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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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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004

壓下去的門把手失去施加的力,回彈了起來。哢一聲擊在梁宛心上,她顫了顫,心情與赴死沒什麽兩樣。她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說出這番話。

Lee看著她,微微低頭,玄關的頂燈從上方投射下來,他的神情完完全全隱藏在陰影中。

對未知的緊張讓梁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沒有註意到玄關是下沈的,腳後跟硬生生在臺階上磕了一下,人往後一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閉上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與Lee沈在陰影下的面容不同,燈光將她照得明亮,面頰上的緋紅與緊張全都無處遁形。

她支著地正要起身,一只手遞到了她面前。

梁宛怔了怔擡起頭。Lee垂著眼,昏暗中他的眼神晦澀難懂,表情平靜得似沒有聽見那句話。

借著他的力起身後,梁宛聽見他比之前還要低沈的聲音,摻著些微的沙啞。

“如果你喝醉酒之後喜歡邀請人發生關系,”周瀝停滯住,半晌才道,“那麽你找錯人了。”

一番話與剛才起身帶來的暈眩感讓梁宛腦袋嗡嗡的,一時說不出話。

周瀝擡眼,淡漠且帶有審視意味地看著她,“酒品不行少喝酒,外面的人比你想象得危險。”

言盡於此。

“我不是隨便什麽人都邀請的。”

梁宛脫口而出,一瞬間就懊悔了。她的話太沒有說服力,她才見了他三次。

周瀝沒說話,片刻後輕輕笑了聲。

“Mia小姐,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那家咖啡廳,現在和你在這裏的人就不會是我。”

梁宛怔住,張了張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蒙著霧氣的濕潤眼睛眨了眨,忽然低下頭。

周瀝轉身的動作停滯住,半晌垂眸深呼一口氣。

“你的戒備心不夠,有些人接近你是別有目的,”他頓了頓,加上一句,“以後小心些。”

她沒有聽進他的勸告。

“我接近你就是別有目的。”

梁宛倏然擡頭。

這句話是真的。

周瀝的眸光暗下去,眼簾卻緩緩擡起。

“第一天在Hkok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老實說,我沒有過什麽感情經歷,平時也不是一個多主動的人。我人生裏沖動過的次數只有兩次,當然,之前一次我只是詢問對方有沒有女朋友。你是那麽多年以後,第二個讓我沖動的。”

真假摻半的謊言,才最容易讓人相信。

梁宛直直看向他眼底,不閃躲。

只有在衣袖下隱藏著她緊緊蜷縮在一起的手指,指甲掐在虎口上,疼也意識不到。她在違背她一貫的誠實與良心,她真怕自己以後會遭了報應。

“Lee,我是認真的。你對我來說很特別,所以我才會本能地想要和你……”

“Mia,”周瀝打斷她接連不斷的“告白”,他側身望著鏡子裏她的身影,褪去臃腫外衣後是一身潔白的毛衣,襯托得她像一只無辜又無害的雪狐,“沒有人會把醉話當真。”

“我沒有喝醉!”梁宛著急了,牽住他的手腕,“我,我剛才是裝醉的,也記得住處的地址。我只是……只是想騙你待得久一點。”

血液似乎全都湧向了大腦,她此刻的話語全都是不假思索說出口的。她下意識用力一拽,而Lee站定不動,力量的差異使得她向他t傾倒而去。

周瀝伸起另一只手抵住她倒向他的肩頭。

距離悄然越過警戒線。

周瀝低眸。她昨晚或是今早洗了頭發,散發著淡雅的花香。

冬季就這樣染上初春的信號。

梁宛站穩了,心跳因為這冷不丁的貼近而加快。先前褪去了厚重的外套,如今貼在她肩頭上的那只手,恰好能感知到不自然的心跳。

陰影中那雙冷清清的眼睛垂下,靜靜看著梁宛。

偏偏她此刻想的全是不能就這樣放他走,緩了片刻便又開始喋喋不休。

“我知道僅僅三天就談上/床太快了,我以前也沒有這樣過,你要相信這世界上有一見鐘情,有出於本能的沖動。因為是你我才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就連梁宛也不知道自己的話中摻了幾分真幾分假。

她仰著頭看Lee,在幽深如潭的眸底看見夜狼一般的目光。他在審視,在剝開她層層謊言的偽裝去看透她這個人。

梁宛不擅長與人對視,這一眼令她萌生出退縮的想法。

他的城府似乎比看起來的更深,梁宛沒有把握。失控不是什麽好事。

她清了清嗓,默默收回視線,輕輕搭上他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

“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周瀝面無波瀾地聽著,視線款款降落在她的手上。

白得有血色,透著淺淺的粉,手背上細細的青色筋脈延伸至她勻稱的骨節上。她的手腕很細,細得他可以輕而易舉捏住,若是用點力……

周瀝不自覺反手將她禁錮住,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註意她的怔楞與驚愕。

指尖穿插在她指間,摩挲著那裏脆弱柔軟的皮膚。將她的手反過來,掌心泛著粉,有些滾燙。

她的生命線很長,這很好。

腕骨上有一個半指甲大小的燙傷痕跡,橢圓又近乎心形。

周瀝用拇指覆上去,像一片羽毛輕輕地撫過,他能感覺到輕微的凸起。

他沒有註意到,在他的指腹劃過那片皮膚時,梁宛晃動的眼眸和忽然被抽離了力量的身體。

“怎麽留下的?”

低沈的聲音仿佛那杯Irish Mist,迷霧繚繞,擾亂人的心神。

嗓子裏的水分燒幹了似的,幹澀沙啞,梁宛回神用力吞咽了幾次,才緩緩曲起被他捏著的手指說:“小時候沖熱水袋的時候,燒開的水不小心濺到了這裏。你生活在德國,也許不知道熱水袋的用途,在中……我們家鄉,我們用它取暖。”

梁宛嚇了一跳,差一點就說錯話。

周瀝睨了她一眼,松開手,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唇。

“既然沒有醉,你能照顧好自己,我更沒有理由留下。”

“……”梁宛啞口無言,轉了轉失去溫熱觸感的手腕,半天才憋出幾個字,“可是……”

“你是認真的?”

周瀝卻沒有走,微微低身側頭審視她,忽然打斷她又要開始的滔滔不絕。

梁宛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嗎?”

“沒什麽,”周瀝低下頭,單手摘去眼鏡,擱在梳妝臺上,輕輕低語,“不是開玩笑就好。”

沖動不是他的生活方式。

但生命中也允許有一次意外。

梁宛只聽見他說了什麽,卻聽不清楚。

“什麽?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你可以再說——唔!”

封住她的嘴唇柔軟冰涼,攜著他剛才喝過的雞尾酒味,樹莓的酸甜,檸檬的清新,酒精的迷醉。

梁宛以為Lee是儒雅溫吞的,表裏如一的。

可當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攬著她的腰肢往他懷中倒去時,她看見了他儒雅外表下不一樣的一面。

他的入侵不加掩飾也不停歇。

一股酥麻的暖流穿透身體,梁宛腳軟得站不住,慌慌張張地勾住他的脖頸。

周瀝卡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了,托起她下沈的軀殼,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後腦勺,將她抵靠在墻上。冰涼的墻面摩擦他的關節,皮膚在看不到的地方開始泛粉,發紅。

細密的吻滑向嘴角、耳下、頸側。

梁宛的喘/息聲不受控地變得粗重。

原來,完全被一個人的氣息包裹住是這樣的感覺。

梁宛無法思考,無法平靜地呼吸,強睜著的眼睛止不住顫抖。在逐漸被水汽占據的視野裏,梁宛第一次看見Lee鏡片下的眼睛。他閉著眼,循序收緊了她的腰,一點一點地靠近。

原本的目的拋卻腦後,梁宛閉上顫抖的眼,此刻只想出於本能地赴這一場露水情緣。

忽然,周瀝停止了這一個吻。

梁宛惶惶睜開眼看著他,沙啞問道:“怎……怎麽了?”

她仰著潮紅的臉看他,周瀝彎唇笑了笑,“我出去一趟。”

梁宛愕然,拉住他不讓其走,“你反悔了?”

“沒有。”周瀝回眸,輕笑道,“忍一下,我去買安全套。”

忍一下?

梁宛的臉一下熱得如同被放在油鍋上煎。

聽起來像是她急不可耐了。

兩秒過後,梁宛忽然意識到他說了什麽。安全套?這可不行,那她還怎麽達成目的?

“不用,我不喜歡那個東西。”她心虛著低下頭說。

周瀝擡了擡眉,不語。

“我向你保證我沒有性/病,我不是來報覆社會的。”

周瀝的指腹觸碰到她發燙的耳垂後,“我也沒有。但如果沒有安全套,你會有懷孕的風險。”

梁宛顫了顫,下意識用力吞咽了一下。

周瀝察覺到這不尋常。

又聽她說:“我會吃藥。”

“急性避/孕藥對身體有損傷。”

周瀝不推崇為享樂傷害身體的方式。

梁宛頓了頓,搬出自己高中大學時的經歷扯謊,“我長期服用短效避/孕藥,因為我生理期一直不準。”

見Lee還是不語,梁宛著急地皺起眉,“真的。一個月吃25天的那種藥,所以我現在是不可能懷孕的。”

周瀝垂手,依舊道:“我很快回來。”

眼見他的手已經伸向門把,梁宛不顧一切抱住他的腰。

“不行,我怕你去外面吹了風就冷靜了,就不回來了。況且……”梁宛的頭埋得越來越低,聲音輕而喑啞,“況且我忍不住了。”

她使足力氣將Lee推到墻邊,迫使他整個人面對她。纖細的手迅速地解開他大衣的紐扣,動作略顯粗糙地將其褪下。再裏面是湛藍色的毛衣,她的視線微微上移。

他太高了,她沒有辦法脫下他身上的衣服。

“你能不能……自己脫一下衣服。”

從剛才到現在,梁宛至始至終低著頭不與他對視,聲音發顫。

指尖順著腰往下,翻起衣擺,觸碰到冰涼的紐扣,生疏地想要去解,指尖卻不小心觸碰到他腹部的皮膚。

好燙。

梁宛心臟一震,於瞬間蜷起了手指就要抽離,口中嘀咕著:“抱歉……”

一只寬厚的手掌倏然壓住她鬼祟的手。

梁宛擡起頭,指尖能感知到他的起伏。她喜歡肌膚的觸感,貪婪地想要多摸一些。

周瀝淡淡笑了,“抱歉?之後我不想聽你一直不停地說抱歉。”

話音落下的瞬間,梁宛飄了起來。她以為是酒精的作用,直到自己降落在柔軟的床上才後知後覺——Lee將她抱起扔到了這裏。

周瀝單膝跪在床沿上,雙眼微垂,利落翻起毛衣的下擺,從頭頂褪下。湛藍色的毛衣飛去落地燈邊的沙發上,梁宛視野裏的周瀝穿著黑色寬松單衣。

褪去冬日盔甲的他很不一樣。

被衣服撥亂的頭發淩亂蓬松。他的皮膚頗白,即便是在昏暗燈光下,梁宛也能感覺到。

他很幹凈。

這是梁宛對他這個人氣質的評價。從第一眼見他,到如今在床上,她始終這麽認為。

潔白的純凈中,又有著不確定。每每撞進他的眼睛,梁宛便感覺自己看著一個全然不同的人。下意識令她覺得危險。

周瀝俯身逼近,手臂撐在她兩側,眉目平靜望著她。

“你和我一旦開始,就不會有回頭路了。”他單手慢條斯理解著她鎖骨邊的紐扣,低沈的嗓音略有停滯,“確定了嗎?”

鑰匙已經在鎖孔中轉動,只差推門這一步,她沒有後退的道理。這是她求來的夢。

勾住脖頸的一吻代替了回答。

衣襟從雪白的肩頭滑落,溫暖的掌心游背而上,時間過了很久,久到她開始習慣Lee的觸碰。親吻原來可以不止於唇,眉心、頸窩,比酒更醉人,意亂情迷時,搭扣在寂靜中被解開,吻無聲無息地蔓延至雪頂櫻紅。

梁宛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臟激動又惶恐,無法平靜。仰起的身體、蜷起的腳趾,她像一灘水那樣找不著自己的形。

多麽不公平,她赤條條地展現,表情也無所遁形。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Lee,仍舊一襲黑衣,宛若禁欲的信徒。

混沌中,她放棄過多的思考和猶豫,滾燙、纖細的手指解開之前那顆欲解卻未遂的紐扣,那裏比所有地方都炙熱。

雪白的肌膚染上櫻桃般的粉紅。

周瀝盡收眼底。

他的心底似乎對這個忽然t闖入生命的意外——感到渴望。

她嘟嘟囔囔著為什麽他還穿著衣服。周瀝啞然失笑,應她之言褪去最後的枷鎖。

梁宛記不得最後一點小布條是什麽時候消失的,但想必是Lee的雙手做的。他頗有服務意識,循序漸進,起初是修長勻稱的手。這和自己嘗試時的感受全然不同,她不用一心二用,不用耗費任何力氣。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沒有費力,卻虛脫到飄飄然。

梁宛以為接下來就該是主戲了,卻不然。他迂回、試探,令她叫苦不疊。

他太有耐心了,仿佛對這類事並無多大興趣,一點也不猴急,甚至於可以用風度翩翩來形容。這太荒謬了。

如果不是梁宛口是心非讓他收手時,他非但不照做,勾勾手,還含著笑意反覆問她“確定嗎?”,她就真以為他是被迫就範了。

花灑的水浸滿浴池,梁宛這才驚覺背後不是柔軟的床,而是冰涼的大理石。炙熱的體溫很快沒過那股涼意。

從前預想的害怕沒有到來。

那一刻她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像一片空虛荒蕪的沙漠一夜之間生長出綠洲。他所有耐心的動作化為她此刻的舒適,而非疼痛。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要發出聲音,用最後一點力氣勾著他的脖頸不讓自己往下掉。每一次,他都將她托舉得更高。直到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在他與水珠共同的親吻中徹底放手,全身心地相信他不會讓自己跌倒。

“Lee……謝謝你。”

她想說的其實不是謝謝,但話到嘴邊只能更改。梁宛閉上眼,如果這樣的體驗只會有一夜,她會好好享受,明天過後……

很久以後,周瀝懷抱著虛脫的梁宛,輕柔地替她清洗。

“你什麽時候離開挪威?”周瀝問道。

梁宛躺著,半垂著眼看他,“十天後。”

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像偶像劇裏那樣一次就中,但今夜是快樂的。

“想要去看鯨魚或極光嗎?”

梁宛擡起眼簾,在混亂中思索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半天才回答:“想。”

“我帶你去看。”

打了一半的哈欠在淚水中停滯。

Lee要陪自己度過剩下的十天嗎?

“困了?”周瀝淡淡笑,“等把你的頭發吹幹就去睡吧。”

溫暖的風中,梁宛靠著周瀝忍不住瞌睡。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游頸而上,穿過發絲,輕柔地像夢。

一場為期十天的挪威童話。

她還沒有想好如何寫結局,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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