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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代根巫的實用菜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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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代根巫的實用菜譜(一)

“那個……” 姚鑰猶豫著開口:“我以為那個東西死了,沒想到它被咬了喉嚨竟然還活著。後來呢?”

當時她破釜沈舟,拿起又鬼的木劍就往大腿上戳。木劍當然不會真的造成什麽嚴重的傷,但是卻能讓她尖叫出聲,從而迫使柯禮再次變身。再之後她就因為力竭暈了過去,那個血獸到底有沒有被徹底消滅,她不知道。她很想知道。

柯禮有些心不在焉,他拍拍自己的褲子,像是努力去撫平被姚鑰壓成褶皺的部分。他就那樣一下一下地拍著,直到姚鑰的耐心快要耗盡。

“這個事情我們回去再說。” 他輕飄飄來了這樣一句。這樣說的意思就是不想多談。

小比通過後視鏡觀察了一下老大的神色,正巧柯禮也瞥向鏡子,給了小比一個你敢多說一個字的眼神。

姚鑰莫名有些生氣,明明一起經歷過生死了,她以為柯禮不會再瞞她任何事。之前兩人的交流稍微有些好轉,如今不知為何,又打回了一問三不知,再問就敷衍的情形。

她轉頭看柯禮,臉氣的鼓起來:“我以為你至少會因為對我心存感激而對我坦誠一些。”

柯禮也毫不示弱地回望她:“我為什麽會對你心存感激?”

姚鑰被問得一楞,直直說出口,有些敢置信:“我救了你的、你們的命啊。如果不是……”

柯禮用一聲輕笑打斷她,頭轉向窗外,平靜裏帶著挑釁的意味:“如果不是你從天而降,我們都會死,姚小姐是不是想說這個。你們人類總是愛異想天開,哦不,像你這樣沒什麽閱歷的人類,大概腦子裏裝的都是電視劇橋段。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是救世主。”

男人轉過頭,瞥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女孩,她顯然沒有預料到柯禮會這樣說。他慢條斯理繼續出招:“不,你什麽都不是,即使沒有你的話,我們也不會死。我們或許會受傷,受重傷,但總能想辦法解決。”

“你之後的所作所為,不僅讓事情變得覆雜,並且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我讓你們走的時候,你們就應該立刻走。而不是一個人上山來找,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除了有可能會連累到 ski 和小比,沒有任何意義。”

柯禮感到自己也動了氣,在氣什麽呢,在氣自己竟然會感到害怕。姚鑰睡覺時,他一動不動,但是目光卻肆無忌憚地觀察著這個女人。她雖然都是皮外傷,但那些淤血和傷口卻很是嚇人,雖然它們可能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可怖,但在擁有它們的時候肯定是疼的。人類沒有堅硬的覆蓋全身的毛發,因為他們的皮膚壓根就不是為了廝殺準備的。這樣細嫩的皮膚,就應該在房間內吹空調,或是在洗完澡時細致緩慢地抹上身體乳。

人類有多脆弱呢?需要多久的時間才會結痂覆原呢?他邊好奇這些問題邊覺得心臟的某一處在嘶嘶地漏涼風。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他不想再體會一次。

他靜了幾秒,又換回那種笑瞇瞇的態度。就好像剛剛那些話是誇獎,是讚揚。並且不為這番話感到愧疚。他唯一需要感到後悔的,是將姚鑰扯進這團亂麻中。他需要在此和姚鑰劃清界限,擊潰她的奉獻精神,這樣就好說接下來的事情了。

柯禮的笑在姚鑰看來簡直太諷刺了。這個男人的尾巴此時收回去了,西服革履,風度翩翩,變回那個沒有弱點的體面人,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但卻能保持面無表情。他是如何做到的?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犬族的異類,狗勾不應該是這樣的。隨後她意識到柯禮早就和她說過,狗和犬族並不能劃等號。犬族是更高等級的存在。

柯禮看著姚鑰的眼眶開始泛紅,姑娘不想示弱,但似乎沒有過處理這類爭吵的經驗,楞生生地一顆淚珠順著眼角滑下來,再之後姚鑰飛快地抹了一下臉頰,低下頭去。

男人瞧著那顆淚,聞到了那顆淚的味道,甚至想嘗嘗那顆淚的味道,人類的眼淚是什麽滋味的呢?

他定了一下,以沈默應對自己把一個人類女人氣哭了的事實。心裏卻升起從未有過的刺痛感。怎麽會這樣?他也想問自己。這番話不是你在人家趴在你腿上睡覺時就想好的嗎,你是邊牧,是最聰慧的犬族,你最擅長擊碎人類的真誠和幻想了。你應該為此感到驕傲。

車廂的沈默被姚鑰的一句話打破。她依舊低著頭,但是聲音回歸冷靜,還帶了一些虛張聲勢的冷漠:“好,那我們不提後來那件事。之前在民宿時,你讓我去尋木劍,找紅線,這些都是‘合同之外’的事情啊。按你那樣的思路,我完全可以不配合,不照做。”

柯禮輕嘆一聲,就好像如釋重負。姚鑰提起這件事,好讓他接下來的話順理成章。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這件事。” 他說:“是的,你說的沒錯。所以是我違約在先。我會付給你一筆錢,一筆足夠你生活一年的錢,你拿著這個錢可以踏踏實實地找工作。”

姚鑰被他說懵了,皺眉看他:“我不懂。”

“我的意思是,這次回去,我們的雇傭關系到此為止。你回歸你的世界,人類的世界。所有犬族的事情都和你沒有關系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點,你不會再聽到、看到任何超出你們人類理解範圍的事情。” 柯禮避開姚鑰的視線。那個視線太具有殺傷力了,比挨一爪子還讓人難受。

姚鑰本來攢起來的氣勢一下子土崩瓦解,她倒不是因為留戀什麽的,只是她不能接受眼前這人態度的一百八十度轉變。而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他的節奏帶著走。

“為什麽?” 她邊問邊覺得胃那裏在抽,所以整個人都開始抖。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在莊園,她坐在柯禮的栗木桌前,因為看不到他的眼睛而感到緊張的時刻。但是這一次,柯禮沒有淺笑著,換一個角度以消滅太陽的反光。

柯禮說:“沒有為什麽。非要說的話,我覺得和你合作,反而會讓我、我們陷入更深的危險中。”

柯禮知道這並不是真實的原因,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看到姚鑰會有心裏安寧的感覺。這點安寧讓他的靈魂久久地顫栗。她雖然是脆弱的人類,但是勇敢,聰明,又美好。對,她很美好,和他見過的認識的大部分人類都不同。

但這恰恰就是問題所在。人類的欲望無窮無盡,是世界上所有善與惡的起源。可以說是人類作為渺小的存在中,最令其他種族感到害怕的特質。可這因欲望產生的自私、貪婪、不誠實又會變成他們致命的弱點。他們會因為想要擁有很長的壽命,而懼怕危險和死亡。所謂的求生本能,趨利避害,也是源自欲望。所以從這個角度說,欲望又在一次次拯救人類。

柯禮在人類社會中摸爬滾打,一向善用人的這項弱點。大多數的人類都希望錢越多越好,壽命越長越好,哪怕是他們不該得的,都會想方設法地去占有,甚至不惜損害他人的利益。這樣的人類真是愚蠢得可愛。於是有人圖財,他給他們財;有人圖色,他給他們色。他最怕的就是什麽都不圖的,欲望很低的人類。這類人有一個特點,他們可能在社會中並不吃香,甚至過得不好,是非常非常稀有的一小撮人。就是這類人,他們的精神裏總帶著那麽一點磨滅不掉的天真和奉獻,他們的赤誠令他們百折不摧。這是令犬族都頭疼的韌和擰。

而姚鑰大概就是這類人。柯禮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既隱隱開心,又深深害怕,姚鑰試圖從他這裏獲取信任和坦誠。他不能給她這些。如果她愛財就好了,或是愛其他物質上的東西,像大多數人類那樣,貪得無厭,好控制,好割裂,好讓他瞧不起,好讓他光明正大的厭惡。好讓他通過一些他能輕易給的東西去操控。而不是在這裏,在此刻,用口是心非的話語逼走她。

他無法想象這樣鮮活的生命突然消失在他面前。憐憫,柔軟,這樣的情感會給他帶來極大的麻煩。所以在事情變得不可控之前,他要讓她趕緊離開。這裏的‘不可控’,到底是指姚鑰會死,還是其他的什麽,譬如說他自己的心理防線,他不願去想,或者說是,不想承認。

接下來的旅程沈默得可怕。

Ski 開著另一輛車,帶著又鬼,至今昏迷的多吉,還有愁容滿面的福鈴跟在小比這輛車的後面。姚鑰一開始很驚訝 ski 竟然開車,但拼命壓抑住想要管東管西的心情,什麽都沒說。

她蜷在車後座的一角,盡可能地遠離柯禮。柯禮會在車裏給胸膛上的傷口換藥。那裏的傷勢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即使是犬族的自愈能力都不管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獸迸發出的蠕蟲進了那裏。

有一次柯禮在換藥,姚鑰下意識盯著那裏看,可能是感同身受的緣故,她蹙著眉抿著唇,就好像血肉從她身上被被剝離一般。然後柯禮轉過頭,對上了她的視線。男人仔細研究她的表情,意識到她的擔憂,嘴角浮出淺笑,這讓姚鑰以為他在嘲笑。

還有一次在休息站,姚鑰側過身靠著玻璃,將腿放上座位小憩。她嚴格縮在座位的中線之內,沒有越過去。

車子重新啟動時,她醒了。驚訝地發現柯禮的一根手指還停留在她的腳踝上。男人的手指白皙、修長,指腹沒有想象中粗糲,帶著犬族特有的超出常人的溫度。

他似有意若無意地觸碰她淤腫的地方,輕輕按壓,看她皮膚的回彈程度,像是在研究那裏是否快好了。她猛地一縮,用眼神警告他離遠一點。柯禮的手指停在空中,隨後非常自然地收了回去,一絲一毫的尷尬都沒有。依舊是高高在上,自己的一丁點關心是施舍給她的。是合同之外的。

柯禮反覆回味她那警覺的眼神。這種眼神就像是什麽呢?對他這個人沒有任何期待的眼神;看他就像在看垃圾人;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自然界中被傷害過一次,就沒了信任的動物的眼神。很好,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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