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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大古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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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大古裏彩

聽言,萬歲爺頗覺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轉換,一張嘴開開合合,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安時禮擡起頭,就光偷覷一眼萬歲爺,不見怒色,便大了膽子,再道:“即使軍馬崩騰,武藝縱橫,也繞不過一個民。陛下,國家要風調雨順,但民不聊生時,又如何風調雨順?”

“愛卿……言之有理。”萬歲爺扶額長嘆息,“朕好好想想,愛卿先回文淵閣值宿吧。”

安時禮躬身退去,書房外早有宮人提燈等候,這次引路的宮人,提的是一盞金頂紅綠雙簾的羊角燈,綴了幾條流蘇。安時禮且行且忍不住去數珠子有無缺少,但天色黑,又是在行步中,看不清楚,盯著看太久,眼內角幹澀滋癢,他眨了眨眼,作罷。

回到文淵閣,安時禮無心看書,天一黑,兩碗湯開始作祟,他坐在案前,視眼前搖晃的燭火出神,將到上朝時分,方斜簽著身子,合上眼皮小睡片刻。

次日萬歲爺舁疾上朝,撥款賑災,賜錢只字不提麒麟之事,想來昨夜是想通了。安時禮一聽,道此次地震嚴重,受災戶口滋多,該提議稅賦一年。

萬歲爺點頭道好,揮筆寫下免賦稅一年的手諭。下朝後,又下詔令讓戶部尚書蔡庭要落實款項,不可馬虎。

此詔令一下,如此,萬歲爺先伏不是了。

昨夜值宿,今日無需去文淵閣票擬,但安時禮還是忍著困意去了文淵閣,至中忙活訖,與各位大人拜過後,腳步匆匆走出宮殿,一蹬腿,鉆入馬車內。

一夜未睡,安時禮眼內酸澀,坐在馬車裏呵欠連珠箭打來,癱若如廢,熬著沒有力氣的身子回到府上,急急波波下馬車正欲回寢房裏休息片刻起精神,卻遇見金鼠姑常風發傻,抱著個竹簍蹦蹦跳跳遮了他的路:“大人啊大人,貴腳踏踐此地,請問要住店還是打尖?”

什麽住店還是打尖,安時禮皺定雙眉,可不知金鼠姑在打什麽啞謎,他現在困得看人看物眼裏都是四五重模糊的影子:“我這是在回家。”

金鼠姑笑著點點頭,雙手婆娑沒索地互摸:“哦!就是住店嘛。住店雙耳是否感寂?大人聽曲子嗎?我的嗓子是強殺的,蟻蟲聽了,腿也酥軟不想爬行。”

“不聽。”安時禮的雙眉再皺定三分,眼腦非常迷希,一個晚上沒睡而已,金鼠姑怎生成一片假心腸,無端送來一番好意。

“哦,不聽不行是吧?那小女子就掃開喉嚨,獻醜唱一曲與大人聽了。”金鼠姑曲解其意,搖頭晃腦,往後退幾步,把夜間在肚內編的曲兒詞兒唱,未開口,先把竹簍當成腰間的鑼鼓噠噠敲。

噠噠噠三聲後,詞曲才來:

大人真俏,面龐俏一似白雪裹涼糕。

袖裏藏香蝶先知,如玉美手真是巧。

口出詩章甜如酒,眼兒一橫也放嬌。

萬種風流隨百態,千金良夜好訂交。

……

曲兒蔫到務頭,還笑嘻嘻,插一句“吾遇見大人正是大古裏彩”!

一曲唱訖,金鼠姑指著竹簍,討要三文錢。

到了這個時候安時禮才曉得金鼠姑在打什麽歪主意,壓在頭與肩背上的疲憊瞬間散去,他笑呷呷問:“今日你怎麽思量紮詐我?又為何覺得我會與銀子?”

金鼠姑頰輔現笑暈,自信滿滿地唱完了自己的曲兒,胸捵在九霄雲外,十分驕傲:“因為我叫你大人,大人大人,大人有大量。大量是心胸廣,廣了自然就會與我銀子,大人你說是也不是呢?”

這時候就不管人叫孽障了,只親親切切叫聲大人。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你有降魔咒,度人經,也出不的這廝鬼精。而金鼠姑就是這句話裏的鬼精,安時禮反駁也不是,生氣也不是,糾結下,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找出六文錢放進金鼠姑的竹簍裏:“貧嘴。”

“六文?”金鼠姑埋頭算了一下,“大人,你的毛病在金錢這種事情上也會犯啊?”

與了六文,安時禮得以進入自己的府,回:“是啊。”

又俏又不愛鈔,雖說殼被他踩爆,但不用擔水運漿,做笨工度日。

仔細想想,也是塞翁失馬,大古裏彩了。

金鼠姑跟在身後,一首胡編亂造的曲子就得了六文錢,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樣不好吧,要不我待會兒再給大人唱一曲?不過我暫時只會一曲,大人等著急的話我可以唱兩遍。”

“不必。”安時禮回答簡潔,金鼠姑的嗓子是甜,和蘇州人的盤中糕點一樣甜膩,唱起曲來倒是好聽,確實能說是強殺的。可惜詞兒太白,字字含有糖食人之意,聽一遍心情愉悅,聽第二遍,那可是花唇兒來煩惱人了。

安時禮可不想費那不多的精神再聽一遍,再聽一遍,定會被折挫得暈倒在地。

“好吧,既然大人這麽說,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大人再見。”金鼠姑收起六文錢,在書房前和安時禮分道揚鑣。

“你等一下。”安時禮一把按住金鼠姑的肩頭,金鼠姑疑惑地扭過一截脖頸,用眼神問他要做什麽。

安時禮回:“每日都要寫順朱兒。”

“我不想寫了……”金鼠姑沒了方才的喜悅,聲兒轉了調,如同吃了哽支殺黃齏。又皺眉臉呱嗒,急起來紅暈染粉頰,遠看好不憂愁,湊近看之又好不吃喜。

打量一番金鼠姑,仍梳雙螺髻,但髻上安上鮮艷的玫瑰花瓣兒,白白紅紅的一顆頭,模樣總比別人起眼。

她今日身上的衣服也忒撚,綠花襖,黃蝶裙,腳下尖頭牡丹花提跟子鞋。

看到提跟子鞋,想起來昨日取來的新鞋還沒送出去,安時禮背地沈吟片刻:“今日寫完就有新鞋。”

“我不喜歡新鞋了。”聽到有新鞋,金鼠姑一點也不心動,她現在喜歡的東西是暖耳,有了新歡,舊愛說拋就拋。

她的喜好隨境轉變,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喜歡那個,變得與碧翁翁一樣快,且沒有道理。

“不喜歡了?”安時禮驚訝,鞋子還沒送出去,她怎麽就不喜歡了?

“嗯,不喜歡啦。”金鼠姑拿開安時禮摁在肩頭上的手,往後退縮了幾步,“我現在喜歡暖耳了,不喜歡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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