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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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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鹹濕的海風迎窗而來, 碧空如洗,純粹幹凈的藍色像極了動漫裏才會有的好天氣。

女人雙掌撐在窗臺上眺望, 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在身前晃晃悠悠,西裝裙的簡練明快和她身上的溫婉氣質完美糅合在一起,連帶著盤在腦後的低發髻也顯得不那麽死板。

蘇棠視線投向遠處。

殘陽斜掛在西邊,海平面像一道反著橙光的巨大鏡子,波瀾壯闊、熠熠生輝。

回來半年,她已經逐漸習慣這裏的天氣。

欣賞了一陣風景,她拍拍手上的灰站直,隨手使勁,將玻璃窗拉上, 滑帶刺啦幾下澀響,她偏頭看了眼身後。

偌大的辦公室裏格子間空空蕩蕩, 只留她和另外一人。

她的工位靠墻又在最外緣, 身後就是會議室, 門前各放了一樹落地盆栽,t 兩棵垂絲海棠就算被她精心照顧,也就才開了兩三簇,剩下的全是花苞。

“木若。”蘇棠澆完水放下手裏的噴壺,擡頭問不遠處的人, “我得先走了,你還要等他們回來嗎?”

女人正在玩手機,看過來時一臉茫然。

“到下班的點啦?光顧著玩手機都忘了!”李木若騰一下站起來, 拿起椅背的包, “不等了!那個標根本沒開, 聽說業主方臨時撤了方案,改為指定了。”

“啊?!”

蘇棠一臉驚訝。

濱州島原本為傳統漁村, 這兩年政府大力發展旅游業,力爭往生態旅游島轉型,聽說這次政府‘漁火相傳’的招商會引進個資金雄厚的投資方,要在這裏建一個4A級度假村,為了拿下投資方下面的總包,不少公司擠破了腦袋想辦法。

蘇棠也被逼著加了兩個月的班,沒想到努力一夜之間全部白費。

“指定誰了?之前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知道。”李木若嘟囔了一句,緊接著又說,“不過既然是指定,那肯定和標書無關,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事情,老板再生氣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加了幾個月班,人都要累死了。”

“哎!”她扭扭肩膀看向蘇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按下肩頸,做活動呢,二贈一。”

蘇棠搖頭。

“不去,‘杜芮’要來了。”

“啊?誰?你朋友?那就一起唄!還能打八折!”

蘇棠一臉震驚看著她,張了張口有些無語。

“你沒看天氣預報嗎?我說的、是臺風。”

對方楞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看了眼窗外又一臉無所謂,根本不把這事放心上。

“哎!不用擔心,反正每次來也是擦著邊就過了!不礙事,都習慣了。”

蘇棠還是搖頭,她還得去一趟超市買菜。

兩人下了樓,李硯已經掐點等在樓下。

李木若擠眉弄眼沖她笑。

“難怪推我,男朋友又來接啦!”

蘇棠低頭羞澀的笑,沒說話。

走到車邊,李硯帶著笑開車門下來。

“今天還是你來開。”

說完轉身習慣性的從車座底下摸出一雙平底鞋放到她面前。

絲襪擠腳,她還踩著高跟,勒得腳趾生疼,她不喜歡這種打扮,但公司有著裝要求,她必須遵守。

從城區回家開車需要半個小時,診所裏時常忙,李硯怕趕不上來接她,所以催著她考了個駕駛證,但蘇棠不敢開,為了給她練膽,這些天都陪著。

中途靠在路邊進了趟超市,再往下的路程就遠離了城區,蘇棠開得還算順心。

“轉彎的時候要稍微晚一點,你剛才有點著急。”

李硯一臉寵溺的看著她笑,他性子溫吞,說起話來也柔柔和和。

“你別那麽緊張,放輕松,就算出了事我們報保險,沒什麽大不了,只要你人沒事就行,大著膽子開就好。”

盡管他這麽說,蘇棠還是繃緊了腰,雙肩僵硬,兩眼死死的盯著前方,絲毫不敢大意,甚至沒心思和他說話。

樣子有些可愛。

李硯又笑。

“別光盯著前面,也要看下後視鏡,註意後面的車。”

蘇棠嗯了一句,依舊如臨大敵盯著前面,下一秒猛地降速,李硯猝不及防,整個身子被往前甩了一截。

他好奇的扭過頭,還有幾十米距離,正前方的路面突然出現一個尖銳的凸起,在夕陽下泛著光看不清是什麽,顯然是這東西嚇到了她。

“別減速,就這樣沖過去,不然要爆胎。”

他突然出聲提醒,但蘇棠早已內心慌亂,她沒來得及聽他的,窗邊的風景逐漸慢下來。

路過了。

速度50碼。

車身微不可見的一沈,又慣性跑了幾十米,停在了路邊的應急車道。

蘇棠心裏一緊,握緊方向盤,秉著氣小心翼翼的暗自觀察旁坐的人。

李硯沒看她,輕嘆一口氣皺著眉下車,蘇棠不敢說話。

男人站在車頭彎腰看了下車況又回來,一臉鎮定,有條不紊的對她說。

“你打開雙閃下來,放個三角牌去那邊。”

蘇棠照做,然後看著男人從後備箱拿出工具,半個小時才換了新胎上路。

男人折騰一陣,兩人重新坐回車內。

蘇棠大氣也不敢出,正在這時男人開口了。

“記住剛才這種感覺,車爆胎了的話就是這種感覺,要是再發生這種情況記得要看後視鏡,然後找個這樣的應急車道停下來,開雙閃,下車,記得要離車遠一點。”

蘇棠以為他會說她,沒想到李硯開口滿是叮囑,話裏話外全是對她的擔憂,有些沒反應過來。

“然後呢?”她下意識的問。

女人估計是被嚇呆了,表情木木的看他,李硯怔了一下無奈的笑。

“然後?然後就找個安全的地方我打電話”他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走吧,繼續開,我幫你盯著,別怕。”

男人語氣溫溫柔柔,他好像碰到任何事都保持情緒穩定,有他陪著,比吃了定心丸還有用。

不管她如何手足無措焦頭爛額,他都會堅定的陪她一起,不論碰到什麽問題,他都能鎮定自若的給她提建議和解決方案。

就像半年前蘇兆民出事的時候,好在有他陪她一起。

沒關系、不著急、慢慢來、別害怕。

這是他對她說過最多的話,從讀書起就是這樣,這半年來更是給了她不少勇氣。

真好。

蘇棠在心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沒什麽不好,回到小漁村的生活溫馨、滿足,愜意。

放棄理想。

也沒什麽不好。

她深吸一口氣,打起轉彎燈又恢覆信心慢慢起步,接下來一路再沒什麽意外。

到了漁村入口,滑過一節下坡路,車子慢慢往盡頭駛去。

日頭斜斜的打過來,蘇兆民正站在院裏翻曬鮑魚,身旁蹲著團白絨絨的東西,半截空了的袖管隨著海風不停晃動,另外一只手也沒閑著,手裏動作不停,架上的東西已經曬出淡淡的白色鹽霜,周邊卷起皺褶,泛起一層金黃。

半年前的摔傷事故動了個不小的開顱手術,清了淤血恢覆還算不錯,就是那根斷了第二次的手臂再也沒法挽救,新病舊傷自然無法再出海打漁,這些都是他從漁民手裏收來的,曬成溏心鮑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車子在路邊熄火,蘇棠提著菜和李硯告別,老人走出來要留他吃飯,李硯婉拒了,他還得回診所值班。

屋裏那條小博美從車熄火的那一刻起就從院裏飛奔出來,圍著蘇棠腳邊打轉。

“哎!”李硯鉆回車裏又探出頭猛地叫住人,“你昨天讓我拿去幹洗的大衣東西沒掏幹凈,幹洗店讓我還你。”

蘇棠正蹲在地上抱狗,聞言詫異的回頭,李硯手裏拿著一串黑色手繩,那枚德國硬幣明晃晃的在夕陽下反著光。

不知怎麽,李硯覺得對方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甚至稱得上是厭惡。

“丟了吧。”

蘇棠轉身,懶得再看一眼。

李硯楞了一下,懨懨的鉆回車裏。

鏡頭拉遠,誰也不知,隔著海岸的這一頭,男人突然放下手裏的望遠鏡,滿臉陰沈。

丟了吧。

口型不難判斷。

三個字簡短有力,一下下像重錘敲擊他的心臟,滿腦子都是女人轉頭時厭惡的表情,像一根毒針順著血管在身體裏來回循環流動,連呼吸都尖銳的疼。

沈逸清耷拉著眼皮,眸底一層濃郁的寒霜。

這些天裏,他看著男人每天接她上班、送她下班,甚至看他們在陽光下擁抱,在夜晚的海邊散步,好不愜意自在。

最令他抓狂的是,蘇棠臉上的笑是真心的。

他們甜蜜得猶如新婚燕爾,襯得他倒像條陰暗角落裏的毒蛇了。

手背浮現一層青筋,握望遠鏡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那麽想她,想到呼吸都要停止,想到半夜做夢都要坐起來,想到每天坐在辦公室簽字滿紙都是她的名字,想到咬牙切齒。

而她呢,扔給他一堆爛攤子,半年不見就搭上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提到點關於他的東西就滿臉厭惡。

厭惡、

她就這麽想他的。

周平捧著份文件站旁邊,指尖翻飛的同時念念有詞,不知自家老板看見了什麽臉色難看,他連聲音都小心翼翼。

“最新的股權架構方案,京貿作為最終控制方,對防火墻公司持股,以後就通過防火墻公司下屬的子公司進行業務活動,子公司的股東名單審了一遍t,都換成了直系三代類的未婚親屬,你再看下,沒有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周平找到簽名頁遞過去,擡頭就看見沈逸清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明明進酒店時還好好的,不知他此刻為什麽發火。

他心裏莫名一抖。

筆尖落在白紙上刷刷的響,男人頭也不擡,聲音沒什麽情緒。

“註資的事怎麽樣了?”

周平一楞趕緊接上。

“卓勳文手裏的股份市值現在20億左右,註資後股權會被進一步稀釋,還沒提上股東會,畢竟還有一致行動協議,他的股東身份很礙眼,萬一反對,會很麻煩。”

沈逸清等的就是這一刻,姜家註資完,他手裏的股權占比就不具備進入董事會資格。

終於能把這礙手礙腳的老東西提走了。

筆尖沙沙的響,落下最後一筆,文件遞了回來,男人雙腿交疊坐在皮椅裏,伸手又拿起桌上那副望遠鏡,口吻漫不經心,像掃走了一堆垃圾。

“那個你不用擔心,一致行動協議裏面沒有他的名字。”

周平點點頭。

手掌熟稔一動,焦距轉一圈,鏡頭瞬間拉到最大,視線裏的女人已經進了屋子,還剩老人一人站在院裏,沈逸清耐心盯著等人出來,頭也不回。

“上次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

“電腦的上網痕跡交給了技術組,蘇小姐走前登了微博和□□,聯系了人。”

“誰?”

“還沒恢覆出來。”

男人臉黑了些,周平趕在他沒發火前倒豆子般的撿有價值的東西說。

“蘇小姐微博賬號裏那個為她辟謠的粉絲查到了,是她的高中同學,已經聯系上,但是時間太久遠,她存視頻的手機壞了,拿過來了正在修,也一起丟給技術部門了,還有那個男人,叫李硯。”

周平頓了一下,額頭冒汗,吞吞吐吐的開口。

“是蘇小姐的鄰居,初高中一起讀的,關系.....還不錯,是個醫生,去年辭職回老家這邊開了個私人診所,上次蘇爺爺的事,他跑前跑後照顧,幫了不少忙。”

他暗暗觀察著沈逸清,對方面無表情,手裏捏著一串東西磋磨,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東西他見過,是拍賣會上沈逸清哄女人送出去那根價格不菲的古幣手鏈。

當初蘇棠頭也不回的給他甩在了陸嶼的臺球館。

周平心裏那口氣始終不敢落下來,開始給他報接下來的行程。

“今晚和總包公司的見面會——”

“取消吧。”沈逸清突然打斷他,“明天上午直接去公司面談。”

他起身,望遠鏡隨意的丟在床面,扯著領帶往浴室走,周平合上文件夾,耷拉著眼皮畢恭畢敬的退出去。

當初沈逸清指定住這個酒店、指定住這個房間的時候,他還很詫異,直到看見他從行李箱裏摸出一副望遠鏡,當即一片駭然。

蘇棠家的地址他是知道的,剛才站在窗邊遠遠一看,他就知道沈逸清一路上打的什麽主意。

明天的見面會.....

他關上房門,立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氣,心裏忍不住為蘇棠捏上一把汗。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那串古幣手鏈放在浴臺上,被濺上一層細密水珠。

男人赤身站在花灑下,盯著眼前的東西,嘴邊浮著若有若無的陰冷笑意。

真的是....好久不見。

*

蘇棠買了些海膽,打算包水餃。

平時炒炒家常菜還行,一到和面團搟面皮這種細碎的事,整個廚房就跟打仗一樣驚心動魄。

簡素芳看了看她沾滿面粉的鼻頭,一下笑開,撈過墻邊掛著的圍裙拴上,將她攆走。

“去去去!”她滿臉嫌棄,“笨手笨腳的!還是我來吧。”

蘇棠嬉笑著不肯。

“熟能生巧嘛!奶奶你再讓我練練!”

她撒嬌,可老人不吃這套。

“你再練練,咱爺孫三得半夜吃晚飯了~”她看了眼外頭,“去幫你爺爺收東西吧,還有,你前兩天不是在網上買了書嗎,快遞到了,我給你放在客廳呢,你去拆開看看。”

蘇棠一楞。

應該是她在網店上打印的課件講義。

自從蘇兆民的手臂斷了後,她就決心不再離開家鄉,也坦白了不再讀博的事,至於紀錄片,她在圈子裏名聲臭了,也不再想,連那個微博賬號也再也沒登過,安安心心留在老家找個工作,順便照顧兩個老人。

她的專業和很多工作都不對口,還好京大的名聲夠硬,找個薪水不錯的工作不成問題,但畢竟轉行,要學的東西有很多,好的是這半年來攢了不少錢,盤算著能把李硯當初墊付的醫藥費還給人家。

她洗了手來到客廳,還沒動手拆快遞桌上的手機就一陣狂震。

劃開頁面,是公司的消息。

主管田勇拉了個項目群,正在發布公告,一長串的收到+【ok】,機械又公式化。

蘇棠皺著眉點進去隨即一驚。

下午她還在問指定的總包是誰,現在就猝不及防的落到自家公司頭上,正準備找李木若私聊八卦,屋外就傳來蘇兆民的喊聲。

“棠棠!來幫我挪下曬架!”

她忙不連跌的把手裏放回兜裏,邁開腳就往院子跑。

......

濱州島是個小地方,坤和地產幾百號人的公司,就算有不少項目,也就在當地不錯,跟更大的地方一比,也就算是小打小鬧,誰也沒想到這次政府的‘漁火相傳’項目,總包會直接落到他們頭上。

驚喜從天而降,蘇棠從來沒在老板馮遠的臉上看到過如此多的笑容,笑得諂媚、逢迎、春風得意還伴隨著一絲小心翼翼。

腰間一個大H標志的皮帶,勒出一個八個月的啤酒肚,他站在公司門口,露著一口大黃牙,一邊和男人談笑風生,一邊給他點煙。

“陳主任,你說這投資方是個什麽來頭,之前也從來沒聽說過呀,怎麽突然一下就直接指定我們了呢?這其中有沒有什麽內幕啊?”

對方穿著一件古板的深藍色夾克,腋下夾著公文包,就著他的手點火,眉眼都是不耐煩。

“我怎麽知道,上面的意思,我只管執行,你不是一直希望坤和成為濱州的龍頭嗎,這下機會來了。”

他緊捏住馮遠的肩膀,語重心長。

“好好幹,別讓我們失望。”

蘇棠扭扭腳腕,昨晚群裏發了通知,一大早他們就侯在公司樓下等人,整齊劃一的站了兩排,聲勢浩大,眼看過了九點半,鬼影也沒一個。

來頭挺大,做派也挺拿人。

馮遠擡腕看看表,皺眉。

“這時間也不早了,還要等多久。”

周主任吐出口煙氣,眼神深邃的盯著空蕩蕩的街口,語氣意味深長。

“再久也要等。”

蘇棠越發詫異,她難得見對方為什麽人露出這種隱忍討好的舉動。

心裏的好奇還沒落地,視野盡頭立即出現看幾輛商務車,排頭的很顯眼,是輛銀灰的邁巴赫,一串車浩浩蕩蕩跟個隊伍似的,一溜煙的京A牌照,在濱州這個小城市格外紮眼。

“來了!”

陳主任丟了煙頭踩在腳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這項目上面極度重視,往大了說直接關乎整個濱州島將來的產業轉型和GDP,他不敢掉以輕心。

何況。

對方確實來頭不小。

蘇棠正低著頭和李木若聊天,身邊卻突然變得安靜,兩人覺察到異常,趕緊重新站直了身子。

馮遠規矩多,待會又要挨罵。

她收了笑理了理身前的工牌,擡起頭來。

車隊在不遠處的路邊一字排開,浩浩蕩蕩,氣勢不小。

邁巴赫內,司機最先下車,忙不連跌的小跑繞過車頭跑到側邊開門。

清晨的陽光柔和,下一秒,蘇棠瞳孔一聚看清車內的人,驟然有些頭暈,險些站不穩。

察覺她身形踉蹌,一旁的李木若趕緊伸手扶住人。

“怎麽,沒吃早飯低血糖啦。”

蘇棠並不接話,緊咬著唇站定,視線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遠處那道敞開的車門,僵在原地猶如五雷轟頂。

男人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彎腰擋著領帶從後座下來,長腿一邁,舉手投足矜貴端方,走過來的步伐沈穩,優雅,很有風度。

如果這個人不是沈逸清的話,第一眼算得上是衣冠楚楚,十足的紳士。

馮遠和陳主任滿臉堆笑上前握手,男人禮貌和氣的笑,沒有半點投資人架子。

蘇棠腦中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巨響,爆炸的餘音在腦海裏重重疊疊的回放t,耳側全是明明滅滅的蟬鳴聲。

三人嘴唇翻飛,他們在講什麽她已經聽不見。

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排場十足的大,男人低垂著眼和人說話,離她越來越近,慢慢的慢慢的,到了跟前。

鼻間是熟悉的木調香,蘇棠心如擂鼓,呼吸停了一秒。

他....

沒有看她。

沈逸清面無異色,從她身邊走過時仿佛沒看見她一樣。

李木若的呼吸也停了。

她從來沒看過這樣帥氣的男人,還是這樣優雅多金的男人,一身行頭看起來就價格不菲,打那一站,貴氣逼人高不可攀,活像個電視劇裏的人物,在前呼後擁的人堆裏有些格格不入。

對方已經走遠,身後跟著一群人站在電梯口,馮遠和陳主任和他站得近,都矮他一節,雙方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男人低垂著眉眼淡笑,禮貌又有距離感。

“啊啊啊啊!真帥啊!磚石王老五天花板!”李木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五短身材兀自嘆氣,“可惜了,我結婚了沒希望了。”

她拉著蘇棠往裏走,壓著聲音一臉興奮的問她。

“你是京北混過的,見過這樣的極品沒有,京北的有錢人都長這樣嗎,嘖嘖,開眼了,有錢人也不盡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嘛。”

蘇棠垂著眼沒搭腔。

會議室的門已經關上,她坐在外面魂不守舍,不一會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蘇棠!”

主管田勇站在會議室門口沖她招手。

“把昨天備份的標書文件拿過來一下!”

蘇棠游魂似的起身,動作麻木。

身前遞過來一疊淡藍色的副本文件,田勇卻沒立馬去接,盯著對方蒼白的臉楞了一下。

手背上突然附上一雙溫熱的大手,嚇得蘇棠趕緊回神。

“身體不舒服?”

明明可以接住另外一頭,他卻非要壓上她手背。

不知對方有意還是無意,蘇棠用力的抽回手,眼底有些厭惡。

“沒。”

田勇盯著女人的背影癟了下嘴。

嘖,長得水靈靈的,學歷又好,可惜有男朋友了。

他眉毛一挑,輕嘆口氣關上門往裏走。

主位上的人盯著門口在發楞,馮遠叫了兩聲才回神。

“你剛才說什麽。”

沈逸清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這男人表面客客氣氣,往主位一坐卻渾身距離感,莫名的讓他感到壓迫,馮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氣場被這個小他很多的年輕人壓制,把原因歸結為——純粹因為他是他的甲方。

馮遠笑了下。

“準備得急,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沈總要及時提出來。”

男人拿著文件過來了,沈逸清看著眼前的礦泉水瓶垂了下眼眸,當下就提了要求。

“我不喝這個,給我杯熱水。”他看向田勇,臉上沒什麽表情“就你去吧。”

畢竟是自己的大財主。

才一開口,他就打聽到,男人的喜好,馮遠心裏止不住一陣狂喜,轉身向田勇。

“快去!熱的!”

主位上的男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口吻熟稔,態度漫不經心,就好像在自己公司,根本沒把他們瞧上眼,命令起人來輕車熟路。

田勇心裏莫名竄上一陣不爽,但還是照做,等他回來,男人打眼瞧了一下,卻不接,語氣風輕雲淡。

“不夠燙。”

若不是第一次見面,他都要懷疑他是在故意折騰他。

田勇心臟停了一秒,態度畢恭畢敬。

“我再去換。”

他再次回來,男人接了,卻沒接穩。

田勇尖叫一聲,向後猛地彈跳開,滾燙的水灑了一地,濺了些在沈逸清的皮鞋上,還澆濕了桌上的文件。

一旁的馮遠見狀立即皺眉嘖了一聲。

“怎麽做事的。”

聲音不大卻滿含責怨,像一根細長的針綿密的往心臟紮。

被人當面叱責,田勇似乎心有不甘,咬牙立在原地,手腕通紅一片,沒起泡的地方,周圍都燙破了皮,觸目驚心,可他是最弱勢方,不願意為了工作還是得舔著臉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手抖。”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窒息般的寂靜,周平一言不發的站在沈逸清身後,心思澄明。

自家老板這是在仗勢壓人公報私仇。

田勇咬牙。

“沒事,我再去倒。”

“不用...還是礦泉水吧。”

沈逸清看也不看人,若無其事的重新拎起桌上的礦泉水瓶。

這甲方還真是性子古怪。

滿屋人搞不清楚狀況,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男人風輕雲淡的轉向一旁發呆的馮遠,把人晾在一旁再也不看。

“剛才說到哪了,繼續吧。”

投影儀發出微弱的藍光,剛才還鴉雀無聲的會議室很快熱鬧起來,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眾人拋諸腦後。

幕布上的ppt文件一頁接一頁的翻,沈逸清十指交叉坐在主位上,眉眼懶綣的看,時不時的就掃一下屏幕右下方的時間。

臉上的肥肉不停的抖,馮遠激動異常,講得泡沫橫飛,不時暗自觀察男人的臉色,對方一直神情平淡,沒不滿也沒讚賞,講到精彩處,他看過去時男人就沖他微微點頭,轉身了又恢覆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模樣。

他感到一種敷衍的態度,可自己又確實是他直接指定的總包,馮遠一時有些摸不準男人的意思。

時間剛跳到12點,沈逸清突然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馮遠手裏還握著遙控器切頁,一下楞住。

“有什麽問題嗎?”

沈逸清一本正經的整理了下西裝尾扣,淡淡掃他一眼,鄭重其事的開口。

“進來時看了眼貴公司的制度,到午飯時間了。”

馮遠擡手,往油光水亮的腦門一拍,有些懊悔。

“忘了這事!”

他不研究方案,居然留意這個。

這投資人渾身透露著一股模模糊糊的古怪態度,說不清道不明,千絲萬縷讓人抓不著線頭,馮遠苦惱。

在場的人心裏先是一楞然後頓時一松,不倡導加班的老板猶如讀書時不拖堂的老師,讓人喜不自勝。

“你們的員工一般在哪裏吃飯?”

“在二樓,有員工食堂。”

“嗯。”男人漫不經意的應了一句,隨即說出句讓馮遠驚訝的話,“那走吧。”

他雙手揣兜,等著他帶路。

馮遠呼吸一停,著實想不到這人如此接地氣。

“那個、”他還是覺得不妥,猶猶豫豫的開口,“我們在酒店定了招待餐。”

沈逸清擺手拒絕。

“改到晚上吧,中午就在這裏。”

語氣不容拒絕。

會議室的門打開。

門左邊的工位已經空了。

沈逸清眸色頓時一片晦暗,突然停了腳步。

一旁的馮遠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不知道這大財主又怎麽了。

沈逸清轉過視線,靠墻放著的垂絲海棠似乎才被人澆過,泥土濕潤一片,葉子盡是水光,細長的花梗托著粉紅嬌嫩的花瓣,中間幾點微弱幽黃的花蕊還泛著露珠,重重的垂下來,像女人的淚,將落不落的模樣,惹人憐愛。

沈逸清沈默看了兩眼,突然伸手將這一小簇花連根掐了....掐了........

血管一緊,馮遠的心臟也被他掐停了,表面默不作聲,內裏咬牙切齒。

他的寶貝心肝子,養了這麽久,也就開了這幾朵。

“這花養得不錯。”

讚美之意溢於言表。

馮遠來不及細究,沈浸在發現男人第二個喜好的喜悅中。

“沈總也喜歡養花?”

沈逸清幾不可聞的點點頭,他偏過頭,視線放在不遠處空曠的工位上,椅子腳邊放著個小巧的噴壺,粉紅的U型抱枕隨意丟在鍵盤旁,卡通茶杯旁的文件架放了本cpa的戰略書。

他走過去,擡手抽了出來,或許是經常翻閱,紙張上似乎沾染了女人的餘香,清新淡雅的茉莉味,很好聞。

“馮總公司的員工都這麽努力?”

馮遠是老板,可沒多少文化,不知道這是什麽書,只恨和男人搭不上話,隨口打哈哈的笑。

“害,她們自己瞎琢磨,只要對公司好,都行。”

男人不說話,挑挑眉放回去。

一旁的周平看著沈逸清手裏的書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蘇棠不僅不回京北工作,甚至還要轉行。

*

李硯打開保溫蓋,將三層的飯盒一一取出來。

“上次我跟你說開分院的事情有點眉目了,銀行這邊主動聯系我願意貸款,店面和設備什麽的我已經看好了,一起八十多萬,順利的話半年就能回本,明年還能攢出錢給爺爺開個水產店。”

他輕聲細語的和她t說著將來的打算,身前的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糖糖!”

眼前一雙大手揮了兩下,蘇棠猛地回神,茫然看他。

“啊?”

李硯笑。

“我說銀行貸款下來了,咱們要開新店了。”

蘇棠疑惑。

“以前不是一直卡你嗎,說資產不夠。”

李硯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頓了下才開口。

“可能是看我老店的現金流水不錯,又願意了,管他呢,總之是好事。”

“對了”他看著她,“訂婚宴的酒店選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確定下細節、菜色什麽的。”

蘇棠無所謂的搖頭,並不放在心上。

“不用了,你定就好。”

李硯不說話,斂了神色低垂著頭。

他知道自己這半年幫了她不少忙,當初他表白的時候或許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本意也是賭一把,要是蘇棠拒絕,他也不強求。

可意外的是,她答應了。

人答應了,心卻沒有。

兩人的相處還是老同學之間的模式,他可以牽她抱她但卻沒有更近一步的親密,他耐著性子等,等了半年,明知倉促也提出訂婚,她也不拒絕。

他有些看不懂她。

女人伸手夾菜。

腕間的兩道深重疤痕十分顯眼。

半年前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蘇棠吃飯動作很快,似乎趕著吃完離開。

李硯沈默不言的看了一陣,伸手給她抹了抹粘在嘴角的飯粒,動作親昵,蘇棠一楞,看了著他指尖的東西,隨即抿著嘴笑開了,像個小孩子。

李硯收回手,漫不經心的擡頭,一眼就撞上道陰沈沈的視線。

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二樓窗邊抽煙,握著個手機在打電話,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這邊。

李硯又和他對視一眼。

不認識。

他再次確認。

陳牧寒在電話那頭打趣。

“不是吧,你玩真的?剛結婚幾個月就到外地不回來,家裏不說?做做樣子得了,那破地方有什麽值得開發的,能掙幾個錢。”

沈逸清掐著煙倚在窗臺慢慢抽,瞇著眸子瞧不遠處依偎而坐的兩人,語氣散漫隨意。

“無利不起早,我沒那麽閑,他們能說什麽,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一切隨了老爺子的意,高興還來不及。”

濱海市周邊這個小漁村的旅游開發,從他第一次來就動了心思。

宋清煙剛要出門就被人堵在屋內,此刻憋著氣怒騰騰的找衣服換,快到腿根的短裙隨著她開櫃門的動作往上跑了一截,露出下面的底褲。

陳牧寒喉嚨一緊,後背緊抵在門上,不動聲色的垂了垂眼,聲音變得有些克制的沈。

“你說那事我找人辦了。”頓了一秒,“但是.....你這樣玩會不會有些太過分。”

電話那頭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一貫的穩沈,氣定神閑。

“我心裏有數。”

掛了電話,眼前人已經換好衣服,斜挎包在胸前勒出一個突兀的弧度,十分紮眼。

“包也換了。”

他擡了下眼,表情有些臭。

宋清煙一下就急了。

“陳牧寒你是不是有病!閑得慌,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男人死盯著她,抵在門上佁然不動。

“是你有病,學校聯誼誰會穿成這樣。”

宋清煙冷笑了一聲,迎上他目光,突然湊身前來,在他耳邊低語,十分挑釁。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陳牧寒擡起頭來,表情透著痞氣,眼底昏暗一片。

“想知道?”

宋清煙挑了下眉,無所謂的模樣,撇開他要開門。

剛摸上門把手後腰處就搭上一雙大手,猛地把她扭過身來。

男人急切又霸道的吻昏天蓋地的壓下來,肩上一緊,她身前的包帶頃刻間被他扯成兩截。

宋清煙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猛地推開他,壓著聲音低吼。

“你瘋了!爸媽他們還在家呢!”

*

酒桌上推杯換盞,氣氛熱鬧,有坤和公司的高管,也有濱州島上的政府代表。

沈逸清在一群中年男人中穩居主位。

他話很少,也不愛喝酒,只是別人敬過來的時候小抿一口做做樣子,安安靜靜的聽著主桌上的人攀談,點到他時就微笑著點點頭,一副謙和疏離的模樣。

馮遠喝得有些多,臉色潮紅,油光水亮的肥臉探照燈似的轉過來,旁位的男人垂著眸,視線下落盯著碗邊的東西。

一下午了,他居然還沒丟。

那兩盆海棠算起來有些淵源,他本人極信風水,開業那天大師給他說缺木,還差人送了兩盆海棠過來,說養好了聚財,但就奇了怪,這東西養在他辦公室不容易開花,就算開也開得稀稀拉拉,蘇棠位置隔得近,他就把養花的事交給她了。

這好不容易開了兩朵,還被沈逸清一下給掐了,掐得幹脆掐得利落,掐得他心中的聚寶盆都翻了,掐得他心尖都在疼。

這項目雖說到手得奇怪,但該捧的人還是得捧,免得到手的機會雞飛蛋打。

但送禮怎麽送,捧人怎麽捧,落到細節上又是門學問,要必須送得準,送得投其所好,一送就送到對方心裏無法抗拒。

“沈總很喜歡海棠?”他盯著人試探著開口。

沈逸清沒回答,看著桌上焉了吧唧實在沒什麽看頭的花瓣,開口還是中午那句話。

“這花養得不錯。”

能坐上這張桌子,誰還不是個人精。

馮遠雖提著小壺酒敬了一圈,醉是醉,但頭腦還是很清醒。

幾乎是本能,他沒有一絲猶豫就做出反應,偏頭朝旁桌輕喊了一聲。

“那個、蘇棠你過來一下!”

沈逸清註意到不遠處的女人身形一僵,呼吸都停了兩秒,和今早初見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呆楞兩秒,站起身壓了壓裙邊朝他這邊走,臉上沒什麽表情,以他對她的了解,估計是強壓著慌張,虛張聲勢。

沈逸清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

女人的工作服是公司量了身體參數定做的,很合身,上半身的白襯衫收進不盈一握的腰間,下面是條純黑齊膝的西裝裙,公司規定職場禮儀必須穿黑絲和高跟。

這套裝扮其他人穿起來大多死板僵硬,可她卻穿得很好看。

沈逸清想起以前她第一次去時越公司上班的時候,因為穿著惴惴不安,還拉著他給她挑衣服,顯然這個公司沒有這種煩惱。

細直的小腿裹著黑絲,踩著高跟停在沈逸清低垂的視線裏。

人已經到了跟前。

馮遠兀自倒了杯酒塞到她手裏,匪氣十足。

“給沈總敬一個。”

蘇棠黑了臉。

“我不會喝酒。”

“哎呀哎呀~”馮遠不耐煩的嘟囔起來,“都還沒喝呢,就知道不會了。”

他把酒倒了一半多出來,一個三寸的小酒杯還剩不到三分之一。

“我不為難你,這下可以了吧。”他假裝得很大度。

蘇棠不說話,沈逸清不說話,馮遠手一直停在她面前等著。

僵持不下,她看了半晌,接過,仰頭一飲而盡,太辣嗓,痛苦的憋紅了臉,脖子和耳垂立馬通紅一片。

“這就對了!”

馮遠拉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邊是沈逸清。

正當蘇棠不懂他什麽意思的時候馮遠又開口了。

“沈總也喜歡養花,你給他交流一下,公司的海棠是怎麽養的。”

男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臉上沒什麽情緒,從她過來起就一直沈默不語的盯著她,盯得她心裏發毛。

“好好講啊!”

馮遠語重心長的按了按她肩膀,轉身離開,走去洗手間。

主桌上的人大多散了,有些已經喝趴下。

就算晚宴接近尾聲,男人一整天也沒和她講過一句話。

蘇棠低垂著眸子不說話,兩人之間死一般的靜。

沈默了幾秒,蘇棠轉過身,尋了雙新筷子開始夾菜。

她沒怎麽吃晚飯,剛才一口酒下去,喉嚨和胃裏現在熱浪似的翻滾,火一樣燒。

她沒打算理人,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她怎麽養花。

沈逸清瞥了眼女人通紅的脖頸。

他不說話,本來是想氣氣她,真喝了,又有點心疼。

慢條斯理的一口喝掉高腳杯裏的紅酒,沈逸清拿過桌上的礦泉水倒了半杯,壓著托底推過去,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女人依舊不理。

桌前是一盤辣炒,沈逸清伸手兀自轉了轉餐桌,將一道白灼青菜停在她面前。

蘇棠楞了一下,這次沒拒絕。

席間的氣氛詭異得尷尬,兩人就這麽幹坐著,互不搭話。

蘇棠視線沒分一秒給他,自始至終都專註自己的筷子。

沈逸清沈默的看著她夾了第一下,然後第二下,最後第三下,筷子楞在空中。

桌t下。

男人的鞋尖若有若無的剮蹭在她的小腿上,輕薄的動作不是很刻意,但存在感十足,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真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說話?”

半年了,整整半年,陸振霆真的辦到了,他再也沒來騷擾她,兩人斷得幹幹凈凈徹徹底底,連一個電話一絲消息都沒有,如果不是這次見面,蘇棠都快以為兩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她挪了挪小腿,躲開他的動作,語氣很冷。

“沈總是個體面人,請自重。”

沈逸清不說話,只輕笑了一聲。

她疏離的態度似乎惹惱了他,下一秒蘇棠的腳背踩上來一只皮鞋。

男人半只腳掌不輕不重的壓在她的腳背,力道不大卻壓迫十足,一貫的霸道。

突然,眼前丟過來一個手機,屏幕亮起的一瞬間,蘇棠心臟劇烈收縮,渾身血液上湧,腦中嘭!的一聲炸開,靈魂四分五裂。

這種感受很難形容,不是單單一個詞語能夠表達。

她全身泛起一股可疑的潮紅,不單單是被氣的。

羞恥、害怕、震怒、不可置信全部都有。

筷子從指間掉下來,啪的一下落在飯桌上,她轉過身,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驚恐的看他。

男人後背靠著座椅漫不經心的坐著,語氣輕飄飄卻十足的無恥,嘴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她,似乎很喜歡她這個反應。

“見面禮,喜歡嗎?”

果然,他還是一點沒變。

表面裝得人模人樣,內裏還是畜生。

他湊近身,有些咬牙切齒。

“你想不想知道我這半年是怎麽過的?”

語氣間滿滿的恨意,深邃又危險的眼眸沈得像汪海,蘇棠在裏面看到驚惶無措的自己。

遠處,馮遠才從洗手間出來,洗完手想點根煙,頭昏眼花手一抖,打火機掉到了地上,彎腰擡頭的瞬間僵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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