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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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璽等了許久，都不曾等到雍京城傳來的回信。
而張尾那邊，很快就招了，畢竟他素來是耽於享樂的世家子弟，嚴刑拷問對他來說，實在是很困難的一關。
據張尾交代，他是收到了來自慶國公府的來信，信中要他務必保證李鏡雪死亡，信沒有具體的落款，但是張尾猜測，應該是他們家老爺子。
雖然慶國公年事已高，一直以來都在頤養天年，頗有放權的架勢，但是張尾知道，整個慶國公府仍然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最高指揮人仍然是老爺子。
張尾把刺殺李鏡雪當成是試煉，張朔已死，他身在平南軍中，張家若不想軍權旁落，最好的選擇就是扶起他來做平南軍的統帥，
張尾認為只要他成功殺死李鏡雪，那毫無疑問就在老爺子面前彰顯了自己的能力，就算他爭不過大哥、五哥，至少也能讓自己撈到一個平南侯的爵位。
梁璽看著張尾簽字畫押，沈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麽。
胤姜看著胤敞喝完湯藥才放心離開，李山川跟在胤姜身邊，小心翼翼覷著胤姜的臉色，說道，
“阿月，如今你是怎麽想的？你們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李山川已經在這幾天裏知道了胤敞和梁璽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時機問出口，如今他問胤姜，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胤姜點點頭，望著蒼茫的天空，憂思忡忡，“阿川，你回寨子裏去吧，將父親交代給你的東西交給他們，二叔三叔他們自然會有打算。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至少在有你們陪伴的這十幾年，我很開心，謝謝你們。”
胤敞方才囑咐李山川回去轉達他解散慶安寨的命令，還交托了信物，李山川接下後就心事重重，此時李山川聽到胤姜這樣說，不免有幾分迷惘。
“非到這個地步嗎？”李山川固執地問。
胤姜點頭，“對不起。”
對不起，我曾經許諾你要給你一席之地，對不起，我背叛了我自小到大的理想。
李山川心緒覆雜，楞了片刻轉身離去。
胤姜找到梁璽的時候，梁璽正在假寐，胤姜將薄毯輕輕蓋在梁璽身上，梁璽反而醒了，胤姜抱歉地笑笑，梁璽握住胤姜的手，
“阿姜，你來了。”
胤姜笑說，“這幾天我看你都沒好好休息，”說著撫上了梁璽的眉頭，“老是皺著眉頭不好看，是不是安州出了什麽事？”
梁璽將胤姜的手握在胸前，“沒什麽大事，之前糧草被燒，朝廷只得從周圍州縣籌糧。
只是如今兗州知府賀含章已死，平南侯張朔陣亡，張尾被囚，安州自身難保，唯有河州和肅州能解近憂。
雖然河肅兩州救濟了安州糧草，但是這並非長久之計。
這幾天沈巖不止一次前去將軍府拜訪周滔，但是周滔都閉門不見，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嘗試給雍京的周家人寫信，只要周思捷的兒子來兗州探望，周滔也沒有辦法。
但是至今進入雍京的消息都石沈大海，連我半月前發去雍京的信件都沒有收到回信。
阿姜，我很擔心雍京的局勢，會不會雍京已經生變，只是消息還沒傳出來？”
胤姜反握回去，“放心，沒事的，這麽多雙眼睛都盯著雍京城呢，雍京要是真出事，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胤姜話音剛落，沈巖大步流星走進來，臉色慘白，眉頭緊皺，眼底烏黑，
“不好了，昨夜燕王突然起兵，將皇宮圍得水洩不通，聖上和太後至今仍被困在皇宮內，不知生死。”
梁璽和胤姜大驚，“什麽？！”
還未來得及多加反應，商漫匆匆進來稟報，“主子，收到安州的急件，今天淩晨時分南越軍突襲駟馬鎮，唐將軍死守城門，如今情況不知，安州危矣。”
梁璽猛地站起來，“事不宜遲，去找周滔，立馬寫信給河州駐軍將領羅興，要他馳援安州，商漫，你跟張尾回平南軍，好好看著他。”
胤姜按住梁璽，“可是如今洛朽今已經死了。”
梁璽神情堅定，“圖窮匕見，燕王應該早就猜到我沒死了，我又何必再躲藏呢？”
胤姜聞言，緊隨梁璽其後去往周府，周府大門緊閉不開，沈巖直接叫人撞門，周滔才姍姍來遲般，好生悠閑地問，
“幾位，有何要事？”
周滔生得孔武，一雙虎目很是有神，梁璽當仁不讓，“周將軍，如今安州軍情緊急，不知周將軍可願意馳援安州？”
周滔笑起來，不無戲謔的說道，“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嗎？真是好笑。
再說了，我是兗州的駐城將領，我要是去馳援安州，兗州出了事，怎麽算？
顧此失彼，你們陣腳大亂，敵人自然就會趁虛而入咯，羅興那傻子，不會真聽你們的話出城去吧？”
梁璽反駁，“羅將軍心懷大義，更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就算他日有人想要清算，梁某也必以命相護，在聖上面前為其多加周旋。”
周滔扯起嘴角，露出一副嘲諷的微笑，“聖上？
呵，去了地下以後，你還是好好在聖上面前哭訴吧，我想羅興也不會怪你的，畢竟都一起上路了嘛。”
梁璽神色一冷，“你果然是燕王的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求上來，來人，”
周滔大喊一聲，從將軍府內湧出來一大堆披堅執銳的將士，個個舉著刀劍對著梁璽他們。
梁璽面無表情，“你不會以為我們只帶了這麽點人來吧？”
梁璽一揮手，身後也多出來一行黑衣人，而周圍行走的百姓也突然撕開偽裝，紛紛從懷中拿出武器，對著周滔。
周滔見此情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藏得很深啊，這裏居然連一個無辜的路人都沒有，全都是你安插的探子。”
梁璽聞言但笑不語，從他懷疑周滔起，就在為今天的事情做準備，他不打無準備的仗，更不會給周滔留生路。
梁璽拍拍手，做百姓打扮的人便讓出一條路，一曼妙女子步履生花，蹁躚而來。
斐笙花在胤姜身側停住了腳步，“周滔，看見我你可高興？”
周滔冷眼看著斐笙花，眼中無絲毫情意，只有不盡的揣測，“你來這兒做什麽？”
“當然是拆穿你這張故作深情和孝敬的假面，你養父周思捷乃是為你所害，你給我蠱蟲，要我趁機下在他的茶水中，自那以後，周思捷便閉門不出。
你們皆是周家軍，你們的將軍是周思捷，難道你們皆願意聽從周滔的話嗎？
周滔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僅殘害他的養父，還要帶著你們謀反！
你們如今已已經知道周滔跟著他背後的主子謀反，若還要執意跟著周滔，
待聖上撥亂反正，你們連同你們的家人都會背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想想你們家中的妻子兒女，想想你們的父老鄉親，想想這多年的征戰生涯，你們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一個安寧、祥和的兗州城嗎？”
斐笙花一席話說得不少周家軍都動搖了，四顧左右。
而不遠處又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梁璽心中更安定幾分，終於來了。
“放刀不殺！放刀不殺！放刀不殺！”
從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伴隨著陣陣地動感，兩聲交雜越來越近。
周滔戾氣突起，“給我拿起刀，殺了他們！
擒敵首，賞銀萬兩，殺十人，賞銀百兩，殺百人，賞銀千兩，給我殺！！！”
突然從遠處射來數只袖箭，箭羽直對周府大門，不少周家軍沒反應過來，中箭而亡。
周滔反應迅速，用刀阻擋了飛射而來的流失，也在這時看清了騎馬而來的人——施邛。
施邛身騎雪色駿馬，一身盔甲銀輝熠熠，頭頂甲帽串紅繩，隨風揚起、神采飛揚，
施邛身後跟著三列騎兵，威風赫赫，騎兵之後還有步兵，正在急行軍。
周滔眉眼一沈，無端顯出幾分戾氣，“施邛，你還沒死？”
施邛不答，從身後取出長刀，一個利落的翻身下馬來，揮起長刀便朝周滔砍去，梁璽示意朝後退幾步，給他們留出打鬥的空間。
二人俱是常年馳騁沙場的戰將，此刻打得不分伯仲，幾番下來，周滔收了手，
“就算你打贏我又怎麽樣，你們今天註定得死在這裏。”
梁璽出聲反駁，“周滔，你仔細看看，施將軍帶了多少兵，之前你一直刻意打壓周思捷黨羽，
如今他們知道真相，全部都聯合起來反你，你再想想，你還有多少人可用？”
周滔往施邛身後望去，神色顯現出幾分癲狂，咬牙切齒道，“我不會輸。”
施邛冷了眉眼，“你和賀含章一起設局殺死黎清元，今日，我要為清元兄報仇雪恨。”
施邛長刀一橫，刀刀砍向周滔要穴，手法淩厲，殺意十足。
周滔漸漸不敵，他如今心中只有保命之意，全無殺敵之心。
胤姜看向梁璽，“若是此刻讓他殺死周滔，那就不能從周滔嘴裏問話了。”
梁璽也知，大喊道，“施將軍，活捉人犯！”
施邛長刀一頓，周滔趁機溜進了周府，施邛當即追上去，不少周家軍見狀都放下了刀，
但是仍有不少人在負隅頑抗，所幸施邛帶來的大部隊很快就扭轉了戰局。
胤姜便是踩著鮮血也沒知覺，她跟梁璽進了周府，腳邊堆著的都是陣亡戰士的屍體。
胤姜他們趕到周府書房的時候，已經燃起了大火，周滔在大火中亂竄，
施邛遠離煙火，死死捏著刀把，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刀尖鮮血滴滴落在地上。
周滔於火中高呼，“我不會輸，我不會輸，你們，哈哈哈，都要死！哈哈哈哈哈！”
斐笙花頹然望著眼前的大火，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救火的救火，打掃戰場的打掃戰場，找證據的找證據，井井有條。
大火燒了半天才止住，裏面只有周滔燒焦的屍體。
梁璽靜靜看著施邛問道，“施將軍，你比我們先進去，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書房會起那麽大的火，為什麽周滔會自殺？我需要你的解釋。”
施邛凝眉，“周滔早有準備，我到的時候他的書房就已經被潑滿了熱油，
他見打不過我，就選擇放火燒了書房，裏面火勢太大，我沒搶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自殺，他好像對輸贏很有執念，我想過把他打暈帶出來，但是沒成功，他一直往火深處跑，我就只好先出來。”
梁璽聽完靜默不語，隨後又對施邛說，“不管怎麽樣，至少當初害死清元兄的那二人都死了，就差罪魁禍首了，
你留下些人守好兗州，再看帶些人去安州吧。”
施邛領命離開，胤姜觀察了許久，問梁璽，“你不信他嗎？”
梁璽搖頭，“施邛是寒門出身，受黎家賞識才有了今天的位置，黎清元性格爽朗，樂於助人，是以在軍中一向人緣很好，施邛亦是他的好友。
我只是奇怪周滔為何要尋死，對了，阿姜，周思捷就拜托你了，解藥你很清楚。”
胤姜點頭，“你啊放心吧，我知道你現在最擔心的是聖上的安危，但是你之前已經掌握了很多線索，他們肯定是有防範的，
說不準，是他們在請君入甕呢？”
梁璽微笑，“希望如此，阿姜，謝謝你願意陪在我身邊，本來你可以不用操心這些事情的。”
胤姜噗嗤笑出聲，“傻瓜，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真天下大亂，你以為我逃得掉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之前我們還懷疑是魯王，沒想到燕王主動跳出來了，你說他圖什麽，就為了那短短十幾載的帝王生涯嗎？
權力果真是毒藥。
難道他的腿早就已經好了？一直都在裝？
如果他腿沒有好的話，只怕沒有人會服他，畢竟他身有殘疾，到時候多半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更擔心，其他有心人樂見天下大亂，好做亂世之雄。”
梁璽實則也疑惑胤姜所說之事，開始分析起來，
“如今的情形很清楚，燕王借著兗州大水一事發難，一是搶劫賑災銀，使得西南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二是殺死黎清元，私聯南越，借南越牽制住張家和黎家，還有我，若雍京出事，而南方被戰事牽絆，無兵可借；
三是南越進犯，引得邊陲的百姓飽受戰火，生死艱難，
四是張朔一死，為穩定局勢，勢必會將黎業派來南邊，到時候朝廷對黎家的忌憚又上一層。
功高震主，黎家很容易成為聖上的第一塊磨刀石，哪怕如今燕王要自立，也避不開清算黎家，
無論如何，到時候的黎家只有兩條路，要麽進，要麽死。
若黎家也反，燕王也反，大梁就此分崩離析，百姓才是真的水深火熱。”
梁璽憂心忡忡，他甚至開始疑心燕王是不是他人的牽線傀儡，這些事對大梁百害而無一利，怎麽燕王非要這樣做，看著不像要做皇帝，反倒像是希望大梁滅亡。
“我是不是猜錯了，阿姜，幕後之人到底想要做什麽？我們若不知道他的目的，很難對癥下藥。”梁璽拉著胤姜說道。
胤姜明白梁璽的顧慮，更知道他提幕後之人四個字，是在疑心燕王不是最後的執棋人。
“莫慌，你忘了，根據賀含章的信，幕後之人一定跟十五年前渭水決堤的事情有關。
從當年的事情來看，張家的確能獲利，但是對張家來說，謀反的性價比又太低。
而燕王當年在和南越對戰，且那時他在朝中少有黨羽，不能配合他完成貪汙渭水河堤修築款的事情。
但是現在燕王謀反又是實打實的。
二者都不能完全滿足條件，我總覺得，這中間一定缺少了某些環節，某個人，或許那個人，才是這一切的源頭。”
胤姜聲音輕柔卻帶有力量，無聲中安撫著梁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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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尾那邊，很快就招了，畢竟他素來是耽於享樂的世家子弟，嚴刑拷問對他來說，實在是很困難的一關。
據張尾交代，他是收到了來自慶國公府的來信，信中要他務必保證李鏡雪死亡，信沒有具體的落款，但是張尾猜測，應該是他們家老爺子。
雖然慶國公年事已高，一直以來都在頤養天年，頗有放權的架勢，但是張尾知道，整個慶國公府仍然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最高指揮人仍然是老爺子。
張尾把刺殺李鏡雪當成是試煉，張朔已死，他身在平南軍中，張家若不想軍權旁落，最好的選擇就是扶起他來做平南軍的統帥，
張尾認為只要他成功殺死李鏡雪，那毫無疑問就在老爺子面前彰顯了自己的能力，就算他爭不過大哥、五哥，至少也能讓自己撈到一個平南侯的爵位。
梁璽看著張尾簽字畫押，沈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麽。
胤姜看著胤敞喝完湯藥才放心離開，李山川跟在胤姜身邊，小心翼翼覷著胤姜的臉色，說道，
“阿月，如今你是怎麽想的？你們之前說的，是真的嗎？”
李山川已經在這幾天裏知道了胤敞和梁璽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時機問出口，如今他問胤姜，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胤姜點點頭，望著蒼茫的天空，憂思忡忡，“阿川，你回寨子裏去吧，將父親交代給你的東西交給他們，二叔三叔他們自然會有打算。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至少在有你們陪伴的這十幾年，我很開心，謝謝你們。”
胤敞方才囑咐李山川回去轉達他解散慶安寨的命令，還交托了信物，李山川接下後就心事重重，此時李山川聽到胤姜這樣說，不免有幾分迷惘。
“非到這個地步嗎？”李山川固執地問。
胤姜點頭，“對不起。”
對不起，我曾經許諾你要給你一席之地，對不起，我背叛了我自小到大的理想。
李山川心緒覆雜，楞了片刻轉身離去。
胤姜找到梁璽的時候，梁璽正在假寐，胤姜將薄毯輕輕蓋在梁璽身上，梁璽反而醒了，胤姜抱歉地笑笑，梁璽握住胤姜的手，
“阿姜，你來了。”
胤姜笑說，“這幾天我看你都沒好好休息，”說著撫上了梁璽的眉頭，“老是皺著眉頭不好看，是不是安州出了什麽事？”
梁璽將胤姜的手握在胸前，“沒什麽大事，之前糧草被燒，朝廷只得從周圍州縣籌糧。
只是如今兗州知府賀含章已死，平南侯張朔陣亡，張尾被囚，安州自身難保，唯有河州和肅州能解近憂。
雖然河肅兩州救濟了安州糧草，但是這並非長久之計。
這幾天沈巖不止一次前去將軍府拜訪周滔，但是周滔都閉門不見，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嘗試給雍京的周家人寫信，只要周思捷的兒子來兗州探望，周滔也沒有辦法。
但是至今進入雍京的消息都石沈大海，連我半月前發去雍京的信件都沒有收到回信。
阿姜，我很擔心雍京的局勢，會不會雍京已經生變，只是消息還沒傳出來？”
胤姜反握回去，“放心，沒事的，這麽多雙眼睛都盯著雍京城呢，雍京要是真出事，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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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昨夜燕王突然起兵，將皇宮圍得水洩不通，聖上和太後至今仍被困在皇宮內，不知生死。”
梁璽和胤姜大驚，“什麽？！”
還未來得及多加反應，商漫匆匆進來稟報，“主子，收到安州的急件，今天淩晨時分南越軍突襲駟馬鎮，唐將軍死守城門，如今情況不知，安州危矣。”
梁璽猛地站起來，“事不宜遲，去找周滔，立馬寫信給河州駐軍將領羅興，要他馳援安州，商漫，你跟張尾回平南軍，好好看著他。”
胤姜按住梁璽，“可是如今洛朽今已經死了。”
梁璽神情堅定，“圖窮匕見，燕王應該早就猜到我沒死了，我又何必再躲藏呢？”
胤姜聞言，緊隨梁璽其後去往周府，周府大門緊閉不開，沈巖直接叫人撞門，周滔才姍姍來遲般，好生悠閑地問，
“幾位，有何要事？”
周滔生得孔武，一雙虎目很是有神，梁璽當仁不讓，“周將軍，如今安州軍情緊急，不知周將軍可願意馳援安州？”
周滔笑起來，不無戲謔的說道，“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嗎？真是好笑。
再說了，我是兗州的駐城將領，我要是去馳援安州，兗州出了事，怎麽算？
顧此失彼，你們陣腳大亂，敵人自然就會趁虛而入咯，羅興那傻子，不會真聽你們的話出城去吧？”
梁璽反駁，“羅將軍心懷大義，更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就算他日有人想要清算，梁某也必以命相護，在聖上面前為其多加周旋。”
周滔扯起嘴角，露出一副嘲諷的微笑，“聖上？
呵，去了地下以後，你還是好好在聖上面前哭訴吧，我想羅興也不會怪你的，畢竟都一起上路了嘛。”
梁璽神色一冷，“你果然是燕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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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滔大喊一聲，從將軍府內湧出來一大堆披堅執銳的將士，個個舉著刀劍對著梁璽他們。
梁璽面無表情，“你不會以為我們只帶了這麽點人來吧？”
梁璽一揮手，身後也多出來一行黑衣人，而周圍行走的百姓也突然撕開偽裝，紛紛從懷中拿出武器，對著周滔。
周滔見此情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藏得很深啊，這裏居然連一個無辜的路人都沒有，全都是你安插的探子。”
梁璽聞言但笑不語，從他懷疑周滔起，就在為今天的事情做準備，他不打無準備的仗，更不會給周滔留生路。
梁璽拍拍手，做百姓打扮的人便讓出一條路，一曼妙女子步履生花，蹁躚而來。
斐笙花在胤姜身側停住了腳步，“周滔，看見我你可高興？”
周滔冷眼看著斐笙花，眼中無絲毫情意，只有不盡的揣測，“你來這兒做什麽？”
“當然是拆穿你這張故作深情和孝敬的假面，你養父周思捷乃是為你所害，你給我蠱蟲，要我趁機下在他的茶水中，自那以後，周思捷便閉門不出。
你們皆是周家軍，你們的將軍是周思捷，難道你們皆願意聽從周滔的話嗎？
周滔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僅殘害他的養父，還要帶著你們謀反！
你們如今已已經知道周滔跟著他背後的主子謀反，若還要執意跟著周滔，
待聖上撥亂反正，你們連同你們的家人都會背上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想想你們家中的妻子兒女，想想你們的父老鄉親，想想這多年的征戰生涯，你們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一個安寧、祥和的兗州城嗎？”
斐笙花一席話說得不少周家軍都動搖了，四顧左右。
而不遠處又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梁璽心中更安定幾分，終於來了。
“放刀不殺！放刀不殺！放刀不殺！”
從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伴隨著陣陣地動感，兩聲交雜越來越近。
周滔戾氣突起，“給我拿起刀，殺了他們！
擒敵首，賞銀萬兩，殺十人，賞銀百兩，殺百人，賞銀千兩，給我殺！！！”
突然從遠處射來數只袖箭，箭羽直對周府大門，不少周家軍沒反應過來，中箭而亡。
周滔反應迅速，用刀阻擋了飛射而來的流失，也在這時看清了騎馬而來的人——施邛。
施邛身騎雪色駿馬，一身盔甲銀輝熠熠，頭頂甲帽串紅繩，隨風揚起、神采飛揚，
施邛身後跟著三列騎兵，威風赫赫，騎兵之後還有步兵，正在急行軍。
周滔眉眼一沈，無端顯出幾分戾氣，“施邛，你還沒死？”
施邛不答，從身後取出長刀，一個利落的翻身下馬來，揮起長刀便朝周滔砍去，梁璽示意朝後退幾步，給他們留出打鬥的空間。
二人俱是常年馳騁沙場的戰將，此刻打得不分伯仲，幾番下來，周滔收了手，
“就算你打贏我又怎麽樣，你們今天註定得死在這裏。”
梁璽出聲反駁，“周滔，你仔細看看，施將軍帶了多少兵，之前你一直刻意打壓周思捷黨羽，
如今他們知道真相，全部都聯合起來反你，你再想想，你還有多少人可用？”
周滔往施邛身後望去，神色顯現出幾分癲狂，咬牙切齒道，“我不會輸。”
施邛冷了眉眼，“你和賀含章一起設局殺死黎清元，今日，我要為清元兄報仇雪恨。”
施邛長刀一橫，刀刀砍向周滔要穴，手法淩厲，殺意十足。
周滔漸漸不敵，他如今心中只有保命之意，全無殺敵之心。
胤姜看向梁璽，“若是此刻讓他殺死周滔，那就不能從周滔嘴裏問話了。”
梁璽也知，大喊道，“施將軍，活捉人犯！”
施邛長刀一頓，周滔趁機溜進了周府，施邛當即追上去，不少周家軍見狀都放下了刀，
但是仍有不少人在負隅頑抗，所幸施邛帶來的大部隊很快就扭轉了戰局。
胤姜便是踩著鮮血也沒知覺，她跟梁璽進了周府，腳邊堆著的都是陣亡戰士的屍體。
胤姜他們趕到周府書房的時候，已經燃起了大火，周滔在大火中亂竄，
施邛遠離煙火，死死捏著刀把，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刀尖鮮血滴滴落在地上。
周滔於火中高呼，“我不會輸，我不會輸，你們，哈哈哈，都要死！哈哈哈哈哈！”
斐笙花頹然望著眼前的大火，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救火的救火，打掃戰場的打掃戰場，找證據的找證據，井井有條。
大火燒了半天才止住，裏面只有周滔燒焦的屍體。
梁璽靜靜看著施邛問道，“施將軍，你比我們先進去，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書房會起那麽大的火，為什麽周滔會自殺？我需要你的解釋。”
施邛凝眉，“周滔早有準備，我到的時候他的書房就已經被潑滿了熱油，
他見打不過我，就選擇放火燒了書房，裏面火勢太大，我沒搶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自殺，他好像對輸贏很有執念，我想過把他打暈帶出來，但是沒成功，他一直往火深處跑，我就只好先出來。”
梁璽聽完靜默不語，隨後又對施邛說，“不管怎麽樣，至少當初害死清元兄的那二人都死了，就差罪魁禍首了，
你留下些人守好兗州，再看帶些人去安州吧。”
施邛領命離開，胤姜觀察了許久，問梁璽，“你不信他嗎？”
梁璽搖頭，“施邛是寒門出身，受黎家賞識才有了今天的位置，黎清元性格爽朗，樂於助人，是以在軍中一向人緣很好，施邛亦是他的好友。
我只是奇怪周滔為何要尋死，對了，阿姜，周思捷就拜托你了，解藥你很清楚。”
胤姜點頭，“你啊放心吧，我知道你現在最擔心的是聖上的安危，但是你之前已經掌握了很多線索，他們肯定是有防範的，
說不準，是他們在請君入甕呢？”
梁璽微笑，“希望如此，阿姜，謝謝你願意陪在我身邊，本來你可以不用操心這些事情的。”
胤姜噗嗤笑出聲，“傻瓜，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真天下大亂，你以為我逃得掉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之前我們還懷疑是魯王，沒想到燕王主動跳出來了，你說他圖什麽，就為了那短短十幾載的帝王生涯嗎？
權力果真是毒藥。
難道他的腿早就已經好了？一直都在裝？
如果他腿沒有好的話，只怕沒有人會服他，畢竟他身有殘疾，到時候多半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更擔心，其他有心人樂見天下大亂，好做亂世之雄。”
梁璽實則也疑惑胤姜所說之事，開始分析起來，
“如今的情形很清楚，燕王借著兗州大水一事發難，一是搶劫賑災銀，使得西南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二是殺死黎清元，私聯南越，借南越牽制住張家和黎家，還有我，若雍京出事，而南方被戰事牽絆，無兵可借；
三是南越進犯，引得邊陲的百姓飽受戰火，生死艱難，
四是張朔一死，為穩定局勢，勢必會將黎業派來南邊，到時候朝廷對黎家的忌憚又上一層。
功高震主，黎家很容易成為聖上的第一塊磨刀石，哪怕如今燕王要自立，也避不開清算黎家，
無論如何，到時候的黎家只有兩條路，要麽進，要麽死。
若黎家也反，燕王也反，大梁就此分崩離析，百姓才是真的水深火熱。”
梁璽憂心忡忡，他甚至開始疑心燕王是不是他人的牽線傀儡，這些事對大梁百害而無一利，怎麽燕王非要這樣做，看著不像要做皇帝，反倒像是希望大梁滅亡。
“我是不是猜錯了，阿姜，幕後之人到底想要做什麽？我們若不知道他的目的，很難對癥下藥。”梁璽拉著胤姜說道。
胤姜明白梁璽的顧慮，更知道他提幕後之人四個字，是在疑心燕王不是最後的執棋人。
“莫慌，你忘了，根據賀含章的信，幕後之人一定跟十五年前渭水決堤的事情有關。
從當年的事情來看，張家的確能獲利，但是對張家來說，謀反的性價比又太低。
而燕王當年在和南越對戰，且那時他在朝中少有黨羽，不能配合他完成貪汙渭水河堤修築款的事情。
但是現在燕王謀反又是實打實的。
二者都不能完全滿足條件，我總覺得，這中間一定缺少了某些環節，某個人，或許那個人，才是這一切的源頭。”
胤姜聲音輕柔卻帶有力量，無聲中安撫著梁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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