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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劍士與公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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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劍士與公主(五)

柯禮這話說的兩人之間一陣沈默。他倒是不以為意,覺得這番對話若是能成功陷入尷尬,讓眼前這人趕快回去睡覺,那麽效果也不賴。

姚鑰可不這麽想,若是平時在莊園內,兩人本無太多交集,柯禮這樣話中有話她就忍了。但此時此刻她生出一些勇氣,因為兩人在共同面對未知的危險和恐怖,她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把話說開比較好。

“柯禮。” 她挪了挪屁股換了個角度坐著,面朝柯禮。

姚鑰叫他時,柯禮正背靠著墻板坐在地上,手臂架在立起的膝蓋上,頭半仰著心不在焉看向高處。聽到姚鑰換了個語氣,他偏頭看她。

姚鑰組織語言:“我覺得你對我,或者說,對人類是不是有一些誤會?”

柯禮笑了下:“是嗎,可我不認為那是誤會。”

明明是淺笑著說出的話,語氣也禮貌自然,但男人這態度在姚鑰看來很刺眼,剛剛那句“你們人類”她未見得生氣,可他這話一出,她深吸一口氣。

“感覺你不是很信任我。” 姚鑰憤憤地說。迄今為止,她對犬族的全部了解都來自於小薩,柯禮幾乎從沒和她說起過任何犬族相關的事情。對於帶她出來處理案子,也只是輕描淡寫說一句“必要時需要號角。” 而關於她可能面對的,遭遇的,不解的,他沒有任何解釋。

柯禮繼續微笑:“姚小姐做好合同分內的事情就可以了,我倒不覺得信任是必需品。”

姚鑰胸口起伏,她現在突然意識到柯禮不和她說不全然是因為‘不信任’,更多是因為‘瞧不上’。對的,柯禮對她就好像是,既瞧不上她,又不得不仰仗她的能力,所以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樣子,讓她覺得她也沒那麽重要。她覺得莫名其妙,同時也很委屈。她在出發之前,是下了決心要好好幫忙的。不僅僅是領一份工資做好分內工作的事情。

柯禮轉向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姚鑰握緊的手,故作懇切:“你回去睡覺吧。” 像個沒事人一樣,迅速切斷話題。

可是這句話沒有起到一丁點的平息怒火的作用,反而是火上澆油。姚鑰挺直腰桿大聲說了句:“我不困!你休想讓我去睡覺!”

柯禮只覺得耳膜都跟著震了一下。

隨後只見姚鑰掰著手指頭開始和他講事實:“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狗之間理解有障礙,柯禮,你摸著良心說,我們之間是不是無冤無仇?是不是一開始你們先關著我不讓我回家?知道我沒錢交不起違約金,設計讓我被房東趕出來。我現在在這個破地方,晚上上個廁所都心驚膽戰,說到底,你我之間的對抗和博弈,我才是那個受害者。你口口聲聲貶低的人類被你耍得團團轉,那你這個犬族也沒高尚多少啊。你憑什麽一口一個你們人類怎麽怎麽樣?”

姚鑰一番話下來,柯禮只想向後仰,可他已經貼著墻了,退無可退。

“姚小姐說的沒錯呢,我本就不自詡高尚。” 他說道,摘下眼鏡用袖子擦擦,又重戴回去。姚鑰不合時宜地註意到他鼻梁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疤,不知道他一直戴眼鏡是不是因為要遮疤的緣故。

柯禮也不看向姚鑰,只是用手指了下她胸前的浴衣領子,輕飄飄道:“領口敞了。”

姚鑰低頭,只看見浴衣重疊的兩片領子的確隨著她說話一扇一扇的,她羞憤地一捂胸口,趕緊把腰間的帶子從新系緊打結。

被柯禮這麽一打岔,姚鑰只覺得自己剛剛的認真非常可笑。情緒在剛硬的頂點,結果撞到了棉花上,柯禮那不鹹不淡的態度就好像在看她笑話。他根本沒有仔細聽她在說什麽!也根本不在意她生氣的點!

想到這裏,姚鑰氣得眼角流下一滴淚水。這淚水流下得十分戲劇性。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下又有些滑稽。

柯禮見到了那滴淚水,有些不自在。他換了個坐姿,又換了個坐姿。最後動動唇:“姚小姐,如果你覺得我剛剛的話有所冒犯,那我修正一下。我對人類整體的看法不變,但我覺得姚小姐這個個體其實還可以。” 隨後他擺出一副‘這下你總開心了吧’的神情。

姚鑰抹了下眼角,因為喉頭哽咽沒說出話。並沒有變開心。難道他會以為她因此感到榮耀嗎?誰稀罕啊。

柯禮看著眼前的女人,明明是成年人了,也工作過幾年,竟然天真的可怕,被他三言兩語帶著思路走,也是蠻好笑的。他和人類打過交道,知道人類社會的話術,但很顯然,眼前這位小姚老師就是典型的‘老實人’,句句都當真,事事都心軟,愚蠢之極。

他不欲多看她的窘態,想了想,開始解衣服。

姚鑰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柯禮默默將襯衫扣子解到第四顆,他精壯的胸膛上有一道剛愈合不久的傷疤。他平靜地說:“關於我們關著你不讓你回去這件事,一方面我承認是想在晚飯時勸說你留下,另一方面其實是出於安全的考慮。”

“當晚的情形你也見到了,號角聲下除我以外的犬族幾乎都失去了理智。實際上,那天下午你叫第一聲時,我們已經進行過一場惡戰。”

“這裏。” 柯禮指了指傷疤:“就是那天下午留下的。那天沒有放你下山,是我怕號角餘韻下有散落在外的犬族會對你不利。當然,你不要把這番話理解為我博取同情和歉疚的手段。我只是陳述事實。”

姚鑰有點震驚。她細細想起,那天小薩在她睜眼後說的話裏,有一句是“我們幾個商量把你燉湯,少爺阻止了我。” 原來這是字面意思。原來這輕描淡寫的玩笑話後,是實實在在的一場惡仗。

她下意識指指柯禮的鼻梁:“那道疤也是嗎?”

柯禮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註意到鼻梁的疤,也沒想到她思維發散到這裏。明明前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就開始關心。他說什麽來著,這是個老實人。

“不是。” 他簡短回答,不願多談。

情緒和氣氛都變得奇奇怪怪。姚鑰嘆了口氣。雖然柯禮說他不是在博取同情,但不得不說剛才他的解釋很狡猾,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胸前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剛剛為何生氣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方才氣的想哭,此時姚鑰的聲音變得細聲細氣,她漸漸平靜,低頭道:“其實,你可以和我說的。”

柯禮不解:“說什麽?”

姚鑰也沒想好要柯禮和她說什麽,她只是覺得,既然大家出來了,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那麽什麽事情都坦白一點比較好。就算是柯禮對她有意見,那他也可以說出來,沒必要在態度上暗戳戳的不自在。於是她隨便挑了個疑問說出口:“你帶著 ski 和小比一起來,萬一他們變身失控怎麽辦?”

柯禮說:“沒打算讓他們變身。”

姚鑰皺眉:“啊?”

柯禮道:“帶他們來,是為了替他們找回腿和耳朵。”

“給我造成這道疤的家夥,也是拿走 ski 腿,小比耳朵的家夥。” 柯禮點了點自己的鼻梁。

姚鑰的心一咯噔,可是,小比不是說,ski 的腿是被他主人砍斷的嗎?這又和這裏的秋田武士有什麽關系?

柯禮似是知道姚鑰的疑惑,說道:“這個說來話長。”

秋田的事是秋田的事。那家夥游蕩在外,之前險些要了柯禮的性命,於是他出來次次都帶著 ski 和小比,為的就是順便找到那家夥的下落。

姚鑰小聲說:“我以為你是最厲害。” 竟然還有犬族能在柯禮的臉上留下一道疤。

柯禮哼了一聲,糾正道:“我本來就是犬族裏最厲害的。” 無論是獠牙,還是頭腦,他作為犬族的繼承人,都不容任何人質疑。

可是,那家夥可不能算是正常的犬族。非要說的話,那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是他必須要鏟除的怪物。

想到這裏,柯禮不禁陷入沈思,如今他有了姚鑰這個底牌,再和那怪物遭遇,不知勝算幾何。

同時他又想到,那怪物看見姚鑰,這本身又是一件兇險異常的事情。到了那時,他該怎麽做呢?

很顯然他要把殺了那怪物視為首要任務,可是他可以做到無視姚鑰的安危嗎?這不過就是一個剛剛認識的人類。即使是身為號角,身份特殊,也不是不可犧牲的。人類欠犬族太多,雖然姚鑰和犬族無冤無仇……算了,如果真到那時不得已要做取舍,他完全可以給姚鑰的家人豐厚的補償,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相比於犬族幾百年受到的迫害來說。

想到這裏,柯禮扯扯嘴角,滿心都是對自己冷血抉擇的心滿意足。等他擡眼看到姚鑰擔憂的目光時,他將視線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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