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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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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之心

梁璽手上還殘留著胤姜秀發柔軟的觸感,聽見胤姜提起靜秋,反問道,“她可曾看見你?”

胤姜回憶片刻,“應該是沒有,我離開的時候二人還糾纏在一起,你們不是一直都說宮規森嚴嗎,我怎麽瞧著他們挺隨心所欲的?”

胤姜的疑惑讓梁璽發笑,“再是如何冷酷的條例,也無法壓抑人的七情六欲,凡事過猶不及,宮裏尤是如此。”

無論如何爾虞我詐,走到最後,維系人們的都是感情,靜秋是張覆雪的陪嫁宮女,當年為了陪伴張覆雪沒有出宮嫁人,而是在宮中蹉跎了二十多年的年華。

靜秋應當獲得了她想要的東西——太後身邊一等一的親信,權力、臉面、富貴,她都不缺,除了皇宮中那幾位占據至高位的主子,她在整座等級森嚴的皇宮也都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梁璽和梁執一直盤算如何從太後身邊下手,挑了許久才選中了靜秋。

人是貪多的生物,哪怕他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但是還是會不自覺跟旁人比,還是會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不夠多。

位高權重如梁璽,天下至尊如梁執,都有求不得的東西。

何況靜秋?

梁璽了解到,靜秋為張家的家生子,早年在張家時也並無婚約,一直以來都是張覆雪的貼身侍女,可以說靜秋是這個世界上陪伴張覆雪最久的人。

靜秋至今仍然是孤身一人,據梁璽查到的信息,她似乎早年時曾與張家的某位公子有段情,險些成為那位公子的妾室,但是不知何故最終沒有在一起。

梁璽打聽的那段往事至今仍諱莫如深,梁璽不得其法,不過至少可以排除靜秋和太後之間的瓜葛——莫怪他多想,太後多年寡居,但是人終究是動物,酒色財氣,男女都不例外。

梁璽無法從張覆雪的私生活下手,因為自先帝亡逝後,她的確在這深宮之中過著寡居的生活,一點可疑的蛛絲馬跡也無。

梁璽實則很佩服張覆雪,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更能耐得住深宮寂寞,就梁璽所知,梁氏裏也有一位孀居的寡婦,多年來不曾再嫁,

雖然大梁不似前朝提倡守節,但是一個人如果常年不與人溝通,常年獨居一處,日久天長,精神會有些問題。

他那位長輩便是如此,雖然不知為何選擇守寡,但是他偶爾見到她,便總覺得她的腦子不太清楚,說話的節奏和反應比正常人慢許多。

那時母親就說,不管怎麽樣,人還是要多接觸外界,否則日日關在一處四角天空之中,天天對著墻壁說話,轉來轉去身邊就那麽幾個人,久而久之心胸就狹窄了,若是再不說話,不是會瘋了就是會傻了。

梁璽深以為然,所以梁璽對張覆雪的欽佩沒有作假,世人眼中皇宮乃是天下至極富貴之地,但身處其中的人也不過是呆在一座黃金籠而已。

張覆雪明明做了大梁暗地裏的主人十餘年,卻並沒有放縱心性,反而矜矜業業,扮演著一個好的當家人、一個合格的太後,這種自控能力,讓梁璽汗顏。

張覆雪好似已經融為了這座皇城的一部分,她即權力,權力即她,冰冷得無一絲人情。

他甚至曾經用過最獵奇的偏見去思考張覆雪,靜秋就那樣進入了他的眼中,只是他很失望,這對主仆之間並沒有半分逾越的情愫。

安排一個年輕力壯的侍衛去接近靜秋,可疑嗎?

可疑,又如何呢?

侍衛要的是靜秋的提攜,要的是替太後做事的機會,只要侍衛坦誠這一點,靜秋認為他們二人是各取所需,那侍衛就沒有那麽可疑。

這樣的交易,是骯臟,卻臟得讓做交易的人安心。

只要靜秋安心,侍衛就有機會替他們套取情報,甚至最後反客為主,拉攏靜秋到他們這邊來,替他們辦事。

胤姜對梁璽的話不置可否,再身處如何殘酷的環境,也無法壓抑人內心對自由和光明的渴望,甚至越壓抑,越反叛。

梁璽岔開話題,“該回去了,我們出來得夠久了。”

胤姜點頭,路上她問梁璽今日吃素的事情是不是早有安排,怎地沒給她提個醒,讓她白高興一場,打趣道她還想大朵快頤呢。

胤姜本與梁璽並肩而行,卻遲遲沒等來梁璽的回答,不禁扭頭去看梁璽,卻見梁璽正低頭沈思,胤姜心中劃過一瞬的猜測,卻沒說話。

梁璽忽而直視胤姜,烏黑的瞳孔中全然倒影著胤姜此時的模樣,胤姜乍見自己一副閨秀打扮,沒有一絲出格的模樣,竟生出幾分異樣感。

“阿姜,有些事與你想得不同,聖上並沒有事事與我溝通的必要,他決定的事情,我們只有遵從或者勸誡。

雖然你初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是你莫要把他看輕了,似他這般的人,你對他稍微隨意一點,他都能感受得到,你莫見他當時與我表現親密,就忘了分寸。”

若是梁執在這裏,定然會重覆那日說與胤姜的話——梁璽自學了那最正統的禮教,人都板正了。

胤姜一楞,不覺湧起一股無名火,直呼梁璽的大名,“梁璽,在你眼裏我既然跟鄉野村婦一般愚蠢無知,你又何必與我多費口舌?”

胤姜直直上前走去,想離開此處是非地,梁璽快走幾步攔截住胤姜,“阿姜,我就是害怕,此間的人皆非善類,你不曾在這生活過,

你不懂他們看似善意的外表之下掩藏著什麽樣的心計,我怕你稍有不慎,被人捉住把柄,淪為眾矢之的。

在這裏,真實從來不是最重要的東西,而那些偏見和傲慢足以將你壓垮。

這是什麽地方?

是許多人打破了腦袋搶著、跪著、爬著都想要進來的地方,在門裏的人眼中,你仍然還只是一個外來人,對你仍有諸多考量探究,而那些被攔在門外的人,則會羨慕、嫉妒你。

我怕你,習慣不了這樣的生活,這裏不是兗州,這是雍京,你的一舉一動會被無限放大。”

胤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是啊,我不屬於這裏,反正我也沒打算久呆。”

胤姜撂下狠話故自離去,梁璽楞在原地,什麽叫沒打算久呆?

她果真要離開這裏,離開他?

胤姜回來的時候,頭腦已經清醒了許多,她方才口不擇言,倒洩了真心。

不過梁璽有句話說得對,這裏沒有善茬,她無論是對皇帝下手還是太後下手,都很難全身而退,也無怪乎那夜離開之時梁熠笑得古怪,看來那家夥是打算看她怎麽死的。

呵,她要是死了,他也別想活。

當天夜裏,太後遇襲,身受重傷。

衛周山上的帳篷,徹夜未熄。

胤姜並不相信現在傳言的是逆王餘黨作祟,事實上梁熠手下都沒人了——梁璽亦清楚這個事實,如今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皇帝仍延續白天的叛逆,選擇在今夜下手,二是太後演了出苦肉計,來抗議白天皇帝的叛逆。

胤姜眼帶嘲諷,還以為能太平幾天,誰知還真就太平了幾天,這對母子啊。

事發的時候正值子時,夜深人靜,據說一群刺客突然亮出了屠刀,對著太後的護衛狠下殺手,並且還放火燒了太後及周圍的帳篷,火勢連綿,光救火都用了半夜。

太後具體的傷勢不得而知,但是光看那裏面進進出出的一堆太醫,就知道應該問題嚴重。

胤姜不免還是疑惑,梁執有必要這麽著急嗎?而且現在的情況他動手,所有人都會懷疑是他,平白落下了心狠手辣、不仁不孝的名聲。

當然,如果是太後的話,那只能說明她對這個兒子是用了真手段,要他擔上這個名聲,他日後的皇位還好坐嗎?

朝堂上如何風起雲湧,胤姜不得而知,只是她見太醫院似乎不得其法,便徑直給餘瑤寫了封信——她在賭餘瑤還未離開慶安寨,幸運的是,餘瑤很快給她回信了。

餘瑤的確還沒走,因為徐喬的病情再加上賀頌苦苦哀求,她的行程只得暫時擱置,這段時日她和賀頌培養起了姐弟情誼,或許血緣真的神奇,她對這個弟弟並不反感。

餘瑤決定再幫胤姜一次,她答應到雍京來。

胤姜心中松了口氣,太醫院束手無策,是因為刺殺張覆雪的刺客刀鋒上都塗了毒,太醫們解不了刀上的毒,胤姜不由得懷疑毒乃是離厭制的。

沒人能否認離厭的煉藥天賦,就如同誰也不能抹去離厭“無意間”做下的惡。

胤姜也不是很拿得穩梁璽是否知道離厭有煉制出新的毒藥,但是那晚離厭的住所都被大火燒幹凈了,料想他有懷疑也沒法驗證,

胤姜猜測如今太後中的毒應該是之前離厭交給梁璽的,如果是皇帝他們做的這件事的話。

餘瑤曾經偷師離厭,或許對離厭煉制的毒藥有所了解。

胤姜摸摸心口,當然,若是餘瑤接手的話,也方便她下手,只是她得為餘瑤想個萬全之策,至少,她不能拖累餘瑤。

一連過去十天,太後仍然未醒,這段時日,梁執以雷霆之勢掌握了局面,不僅打壓了一批太後黨,並且將一批帝黨扶植到了要職,

比如梁璽,就從大理寺少卿晉升到了戶部侍郎,連升幾級,平步青雲,著實令人艷羨。

當然,無論是民間還是朝堂的非議都很多,梁執為表孝心,於全天下廣募名醫,可以說這段時間裏雍京城內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大夫。

胤姜則終於等到了餘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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