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我們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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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我們萬歲
沈毓淮就這麽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陳頌宜看見他襯衫背後有點皺。
她昨晚睡了個好覺，他就沒這麽幸運了。
陳頌宜每天都需要檢查血色素，輸血、補鐵、補鉀、護胃營養液, 陳頌宜覺得自己手背上幾乎一整天都插著留置針, 讓她的手疼到近乎麻木, 整個人也被折磨得愈加病態。
早上起來之後安排了一場刮宮手術，沈毓淮在外面陪著她，等她出來, 另外又向醫生詢問了照顧她的細則。
等他們回到病房，給她倒了杯水, 陳頌宜抿了一口，終於主動開口：“你走吧。”
這是她主動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要趕他走。
沈毓淮恍若未聞，打開病房門, 助理把早餐送了過來。
陳頌宜看著他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清他, 她心裏一陣絞痛，忍住牙酸, 說：“沈毓淮, 我們分手吧。”
沈毓淮的動作頓了頓, 但似乎沒受影響。
她繼續說：“我是說徹底的，真正的，分手。”
眼淚毫無防備地落下來, 滴在棉被上，漸漸濕了一大塊。
沈毓淮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走到她邊上，要餵她吃早餐。
陳頌宜已經把眼淚擦幹了, 她擡起頭，看著沈毓淮淡漠又平靜的神情，錐心一樣痛。
他問：“為什麽？”
陳頌宜的嗓子很幹澀，咽一口口水都仿佛是刀片劃過，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嘴角扯起了些許弧度，平靜而堅定地告知他：“我們在一起，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
“沈毓淮，我不愛你了。”
她說完這句話，靠坐在床上，仿佛被吸盡了渾身力氣。
沈毓淮站在原地，仿佛時間靜止，秒鐘走動的聲音折磨他們的神經，在彼此都臨近崩潰的邊緣，他答應了。
“你把身t體養好，我們分手。”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什麽語調，陳頌宜妄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一毫的痛苦，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他安之若素，大概目的達到，他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對於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挽留存續的必要了。
這明明是陳頌宜想要聽到的答案，可她的喉嚨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這是她和沈毓淮認識的將近第八個年頭，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分開的時間長，結束這段關系，好像沒什麽難以割舍的。
“謝謝你肯放過我。”
她從沈毓淮手中接過碗勺，小口小口地喝著那碗羹湯。
沈毓淮沒說話，他出去接了兩個工作電話，讓他看起來有點煩躁。
“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沈毓淮並不理會，拉開窗簾，看了一眼樓下，晨光尚好，並不至於太炎熱，陳頌宜也看向窗外。
陳頌宜覺得自己有好長時間沒見過陽光了，她想下去走走。
沈毓淮自然地握住她的指尖，六月份，那麽涼。
“醫生說你不能輕易走動。”
她把手抽了回來。
“哦，那算了。”鬼門關裏走了一遭，陳頌宜打算對自己的身體上點心，便不折騰了，只是有點沮喪。
沈毓淮將那張狹窄的沙發移了個方向，轉過身子，把陳頌宜從床上撈了起來，放到朝向窗戶的沙發上。
陽光刺目，她眼睛有些畏光，便瞇了起來。住院部樓下這時候有很多病人，有小朋友也有老人，伴隨蟬鳴聲熱熱鬧鬧的，讓陳頌宜沈寂了很久的心情也變好了。
有這麽一段時間，她可以忽略沈毓淮的存在，這會讓她的心裏好受一點。
沈毓淮坐在離她一人距離的沙發靠手上，看著窗外，說：“出院後給你安排了醫生做檢查。”
她搖搖頭：“不用。”
“依依......”
“沈毓淮，等我出院，我們就分手了，我們就沒有關系了，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了。”她望著沈毓淮的眼睛，他的瞳孔本就比尋常人淺一點，太陽光下，透明又澄澈，像一片汪洋。
陳頌宜擔心自己會溺斃在這片海裏，收回了眼神。
病房開著窗透氣，有風拂過，她頭發亂了，沈毓淮替她將頭發別在耳後，兩人的手便再度碰上。他想伸手抓住些什麽，但她抽離迅速，他能抓到的只有空氣中一丁點飄渺的灰塵而已。
醫生來查房，說她還需要留院觀察三天，沈毓淮又問了些問題，陳頌宜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她心裏一直有懷疑，對這位醫生說的流產術後修覆也將信將疑。
沈毓淮給她轉了樓上的套間病房，陳頌宜不想去，她一個人在這裏，並不需要陪床。
“你就讓我這幾個晚上都睡沙發？”
“我沒打算讓你留下。”
沈毓淮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那誰留下？昨天晚上那個護工？”
陳頌宜擡眸，盯著他看了兩秒，沒說話。
護士來提醒：“沈先生，樓上的病房已經收拾好了。”
沈毓淮點了點頭，朝陳頌宜走近了一步，陳頌宜凝眸，不自在地往後退，下一秒，沈毓淮將她整個人攔腰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雙臂立即環住他的脖子，揪住衣領，她雙腿踢著，被他的手臂夾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沈毓淮默不作聲，輕松地轉過身子，一腳把開了個縫的門踢開。
走廊上人來人往，陳頌宜不得不把頭埋進他的臂彎裏，咬牙切齒地說：“你放我下來。”
“不，放。”
他抱著她進了電梯，一直到那間病房裏，輕輕地把陳頌宜放到病床上。
沈毓淮這時候才看了一眼陳頌宜，她倔強地瞪著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的心突然頓了一拍。
“沈毓淮，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探出手，想替她抹去，陳頌宜把他的手打開，她曲腿坐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拒絕和他交流。
沈毓淮拉了拉被子，被她兩只手死死拽著，不肯放開。
早在決定把Eva召回天匯那天他就應該意識到，他跟陳頌宜之間會到這一步，他盡量將事情做得婉轉，降低對她的傷害，但偏偏是這樣。
他寧願當時狠心一點，在陳頌宜對競標的事情侃侃而談的時候就把實情告訴她，他當時舍不得，現在就不得不舍得。
他們好像只能是這樣了，她恨他，他又何嘗不委屈，面對一個還沒有知情便流逝的生命，他有太多話想說，可是他問不出口。
沈毓淮頹唐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助理來送午餐，順便把他的電腦和換洗用品都送了過來，陳頌宜住幾個晚上，他就陪幾個晚上。
他進去的時候，陳頌宜蜷縮在床上，被子仍然蒙著頭，沈毓淮繞到床的另一邊，輕輕掀開被子，她睡著了，頭發絲亂糟糟地粘在被淚濡濕的臉上，臉被悶得通紅。
沈毓淮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指尖，還是冷的。
他的私人醫生最近正在美國參加一場交流會，三天後回國，他給對方打了個電話，將陳頌宜的情況基本說明，等醫生回國做全身檢查。
再轉身，陳頌宜起來了，站在門框處，冷冷地說：“我不要你給我請的醫生。”
他掛電話，視線從上到下，陳頌宜本來就瘦，病了一場，小身板更加虛弱。
“沒得商量。”
她平靜地告知他：“我們分手了。”
“你出院了嗎？”他挑起一邊嘴角，像是生意場上叱詫風雲的商客，冷漠高傲，答案不用說，“所以我們還沒分手。”
她經歷大出血，本來血壓就低，站得太久令她頭暈，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樹葉，他重新把人抱回床上，指腹拂過她通紅的眼尾：“你要是想早點跟我分手，就好好養身體。”
她默不作聲地吸了吸鼻子，別過頭去，讓他的手再度停留在空氣中。
護士每隔四個小時來給陳頌宜量一次血壓，舒張壓終於穩定在六十以上，便跟沈毓淮說：“沈先生，病人現在的情況穩定了，不要讓她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最好還是不要走動，上廁所什麽的，家屬一定要攙扶，盡量慢走。”
陳頌宜這幾年一直連軸轉，很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了，看了一個多小時手機，覺得沒意思，等她擡眼，天色已黃昏，屋內昏暗，空無一人。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出神，緊接著沈毓淮推門進來。
他大概是回了一趟她家，把她的Kindle、電腦、充電器還有貼身衣物都帶了過來。
陳頌宜伸手去夠電腦，沈毓淮不讓她拿：“白天可以工作兩個小時，其他時間不行。”
“Kelly由保姆接走了，你不用擔心。”
陳頌宜一一點頭，說：“多謝你。”
他沒回應，回到客廳，在沙發上處理工作，陳頌宜躺在病床上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沈毓淮的背影，他沒開燈，因此電腦的熒光勾勒出他的輪廓，讓陳頌宜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們現在這樣算什麽呢。
她盡量將自己的註意力放在kindle上，好不容易看進去了，手機響起視頻通話的鈴聲，是陳建打過來的，她平時再忙，每天多多少少會發幾條日常消息給母父，這幾天一反常態的沈默，吳玉茵問她，她只說沒事。
陳頌宜慌亂地看向四周，她還穿著病號服，一眼就穿幫了。
“沈毓淮！沈毓淮！”
沈毓淮回頭，走到病床邊：“怎麽了？”
陳頌宜有點難以啟齒，畢竟他們現在的關系不尷不尬的：“我媽爸打視頻來了，不能讓他們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你幫我接一下，別暴露在病房裏，就說出差開會，你說你是我同事，我去換個衣服。”
她要從床上起來，沈毓淮擔心她動作幅度太大，從她手上接過響個不停的手機，扶住她的手臂。
她發現自己沒有別的衣服，紅著臉說：“你衣服借我一件。”
沈毓淮遞給她，站到落地窗邊，接通了視頻。對面的鏡頭朝著天花板，他聽見吳玉茵嘟囔的聲音：“怎麽這麽久還沒接？”
沈毓淮深深吸了一口氣，謹慎開口道：“伯母您好。”
吳玉茵把手機拿起來，看到沈毓淮，望著他身後玻璃窗外的背景，眉頭皺了皺，立即招呼陳建過來，兩個人擠在鏡頭前對他笑了笑，問道：“小沈，依依跟你在一起嗎？”
沈毓淮一楞，沒想到陳頌宜的母父認識他，他張了張嘴，朝著衛生間望了一眼，說：“是的，她在開會，不太方便接電話。”
吳玉茵嘴上笑著，神情卻很嚴肅，像t是在審視他。夫妻倆大約將他打量了仔細，跟陳頌宜房間裏照片上的人完全對上了，又沖他笑了笑。
“別緊張，我們在依依那裏看過你的照片，所以才認識你。你陪著依依在開會？”
沈毓淮又望了一眼衛生間，陳頌宜推門出來，頭發綁好了，好讓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一點。
他忙應聲：“是的。”
“這麽晚啊，你也不要太辛苦，早點休息吧。這樣，什麽時候空了來家裏吃頓飯，依依爸爸做飯很好吃的。”
沈毓淮笑了笑：“一定。”
“那要不先掛掉吧，你也早點休息。晚一些依依空了，我們再給她打。”
視頻那一頭，吳玉茵拍著陳建的肩膀，悄聲問他有沒有什麽要說的，陳建說等他上門了再好好聊聊，這樣講話不太正式，顯得對人家不重視。
陳頌宜走過來，他忙不疊說：“她過來了。”
她怪異地睨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接過手機，甜絲絲地笑：“剛才同事幫忙接的，你們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呀？”
沈毓淮站在鏡頭之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吳玉茵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同事？不是男朋友？”
陳頌宜瞪大了眼睛，將鏡頭下壓，瞪著沈毓淮：“你跟他們說什麽了！”
沈毓淮無辜地聳聳肩膀，吳玉茵會替他發聲：“我跟爸爸又不是沒見過他的照片。”
陳頌宜一拍腦門，懊惱不已，她怎麽偏偏把這個忘了。
她尬笑了兩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陳建看著她的臉，湊到鏡頭前，眉頭緊鎖著問：“臉怎麽這麽白？”
陳頌宜看看周圍，編了個理由：“燈光照的。”
吳玉茵問：“在加班開會？”
她乖巧地點點頭，又把沈毓淮逗笑了，陳頌宜瞪他一眼，他斂起嘴角。
吳玉茵打了個哈欠：“好了，我跟你爸爸就是想看看你，有空把小沈帶回家吃飯。早點休息，不要忙過頭了，身體重要。”
她眼圈紅了，趁著眼淚還沒落下來，快點掛斷了視頻。
沈毓淮走到她身邊，按著她的肩頭，聲音溫柔：“不哭。”
他越是安慰，陳頌宜就越是想哭，她忍了忍，艱難地開口：“等我出院，會找機會跟我媽爸說的，不用麻煩你再扮演一次我男朋友。”
“我不介意。”
“我介意。”陳頌宜脫口而出，她不願意在言語上輸掉些什麽，而每一句都準確擊中沈毓淮的命門，他的身體僵住了。
但沈毓淮不知怎麽的，似乎接受了分手的預設，很快恢覆正常，把她抱到床上，關了燈，說：“早點休息，晚安。”
陳頌宜翻了個身，沒有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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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毓淮就這麽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陳頌宜看見他襯衫背後有點皺。
她昨晚睡了個好覺，他就沒這麽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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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之後安排了一場刮宮手術，沈毓淮在外面陪著她，等她出來, 另外又向醫生詢問了照顧她的細則。
等他們回到病房，給她倒了杯水, 陳頌宜抿了一口，終於主動開口：“你走吧。”
這是她主動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要趕他走。
沈毓淮恍若未聞，打開病房門, 助理把早餐送了過來。
陳頌宜看著他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清他, 她心裏一陣絞痛，忍住牙酸, 說：“沈毓淮, 我們分手吧。”
沈毓淮的動作頓了頓, 但似乎沒受影響。
她繼續說：“我是說徹底的，真正的，分手。”
眼淚毫無防備地落下來, 滴在棉被上，漸漸濕了一大塊。
沈毓淮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走到她邊上，要餵她吃早餐。
陳頌宜已經把眼淚擦幹了, 她擡起頭，看著沈毓淮淡漠又平靜的神情，錐心一樣痛。
他問：“為什麽？”
陳頌宜的嗓子很幹澀，咽一口口水都仿佛是刀片劃過，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嘴角扯起了些許弧度，平靜而堅定地告知他：“我們在一起，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
“沈毓淮，我不愛你了。”
她說完這句話，靠坐在床上，仿佛被吸盡了渾身力氣。
沈毓淮站在原地，仿佛時間靜止，秒鐘走動的聲音折磨他們的神經，在彼此都臨近崩潰的邊緣，他答應了。
“你把身t體養好，我們分手。”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什麽語調，陳頌宜妄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一毫的痛苦，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他安之若素，大概目的達到，他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對於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挽留存續的必要了。
這明明是陳頌宜想要聽到的答案，可她的喉嚨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這是她和沈毓淮認識的將近第八個年頭，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分開的時間長，結束這段關系，好像沒什麽難以割舍的。
“謝謝你肯放過我。”
她從沈毓淮手中接過碗勺，小口小口地喝著那碗羹湯。
沈毓淮沒說話，他出去接了兩個工作電話，讓他看起來有點煩躁。
“你要是忙，就先回去。”
沈毓淮並不理會，拉開窗簾，看了一眼樓下，晨光尚好，並不至於太炎熱，陳頌宜也看向窗外。
陳頌宜覺得自己有好長時間沒見過陽光了，她想下去走走。
沈毓淮自然地握住她的指尖，六月份，那麽涼。
“醫生說你不能輕易走動。”
她把手抽了回來。
“哦，那算了。”鬼門關裏走了一遭，陳頌宜打算對自己的身體上點心，便不折騰了，只是有點沮喪。
沈毓淮將那張狹窄的沙發移了個方向，轉過身子，把陳頌宜從床上撈了起來，放到朝向窗戶的沙發上。
陽光刺目，她眼睛有些畏光，便瞇了起來。住院部樓下這時候有很多病人，有小朋友也有老人，伴隨蟬鳴聲熱熱鬧鬧的，讓陳頌宜沈寂了很久的心情也變好了。
有這麽一段時間，她可以忽略沈毓淮的存在，這會讓她的心裏好受一點。
沈毓淮坐在離她一人距離的沙發靠手上，看著窗外，說：“出院後給你安排了醫生做檢查。”
她搖搖頭：“不用。”
“依依......”
“沈毓淮，等我出院，我們就分手了，我們就沒有關系了，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了。”她望著沈毓淮的眼睛，他的瞳孔本就比尋常人淺一點，太陽光下，透明又澄澈，像一片汪洋。
陳頌宜擔心自己會溺斃在這片海裏，收回了眼神。
病房開著窗透氣，有風拂過，她頭發亂了，沈毓淮替她將頭發別在耳後，兩人的手便再度碰上。他想伸手抓住些什麽，但她抽離迅速，他能抓到的只有空氣中一丁點飄渺的灰塵而已。
醫生來查房，說她還需要留院觀察三天，沈毓淮又問了些問題，陳頌宜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她心裏一直有懷疑，對這位醫生說的流產術後修覆也將信將疑。
沈毓淮給她轉了樓上的套間病房，陳頌宜不想去，她一個人在這裏，並不需要陪床。
“你就讓我這幾個晚上都睡沙發？”
“我沒打算讓你留下。”
沈毓淮輕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那誰留下？昨天晚上那個護工？”
陳頌宜擡眸，盯著他看了兩秒，沒說話。
護士來提醒：“沈先生，樓上的病房已經收拾好了。”
沈毓淮點了點頭，朝陳頌宜走近了一步，陳頌宜凝眸，不自在地往後退，下一秒，沈毓淮將她整個人攔腰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雙臂立即環住他的脖子，揪住衣領，她雙腿踢著，被他的手臂夾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沈毓淮默不作聲，輕松地轉過身子，一腳把開了個縫的門踢開。
走廊上人來人往，陳頌宜不得不把頭埋進他的臂彎裏，咬牙切齒地說：“你放我下來。”
“不，放。”
他抱著她進了電梯，一直到那間病房裏，輕輕地把陳頌宜放到病床上。
沈毓淮這時候才看了一眼陳頌宜，她倔強地瞪著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的心突然頓了一拍。
“沈毓淮，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他探出手，想替她抹去，陳頌宜把他的手打開，她曲腿坐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拒絕和他交流。
沈毓淮拉了拉被子，被她兩只手死死拽著，不肯放開。
早在決定把Eva召回天匯那天他就應該意識到，他跟陳頌宜之間會到這一步，他盡量將事情做得婉轉，降低對她的傷害，但偏偏是這樣。
他寧願當時狠心一點，在陳頌宜對競標的事情侃侃而談的時候就把實情告訴她，他當時舍不得，現在就不得不舍得。
他們好像只能是這樣了，她恨他，他又何嘗不委屈，面對一個還沒有知情便流逝的生命，他有太多話想說，可是他問不出口。
沈毓淮頹唐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助理來送午餐，順便把他的電腦和換洗用品都送了過來，陳頌宜住幾個晚上，他就陪幾個晚上。
他進去的時候，陳頌宜蜷縮在床上，被子仍然蒙著頭，沈毓淮繞到床的另一邊，輕輕掀開被子，她睡著了，頭發絲亂糟糟地粘在被淚濡濕的臉上，臉被悶得通紅。
沈毓淮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指尖，還是冷的。
他的私人醫生最近正在美國參加一場交流會，三天後回國，他給對方打了個電話，將陳頌宜的情況基本說明，等醫生回國做全身檢查。
再轉身，陳頌宜起來了，站在門框處，冷冷地說：“我不要你給我請的醫生。”
他掛電話，視線從上到下，陳頌宜本來就瘦，病了一場，小身板更加虛弱。
“沒得商量。”
她平靜地告知他：“我們分手了。”
“你出院了嗎？”他挑起一邊嘴角，像是生意場上叱詫風雲的商客，冷漠高傲，答案不用說，“所以我們還沒分手。”
她經歷大出血，本來血壓就低，站得太久令她頭暈，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樹葉，他重新把人抱回床上，指腹拂過她通紅的眼尾：“你要是想早點跟我分手，就好好養身體。”
她默不作聲地吸了吸鼻子，別過頭去，讓他的手再度停留在空氣中。
護士每隔四個小時來給陳頌宜量一次血壓，舒張壓終於穩定在六十以上，便跟沈毓淮說：“沈先生，病人現在的情況穩定了，不要讓她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最好還是不要走動，上廁所什麽的，家屬一定要攙扶，盡量慢走。”
陳頌宜這幾年一直連軸轉，很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了，看了一個多小時手機，覺得沒意思，等她擡眼，天色已黃昏，屋內昏暗，空無一人。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出神，緊接著沈毓淮推門進來。
他大概是回了一趟她家，把她的Kindle、電腦、充電器還有貼身衣物都帶了過來。
陳頌宜伸手去夠電腦，沈毓淮不讓她拿：“白天可以工作兩個小時，其他時間不行。”
“Kelly由保姆接走了，你不用擔心。”
陳頌宜一一點頭，說：“多謝你。”
他沒回應，回到客廳，在沙發上處理工作，陳頌宜躺在病床上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沈毓淮的背影，他沒開燈，因此電腦的熒光勾勒出他的輪廓，讓陳頌宜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們現在這樣算什麽呢。
她盡量將自己的註意力放在kindle上，好不容易看進去了，手機響起視頻通話的鈴聲，是陳建打過來的，她平時再忙，每天多多少少會發幾條日常消息給母父，這幾天一反常態的沈默，吳玉茵問她，她只說沒事。
陳頌宜慌亂地看向四周，她還穿著病號服，一眼就穿幫了。
“沈毓淮！沈毓淮！”
沈毓淮回頭，走到病床邊：“怎麽了？”
陳頌宜有點難以啟齒，畢竟他們現在的關系不尷不尬的：“我媽爸打視頻來了，不能讓他們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你幫我接一下，別暴露在病房裏，就說出差開會，你說你是我同事，我去換個衣服。”
她要從床上起來，沈毓淮擔心她動作幅度太大，從她手上接過響個不停的手機，扶住她的手臂。
她發現自己沒有別的衣服，紅著臉說：“你衣服借我一件。”
沈毓淮遞給她，站到落地窗邊，接通了視頻。對面的鏡頭朝著天花板，他聽見吳玉茵嘟囔的聲音：“怎麽這麽久還沒接？”
沈毓淮深深吸了一口氣，謹慎開口道：“伯母您好。”
吳玉茵把手機拿起來，看到沈毓淮，望著他身後玻璃窗外的背景，眉頭皺了皺，立即招呼陳建過來，兩個人擠在鏡頭前對他笑了笑，問道：“小沈，依依跟你在一起嗎？”
沈毓淮一楞，沒想到陳頌宜的母父認識他，他張了張嘴，朝著衛生間望了一眼，說：“是的，她在開會，不太方便接電話。”
吳玉茵嘴上笑著，神情卻很嚴肅，像t是在審視他。夫妻倆大約將他打量了仔細，跟陳頌宜房間裏照片上的人完全對上了，又沖他笑了笑。
“別緊張，我們在依依那裏看過你的照片，所以才認識你。你陪著依依在開會？”
沈毓淮又望了一眼衛生間，陳頌宜推門出來，頭發綁好了，好讓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一點。
他忙應聲：“是的。”
“這麽晚啊，你也不要太辛苦，早點休息吧。這樣，什麽時候空了來家裏吃頓飯，依依爸爸做飯很好吃的。”
沈毓淮笑了笑：“一定。”
“那要不先掛掉吧，你也早點休息。晚一些依依空了，我們再給她打。”
視頻那一頭，吳玉茵拍著陳建的肩膀，悄聲問他有沒有什麽要說的，陳建說等他上門了再好好聊聊，這樣講話不太正式，顯得對人家不重視。
陳頌宜走過來，他忙不疊說：“她過來了。”
她怪異地睨了他一眼，從他手上接過手機，甜絲絲地笑：“剛才同事幫忙接的，你們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呀？”
沈毓淮站在鏡頭之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吳玉茵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同事？不是男朋友？”
陳頌宜瞪大了眼睛，將鏡頭下壓，瞪著沈毓淮：“你跟他們說什麽了！”
沈毓淮無辜地聳聳肩膀，吳玉茵會替他發聲：“我跟爸爸又不是沒見過他的照片。”
陳頌宜一拍腦門，懊惱不已，她怎麽偏偏把這個忘了。
她尬笑了兩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陳建看著她的臉，湊到鏡頭前，眉頭緊鎖著問：“臉怎麽這麽白？”
陳頌宜看看周圍，編了個理由：“燈光照的。”
吳玉茵問：“在加班開會？”
她乖巧地點點頭，又把沈毓淮逗笑了，陳頌宜瞪他一眼，他斂起嘴角。
吳玉茵打了個哈欠：“好了，我跟你爸爸就是想看看你，有空把小沈帶回家吃飯。早點休息，不要忙過頭了，身體重要。”
她眼圈紅了，趁著眼淚還沒落下來，快點掛斷了視頻。
沈毓淮走到她身邊，按著她的肩頭，聲音溫柔：“不哭。”
他越是安慰，陳頌宜就越是想哭，她忍了忍，艱難地開口：“等我出院，會找機會跟我媽爸說的，不用麻煩你再扮演一次我男朋友。”
“我不介意。”
“我介意。”陳頌宜脫口而出，她不願意在言語上輸掉些什麽，而每一句都準確擊中沈毓淮的命門，他的身體僵住了。
但沈毓淮不知怎麽的，似乎接受了分手的預設，很快恢覆正常，把她抱到床上，關了燈，說：“早點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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