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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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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軒陽開的是一輛非常普通的黑色小轎車, 車子在軍區醫院的大門外減速停下。路燈照著醫院大門,趙麗芳坐在後排, 看著燈火通明的醫院, 心裏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韓軒陽,我不太舒服, 我想回家休息一下。”趙麗芳想起了殷秀成提醒過她,不要晚上來醫院,連老太太一心惦記來送湯,都被他示意阻止。今天韓軒陽執意要來, 她就覺得不太對頭,這會兒總感覺醫院裏氣氛好像有點和平常不一樣,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還是真的。

雖然不能確定, 趙麗芳還是覺得相信自己的直覺更好一點:“要不然,我們明天再過來。”

韓軒陽熄了火,轉頭看趙麗芳:“對不起, 可是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殷團長說。”

“不能耽誤,明天就來不及了。”

易楠也在一邊強調:“絕對是正事!關系到殷團長的安全!”

趙麗芳悚然一驚:“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韓軒陽開了車門下車:“快走, 別耽擱, 我怕再磨蹭就誤事了!”

趙麗芳拎著包下了車, 借著胸前書包的遮擋,偷偷捏住了胸前項鏈上掛著的小印章。韓軒陽和易楠兩個人, 她還是比較信任的。但是人心無常,說不定會發生什麽,小心一點總沒有大錯。

三個人匆忙走到醫院門口, 趙麗芳發現門口站崗的士兵比平時多了兩個,醫院樓下還停著兩輛軍車,樓門口還有幾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在游走張望。

韓軒陽低下頭,抓著趙麗芳的胳膊往側邊的小路上走。

“怎麽回事?”趙麗芳發現自己剛才的感覺沒錯,今天晚上醫院裏的氣氛確實有點不一樣。

韓軒陽“噓”了一聲,易楠和他一起匆忙拐到了樹影後的小路上。

“從這邊繞過去,應該還有門能進樓。”韓軒陽對這裏好像也挺熟的,“我們最好躲著點人,免得發生什麽意外。”

“會有什麽意外?”趙麗芳匆忙跟著他們兩個,壓低聲音問,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進了另一個畫風的世界裏。

韓軒陽觀察著四周:“等會兒告訴你。”

三個人躲在樹後的小徑上,看著距離他們不遠的住院部樓房側門。韓軒陽不說話,趙麗芳也不敢出聲,只是抱著書包放在胸前,和兩人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過了幾分鐘,有人從一樓側門走了出來,居然是段海平。他獨自一人,神情悠閑,向著小徑走了過來,韓軒陽和易楠都不認識他,只看他的衣服是軍區醫院的醫生,倒也沒有太大反應。

段海平卻看見了趙麗芳,腳步一轉:“嫂子,你這是來看殷團長的?”

趙麗芳在兩人背後對段海平偷偷使了個眼色:“是啊,他今天情況怎麽樣?”

“這幾天本來恢覆得不錯,不過今天情況有點突發狀況,現在有些不太好。”段海平走過來,趙麗芳往邊上一挪,他非常自然地站在了趙麗芳身邊,把韓軒陽和易楠隔到了另一側,“嫂子你來的正好,我剛還想打電話給你們學校,讓你來跟殷團長談談呢。”

趙麗芳不知道段海平說的是真是假,心裏不禁有一絲慌亂。不過冷靜下來一想,她每天中午來看殷秀成的時候,都會給他端杯靈水喝,再加上他本身身體素質就不錯,應該恢覆得比一般人更快才對啊。所以,段海平這是看懂了自己的眼色,找理由把自己和這兩個人分開吧?

反正和韓軒陽他們相比,趙麗芳當然還是更信任段海平一些。

段海平看了看韓軒陽兩人:“這兩位是嫂子的朋友?”

“這是我京大的同學。”趙麗芳向段海平介紹,“這是京大經濟系的韓軒陽,這是我的同班同學易楠。韓軒陽同學以前在南和縣就跟我們認識,今天想來看看殷秀成。”

聽到韓軒陽的名字,段海平的眼神有了微不可察的變化:“那就一起上去吧。”要是別人也就算了,但是韓家人來了,就要謹慎對待。

韓軒陽也看出來,趙麗芳跟這個醫生很熟,就跟著段海平一起上了三樓。

一路上,段海平都有意走在趙麗芳和韓易兩人中間,把趙麗芳擋在靠墻的一邊。

三樓樓道上非常安靜,幾個軍人站在走廊上,韓軒陽自然垂首,繃緊了身體,跟著段海平進了一間辦公室。

“趙麗芳,這位醫生能夠信任嗎?”韓軒陽在段海平去拿水瓶倒水的時候,小聲問趙麗芳。

趙麗芳點了點頭。

韓軒陽給易楠使了個眼色,易楠就留在了門口留意周圍動靜,韓軒陽快步走到段海平面前,壓低聲音急匆匆地說:“我懷疑今天晚上有人要殺殷秀成!”

段海平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趙麗芳面前,上下打量著韓軒陽:“怎麽回事?”

韓軒陽飛快地說:“你知道管嘉林嗎?他恨死了殷秀成,一直想要殷秀成死!”

段海平點點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所以呢?”趙麗芳臉色沈了下來,管嘉林不是被抓起來了嗎?韓鐵頭為了保全他們母子,把自己手中的權力都交出了大半,以退休為代價,換來他們母子免除死刑。怎麽,這樣的條件下,管嘉林還能作妖?

韓軒陽看著段海平,語氣肯定:“現在管嘉林就在軍區醫院吧?其實你已經想到,他可能會趁機對殷團長下手吧?”他也不是傻瓜,趙麗芳看起來沒有任何架子,實際上卻是一個很難真正靠近的人,現在卻對這個醫生這麽信賴,這個醫生肯定和殷秀成是自己人!

在住院部三樓出沒的醫生,都是給高級軍官和重要人物服務的,不僅醫術要好,各方面的反應也要更機靈一些。管嘉林出現在這裏,住院部一到三樓都有軍人看管,這位醫生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嗎?既然知道了,對於殷秀成這一邊的人來說,管嘉林這個頭號大敵的動靜,他們不可能不關註不擔心。

趙麗芳大驚,管嘉林現在在軍區醫院?他還要找機會對殷秀成下手?這個人真是沒完了啊!

“管嘉林不是在監獄裏嗎?”趙麗芳一下子站起身來,就算是韓將軍用權力換來他免除死罪,可是管嘉林也要繼續服刑,而不是隨便亂走,甚至還能專門來這裏威脅殷秀成的安全!

韓軒陽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色:“爺爺他……聽了別人的話,想要給他們母子做個精神鑒定,然後把他們從裏面弄出來,送到國外去。”

這個別人,就是韓將軍最心愛的小女兒。小女兒管雪竹是他四十多歲老來所得,從小就捧在手心裏,寵愛著養大。

韓將軍有過四個孩子,但是大兒子大女兒是原配所生,他那個時候在外面打仗,根本沒有跟他們一起生活過多久。管嘉林出生的時候,他很高興,但是那些年也經常往南方剿匪,一年半年才能回來幾天,對管嘉林的童年也很少參與。

唯有小女兒管雪竹,出生時候正好,是他晉升少將、駐守京城之後。韓將軍到了四十多歲,有了好幾個孩子,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從一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怪物,一點點變成白嫩嫩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他關註的多了,投入的感情自然就多了,這個小女兒也就更得到他重視了。

他把畢生的父愛都給了這個小女兒,哪怕是被他當成繼承人培養的管嘉林,也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寵溺。

所以上次管雪竹跪地求他,韓將軍忍痛割肉退休,都要把管秀容和管嘉林的命保住,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傷心。

韓軒陽原以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致了,沒想到這才多久,他又被管雪竹說動,想要通過給管秀容母子開出精神異常鑒定的辦法,讓管嘉林以在外就醫的名義離開監獄,然後把他們母子送到外國去,自由生活。

這些消息都是韓家那位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姆偷偷告訴韓軒陽的。她一直都很不喜歡管秀容,同情被韓將軍拋棄的原配,也更喜歡開朗善良的韓軒陽。原配的兩個孩子都是心眼簡單性格善良的人,哪裏比得過後來跟他們年齡都差不多的小媽得寵?

大兒子被管秀容誇讚有天賦,送去學了美術,大女兒在管秀容口口聲聲的疼愛中,嫁了一個比自己大六歲的軍官,去了西北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惟一的孫子,十歲以前都生活在農村!這也做得太過分了。

尤其是管嘉林長大之後,囂張跋扈,在家裏除了父母妹妹之外,誰都不放在眼裏,對這個在自己家裏做了這麽久的保姆都毫無禮貌,一不順眼就張口大罵,氣得保姆哭了好幾次,雖然不舍得辭工,終究是更加厭惡管家母子了。

韓軒陽聽了保姆的話就留了心,果然發現韓將軍在布置這些事情。管雪竹幾乎每天都往管嘉林的監獄和管秀容的療養院跑,忙得腳不點地。

韓軒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爺爺的形象再次崩塌。

趙麗芳有點同情地看著他,難怪這些天碰見韓軒陽的時候,總是覺得他沒有原來在南和縣城那麽開朗樂觀了。這就是相當於世界觀的部分重建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我知道,你們一定都很討厭我家人。”韓軒陽苦笑,“可是昨天管雪竹從外面回來,竟然偷偷藏了一把槍在她的書包裏,還一臉若無其事地和爺爺聊天,說明天媽媽和哥哥就能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氣了,她能夠在外面見到媽媽和哥哥有多高興,有多愛韓將軍這個爸爸。”

管雪竹把韓將軍哄得眉開眼笑,什麽代價都覺得值了。

可是韓軒陽第二天去到學校,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管雪竹拿槍幹什麽?她只是一個被韓將軍寵成了小公主的少女,哪裏有這個膽量和必要去開槍?就算是平時出門,也有警衛員跟著,根本不用她自己擔心安全問題。

那她偷偷把槍塞在書包裏是想做什麽?

韓軒陽想來想去,都覺得她很可能是要給管嘉林。他跟易楠是小學同學兼好友,雖然插隊之後多年未見,但是感情並沒有疏遠。韓軒陽覺得易楠聰明可靠,就去找他商量。要是管嘉林真的拿到槍,很大的可能還是要對付殷秀成。

韓軒陽聽管雪竹和韓將軍說話,知道今天管嘉林和管秀容的精神鑒定就是在軍區醫院進行。軍區醫院,是管秀容工作多年的地方。當初,她還是個護士的時候,就是在這裏勾搭上了負傷住院的比自己大了二十歲的韓團長,後來就算是成了領導夫人,還是跟這裏的醫生護士很熟。

所以在這裏鑒定,管秀容想要動點手腳是太容易了。

韓軒陽就是不明白,管嘉林真的會做這種傻事嗎?明明家裏人都在想辦法把他送出國外,讓他重獲自由,他如果在這個時候槍殺了殷秀成,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也許,管雪竹藏□□,只是一時調皮,或者另有用途?

他不知道在自己都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該不該去告訴殷秀成,讓他提防暗算。人家會不會相信,會不會覺得他在危言聳聽,甚至多心懷疑韓家又有什麽陰謀?

易楠見他一天都這麽不安,就讓他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管別人怎麽看。

韓軒陽看了看時間,管嘉林和管秀容去軍區醫院是偷偷摸摸的,就是韓將軍靠著老臉,讓監獄派出士兵,加上自己的手下,一起監管著,趁著晚上去做鑒定。現在這個時間,大概他們也就是剛剛出發,所以韓軒陽決定還是去找趙麗芳,讓她帶自己去見殷秀成,把這件事情如實相告。至於殷秀成信不信,那他就不管了。

他生怕時間來不及,說話速度加快,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倒了出來。段海平聽了之後,看他的眼神也變了。韓家居然還能有這樣善良正直的孩子?

看著趙麗芳著急的臉色,段海平對她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嫂子不用擔心,你應該對老大有信心。”

趙麗芳想了想,段海平你說得對,殷秀成那是黑狐,心眼又多又壞,不可能知道了管嘉林來了住院部,卻毫無防備吧。

段海平走到辦公室門口,回頭對他們三個說:“你們就在這裏呆著,哪兒都別去。管嘉林他們現在就在三樓盡頭的特別病房裏,跟殷團長的病房有一段距離。而且,走廊裏還有軍人看著,不會有什麽事兒。”

“但是你們千萬不要亂跑,萬一要是遇到管嘉林……”段海平皺著眉頭,“誰也不知道他會發什麽瘋,很可能會威脅到你們的安全。”

趙麗芳連連點頭,她當初在H省開會時候擺了管嘉林一道,說不定管嘉林看見她就想起這段仇恨,連殷秀成都忘了,直接就給她一槍,她可就真完了。

而韓軒陽和這個比自己只大了一點的小叔叔之間,更是關系很差。他也不想看見管家母子那醜陋的嘴臉。

所以三個人就都默默地在辦公室裏坐了下來,看著段海平走了出去。

安靜的走廊裏突然響起了一個少女的哭聲,她喊著說自己崴了腳,讓幾個警衛員背自己下去到門診看看。

韓軒陽嗖的一聲站了起來:“管雪竹!她這分明是故意要把人調走!”給管嘉林制造機會!他剛向著門口走了兩步,趙麗芳就叫他“站住”,讓他回來坐著,不要去摻和。

易楠也支持趙麗芳的態度,上去把韓軒陽拉了回來。

“你還真沈得住氣!”韓軒陽坐在椅子上,看著趙麗芳,難得地有點抱怨的語氣,“那可是你愛人,管嘉林是殺過人的!要是有機會,他可不會手軟!”

趙麗芳本來還有點擔心,但是聽到韓軒陽說管嘉林是殺過人的,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他才殺過幾個人?跟殷秀成能比嗎?”想想老早殷秀成就叮囑她和家人不要在晚上來醫院,趙麗芳幾乎能夠確定,殷秀成這家夥肯定早就知道了,說不定比韓軒陽知道的還早。再看看段海平剛才沈著的反應,就更確定了。

韓軒陽簡直是無語了,趙麗芳對自己愛人的自豪感還真是詭異啊,現在是要比一比他們兩個誰殺過的人多嗎?

接下來,就聽見幾個警衛員真的護著管雪竹下了樓。

沒過三分鐘,又有人扯著嗓子叫起來:“來人啊,快來救命啊,我媽暈過去了!”這次是管嘉林,說管秀容暈倒了。

走廊裏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都向著走廊盡頭的特別病房湧了過去。

韓軒陽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亂轉:“這還要等嗎?趙麗芳,你就不怕等會兒後悔?”

似乎是給他的話做註腳,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槍響,整個醫院都震驚了。

趙麗芳也猛然站起,握著拳頭就往門口跑。易楠伸手抓住了她:“冷靜!”

“別攔我,我要去看看!”槍都響了,要是真的……趙麗芳理智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心裏卻一直發慌,生怕有個萬一。

易楠抓著她的手腕,註視著趙麗芳的眼睛:“冷靜下來,想想你剛才的判斷。如果管嘉林得手了,你現在去了也沒有辦法挽回,說不定還要搭上自己。如果管嘉林失敗了,說明你愛人早有防備,你最好是等在這裏,等局面被控制住了再出去,免得被人狗急跳墻挾持,讓他功虧一簣。”

趙麗芳盯著易楠被頭發遮住了眼角的眼睛看了一秒鐘,不得不承認易楠說得對:“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外面走廊上已經是各種腳步聲、喝罵聲亂成一團,韓軒陽讓易楠和趙麗芳先不要出來,自己出去看看情況。

他小心地打開辦公室的門,伸出頭望向走廊,看見一群人堵在不遠處的一個病房門口,有人擡著擔架從病房裏出來,擔架上白色的被罩床單都被血洇透了,一條纏著白色繃帶的左腿從被子下面露出來。

“已經沒有心跳了!”一個護士擡起頭叫。

“這一槍直接爆頭,怎麽還能活著?”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語氣冰冷。

韓軒陽聽見身後有人倒吸冷氣的聲音,回頭一看,房門被打開了更大的角度,趙麗芳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站在他身後,看著滴血擔架,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趙麗芳,你沒事吧?”韓軒陽嚇了一跳,趙麗芳這樣子太可怕了,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易楠伸手去扶趙麗芳的肩膀:“別急,別急,你先靠在我身上休息會兒,然後我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麗芳卻站得筆直:“那是,殷秀成的病房。”那個病房裏只有一個病人!而且那條腿上也包裹著厚厚的繃帶……“不可能!我不信!”趙麗芳用力咬著嘴唇,已經沒有血色的下唇被她咬破,血腥味流入口中。

明明他早就知道了,怎麽可能會上當!

一定是這頭黑狐貍的陰謀!

趙麗芳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她推開擋在身前的韓軒陽,一步步地向著迎面過來的擔架走了過去。

管嘉林已經被軍區醫院的值日士兵按在地上,被繳了槍,整個人都跪在病房門口。然而他臉上卻滿是瘋狂的笑意,尤其是當他看見趙麗芳慘白著臉一步步走向滴血擔架的時候,更是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趙麗芳,你也在這兒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讓你看看殷秀成慘死的樣子!”

“我一槍轟爆了他的頭!你猜猜,現在的殷秀成是什麽樣子?是不是還是那種一臉假笑目空一切的惡心模樣?”

趙麗芳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叫囂一樣,一步步走到了擔架前,擋住了這些醫護人員的路。

“你幹什麽?”走在最前面的護士擡頭責問,卻被趙麗芳的臉色和表情嚇了一跳,“你,你幹什麽?”

“我看看他。”趙麗芳神情呆滯,“麻煩你讓一讓。”

有一個護士認出了趙麗芳:“趙同志啊。”她捅了捅攔著趙麗芳的護士,“你讓開,這是殷團長的愛人!”

最前面的護士頓時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向後退了一步:“您節哀。”

趙麗芳一聽,整個腦子就是嗡的一聲,周圍的聲音頓時遠離,世界也開始消失……

“嫂子?”段海平從一邊跑過來,看見了趙麗芳搖搖欲墜的樣子,嚇得大聲叫了起來,“嫂子,你怎麽了?”

他距離趙麗芳還隔了好幾個人,就是想伸手去扶趙麗芳都來不及了。

易楠一直跟在趙麗芳身後,就是防著她承受不了,果然看見這個一直驕傲矜持的女人一下子就向著一邊倒了下去。

他連忙上前一步,伸出雙臂準備接住趙麗芳,眼角卻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有人從眼前的病房中跳了出來,一把把他撥到一邊,搶先抱住了趙麗芳。

“媳婦兒,媳婦兒,你快醒醒,我沒事!”殷秀成一聽見段海平扯著嗓子喊“嫂子你怎麽了”,就知道趙麗芳一定是跑出了辦公室,看見了他不想讓她看見的這一幕。

他抱著趙麗芳,一只手在她背心幾個穴位用力按摩著,一邊在她耳邊說:“媳婦兒,我好好的呢!那不是我!你睜開眼睛看看!”

趙麗芳聽見遠遠的殷秀成的聲音,意識慢慢恢覆。她用力擡起眼皮,眼前一塊塊斑點跳動閃爍著,世界慢慢回到了她的身邊。

眼前的人臉漸漸清晰,殷秀成熟悉的鳳眼正緊張地盯著她。趙麗芳定定地看著他好大會兒,才一巴掌糊到了他臉上:“殷秀成!你好大的能耐啊!”會玩詐死,本事大了是不是?

趙麗芳剛剛醒來,手上沒有力氣,拍在殷秀成臉上的一巴掌根本不疼。但是看在周圍人的眼裏,那也是這位戰鬥英雄被自己愛人照臉一個耳光啊。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自己女人打耳光,一個團長大男人,肯定得生氣。

韓軒陽和易楠都張了張嘴,想要替趙麗芳解釋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殷秀成抓起趙麗芳的手,在自己臉上又是啪啪兩下:“媳婦兒不生氣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嚇著你了。”

段海平咳咳幾聲,殷秀成卻不理他。讓他把趙麗芳看好,他可好,還是讓媳婦兒跑出來,就正好看見不能看的這一幕!

被這對夫妻驚住的醫護人員終於回過神來,掀開被子彈打穿、已經和死者頭部粘在一起的被子,看著這張血肉模糊一團亂糟的臉,怎麽也想不起來這是誰。

終於一個護士認出了這個人的衣服:“哦,我記得他!今天上午的一個病人,東北盲流,腿摔斷了,被公安送到醫院來治療。他說他愛人是京大大學生,還跟我們吹牛呢。那位公安同志給他墊了醫藥費,讓他在這裏住著養病——他怎麽跑到殷團長病房裏去了?”

殷秀成抱著趙麗芳,頭都沒擡:“這家夥閑不住,一條腿跳著找人聊天,跑到我屋裏,正好我媳婦兒也是京大的,他就跟我吹開了。我嫌他煩,不想搭理他,換了個房間休息,誰知道就正好發生這種事情。”

那邊的管嘉林已經驚呆了,殷秀成怎麽還活著?他剛才時間太少,直接就沖進了打聽好的病房,對著床上蒙頭睡覺的人一槍爆頭,誰想到這人居然會不是殷秀成!

他楞了半天,才突然醒悟過來:“殷秀成,你陰我?你早就知道我要來殺你是不是?”

不用殷秀成回答,管嘉林自己就明白了。殷秀成,那是玩情報出身的黑狐,怎麽可能這麽被動,什麽也不知道地等著他下手?殷秀成絕對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換了個替身在房間裏,就等著自己殺人,抓自己一個現行!

“好,我技不如人,徹底認栽。”管嘉林回頭看按著自己的士兵,“行了,槍你們也收了,放開讓我自己走。”

在決定槍殺殷秀成的時候,管嘉林就已經想好去死了。現在,他知道,就算是他親爹跪在一號首長面前乞求,也保不住他這條命了。到了這個地步,管嘉林反而放松了許多。

“兒子,你為什麽要這樣?”管秀容從病房裏跌跌撞撞地撲了出來,想要靠近卻被幾個療養院的護士攔住,只能在不遠處跳腳,“你為什麽要這樣,我們馬上就沒事了,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

就算是在療養院裏,仍舊打扮得十分精致的管秀容,現在涕淚橫流,根本不再註意自己的形象。

她剛才聽兒子的話裝作暈倒,只以為兒子這是讓她配合鑒定,沒想到卻是管嘉林用她吸引看護他們的士兵註意力,趁機從病房跑出去殺殷秀成。

管秀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自由就在眼前了,管嘉林卻會做出這種自殺一樣的事情。為什麽不好好活著?想要弄死殷秀成,以後再找機會就行了,為什麽非要自己親自上陣?

管嘉林看了管秀容一眼,神情悲憫:“媽媽,對不起。”辜負了媽媽的期待,他知道妹妹在父親面前的哭求,全都是因為媽媽在背後指使。

樓梯間走出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韓將軍,昔日高大的身軀此刻仿佛縮水了一樣,背上竟有些佝僂了。

他臉上身上的精氣神,仿佛瞬間熄滅。

“為什麽?”韓將軍一直走到管嘉林面前,才嘶啞著嗓子問了三個字。

他為了保住妻兒的性命,殫精竭慮,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眼看著就就要成功的時候,兒子自己卻做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行為。這和自殺有什麽區別?就算是管嘉林成功殺了殷秀成,他自己也難道一死啊!

管嘉林看著父親蒼老的面容,低著頭說:“爸爸,你應該能夠理解我。”他擡起眼睛看著父親,“因為我和你一樣,只愛過那一個女人。”

“放屁!”韓將軍從胸腔爆發出一聲怒吼,一巴掌就抽在了管嘉林臉上,“就為了那個敵特女人,你犯了多少錯誤!怎麽到現在還是不肯悔改!”

“美美不是敵特。”管嘉林的頭被抽得向著一邊猛然一轉,嘴角也滲出血來,但還是語氣平靜地說,“她只是因為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被殷秀成他們這一系當成了攻擊對象而已。”

“她愛我,我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管嘉林用一根大拇指拭去了嘴角的血絲:“爸爸,你想想,要是媽媽被人誣陷是敵特,被逼得跳水自殺,你會放過那個兇手嗎?”

韓將軍看著自己眼前的兒子,就像是看見了二三十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他也是挺著腰板對自己的父母說:“我和玉蘭是包辦婚姻,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我只愛秀容一個女人,我要和她共度一生。”

那時候,父親也是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自己卻沒有一點後悔,反而覺得這樣才更加證明他對愛情的堅定。

“你……真是沒有救了……”韓將軍喃喃說著,眼中滿是失望,他一直把這個兒子當成繼承人培養,誰知道竟然養成了這個樣子。他卻不知道,他此刻眼中的失望,和數十年前自己父親眼中的失望,幾乎一模一樣。

管秀容尖叫一聲:“那個什麽美娜,就是個騙子!她當初有個男朋友,還是個外國人,我碰見過兩次,跟你說了你為什麽不相信?她就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想要攀上高枝,你明白嗎?”

“媽,我不許你這麽說她!美美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管嘉林不悅地回頭盯著管秀容,“美美說了,那個外國人在追求她,但是她沒有答應,因為她只愛我一個!”

“呸!腳踏兩只船,喜新厭舊的,能是什麽好姑娘?”管秀容一心想要讓兒子從對姜美娜的沈迷中醒過來,不要做這種尋死的傻事,所以著力貶低姜美娜。

管嘉林有點生氣了:“既然這樣,那你當初為什麽還要嫁給爸爸?他可不僅僅是腳踏兩只船喜新厭舊那麽簡單,他還早就有老婆孩子了呢!”

韓將軍氣得又是一巴掌抽了過去:“你個小王八蛋,是怎麽跟你媽說話的?”

管秀容在那邊哭:“兒子,你別犯傻了,快點向殷團長認錯,讓他原諒你好嗎?”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乞求殷秀成的原諒,只要殷秀成這邊不追究,管嘉林就有希望保住性命。

管嘉林怎麽可能這麽做?他冷笑起來:“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求他。”管嘉林看著把趙麗芳擁在懷中安慰的殷秀成,目光中是徹骨的仇恨,“像他這樣陰險惡毒自私的小人,為了利益之爭,竟然誣陷無辜的美美是敵特,逼得她跳水證實自己的清白。”

“那個時候,我難道沒有跪地求他?可是他卻絲毫不曾有一點點惻隱之心。”

“媽媽,你知道嗎?我聽人說了,殷秀成早就抓住了美美,還對美美淩-虐拷打,美美受了很多苦,卻死都不肯承認她是敵特,最後死在了他的手中!”管嘉林指著殷秀成,神情激動,嘶吼著叫喊著,“她是為了保護我!她平時那麽嬌氣,手指頭破了都要跟我撒嬌的人,竟然硬是撐著也不肯誣陷我,死也不肯跟他妥協!”

韓將軍和管秀容都驚呆了,看著殷秀成。殷秀成也給他們一個冷笑:“管嘉林是真的精神有問題了吧?這樣的謊言都能說出口?我抓到了敵特,會沒有記錄?我幹嘛要私下殺了她,把我自己的功勞變成了罪證,我傻嗎?”

管嘉林大聲笑了起來:“你以為你做的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嗎?我在監獄裏,可是見到了很多你的老朋友,他們把你的很多事情都告訴我了,就包括你殺害美美的事情!可惜的是,我沒有辦法殺了你!”

看著殷秀成毫不在意的表情,韓將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是誰跟你說的?”

“和殷秀成一起在特殊部隊工作過的一個老情報!”

“是不是外號君子,一臉正氣、四十來歲的那個?”韓將軍的表情越發猙獰了。

管嘉林連忙點頭:“對,就是他。你也知道他?”

韓將軍一腳踹過去,把管嘉林踢得在地上滾了老遠:“你這個蠢貨!君子霍如的話,你也敢信?他撒謊騙人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真是坑死老子了!”

霍如是殷秀成的前輩,但是他大概是做情報這一行做多了,養成了一個怪毛病,那就是喜歡編造謊言,而且以謊言逼真、將人騙得深信不疑,被他任意擺布為樂趣。開始的時候還好,雖然是怪癖,卻無傷大雅,但是後來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終於因為這個怪癖在前線情報工作上犯了大錯,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

經過審查,霍如被判入獄終身□□,而管嘉林被送進的,就是這個監獄。

韓將軍可以想象,霍如是如何一點點接近管嘉林這個新人套話,然後編造了姜美娜被管嘉林連累、被殷秀成抓起來拷打致死的故事,同時,他還會煽風點火,讓管嘉林本來就偏激的情緒更加向著極端發展,產生不顧一切殺死殷秀成的念頭。

難怪管嘉林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

“完了……”韓將軍的腰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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