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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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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人造水池邊的臘梅開了幾枝, 映射著路燈的光輝。

車轉過彎,二層的一戶人家客廳裏亮著燈,正中央立著一株大小誇張的聖誕樹, 幾乎要和天花板上墜下的水晶吊燈觸碰在一起。其餘的房間沒有開燈,浸在一片黑暗中, 仿佛都是為了襯托這可以和商場比擬的聖誕樹。

宛若黑夜裏一個巨大的櫥窗。

在梁宛的成長過程中,除了極個別非富即貴的人之外, 聖誕節對大多數人來說只是購物節,或者說情人節。

想和聖誕樹拍照, 要去商場、廣場之類的地方, 絕不會在誰的家中。

搬運一棵巨型的聖誕樹到家裏, 不僅需要寬闊的空間、高昂的價格,還要有足夠的閑暇時間和情調。

情調沒有標價, 但是最最昂貴的東西。

車行駛過下一個轉角,聖誕樹消失在了梁宛的視野中, 臘梅還在延續。

梁宛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到周瀝家,她早已有了合尺寸的拖鞋,有了備用換洗的衣物, 有一部分是周瀝買的。對這個家來說, 她是有姓名的客人, 而不再是陌生人。

時間已過23點,她的胃口並不大,也不想吃油膩的食物, 就拜托周瀝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淡些的面條。

他煮面的時候,梁宛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把皮膚都燙得微微發紅才感覺驅散了身體裏的寒氣。

她頂著濕答答的頭發,吸著鼻子把周瀝喚過來, 靠在他腿上,習慣成自然地等他幫自己吹幹頭發。

洗完澡後,她白皙的臉孔上黑眼圈有些明顯,鼻尖紅紅的,還時不時皺一下。

周瀝用手梳著她的濕發,低聲說:“吃完飯之後吃顆感冒藥。”

梁宛點點頭,綿羊似的軟成一團。

一段時間後,脖頸後濕黏黏的水珠都吹幹凈了,周瀝放下吹風機,把頭發梳順,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和臉頰,溫度正常。

“好了,去吃飯吧。”

出鍋不久的排骨面涼了會兒,冒著熱氣又不燙舌頭,正合適。面裏加了梁宛喜歡的煎蛋和上海小青菜,最家常的做法,也是最好吃的。

飯後剛刷完牙,謝晚馨一頓call,要和梁宛煲電話粥。

梁宛沖周瀝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才接起。

開篇就是謝晚馨和沈嘉的膩歪日常,聽羞澀內向的年下男生被她撩得如何如何不能自持。電話那頭,謝晚馨笑得花枝亂顫,梁宛啞著嗓子也跟著笑。

當他人向梁宛敘述甜蜜時刻,此前的她就如同被挖空了的樹洞,沒有生命也沒有感觸。但從不知道哪一刻起,她開始能感知到那些語句裏傳遞出的幸福。

“他被嚇到了?”梁宛抱著自己的雙腿坐在沙發上。

“嗯,簡直太純情了!哦老天,我感覺自己在犯罪。但我發誓我只是親了他的嘴角,停留了不到一秒。”謝晚馨多想用攝像機拍下那一刻,“你不知道,他的臉比番茄還紅,看得我色心大發——”

“你小心把他嚇跑了。”

“所以我沒敢繼續做什麽嘛。”

語氣裏多少有些可惜和欲求不滿。

梁宛被她逗得笑了,松開腿舒展了下,調整姿勢剛想躺下,周瀝走了過來,托起她的背,手掌滑過肩胛骨的位置。

他無聲地用口型對她說:吃藥。

然後在邊幾上擺了一杯白水和一板膠囊藥。

梁宛看了一眼,用口型問他:幾顆?

得到答案:兩顆。

一套行雲流水又小心翼翼的動作下來,像偷情。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取悅到,忍俊不禁,就著水吞藥的時候,身體因為忍不住的笑意而不住地在顫抖。

然後自食其果,嗆到了。

“咳咳——”

“好啊你,在笑我是不是?我都聽見了。”

“不是,咳咳,沒有笑你,咳咳咳——”

周瀝從書房搬了筆記本電腦出來,一只手捧著,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了她一眼,低頭無奈,走過來輕輕拍她的背。

這半個月在他家的加餐,以及冬天熱量損耗的減小,梁宛略微長了些肉,和去年在挪威時差不多了。不會清瘦得像要被風吹跑。

好不容易順過氣,梁宛向謝晚馨解釋說自己是吃藥嗆到了,後者才肯放過她。

“對了,月底陳知淵過來,我們請他吃什麽?”

“隨便吧,他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唄,我們出錢就行。”

梁宛沒太多想法,月底之前她還要去深圳出差,要盯著新廣告的投放,沒有那麽多心思去招呼一個老同學。

“你說他為什麽會來北京呢?”

梁宛揉了揉眉心,“因為工作調動。”

“工作調動只是其一——”

“晚馨,陳知淵是個很理性的人,他為了工作和前女友異地了兩年。你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

“嗯……”

謝晚馨並沒有被她說服,當紅娘是刻在很多人骨子裏的愛好。但話題還是就此停住了,沒有再深入下去。

掛斷電話,梁宛剛想起身去拿自己的筆記本,忽然被邊上的人攬住腰帶了過去。

她撞進他懷裏,眨眨眼,“怎麽了?”

電腦還擱在周瀝的腿上,有些溫熱。梁宛的腿貼在出風口上,那股溫熱的風透過薄薄的睡裙吹向她的皮膚。

周瀝側身,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摘了眼鏡,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沒說話。

他的氣息籠罩過來,從寬敞的領口往下浮動。

梁宛握著手機,癢得有些難忍,不自覺就用笑去掩飾。

“你別貼這麽近,萬一我把感冒傳染給你了。”

周瀝可不是沈嘉那種一撩就臉紅無措的小狗。

他把唇貼到梁宛耳邊,笑了笑,呼吸吹得梁宛一陣顫栗,本能地要抽離。但周瀝梏得很緊,手腕微微一使力就把她圈回來,然後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梁宛睜大眼睛看他。

他說:“我不怕傳染。”

“……”

梁宛梗住,咬著剛被親過的唇瞪他,半天才憋出一句,“登徒子。”

周瀝垂眸似有若無笑著,欲言又止,許久才松開她。

梁宛起身,噔噔跑去衛生間。

周瀝重新戴起眼鏡,靠坐在沙發上,目視電腦屏幕中的產品測試數據。良久,他緊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陳、知、淵。

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在古德旺恩。

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是在雨後的便利店,梁宛和他在一起,笑著跑進來。

梁宛從前暗戀過他。

對她來說便不算無足輕重。

“周瀝……”

羞惱的聲音小小地從衛生間傳來。

周瀝放下電腦,起身過去。

她像只小倉鼠似的,孤立無援地呼喚著。

“周瀝,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推門要進去,被她喊住。

“不用進來!”她滯了一會兒,“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去買一包夜用的衛生巾?我的生理期不是特別準,它突然就來了,提前了三天。”

梁宛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遠離,她還想提醒他夜用也分不同長度,沒來得及,剛想打字給他,衛生間的門被叩響。緊接著門被打開一條縫,周瀝沒有唐突地闖進來,他背對著她,伸手遞了一包東西過來。

420mm的夜用衛生巾。

他沈聲問:“這個可以嗎?”

“可、可以。”

梁宛很吃驚,等處理完一切走出去後,周瀝就坐在沙發上工作。

“t你怎麽會有這個?”她問。

周瀝擡眸,“你會過來,所以我提前準備了。”

梁宛一時無言。

她真不知道周瀝還為她做了多少事,不知不覺中,她一點點地在這個房屋裏留下印跡,走進他世界中更深的地方。

“謝謝。”

周瀝微微岔著腿,手指停在鍵盤上,無聲凝望她良久,陳述:“梁宛,我是你男朋友。”

意思是這些是他應該做的,而她不需要這麽客氣。

“我知道。”她說,“還是謝謝。”

梁宛從來不給任何一個身份賦予“應該做什麽”的定義。

有的父親連養育子女到成年都做不到,有人連定期和孩子聯系都做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麽是“應該”的?

沒有。

梁宛從來沒有阻止過梁憐沁追尋幸福的腳步,但後者卻把她視作了絆腳石。

梁憐沁是愛她的,哪怕不多。

但那份愛早就被一抔抔的沙土掩蓋了,哪怕梁宛徒手翻尋一天一夜,也找不出來。

“周瀝,我有點困,想去睡覺了。”

他合上電腦,應了句好。

每次來周瀝家的時候,他都習慣抱著她睡,不管他們當晚有沒有發生關系。一開始梁宛還會矜持地用“熱”為借口掙脫出來,但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她不得不誠實,向本能屈服。有時甚至主動地貼靠過去,冰涼的腳悄悄蹭在他溫暖的身上。

小時候梁宛這樣做,會被梁憐沁說自私,只顧著自己,不顧著她冷不冷。雖然她還是會接納梁宛冰涼的雙腳。

後來想想,這確實是一種自私。

但自私大抵就是梁宛的本性——難移。

在悠長歲月裏,她沒有學會無私,反倒學會了接受。

“星期天有時間嗎?”

周瀝按住她不安分伸到自己腰上的手,在靜謐中詢問她。

“下午應該有,怎麽了?”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梁宛一滯,將手指卷曲起來,指尖一下一下撓著他緊實的腹部。她越撓,那塊地方就繃得越緊。

“是你的家人嗎?”

“嗯。”

果然,她的直覺很準。

梁宛嘆了聲氣,在編理由和誠實之間選擇了誠實。

“周瀝,我沒有準備好見他們。”

兩個家庭的碰撞,太遙遠了。

梁宛連想都不敢想。

她沒問過他的父母是做什麽的,因為一定不是一個世界的,她沒必要去飛蛾撲火。

“我們睡吧,好不好?”她放柔了聲音,有點哄他的意味,“我暫時只想談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戀愛。”

過了很久,他拂了拂她的頭發,越來越長了,已經長過肩胛骨的位置,海藻一樣纏著他的手臂。

“好。”

梁宛想說點好話哄他開心,卻聽他又說——

“任何時候,只要你覺得勉強,都要告訴我。”

剩下的,慢慢來。

他不著急,他們還有很久很久的時間。

她輕輕嗯了一聲,手從睡衣下伸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特別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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