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011/新增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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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1011/新增3k
裴煊的視線落在江渝之臉上, 只見她神色怔然，眼中有情緒波動。
僵持了快半分鐘，裴煊繃著的唇角有些松動, 算了，現在和她說這些做什麽，他只是在想，他們朝夕相處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在這場名為感情的拉扯和博弈中，真的找到合適的步調了嗎？
裴煊松開手, 指骨在她的耳廓上刮了一下, 無聲妥協。
她剛想起身，就被江渝之環住了腰, 在他懷裏蹭來蹭去，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那點脾氣徹底被拱沒來，有點好笑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心中的想法自然不好告訴她, 江渝之擡起頭來, 說道：“裴總既然想要轉正, 那得有考核標準和觀察期吧。”
裴煊一本正經地聽她胡謅：“行，你定。”
她大概不會知道，她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有些拙劣。
“等我想好再告訴你吧。”
江渝之話音剛落，小腿肌肉傳來一陣痛苦又熟悉的劇痛, 她抱著膝蓋倒在枕頭上，倒吸著涼氣：“又抽筋了。”
她這段時間有幾個晚上睡著之後也會抽筋，然後被痛醒。
裴煊動作熟稔地給她按摩。
“裴煊。”二人沈默了一會兒, 江渝之的臉埋在枕頭裏, 甕聲甕氣地說，“你剛才忘記了一件事情。”
小腿肚的肌肉重新恢覆柔軟, 江渝之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額角，非常認真地說道：“你剛才忘記親我了。”
裴煊低笑一聲，握住了她抵在額頭的手，另一只手支在床上，俯身輕咬住了她的唇。
含著唇瓣碾磨了一番後，長驅t直入。
江渝之的手伸進他的睡衣中，指腹摩挲著他小腹硬邦邦的肌肉。
很明顯，親著親著兩人都情動了。
“那個……洗澡。”江渝之細細喘著氣，落在脖頸的吻讓她一陣陣缺氧，視線落在天花板上，她頓了下，“你之前說欠著，現在補上嗎？”
她的洞察力實在太敏感，大抵是剛才裴煊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覆雜讓她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拼命去想，剛才在餐廳裏，在回來的路上，他眼中是不是有失落和失望。
她想在裴煊的眼底看到不一樣的情緒，愛也好，欲也罷，她急於感受到強烈的情緒沖擊，讓她覆蓋掉剛才的記憶。
愛情讓人變得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醜。
她突然蹦出一句洗澡，讓裴煊楞了楞，隨後想到了一月初她在西達下屬面前出糗的那個晚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洗澡已然成為他們之間的暗語了。
他貼著江渝之的耳廓，輕聲笑道：“但是家裏沒套。”
一月的事情太多了，江渝之上半個月在為身邊家人朋友操心，下半個月在操心工作，不是焦慮難眠，就是累得倒頭就睡。
“啊……我叫個外送。”
這倒是提醒她了，江渝之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床頭櫃上拿手機，但她的手剛伸出去就被人摁住了。
“不餓了？不暈了？不想吐了？”
今天她有些反常，裴煊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也明白她這幾天身體一直不舒服，裴煊捏了下她的臉頰肉，說道，“快起來喝牛奶，要涼了。”
所以她這是被拒絕了？！
她竟然被拒絕了！
這男人也太能忍了吧！
江渝之低頭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道：“哼，你記得你說的話，不！做！拉！倒！”
-
YUZHI的年會定在一月的最後一天，YUZHI本來就是行業內的後起之秀，最近又因為和西達的合作風頭正盛，活動簽到冊上的名字也是歷年最多。
頭暈已經持續了大半周，眼前突然出現過度曝光的慘白，伴隨著耳鳴，種種癥狀已經影響到了江渝之的工作，她現在已經不敢自己開車了。
她知道應該沒什麽大事，但還是去看一下醫生會比較放心。
所以上午的時候她獨自去了趟醫院，抽血做檢查，沒有驚動裴煊。
下午去醫院拿報告單的時候，結果如她所料，貧血、低血糖、心臟的問題都被一一排除了。
醫生說這是由於胎兒發育導致她的血液循環和呼吸系統負荷增加，讓她不要熬夜，累了的話就多休息。
張倩順路捎她來醫院後就先去學校接孩子了，江渝之站在醫院門口，見時間差不多，打算回家換身衣服再去年會會場，準備給司機打電話。
“江總？”
江渝之扭頭，看見周懷瑾從醫院的大樓裏走出來，手上拿著幾張檢查單子。
江渝之和他打招呼：“周律，你怎麽也在這兒啊？”
“取體檢報告單。”周懷瑾甩了下手中的紙片，視線落在江渝之手上提著的醫院塑料袋上，看到裏面裝著的藥，聲音有些擔憂，“你不舒服？那次追尾……”
江渝之笑了笑：“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沒事了。”
追尾事故之後，周懷瑾開車的那位助理也加上了江渝之的微信，很誠懇地道歉，對方也是個實誠人，每隔兩天就來問一下她的身體狀況，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月。
周懷瑾點點頭，問道：“等司機？”
“對。”江渝之晃了一下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
他看了眼腕表，也打算直接去會場，便提議道：“幹脆我送你，反正目的地相同。”
江渝之婉拒道：“我還要回家換一下衣服。”
“沒事，繞一下。”周懷瑾不介意地說道，“正好和你聊一下昨天取證的那個代工廠，本來打算明天約一下你的時間，現在正好也省事兒了。”
聽他這樣說，江渝之也知道他是大忙人，便點點頭：“好的，那行。”
兩人都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中，全程不離案子和這次訴訟殺雞儆猴的良好效果，直到快到會場，周懷瑾放緩車速，將車子在停車點停下，躊躇了一番，問道：“你上次被追尾的那個朋友，還好嗎？”
江渝之反應過來他在說夏鹿，他又提到追尾，她自然以為他說的是身體上的，便答道：“小鹿額頭上的包消下去之後，去醫院覆查過，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癥，她今天本來也是要來的，但臨時去外地拍攝了。”
“我是想問……”周懷瑾推了下眼鏡，說道，“算了，我們下車吧。”
周律向來雷厲風行，江渝之頭回見他這樣吞吞吐吐，盡管有些一頭霧水，但也沒有追問，跟在他的身後下了車。
他們這次年會租借的是西達旗下酒店的場地，他們並肩向門口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同事。
去醫院還是耽誤了點時間，江渝之到的不算早，她看了簽到表，西達的人還沒到，半個小時前他給裴煊發了消息，他只說飯局尚未結束。
今天是江渝之的主場，她一直忙於應酬，穆瑤收到邀請之後也來了，這倒是有點在江渝之的意料之外，畢竟她們之間的交集只有夏鹿的那部綜藝，況且她是那個希望能在導演那裏分到蛋糕的人。
“恭喜，錄節目的時候都沒註意你有寶寶了，你之前太瘦了。”
穆瑤用裝著香檳的高腳杯碰了碰江渝之裝著橙汁的杯子，雖說江渝之大衣下的連衣裙寬松，但她是生過孩子的人。
江渝之真心實意地說：“謝謝穆導，您能來，我很高興。”
寒暄了一會兒，穆瑤說道：“改天我們約個時間，和劇組負責招商的同事見一面，你有什麽想法和她說就行，回頭我把故事和背景和主要女性角色的人設發給你，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導演也很實誠地如實相告：“我們會在幾個品牌裏挑選，選擇最符合我們風格的，對於結果你放平心態就好。”
江渝之之前就表示自己想爭取她的新劇的珠寶讚助商，畢竟都市白領是目標客戶群裏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導演今天終於對此做了回應。
江渝之點點頭，再次感謝：“謝謝。”
門口一陣騷動，穆瑤轉頭看去，說道：“啊，是西達裴老的小孫子來了。”
江渝之擡頭看去，半小時前還說暫時沒法脫身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兩人隔著半個大廳遙遙對視，她似乎看見裴煊的眼睛彎了一下。
江渝之握著杯子的手指一緊，對穆瑤說道：“穆導，我去招呼一下裴總。”
穆瑤點點頭：“去吧，回聊。”
畢竟裴煊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裏，江渝之自然得親自去應酬，沒人會覺得不妥。
江渝之快步走到裴煊面前，和他握了下手：“歡迎裴總前來捧場。”
裴煊勾唇，眾目睽睽之下，他的笑容帶上一些對合作夥伴的客套和疏離：“江總的場子，自然是要來捧的。”
雖然是很商務的寒暄，但裴煊能親自來，就已經能夠說明西達對這次合作的重視程度有多高，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裴煊回國之後，這種大型的晚宴還沒參加很多，見他來，很多人都想上前和他認識，江渝之順勢從人群中退出。
她雖然輾轉於會場的各個角落，但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裴煊的身上。
本想找個機會和他私下聊會兒，可他的忙碌程度不亞於她這個東道主。
不知過了多久，見他出門接電話，江渝之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宴會廳，在空曠走廊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他。
等他接完電話，江渝之上前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她仔細嗅了嗅，雖然他身上沾著酒味，但他似乎沒喝酒。
她問道：“飯局這麽快結束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來不了了。”
雖然嘴上沒說，但她心裏自然是希望他能來的，希望他在場，和她共享她的輝煌時刻。
裴煊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還沒結束，我找了個理由讓副總接替我了，我想來看看你的王國。”
你的王國……
江渝之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聽見了一陣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的聲音。
這是有人來了，江渝之的第一反應便是想躲，但一想到餐廳事件後裴煊的態度，她猶豫了，只是因為糾結，手指不自覺地緊捏著他的衣擺。
感受到她渾身緊繃，裴煊自然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麽，他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眼疾手快地t將她拉在了立柱後面，為了不暴露身型，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江渝之將頭埋在裴煊的脖頸裏，嗅著他身上混著淡淡酒氣的木質香。
一個女人說道：“這裏終於有信號了，來，你掃我的碼，我把那份文件發給你，你抓緊時間看看啊，最好結束之前給我回信，領導催得急，哎呀真是服了，來這裏放松的，沒想到還要工作的。”
兩人一邊加上好友一邊八卦。
“江總懷孕了吧，之前有聽到八卦，剛才看她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聽說是隱婚？我今天看她從周懷瑾律師的車上下來的，是不是周律啊？”
江渝之心臟猛地一跳，這怎麽就扯到她和周律頭上了？
她剛想擡頭說什麽，就被裴煊摸著後腦勺重新輕摁回他的肩膀上。
“不曉得啦，隱婚不是很正常嗎？私事罷了，不想說就不說唄。”女人說道，“快走吧，外套沒穿出來，這裏好冷哦。”
再一次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不知道為什麽總會碰到這種事情，江渝之無奈。
感受到裴煊搭在她腰上的手用了點力，江渝之沒有從他的懷裏退出來，待到兩人走後，她急急說道：“裴煊，我能解釋的，今天下午我在外面碰到周律了，搭他的車來會場的，我今天……”
江渝之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助理問她在哪兒，該到她上臺發言的時間了。
逆著光，江渝之看不太清裴煊眼中的神色，他揉了下江渝之的鬢角，說道：“去吧，別著急，我不會誤會什麽的，回家再說。”
裴煊的話並沒有讓江渝之感到輕松多少，她只是很機械地走完流程，在臺上有好幾次都差點走神。
他的情緒好穩定，但她寧願他質問她。
之前江心媛說每回等姐姐訓自己的時候，都有一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江渝之現在對這種焦躁和悶痛深有體會。
-
“你等多久了？”
江渝之快步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了車，裴煊晚上沒喝酒，自己開車。
她上車後，裴煊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了點，看了眼時間，說道：“四十分鐘。”
畢竟是東道主，江渝之是等賓客走得差不多之後才離開會場的。
回去的路上，沒等人聊起，江渝之主動向裴煊坦白：“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我去醫院做了個檢查，在醫院門口遇到拿體檢報告單的周律了，所以和他一起來的。”
江渝之知道她一旦解釋，下午去醫院的事情就瞞不住了，不過她雖然沒讓裴煊陪她去，但也沒想在事後瞞著他。
果真，他的關註點不在周懷瑾身上，而在她去了醫院，蹙眉問道：“你去醫院了？哪裏不舒服？為什麽沒告訴我？”
“因為一直頭暈嘛，所以檢查一下，沒什麽事。”江渝之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孕期本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反應，因人而異的，我都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了，但還是去醫院看一下比較保險。”
裴煊沒說話，她繼續說道：“我也是早上起床後臨時決定去一趟醫院的，知道你今天很忙，所以感覺沒必要驚動你，想著等檢查結果出來，如果真有事再和你說的。”
“沒必要？”裴煊重覆了一遍她的話，神色有些晦暗。
江渝之見他沒有接著說下去，有些不安地問：“你生氣了嗎？我只是覺得一個檢查罷了，我自己可以。”
“沒，我只是在嘗試理解你的想法。”
裴煊知道她獨立慣了，一方面，他不想在開車的時候爭執這些，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今天她很累了。
他心裏也裝著事兒，暫且放下這個話題，說道，“下周二我要去法國出差，預計半個多月。”
其實這原本是五月下旬的工作，但江渝之預產期在六月，他不可能在她隨時會生的時候不在她身邊，所以一直在爭取調整項目時間，今天才剛定下來。
他突然這麽來一句，江渝之徹底懵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裴煊繼續說道：“那邊有個很重要的項目，我需要親自去，如果年前不去，就要年後去。”
江渝之明白裴煊的意思，過年後她都六個月多了，快到孕晚期，他要出國出長差自然是不放心的。
但他現在要離開半個月……
等紅綠燈的間隙，江渝之低著頭不說話，手指摳著安全帶。
畢竟是工作，她在理智上自然是支持的，但她發現自己長這麽大，竟然頭一次生出分離焦慮的感受，一想到要半個月都見不到面，會害怕，會茫然，會難過。
車子啟動，推背感襲來，江渝之沈默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下周二約了糖耐，你不陪我去醫院嗎？”
裴煊自然是計劃好了，說道：“下午的飛機，上午陪你去產檢。”
想到前兩天盛翰給她發的消息，她又問：“二月初盛翰的婚禮呢？你不出席嗎？”
江渝之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那種離不開人的小寶寶，寄希望於裴煊能夠突然想起一些遺忘的事情，從而取消出差的計劃。
最好的朋友的婚禮裴煊應該不可能缺席的。
“我會盡量趕回來的，在國內待上幾天。”
不用她提醒，原來他已經計劃好了。
江渝之張了張嘴，但又覺得自己喉嚨堵著，一句話都很難說出口。
她還想問，上次在試江心媛電腦密碼的時候，他明明記得她的生日，他留意了產檢日期、留意了好兄弟的婚禮，那她的生日呢？
如果是要去半個多月，回來的時候都要二十號了，所以他這次也不會在嗎？
雖然對她來說生日其實也是一個很普通的日期，只不過她現在依舊對分開那年他的缺席耿耿於懷。
江渝之一路沈默到車子駛入小區，裴煊停好車後，見她沒動靜，先行下了車，繞到副駕駛那邊，幫她打開車門，彎腰去解她的安全帶。
江渝之的手扣在肚子上。
“啪嗒——”一滴清淚落在了手背上，順著她的手背一路向下，在裙子上洇出了一個深色的小圓點。
別說裴煊，對於這滴沒有控制住的眼淚，江渝之自己也楞住了。
不過她隨後又無所謂地想，在激素的作用下原本情緒波動就大，傷心的時候她也不想憋著了。
自己因他而起的情緒，被他發現了，這又有什麽不妥呢？
裴煊偏頭去看江渝之，頭頂是暖色燈光，她濕漉漉的眼睫毛在臉上投射下一小片陰影。
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但江渝之沒有擡頭看他，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指尖。
她的難過和不舍都寫在臉上了，裴煊的手墊在她的後腦勺，吻掉那滴即將落下的、濕鹹的淚珠，唇瓣輕輕貼著她的唇角，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巴黎，好嗎？”
江渝之低聲說道：“你知道的，這不現實。”
年前本來就好忙，更何況還有和西達的合作，以及穆瑤的邀約。
她不可能當甩手掌櫃，全部都遠程辦公也不行。
裴煊輕嘆一聲：“好想把你揣進口袋裏，走哪兒帶哪兒。”
“我才不要。”江渝之被他無厘頭的話逗笑了，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她撇了撇嘴，“每天都要打視頻。”
裴煊用指尖撓了撓她的下巴：“當然，就怕到時候江總嫌棄我啰嗦。”
江渝之的視線落在她送給他的袖扣上，說道：“帶著這對袖扣吧，就當我陪你去了，這兩天我幫你搭出差的正裝。”
那對銀質袖扣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裴煊覺得自己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晚上洗完澡後，裴煊靠在床頭看文件，江渝之縮在他的懷裏，看著那一串串法語單詞，覺得困意一陣陣上湧，眼睛都要闔上，但依舊不肯睡覺。
她的法語不算太好，但閱讀沒有很大的障礙，不過文件裏有太多別的領域的專業術語，她看得磕磕絆絆，但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跨國項目，心中的離別愁緒稍微平覆了一些。
江渝之臉貼在他的胸口處，輕聲打了個哈欠。
裴煊放下手中的文件，撈起她散落的發絲掛到耳後，問道：“困了？我陪你睡覺。”
“然後等我睡著了，你再起來加班嗎？”江渝之嘟囔道，“我不要。”
她知道裴煊這段時間有的晚上會在她睡著之後自己繼續工作，她好幾次起來上廁所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她走到客廳，可以看到樓上書房從門縫裏透出來的燈光。
“能提前處理的工作先處理掉。”裴煊的手指卷著她的發絲，“年後輕松一點，等你休產假t的時候就可以多在家陪陪你。”
“我休產假也是在家畫圖，感覺可以一直工作到生。”江渝之用手點了點他眼睛下方，“你不要總熬夜，對身體不好，有黑眼圈就不帥了。”
“怎麽？有了黑眼圈江總就嫌棄我了？”
“對呀。”江渝之的手撐在他的小腹上，摸了一把，瞇眼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腹肌帥哥滿街跑，要是你熬夜禿頂變醜發福我就給小葡萄換個爸爸。”
裴煊咬咬牙：“江渝之——”
他將人往壞裏一撈：“那你現在就陪我睡覺。”
“讓我再抱一會兒。”江渝之抱著他的腰不撒手，“去法國就抱不到了，我要提前預□□半個月的。”
剛才江渝之的那滴眼淚燙得他心間一顫，現在依舊能感受到那種灼燒感。
他摸了一下她的頭，問：“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
想到車上的時候在他面前哭了，江渝之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哪裏有那麽多時間想你啊，我也很忙的好吧，好幾個重要項目都堆在一起。”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大概也就每天花那麽一點點時間想你吧，只有一點點。”
“哦？是嗎？”裴煊逗她，“剛才在車上我好像看見有什麽東西滴在你手上了，還以為你會多花點時間來想我。”
見他拿喬，江渝之氣得要咬他的肩膀，裴煊摟著她的腰躲閃。
手機響起，微信消息接二連三地進來，江渝之支起身子去床頭櫃上撈起手機。
見是夏鹿發來的語音，江渝之重新靠回裴煊的身前，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點開消息，直接揚聲器播放。
夏鹿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裏。
【之之，你那邊今晚還順利不？我剛回京西。】
【我這幾天又和陳樞鬧矛盾了，所以剛才在高鐵站和他吵了一架，沒上他車，結果一回頭，你猜怎麽著？】
【我竟然碰到追咱尾的那個律師了，就你之前的那個相親對象，他全聽見了。】
【他來接他妹妹，順帶著把我捎回了市區，尷尬了一路，但我下車前，他竟然還和我說，有困難可以找律師。】
【非常正經又誠懇的語氣，我當時繃不住就笑了，他怎麽這個時候都不忘發展潛在客戶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聽到“追尾”二字，江渝之眉心一跳。
她想起來，之前在港城的時候，裴煊問過後面那輛車是誰開的，她當時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解釋，沒和裴煊提周懷瑾。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最近似乎所有事情都堆在一塊了。
從前幾天晚上她和周律打電話、到剛才裴煊親耳聽見別人議論她和周律的八卦，再到剛才夏鹿親自錘了拙追尾的人和周律有關。
江渝之假裝沒有感受到裴煊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硬著頭皮給夏鹿回了消息。
【今天他也來年會了，還問我，你的傷怎麽樣了。】
夏鹿的消息一條條跳出來，暫時顧不上好友的回覆，江渝之把手機反扣在枕頭邊，從裴煊的懷裏退出來，盤著腿在他身邊做好，對他說：“我們聊聊周律吧。”
這種容易被誤會的事情就要攤開來說，她不想因為自己不長嘴而造成兩人間的誤會。
而且換位思考，上次她看到他跟溫雪光是站在一起就感覺吃味，裴煊雖然沒說，但並不代表他不介意。
況且她和周律還有合作關系在，以後必然是要常聯系的，她要把那種可能會造成信任危機的小矛盾扼殺在搖籃裏。
裴煊的眼神很平靜：“你說。”
“那天追尾的時候，他在後面的那輛車裏，但開車的是他的助理，後來是他陪著我和小鹿去的醫院，我當時沒說，是因為覺得其實後車是誰都無所謂，還有就是，當時我們在港城氣氛這麽好，不想提可能會讓你誤會的事情。”
江渝之頓了下，說道，“我和他的關系是普通朋友，外加合作夥伴，我們公司最近在打知識產權的官司，他是代理律師。”
裴煊聞言挑眉：“知識產權？他不是離婚律師？”
江渝之一驚：“在梅江的時候你們見面了，他和你說他是離婚律師？”
裴煊無奈點頭：“對，他當時和我說他是離婚律師，還說有需要的話隨時找他。”
江渝之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知識產權領域的權威律師啦，他和你開玩笑的，周律這個人吧，大多的時候古板正經又嚴肅，但偶爾會冒出來幾句冷笑話。”
“我知道雖然你不說，但今天晚上其實你是有點不高興的。”江渝之拉了一下他的手，“我和你說這些，是不想讓你誤會，其實在梅江的時候，我和周律都不是奔著相親去的飯局，朋友之間見個面罷了。”
“我今天確實不高興，但不是因為他。”裴煊反握住她的手，“只是你和我說，你覺得沒必要告訴我今天因為身體不舒服去醫院了。”
“之之，我想讓你知道的是，”裴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在我這裏，關於你的所有事，永遠都不會和沒必要掛上鉤，只要你願意和我分享，你生活中任何瑣碎的小事我都願意傾聽和了解。”
江渝之心裏很甜，尾音拉長：“原來你沒吃醋，沒誤會呀。”
裴煊捏她的下巴：“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聽進去沒？”
“知道了知道了。”江渝之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床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其實我還有件事沒和你說。”
她勾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雖然你還沒有去巴黎，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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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煊的視線落在江渝之臉上, 只見她神色怔然，眼中有情緒波動。
僵持了快半分鐘，裴煊繃著的唇角有些松動, 算了，現在和她說這些做什麽，他只是在想，他們朝夕相處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在這場名為感情的拉扯和博弈中，真的找到合適的步調了嗎？
裴煊松開手, 指骨在她的耳廓上刮了一下, 無聲妥協。
她剛想起身，就被江渝之環住了腰, 在他懷裏蹭來蹭去，他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那點脾氣徹底被拱沒來，有點好笑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心中的想法自然不好告訴她, 江渝之擡起頭來, 說道：“裴總既然想要轉正, 那得有考核標準和觀察期吧。”
裴煊一本正經地聽她胡謅：“行，你定。”
她大概不會知道，她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有些拙劣。
“等我想好再告訴你吧。”
江渝之話音剛落，小腿肌肉傳來一陣痛苦又熟悉的劇痛, 她抱著膝蓋倒在枕頭上，倒吸著涼氣：“又抽筋了。”
她這段時間有幾個晚上睡著之後也會抽筋，然後被痛醒。
裴煊動作熟稔地給她按摩。
“裴煊。”二人沈默了一會兒, 江渝之的臉埋在枕頭裏, 甕聲甕氣地說，“你剛才忘記了一件事情。”
小腿肚的肌肉重新恢覆柔軟, 江渝之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額角，非常認真地說道：“你剛才忘記親我了。”
裴煊低笑一聲，握住了她抵在額頭的手，另一只手支在床上，俯身輕咬住了她的唇。
含著唇瓣碾磨了一番後，長驅t直入。
江渝之的手伸進他的睡衣中，指腹摩挲著他小腹硬邦邦的肌肉。
很明顯，親著親著兩人都情動了。
“那個……洗澡。”江渝之細細喘著氣，落在脖頸的吻讓她一陣陣缺氧，視線落在天花板上，她頓了下，“你之前說欠著，現在補上嗎？”
她的洞察力實在太敏感，大抵是剛才裴煊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覆雜讓她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拼命去想，剛才在餐廳裏，在回來的路上，他眼中是不是有失落和失望。
她想在裴煊的眼底看到不一樣的情緒，愛也好，欲也罷，她急於感受到強烈的情緒沖擊，讓她覆蓋掉剛才的記憶。
愛情讓人變得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醜。
她突然蹦出一句洗澡，讓裴煊楞了楞，隨後想到了一月初她在西達下屬面前出糗的那個晚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洗澡已然成為他們之間的暗語了。
他貼著江渝之的耳廓，輕聲笑道：“但是家裏沒套。”
一月的事情太多了，江渝之上半個月在為身邊家人朋友操心，下半個月在操心工作，不是焦慮難眠，就是累得倒頭就睡。
“啊……我叫個外送。”
這倒是提醒她了，江渝之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床頭櫃上拿手機，但她的手剛伸出去就被人摁住了。
“不餓了？不暈了？不想吐了？”
今天她有些反常，裴煊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也明白她這幾天身體一直不舒服，裴煊捏了下她的臉頰肉，說道，“快起來喝牛奶，要涼了。”
所以她這是被拒絕了？！
她竟然被拒絕了！
這男人也太能忍了吧！
江渝之低頭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道：“哼，你記得你說的話，不！做！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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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ZHI的年會定在一月的最後一天，YUZHI本來就是行業內的後起之秀，最近又因為和西達的合作風頭正盛，活動簽到冊上的名字也是歷年最多。
頭暈已經持續了大半周，眼前突然出現過度曝光的慘白，伴隨著耳鳴，種種癥狀已經影響到了江渝之的工作，她現在已經不敢自己開車了。
她知道應該沒什麽大事，但還是去看一下醫生會比較放心。
所以上午的時候她獨自去了趟醫院，抽血做檢查，沒有驚動裴煊。
下午去醫院拿報告單的時候，結果如她所料，貧血、低血糖、心臟的問題都被一一排除了。
醫生說這是由於胎兒發育導致她的血液循環和呼吸系統負荷增加，讓她不要熬夜，累了的話就多休息。
張倩順路捎她來醫院後就先去學校接孩子了，江渝之站在醫院門口，見時間差不多，打算回家換身衣服再去年會會場，準備給司機打電話。
“江總？”
江渝之扭頭，看見周懷瑾從醫院的大樓裏走出來，手上拿著幾張檢查單子。
江渝之和他打招呼：“周律，你怎麽也在這兒啊？”
“取體檢報告單。”周懷瑾甩了下手中的紙片，視線落在江渝之手上提著的醫院塑料袋上，看到裏面裝著的藥，聲音有些擔憂，“你不舒服？那次追尾……”
江渝之笑了笑：“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沒事了。”
追尾事故之後，周懷瑾開車的那位助理也加上了江渝之的微信，很誠懇地道歉，對方也是個實誠人，每隔兩天就來問一下她的身體狀況，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月。
周懷瑾點點頭，問道：“等司機？”
“對。”江渝之晃了一下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
他看了眼腕表，也打算直接去會場，便提議道：“幹脆我送你，反正目的地相同。”
江渝之婉拒道：“我還要回家換一下衣服。”
“沒事，繞一下。”周懷瑾不介意地說道，“正好和你聊一下昨天取證的那個代工廠，本來打算明天約一下你的時間，現在正好也省事兒了。”
聽他這樣說，江渝之也知道他是大忙人，便點點頭：“好的，那行。”
兩人都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中，全程不離案子和這次訴訟殺雞儆猴的良好效果，直到快到會場，周懷瑾放緩車速，將車子在停車點停下，躊躇了一番，問道：“你上次被追尾的那個朋友，還好嗎？”
江渝之反應過來他在說夏鹿，他又提到追尾，她自然以為他說的是身體上的，便答道：“小鹿額頭上的包消下去之後，去醫院覆查過，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癥，她今天本來也是要來的，但臨時去外地拍攝了。”
“我是想問……”周懷瑾推了下眼鏡，說道，“算了，我們下車吧。”
周律向來雷厲風行，江渝之頭回見他這樣吞吞吐吐，盡管有些一頭霧水，但也沒有追問，跟在他的身後下了車。
他們這次年會租借的是西達旗下酒店的場地，他們並肩向門口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同事。
去醫院還是耽誤了點時間，江渝之到的不算早，她看了簽到表，西達的人還沒到，半個小時前他給裴煊發了消息，他只說飯局尚未結束。
今天是江渝之的主場，她一直忙於應酬，穆瑤收到邀請之後也來了，這倒是有點在江渝之的意料之外，畢竟她們之間的交集只有夏鹿的那部綜藝，況且她是那個希望能在導演那裏分到蛋糕的人。
“恭喜，錄節目的時候都沒註意你有寶寶了，你之前太瘦了。”
穆瑤用裝著香檳的高腳杯碰了碰江渝之裝著橙汁的杯子，雖說江渝之大衣下的連衣裙寬松，但她是生過孩子的人。
江渝之真心實意地說：“謝謝穆導，您能來，我很高興。”
寒暄了一會兒，穆瑤說道：“改天我們約個時間，和劇組負責招商的同事見一面，你有什麽想法和她說就行，回頭我把故事和背景和主要女性角色的人設發給你，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導演也很實誠地如實相告：“我們會在幾個品牌裏挑選，選擇最符合我們風格的，對於結果你放平心態就好。”
江渝之之前就表示自己想爭取她的新劇的珠寶讚助商，畢竟都市白領是目標客戶群裏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導演今天終於對此做了回應。
江渝之點點頭，再次感謝：“謝謝。”
門口一陣騷動，穆瑤轉頭看去，說道：“啊，是西達裴老的小孫子來了。”
江渝之擡頭看去，半小時前還說暫時沒法脫身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兩人隔著半個大廳遙遙對視，她似乎看見裴煊的眼睛彎了一下。
江渝之握著杯子的手指一緊，對穆瑤說道：“穆導，我去招呼一下裴總。”
穆瑤點點頭：“去吧，回聊。”
畢竟裴煊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裏，江渝之自然得親自去應酬，沒人會覺得不妥。
江渝之快步走到裴煊面前，和他握了下手：“歡迎裴總前來捧場。”
裴煊勾唇，眾目睽睽之下，他的笑容帶上一些對合作夥伴的客套和疏離：“江總的場子，自然是要來捧的。”
雖然是很商務的寒暄，但裴煊能親自來，就已經能夠說明西達對這次合作的重視程度有多高，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裴煊回國之後，這種大型的晚宴還沒參加很多，見他來，很多人都想上前和他認識，江渝之順勢從人群中退出。
她雖然輾轉於會場的各個角落，但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裴煊的身上。
本想找個機會和他私下聊會兒，可他的忙碌程度不亞於她這個東道主。
不知過了多久，見他出門接電話，江渝之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宴會廳，在空曠走廊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他。
等他接完電話，江渝之上前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她仔細嗅了嗅，雖然他身上沾著酒味，但他似乎沒喝酒。
她問道：“飯局這麽快結束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來不了了。”
雖然嘴上沒說，但她心裏自然是希望他能來的，希望他在場，和她共享她的輝煌時刻。
裴煊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還沒結束，我找了個理由讓副總接替我了，我想來看看你的王國。”
你的王國……
江渝之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聽見了一陣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的聲音。
這是有人來了，江渝之的第一反應便是想躲，但一想到餐廳事件後裴煊的態度，她猶豫了，只是因為糾結，手指不自覺地緊捏著他的衣擺。
感受到她渾身緊繃，裴煊自然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麽，他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眼疾手快地t將她拉在了立柱後面，為了不暴露身型，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江渝之將頭埋在裴煊的脖頸裏，嗅著他身上混著淡淡酒氣的木質香。
一個女人說道：“這裏終於有信號了，來，你掃我的碼，我把那份文件發給你，你抓緊時間看看啊，最好結束之前給我回信，領導催得急，哎呀真是服了，來這裏放松的，沒想到還要工作的。”
兩人一邊加上好友一邊八卦。
“江總懷孕了吧，之前有聽到八卦，剛才看她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聽說是隱婚？我今天看她從周懷瑾律師的車上下來的，是不是周律啊？”
江渝之心臟猛地一跳，這怎麽就扯到她和周律頭上了？
她剛想擡頭說什麽，就被裴煊摸著後腦勺重新輕摁回他的肩膀上。
“不曉得啦，隱婚不是很正常嗎？私事罷了，不想說就不說唄。”女人說道，“快走吧，外套沒穿出來，這裏好冷哦。”
再一次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不知道為什麽總會碰到這種事情，江渝之無奈。
感受到裴煊搭在她腰上的手用了點力，江渝之沒有從他的懷裏退出來，待到兩人走後，她急急說道：“裴煊，我能解釋的，今天下午我在外面碰到周律了，搭他的車來會場的，我今天……”
江渝之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助理問她在哪兒，該到她上臺發言的時間了。
逆著光，江渝之看不太清裴煊眼中的神色，他揉了下江渝之的鬢角，說道：“去吧，別著急，我不會誤會什麽的，回家再說。”
裴煊的話並沒有讓江渝之感到輕松多少，她只是很機械地走完流程，在臺上有好幾次都差點走神。
他的情緒好穩定，但她寧願他質問她。
之前江心媛說每回等姐姐訓自己的時候，都有一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江渝之現在對這種焦躁和悶痛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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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多久了？”
江渝之快步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了車，裴煊晚上沒喝酒，自己開車。
她上車後，裴煊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了點，看了眼時間，說道：“四十分鐘。”
畢竟是東道主，江渝之是等賓客走得差不多之後才離開會場的。
回去的路上，沒等人聊起，江渝之主動向裴煊坦白：“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我去醫院做了個檢查，在醫院門口遇到拿體檢報告單的周律了，所以和他一起來的。”
江渝之知道她一旦解釋，下午去醫院的事情就瞞不住了，不過她雖然沒讓裴煊陪她去，但也沒想在事後瞞著他。
果真，他的關註點不在周懷瑾身上，而在她去了醫院，蹙眉問道：“你去醫院了？哪裏不舒服？為什麽沒告訴我？”
“因為一直頭暈嘛，所以檢查一下，沒什麽事。”江渝之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孕期本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反應，因人而異的，我都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了，但還是去醫院看一下比較保險。”
裴煊沒說話，她繼續說道：“我也是早上起床後臨時決定去一趟醫院的，知道你今天很忙，所以感覺沒必要驚動你，想著等檢查結果出來，如果真有事再和你說的。”
“沒必要？”裴煊重覆了一遍她的話，神色有些晦暗。
江渝之見他沒有接著說下去，有些不安地問：“你生氣了嗎？我只是覺得一個檢查罷了，我自己可以。”
“沒，我只是在嘗試理解你的想法。”
裴煊知道她獨立慣了，一方面，他不想在開車的時候爭執這些，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今天她很累了。
他心裏也裝著事兒，暫且放下這個話題，說道，“下周二我要去法國出差，預計半個多月。”
其實這原本是五月下旬的工作，但江渝之預產期在六月，他不可能在她隨時會生的時候不在她身邊，所以一直在爭取調整項目時間，今天才剛定下來。
他突然這麽來一句，江渝之徹底懵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裴煊繼續說道：“那邊有個很重要的項目，我需要親自去，如果年前不去，就要年後去。”
江渝之明白裴煊的意思，過年後她都六個月多了，快到孕晚期，他要出國出長差自然是不放心的。
但他現在要離開半個月……
等紅綠燈的間隙，江渝之低著頭不說話，手指摳著安全帶。
畢竟是工作，她在理智上自然是支持的，但她發現自己長這麽大，竟然頭一次生出分離焦慮的感受，一想到要半個月都見不到面，會害怕，會茫然，會難過。
車子啟動，推背感襲來，江渝之沈默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下周二約了糖耐，你不陪我去醫院嗎？”
裴煊自然是計劃好了，說道：“下午的飛機，上午陪你去產檢。”
想到前兩天盛翰給她發的消息，她又問：“二月初盛翰的婚禮呢？你不出席嗎？”
江渝之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那種離不開人的小寶寶，寄希望於裴煊能夠突然想起一些遺忘的事情，從而取消出差的計劃。
最好的朋友的婚禮裴煊應該不可能缺席的。
“我會盡量趕回來的，在國內待上幾天。”
不用她提醒，原來他已經計劃好了。
江渝之張了張嘴，但又覺得自己喉嚨堵著，一句話都很難說出口。
她還想問，上次在試江心媛電腦密碼的時候，他明明記得她的生日，他留意了產檢日期、留意了好兄弟的婚禮，那她的生日呢？
如果是要去半個多月，回來的時候都要二十號了，所以他這次也不會在嗎？
雖然對她來說生日其實也是一個很普通的日期，只不過她現在依舊對分開那年他的缺席耿耿於懷。
江渝之一路沈默到車子駛入小區，裴煊停好車後，見她沒動靜，先行下了車，繞到副駕駛那邊，幫她打開車門，彎腰去解她的安全帶。
江渝之的手扣在肚子上。
“啪嗒——”一滴清淚落在了手背上，順著她的手背一路向下，在裙子上洇出了一個深色的小圓點。
別說裴煊，對於這滴沒有控制住的眼淚，江渝之自己也楞住了。
不過她隨後又無所謂地想，在激素的作用下原本情緒波動就大，傷心的時候她也不想憋著了。
自己因他而起的情緒，被他發現了，這又有什麽不妥呢？
裴煊偏頭去看江渝之，頭頂是暖色燈光，她濕漉漉的眼睫毛在臉上投射下一小片陰影。
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但江渝之沒有擡頭看他，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指尖。
她的難過和不舍都寫在臉上了，裴煊的手墊在她的後腦勺，吻掉那滴即將落下的、濕鹹的淚珠，唇瓣輕輕貼著她的唇角，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巴黎，好嗎？”
江渝之低聲說道：“你知道的，這不現實。”
年前本來就好忙，更何況還有和西達的合作，以及穆瑤的邀約。
她不可能當甩手掌櫃，全部都遠程辦公也不行。
裴煊輕嘆一聲：“好想把你揣進口袋裏，走哪兒帶哪兒。”
“我才不要。”江渝之被他無厘頭的話逗笑了，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她撇了撇嘴，“每天都要打視頻。”
裴煊用指尖撓了撓她的下巴：“當然，就怕到時候江總嫌棄我啰嗦。”
江渝之的視線落在她送給他的袖扣上，說道：“帶著這對袖扣吧，就當我陪你去了，這兩天我幫你搭出差的正裝。”
那對銀質袖扣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裴煊覺得自己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晚上洗完澡後，裴煊靠在床頭看文件，江渝之縮在他的懷裏，看著那一串串法語單詞，覺得困意一陣陣上湧，眼睛都要闔上，但依舊不肯睡覺。
她的法語不算太好，但閱讀沒有很大的障礙，不過文件裏有太多別的領域的專業術語，她看得磕磕絆絆，但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很大的跨國項目，心中的離別愁緒稍微平覆了一些。
江渝之臉貼在他的胸口處，輕聲打了個哈欠。
裴煊放下手中的文件，撈起她散落的發絲掛到耳後，問道：“困了？我陪你睡覺。”
“然後等我睡著了，你再起來加班嗎？”江渝之嘟囔道，“我不要。”
她知道裴煊這段時間有的晚上會在她睡著之後自己繼續工作，她好幾次起來上廁所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她走到客廳，可以看到樓上書房從門縫裏透出來的燈光。
“能提前處理的工作先處理掉。”裴煊的手指卷著她的發絲，“年後輕松一點，等你休產假t的時候就可以多在家陪陪你。”
“我休產假也是在家畫圖，感覺可以一直工作到生。”江渝之用手點了點他眼睛下方，“你不要總熬夜，對身體不好，有黑眼圈就不帥了。”
“怎麽？有了黑眼圈江總就嫌棄我了？”
“對呀。”江渝之的手撐在他的小腹上，摸了一把，瞇眼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腹肌帥哥滿街跑，要是你熬夜禿頂變醜發福我就給小葡萄換個爸爸。”
裴煊咬咬牙：“江渝之——”
他將人往壞裏一撈：“那你現在就陪我睡覺。”
“讓我再抱一會兒。”江渝之抱著他的腰不撒手，“去法國就抱不到了，我要提前預□□半個月的。”
剛才江渝之的那滴眼淚燙得他心間一顫，現在依舊能感受到那種灼燒感。
他摸了一下她的頭，問：“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
想到車上的時候在他面前哭了，江渝之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哪裏有那麽多時間想你啊，我也很忙的好吧，好幾個重要項目都堆在一起。”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大概也就每天花那麽一點點時間想你吧，只有一點點。”
“哦？是嗎？”裴煊逗她，“剛才在車上我好像看見有什麽東西滴在你手上了，還以為你會多花點時間來想我。”
見他拿喬，江渝之氣得要咬他的肩膀，裴煊摟著她的腰躲閃。
手機響起，微信消息接二連三地進來，江渝之支起身子去床頭櫃上撈起手機。
見是夏鹿發來的語音，江渝之重新靠回裴煊的身前，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點開消息，直接揚聲器播放。
夏鹿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裏。
【之之，你那邊今晚還順利不？我剛回京西。】
【我這幾天又和陳樞鬧矛盾了，所以剛才在高鐵站和他吵了一架，沒上他車，結果一回頭，你猜怎麽著？】
【我竟然碰到追咱尾的那個律師了，就你之前的那個相親對象，他全聽見了。】
【他來接他妹妹，順帶著把我捎回了市區，尷尬了一路，但我下車前，他竟然還和我說，有困難可以找律師。】
【非常正經又誠懇的語氣，我當時繃不住就笑了，他怎麽這個時候都不忘發展潛在客戶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聽到“追尾”二字，江渝之眉心一跳。
她想起來，之前在港城的時候，裴煊問過後面那輛車是誰開的，她當時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解釋，沒和裴煊提周懷瑾。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最近似乎所有事情都堆在一塊了。
從前幾天晚上她和周律打電話、到剛才裴煊親耳聽見別人議論她和周律的八卦，再到剛才夏鹿親自錘了拙追尾的人和周律有關。
江渝之假裝沒有感受到裴煊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硬著頭皮給夏鹿回了消息。
【今天他也來年會了，還問我，你的傷怎麽樣了。】
夏鹿的消息一條條跳出來，暫時顧不上好友的回覆，江渝之把手機反扣在枕頭邊，從裴煊的懷裏退出來，盤著腿在他身邊做好，對他說：“我們聊聊周律吧。”
這種容易被誤會的事情就要攤開來說，她不想因為自己不長嘴而造成兩人間的誤會。
而且換位思考，上次她看到他跟溫雪光是站在一起就感覺吃味，裴煊雖然沒說，但並不代表他不介意。
況且她和周律還有合作關系在，以後必然是要常聯系的，她要把那種可能會造成信任危機的小矛盾扼殺在搖籃裏。
裴煊的眼神很平靜：“你說。”
“那天追尾的時候，他在後面的那輛車裏，但開車的是他的助理，後來是他陪著我和小鹿去的醫院，我當時沒說，是因為覺得其實後車是誰都無所謂，還有就是，當時我們在港城氣氛這麽好，不想提可能會讓你誤會的事情。”
江渝之頓了下，說道，“我和他的關系是普通朋友，外加合作夥伴，我們公司最近在打知識產權的官司，他是代理律師。”
裴煊聞言挑眉：“知識產權？他不是離婚律師？”
江渝之一驚：“在梅江的時候你們見面了，他和你說他是離婚律師？”
裴煊無奈點頭：“對，他當時和我說他是離婚律師，還說有需要的話隨時找他。”
江渝之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知識產權領域的權威律師啦，他和你開玩笑的，周律這個人吧，大多的時候古板正經又嚴肅，但偶爾會冒出來幾句冷笑話。”
“我知道雖然你不說，但今天晚上其實你是有點不高興的。”江渝之拉了一下他的手，“我和你說這些，是不想讓你誤會，其實在梅江的時候，我和周律都不是奔著相親去的飯局，朋友之間見個面罷了。”
“我今天確實不高興，但不是因為他。”裴煊反握住她的手，“只是你和我說，你覺得沒必要告訴我今天因為身體不舒服去醫院了。”
“之之，我想讓你知道的是，”裴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在我這裏，關於你的所有事，永遠都不會和沒必要掛上鉤，只要你願意和我分享，你生活中任何瑣碎的小事我都願意傾聽和了解。”
江渝之心裏很甜，尾音拉長：“原來你沒吃醋，沒誤會呀。”
裴煊捏她的下巴：“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聽進去沒？”
“知道了知道了。”江渝之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床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其實我還有件事沒和你說。”
她勾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雖然你還沒有去巴黎，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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