
伊莎貝拉沮喪地嘆了口氣，低頭嘟噥著：“起碼要告訴我一聲，蘭斯洛特下一次什麽時候過來吧。總不能讓我一直在這裏等他，我都快無聊的要發黴了。”
少女抱怨的聲音微不可聞，卻又順著霧氣悄悄傳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伊莎貝拉對此亦無所覺，她低頭看了眼手上還沒拆開瓶蓋的糖豆。
要不要吃呢？
伊莎貝拉的心底還是有些懷疑，感覺這個糖豆肯定不像蘭斯洛特解釋的那樣，是單純填飽肚子的糖豆。
但她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
“算了，先吃吃看吧……”
伊莎貝拉倒開瓶蓋兒，又嘎嘣兩口將糖豆吃了下去。
隨手把空了的水晶瓶扔在桌子上，躺回到大床上繼續睡覺去了。
不遠處那面巨大的水銀鏡，將鳥籠內方才發生的一切事情全部清晰的記錄了下來。
水銀鏡比伊莎貝拉的身高兩倍還要多，外面鏡框環繞著一圈藤蔓編織，雕刻的枝葉纏繞著向上，匯聚到最頂端，形成一個托舉形狀的藤蔓底座。
一顆明亮的水晶球靜靜擺放在頂部。
由於巨龍小姐見過的珠寶太多，水晶球只被她匆匆掃了一眼就忽視了過去。
自然沒有細看，透徹的水晶之內，偶爾泛起一絲淺淺的白霧。
很快又四散開來，恢覆了清澈。
-
接連著幾天，都是兩位暗夜精靈輪換著給伊莎貝拉送糖豆。
蘭斯洛特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再也沒有出現在鳥籠裏。
伊莎貝拉也不急，她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偶爾吃糖豆前，抓緊機會和今天來送飯的暗夜精靈聊上幾句，旁敲側擊打聽一些和蘭斯洛特有關的消息。
有時候如果暗夜精靈今天恰好沒有被伊莎貝拉“氣走”（？），她還會跟他們分享一些之前遇到的趣事。
暗夜精靈們基本沒有離開過普達西諾，他們雖然並沒有太強烈的想要出去的想法，但伊莎貝拉講故事水平很高，偶爾說到跌宕起伏的劇情，還是會引起兩人專註的目光。
但這也只是偶爾才會展開的講故事行為。
伊莎貝拉也不是天天都有興致講故事。
除此以外，她的生活裏再也沒有什麽別的業餘活動。
聽起來無聊透頂。
不過對於一頭巨龍而言，這樣的生活其實是很正常的，並不會導致情緒的低落或者煩躁不安之類的反應。
睡覺、發呆，這些行為。
在巨龍們無限的時間裏，會占據平常生活的很大一個部分。
他們早就習慣在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壽命裏，用各種無聊的行為來來打發時間。
甚至連數金幣，有時候也會成為一件看起來有趣的活動。
大部分時間還是睡覺。
就像火焰灰山裏那群老家夥們，一起約好先淺淺睡個一萬年，醒來以後再說其他的事情。然後就誰也不打招呼，直接把山洞一封——睡覺！
只不過……
睡覺和睡覺，還是有區別的。
高傲的巨龍們只愛躺在自己的領土，抱著數不盡的屬於自己的寶藏入睡。
而不是像伊莎貝拉現在這樣，委屈巴巴的在一片無限遠離家鄉故土的地方，每天只有兩顆眼珠子大的糖豆，來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
她需要絕對的自由。
不被掌控的自由。
所以，伊莎貝拉還在耐心等待，她一定要找機會離開這裏。
“……今天就不能吃點兒別的東西嘛？”
在暗夜精靈再一次來送糖豆時，伊莎貝拉難得抱怨了兩句，“我想吃肉了嘛~”
“沒有。”
“？？？”
誰在說話？！
原本懶洋洋盤腿坐在地上的伊莎貝拉忽然睜大眼，一下子蹦了起來，一臉震驚地看向鳥籠外，“你說話了？？！”
她驚訝地四處看了看，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確定只有眼前這一只暗夜精靈。
這麽多天來，還是第一次。
這兩只精靈只會在她提到對精靈王不好的話時出言制止，可今天竟然回應了她的閑聊。
暗夜精靈又再次沈默了。
就像是剛才那句短暫的話語，只是伊莎貝拉自己的臆想。
顯然不是的。
伊莎貝拉湊到金籠子邊，第一次仔細觀察籠子外的這只暗夜精靈——作為一頭只喜歡金閃閃的巨龍小姐，她雖然最近一直纏著這兩只暗夜精靈說話，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正眼打量過他們。
畢竟真的，太黑了。
沒有巨龍喜歡黑乎乎的東西。
——蘭斯洛特派了兩只暗夜精靈來給伊莎貝拉送飯，也是考慮到這一層關系。
而且，不僅如此，蘭斯洛特還利用了暗夜精靈們沈默寡言的性格。他甚至特意找了整個族群裏，兩只最不喜歡聒噪環境的暗夜精靈。
這下子，伊莎貝拉就算想多和他們聊天，這兩只精靈也不會回應她的。
所以蘭斯洛特很放心，在他不得不離開的一段時間，這兩只精靈不會被伊莎貝拉的的甜言蜜語忽悠，心軟地將她放了出去。
可是蘭斯洛特低估了伊莎貝拉的魅力。
他自己身上都有一半暗夜精靈的血統，仍抵擋不了想要追求光芒和熱烈的本能渴望，其他沒見過外界世界的精靈們，哪裏又能比他的意志力還要堅定呢？
眼前這只年輕的暗夜精靈，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習慣。
他穿著一身輕薄方便行動的鎧甲，身後背著一個很大的弓箭，身材高挑健壯，鎧甲之下隱約顯現出肌肉的線條。這和森林精靈們優雅而纖長的體格不同，暗夜精靈更像是一座沈默的大山，守護著寧靜祥和的夜色。
暗色的皮膚掩蓋了他的情緒，一雙精靈耳藏在銀發之下，卻在悄悄顫動。
年輕的精靈懊惱地抿了下嘴唇。
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下意識開口回應了伊莎貝拉的話。
伊莎貝拉並沒有為難他，而是眨著水霧霧的清澈明眸，輕聲替他說完後面的解釋：“是因為大部分精靈們不吃肉，所以你們沒有給我準備肉食，對嘛？”
暗夜精靈正沈浸在自己的懊惱裏，聞言怔了怔。
然後，緩慢而輕巧地，眨了兩下眼睛。
伊莎貝拉笑了笑說道：“哦，那沒有關系的。我吃這個糖豆也沒問題，只是偶爾會覺得有些吃不飽。畢竟你可能不知道，我屬於純肉食性的獸族，會思念香噴噴烤肉之類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少女看起來善解人意極了。
她甚至連違背獸族的種族特性，每天只能吃兩顆糖豆這樣的事情，都被她輕描淡寫的諒解了。
這讓這只年輕的暗夜精靈，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絲對自己至高無上的精靈王的不滿，非常隱秘，一閃而過，埋藏在了精靈的心底。
伊莎貝拉眼裏的笑意越發深濃。
但她沒有再繼續抱怨下去，而是明媚而清脆地問道：“想聽故事嗎？我今天有點時間，可以再給你講個故事。”
暗夜精靈擡眸看了眼伊莎貝拉，似是很靦腆地，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於是伊莎貝拉單腿屈膝，靠坐在鳥籠邊上，給這只單純的精靈講了一個小美人魚的故事。
“……小美人魚為了她的愛情離開海洋，最後化成了泡沫。”
惡劣的巨龍小姐講了個悲情結局的童話故事，這讓單純的精靈在聽完故事後，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膚色偏暗，銀眸難得明亮。
似乎在十分不解地疑惑著，為什麽小美人魚會為了所謂的愛情，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做賭註，最終得到虛無縹緲的泡沫。
“所以呀，這個故事就是要批評小美人魚，他太偏執了。”伊莎貝拉信口胡謅著，“不同種族之間，尤其是兩個生活習性、認知和觀念都不一樣的種族，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如果蘭斯洛特在這裏的話，他一下子就能反應過來，伊莎貝拉說的是他自己和她的情況。
巨龍把其他物種當成可以吃掉的食物，自然很難會同意和食物在一起。
可精靈卻妄想愛情。
伊莎貝拉承認，自己很喜歡蘭斯洛特，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會覺得開心。
但她是巨龍誒！
巨龍怎麽可以和食物在一起！
伊莎貝拉在這一點上難得固執。
她才不要什麽愛情，她要回家，回到自己的山洞裏，開開心心和族人們一起睡覺！
伊莎貝拉看向暗夜精靈，輕細的聲音似乎像是在蠱惑。
她問道：“這樣的愛情是不對的，對不對？”
暗夜精靈遲疑著眨了兩下眼睛。
伊莎貝拉滿意地笑了。
“好了，你該走了。”
這是伊莎貝拉第一次主動趕走來送飯的暗夜精靈。
暗夜精靈怔怔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不繼續再聊下去。
伊莎貝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面容裏顯得有幾分困倦：“我該睡覺了，好累。”
是了。
吃的那麽少，當然容易累。
暗夜精靈很快想通這一點，看著少女纖細柔弱的四肢，眼底閃過一絲不屬於他該有的情緒。
他點了點頭，離開了。
伊莎貝拉笑著看著這只精靈消失在白霧之中。
精靈們真是一群單純的生物。
怪不得蘭斯洛特特意下令，強制不允許他們最近離開普達西諾。
這種天真可愛的小傻瓜們，要是隨便踏出去一步，不就立刻被那些黑暗物質汙染的野獸們抓走分食了。
伊莎貝拉搖搖頭，走到床邊，張開雙臂往上一撲。
她今天確實需要多睡一會兒，剛才為了給那只單純的小精靈講故事，浪費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
需要通過充足的睡眠，來重新補充能量。
睡覺對於巨龍來說，會讓大部分進食的能量轉化積攢起來，而不是隨著食物的消化被體內重新升起來的饑餓感而消耗掉。所以伊莎貝拉會花一天內大部分的時間來睡覺，試圖積攢更多的能量。
只要攢夠一點點指甲蓋大小的能量，她就可以把牙齒變回巨龍模樣了。
“……”
睡著之後，整個鳥籠裏恢覆了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那個巨大的水銀鏡忽然冒出了一股淺淺的薄霧，最上方的水晶球散發出淺藍色的微光，鋪天蓋地的水系魔法元素將整個鏡面全部覆蓋。
片刻之後，巨大的魔法陣在濃霧後散開。
蘭斯洛特從鏡子裏走了出來。
他的步子非常輕盈，甚至連衣料摩擦時該有的布料嗦嗦作響的聲音，也輕不可聞。
精靈走到床邊，垂眸俯瞰著床上睡著的少女。
“又亂踢被子，從來都不乖乖蓋好。”精靈輕嘆一聲，笑盈盈的眸子裏滿是對少女的喜愛和滿足感，他很喜歡這種能隨時隨地看到伊莎貝拉的感覺。
她那麽乖。
這段時間他不得不回到生命樹的大樹之心，去繼續之前還沒有完全消化和融合的，來源於生命樹賜予的力量。
因此只能讓兩個守衛陪她留在這裏。
蘭斯洛特擡眸看了眼遠處的鏡子，此刻已經完全恢覆成為一個普通穿衣鏡的模樣，頂部的水晶球散發著漂亮的光芒。
漂亮，但不至於太紮眼，無法讓看慣一切稀世珍寶的巨龍小姐，有興趣多看幾眼。
這樣也好。
越是平淡而不起眼，才越容易被忽略。
水晶球會詳細記錄這裏每天發生的一切，將伊莎貝拉一舉一動的每一個細節，都毫無遺漏地傳送到蘭斯洛特那裏。因此他在待在大樹之心中不能離開的這一段時間，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可愛的伊莎貝拉。
這讓他哪怕在被生命樹的殘餘力量強制凈化，而不由自主產生戾氣時，也沒有那麽的不情願和抗拒。
很快的，他很快就可以和伊莎貝拉永遠在一起了。
由於現在可以暫時離開大樹之心，今天水晶球裏記錄的畫面，蘭斯洛特還沒來及看。他光顧著急急趕到伊莎貝拉身邊，短暫的陪伴她一會兒。
蘭斯洛特擡手，輕柔地替伊莎貝拉拂去臉上略顯淩亂的發絲。
沒有他在身邊照料，小姑娘總是顯得有些笨拙。
就連洗完頭後，連頭發也都不願意花費功夫自己梳理順暢。
這對於暴脾氣的巨龍小姐來說，確實有些麻煩。
明明桌子上為她準備了最合適她這種卷毛發質的梳子，是精靈親手雕刻的，還仔細研究出了合適的魔法陣，讓她能夠輕輕一梳，將所有打結的小發絲全部梳理順暢。
不過沒關系。
他會永遠陪在身邊，照料她。
蘭斯洛特拿來桌上的梳子，再次重新坐在了床邊。
可剛擡起手，他的動作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蘭斯洛特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觸碰伊莎貝拉。但是梳頭勢必會碰到她的皮膚，稍有不慎......精靈或許會情緒失控。
雖然已經又經歷了一次和生命樹的融合，但到底沒有完全將整個過程進行完整。
還是再等等吧。
等到他能夠確信，自己完全掌控自己的時候。
他不能容許這次再出差錯了。
一點也不可以。
蘭斯洛特遺憾地放下梳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原封不動的角度和位置，就像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它一樣。
盡管清楚伊莎貝拉粗心大意，並不會發現這種細微的小細節。
蘭斯洛特還是將每一處都處理到非常精準。
他重新坐回床邊。
為了確信伊莎貝拉不會在半途中醒來，精靈以防萬一地又給她施展了一次睡眠魔法，讓她陷入更加深度的睡眠之中。
然後，蘭斯洛特緩緩靠在床邊最靠邊的一小片角落，徐徐地側身躺了下來。
和伊莎貝拉面對面側躺著。
少女平緩的呼吸，帶著巨龍們天生高於常人的灼.熱溫度，輕輕地吹拂在精靈的面龐。
只是呼吸而已，就讓蘭斯洛特體內忍不住卷席一場細細密密的顫.栗。
他短促地輕.喘一聲，好半天才恢覆平靜。
精靈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空氣虛虛地描摹著少女的五官。
絕美精致的臉龐，睡著之後也是一副輕快無憂的神情，似乎在幻想著什麽甜美的夢境。
不知道……她的夢裏有沒有他。
蘭斯洛特不敢奢望。
他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不對的，就算伊莎貝拉沒有當面和他爭吵，但她顯然是不開心的。
可是，他真的不願意，也不能夠，放她離開自己的世界。
他做不到。
精靈純銀的眸子透出無機質的冷光，深邃的苦澀在瞳孔最深處蔓延，可表面上還是那副冷硬的殼子，不讓一絲情緒透露出來。
這樣也挺好的。
蘭斯洛特突然軟弱了一瞬間，又再次強硬起來。
精靈從本能和天性，都無法做出真正傷害他摯愛之人的事情。除非違背本意……但那樣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蘭斯洛特不想讓伊莎貝拉真的難過。
所以……
他在心裏悄悄祈禱著。
如果能就這麽和平相處下去，只需要幾年而已，伊莎貝拉願意呆在這裏不離開他，乖乖的、耐心的，再等他一段短短的時間，就好了。
這樣，蘭斯洛特就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將生命樹的全部能量都化為己用，不再受到生命樹的掌控。
——生命樹需要的是一個完全無私情、極致冷靜到冷漠的，只為守護普達西諾整片土地的精靈王。
就像是曾經大陸信仰的光明神一樣，生命樹想要創造一個屬於精靈族的神。
它選中了蘭斯洛特。
可是蘭斯洛特不願意。
神明是沒有感情的。
但他有伊莎貝拉。
永遠不願意放手的，他的愛人。
蘭斯洛特已經計劃好了，等他完全掌握所有力量，生命樹無法控制他，且大樹之心會陷入徹底的沈睡。
到了那時候，他再帶著伊莎貝拉去生命樹之下，立下最莊重且不可更改和磨滅的契約誓言。
讓所有人見證他和伊莎貝拉的婚約。
然後……
想到這裏，精靈緩緩收回虛虛落在少女臉頰的手指。
逐漸向下滑，描摹著她柔軟起伏的軀幹。
來到心臟的位置。
契約達成。
他會允諾伊莎貝拉最低限度的自由。
——在他身邊，想去哪裏都可以。
但是，必須在他的身邊。
精靈的銀眸愈發深邃，最中心幾乎要凝聚處深黯的墨色。雪白如玉的皮膚，眼尾被壓抑的情緒逼出了一抹淺淺的薄紅，顯現出幾分破碎而病態的滿足感。
想象到未來的幸福場景。
蘭斯洛特微笑著，隔著幾乎要觸碰到的細微距離，虛虛的在少女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晚安，做個好夢，我的寶貝。”
……
伊莎貝拉這一覺睡得特別沈，醒來時還覺得有點困。她四處看了看，眼裏劃過一絲淺淺的疑惑。
總覺得……
睡覺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蘭斯洛特的聲音？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可現在只能維持人形，就連嗅覺也沒有巨龍時候那麽敏銳，聞不出空氣裏有什麽特殊的氣味。
只能沮喪地放棄。
巨大的床上，只有伊莎貝拉一個人翻來滾去撲騰的痕跡，並沒有其他任何人來過的跡象。
伊莎貝拉狐疑地四處打量，試圖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這時候，鳥籠外的暗夜精靈又來送糖豆了。
今天來的是背重劍的那位。
伊莎貝拉看了他兩眼，雖然精靈的年紀很難單純的從面容上看出來，但顯然今天這位的年紀要更大一些，連表情也顯得沈穩很多。
不像是能被輕易忽悠的那種傻黑甜。
於是把所有思緒全部拋到腦後，接過糖豆後直接吃掉，也沒有和這只暗夜精靈多說什麽。
伊莎貝拉把空的水晶瓶還給暗夜精靈後，轉身就回到了鳥籠中心。
她背對著鳥籠外的精靈，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那雙銀眸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才緩緩消失在白霧之中。
伊莎貝拉在思考接下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嗯……
掐指一算（bushi），在鳥籠裏的時間流逝太摸不清楚了，伊莎貝拉甚至有點迷糊，這兩只暗夜精靈是多久給她來送一次糖豆。
下次那只年輕一點兒的小家夥來的時候，她來問問。
一想到時間，伊莎貝拉難得心裏稍微升起了一絲煩躁和緊迫感。
如果蘭斯洛特一段時間不出現，那還好。反正她九年級的課業已經完成了大半，決鬥塔的排名也高到足以讓她滿學分順利進入下一個年級。
可如果蘭斯洛特三五年都不出現，那就非常糟糕了。
雖然對於巨龍和精靈而言，三五年在漫長生命裏也不過是眨眼瞬間。
但是伊莎貝拉還要上學！
她還剩最後一個十年級的沒有完成，絕對不能耽誤在這裏。
如果不能順利畢業，之前在學院裏睡到昏天黑地還要寫作業的痛苦經歷，豈不都是白費了！
想想都會暴躁的程度。
於是，在下一次年輕的暗夜精靈再次來的時候，伊莎貝拉主動提了新的要求。
“你下次來的時候，能給我帶一只羽毛筆和一沓紙嗎？”
暗夜精靈安靜的看著她，沒有立刻答應。
伊莎貝拉笑了笑：“我有些無聊，想給蘭斯寫些信。”
寫信——？個鬼。
她只是要構思一下畢業課題而已。
但這種話顯然會表現出，伊莎貝拉是在計劃著離開這種動機。
所以只能“修飾”一下。
暗夜精靈的表情動了動。
他似乎下意識想要點頭，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動作微微一僵，立刻轉身看向身後。
恭敬地垂下頭行禮。
蘭斯洛特來了。
伊莎貝拉眨眨眼。
她不太確定蘭斯洛特聽到了多少，心裏悄悄慶幸還好沒提“畢業課題”，不然真不好解釋。
籠子外的金發精靈和籠子裏的巨龍小姐四目相對。
伊莎貝拉率先展顏一笑，“蘭斯，你正好來了，也省的我給你寫信。”
她沒有抱怨蘭斯洛特為什麽這麽久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只是像平常聊天時候，嗓音裏是輕快的笑意：“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最討厭動筆寫字了。”
少女甜美的聲線似乎能穿透厚重無邊的白霧，飄散到沒有盡頭的世界另一端。
親昵而撒嬌的語氣，像是甜美的糖果。
暗夜精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白霧中，只留下蘭斯洛特和伊莎貝拉兩人。
伊莎貝拉眼神沒有絲毫挪動，只是專註地註視著蘭斯洛特，不曾把餘光分給任何不相幹的人。
這個微不足道的發現，讓金發精靈的心情莫名多了一絲滿足感。
下一秒，精靈穿過金籠子上堅固的欄桿，進入了鳥籠之內。
伊莎貝拉仔細觀察著精靈的舉動。
她現在確信，鳥籠上的的確確，沒有任何魔法痕跡。
所以——真的沒有結界！
這讓伊莎貝拉心裏更加振奮。
只需要一顆牙！
她就可以回家了！
“還沒有吃今天的糖豆嗎？”
蘭斯洛特留意到伊莎貝拉手中的水晶瓶。
伊莎貝拉連忙收回思緒，“啊，哦是的。”
“要吃點別的嗎？”精靈的聲音空靈冷淡，不覆以往的溫柔。
“我聽凱爾萊斯說，你想吃肉。”
凱爾萊斯，剛才那只暗夜精靈嗎？
伊莎貝拉沒有否認，她故意裝可憐地摸了摸肚皮：“他們不了解我就算了，蘭斯你和我相處了那麽久，難道還不清楚我最喜歡吃什麽嘛？”
可這句明顯是想要拉近關系的話，不知道又觸碰到精靈哪根敏感的神經。
他冷笑一聲，眼眸瞬間沈了下來。
“是嗎？你最喜歡吃的，難道不是我的頭發嗎？”
話音剛落，周圍氣溫瞬間驟降冷凝。
伊莎貝拉不敢吱聲。
“……”
因為蘭斯洛特說的，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嗯，沒錯。
嗚嗚嗚嗚o(╥﹏╥)o
“對不起，蘭斯，我錯了。”
巨龍小姐老老實實認錯，“我不該把你當食物。”
蘭斯洛特看著伊莎貝拉乖乖認錯的模樣，心裏的暴戾又緩緩消散了。
他捏了捏眉心，懊惱又沒控制好情緒。
冷淡地說，“下次我會給你準備一些肉食的，但是糖豆也要吃。”
為了防止伊莎貝拉多想，“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吃糖豆能幫助你更快恢覆。”
蘭斯洛特說的當然是假話，他現在已經能做到說謊也不結巴。
但伊莎貝拉卻信以為真。
漂亮的眸子猛地亮起來：“真的嗎？！”
似乎又發現自己高興的情緒太明顯，伊莎貝拉尷尬地輕咳一聲，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是說，我……額。”
好吧，她真的想不到什麽解釋，說太多了反而像謊話。
畢竟想要能夠變回去，才是正常的想法。
蘭斯洛特不想再看伊莎貝拉抓耳撓腮想著借口的模樣，他輕嘆一聲，“貝拉，我希望你能開心。”
說完之後，似乎覺得這種話讓他顯得軟弱，精靈冷淡地抿了下唇角，背過身不再言語。
金發披散在精靈肩頭。
比純金打造的鳥籠更要耀眼的色澤，蘊藏著馥郁到深濃的香氣。
巨龍小姐緩緩停下一切動作。
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精靈的背影。
兩人此時的距離有些近。
之前伊莎貝拉的嗅覺受到限制，沒有聞到蘭斯洛特身上氣味的變化。
可現在，她非常清楚的感受到，精靈金發上那股非常好聞的、極度吸引著伊莎貝拉食欲的氣味，比以往要濃烈幾倍有餘。
好香。
真的，好香。
巨龍的直覺告訴伊莎貝拉，精靈金發上吸引巨龍的氣味，很大程度和他的能力相關，很顯然在離開學院回家之後，蘭斯洛特的各方面能力要增強了許多倍。
甚至強到了……能和龍形的伊莎貝拉打成平手的程度。
伊莎貝拉並不好奇，他是如何變成這麽強大。
她現在腦子裏只有一種想法。
那就是……撲上去。
只要她吃一口，不，多吃兩口！
這比每天積攢米粒大小能量的糖豆要更加豐沛的多！
少女的眼眸緩緩轉深，霧藍色凝成淺淺的銀色，像巨龍身上最明亮充滿力量的那塊鱗片，直勾勾的盯著精靈的背影。
身體受到幹擾不能恢覆，從來不代表靈魂也被限制。
銀色的獸瞳裏倒映著精靈金光閃閃的背影。
從下而上升起了一絲巨大的渴望，幾乎將伊莎貝拉全部思緒吞噬。
不僅僅是進食的欲.望，更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像是，已經沈寂了很久，讓伊莎貝拉都快忘記自己還會出現的——
發.情期。
少女的耳邊仿佛出現了幻覺，遠方不知道多遠的盡頭，忽遠忽近的，響起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之前只聽過一次的，來自於人魚小王子的魅惑歌謠，縹緲著穿透白霧，落在伊莎貝拉的心尖。
顫巍巍的，一下下觸碰著靈魂。
激發出一股難以抵抗的燥.熱。
“貝拉？”
精靈察覺到身後滾燙的視線，遲疑地轉身。
還沒來及任何反應。
少女猛地撲了上來，將蘭斯洛特徹底摁倒在了地上。
“你——！”
剩下的驚訝和話語，全部被堵在了唇齒之間。
急促的喘.息，衣料“嘩啦”被撕開裂口，還有間或一兩聲壓抑不住的悶哼。
片刻短暫的停頓，似乎是時間在這一刻停滯。
下一秒，不知道是誰猛地用力。
“啪嗒。”
伴隨著一聲輕哼。
空氣裏瞬間充滿了濃郁的甜味。
仿佛一顆極度甜美馥郁的果實，終於被咬破了薄薄的外膜，黏.膩甜蜜的汁水四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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