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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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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放下

此時霧隱山小院已經開吃了。

經過松枝熏烤、高湯滾煮、上屜清蒸和油鍋煎炸四道工序,由神農氏後裔姜舒月親自把關的鹿五花端上了桌。

夾一片肥瘦相間的鹿肉,蘸一蘸姜舒月特調的醬汁,卷在翠綠的生菜薄葉中,輕輕咬下一口,細細咀嚼。

外冷內熱,既不會燙嘴,又保留了入口合適的溫度。

葉子柔嫩甘甜,鹿肉外焦裏嫩,酥脆鹹香,不光造型養眼,吃起來更是美味。

太子在宮裏什麽山珍海味沒嘗過,禦廚的手藝也非姜舒月可比。

大約是刨地刨累了,也可能是沒用早膳,午飯又吃得晚,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太子吃相素來斯文,此時吃到葉包肉卻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

相比之下,四阿哥吃得慢條斯理,很認真,有一種大廚慢慢享受自己勞動果實的感覺。

若他所料不錯,各路暗衛此時應該已經退了,終究讓太子逃過一劫。

他也能在塵埃落定之後,心無旁騖地享用美食。

算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專心地吃過一頓飯了。

鹿肉這樣做確實麻煩,所幸結果是好的。

難道這就是佟佳皇後臨終前說過的放下嗎?

養母讓他放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奈何逝者已矣,活著人仍要繼續,競爭者太多,而皇位只有一個。

鹿五花一共四大塊,給屋裏上了三塊,剩下一塊留在竈屋,由姜舒月、常媽媽和馮巧兒分享。

屋外的臨時竈也沒閑著,侍衛們正在烤鹿腿,人人都有肉吃。

還好姜舒月她們住的這處小院比較偏僻,附近沒有什麽鄰居,不然肉香能把人饞哭。

就連上午在墻外蹲守的暗衛,都恨不得與院子裏的侍衛易地而處。

同樣是侍衛,憑什麽對方跟著主子吃香喝辣,而他們只能苦哈哈縮在墻外灌西北風。

“你這做菜的手藝確實不錯,只是屋子太破了。”印公子出過難題,又挑毛病。

不挑毛病,不成買賣,屋子確實太破,姜舒月欣然接受批評:“等我攢夠錢就翻蓋房子。”

太子吃到肚歪,笑一下都怕把鹿肉吐出來,於是沒笑,只對四阿哥道:“我說她傻,你還不愛聽。”

又看姜舒月:“院子都不是你的,憑什麽你出錢翻蓋房子?”

背靠大山,還有分到的田地,姜舒月有信心過上好日子,並不想因為房子的事與烏拉那拉家有任何牽扯。

“等我賺到錢,會把院子和田莊都買下來。”姜舒月知道這個田莊其實是原主生母的陪嫁,本該留給原主,後來卻被繼福晉巧立名目霸占了去。

她到底不是原主,不想回家宅鬥,能用銀子解決的事,不稀罕浪費口舌。

她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和不合邏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常媽媽那樣好糊弄,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馮巧兒那樣的邏輯自洽能力。

也怕半路穿過來,跟誰都不熟被拆穿,當成妖怪燒死。

她恨不得一輩子躲在田莊,悶聲發大財。

“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整個田莊都是你額娘的陪嫁,本來就該歸你所有。”吃飽飯,太子心情不錯,忽然不想搶人了,卻被小姑娘漿糊似的腦袋氣到。

姜舒月一驚,她知道印公子打聽過她的來歷,卻沒想到打聽得這樣深入,連這個田莊原本的出處都知道。

沒等她接話,對方又道:“碰上我,你算碰上活菩薩了。我這個活菩薩就愛管閑事,田莊的事包在我身上,保管給你要回來,一文錢不用花!”

姜舒月動了動唇,沒防備常媽媽撩簾走進來,對印公子說:“那敢情好!田莊本來就是我們姑娘的,多謝公子了!”

常媽媽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非常自信。這位印公子雖說是在附近圍場當差,只是一個侍衛,可看這通身的氣派,出身必然貴不可言。

崗位重要嗎?不重要!在本朝,出身才是最重要的。

印公子把什麽都打聽清楚了,還敢如此大包大攬,其家族勢力必然在烏拉那拉家之上。

像她們這樣的小人物跑斷腿,也不如上位者一句話來得便宜。

至於姑娘說的什麽買院子買田莊,全都是孩子話。

她們眼下連溫飽都成問題,拿什麽買?

如果能托了印公子的福,拿下田莊,哪怕拿不下田莊能拿下小院呢,她們一家幾口將來的日子也不會難過。

原身還是個孩子,常媽媽更像是家長,她都給印公子道謝了,姜舒月再拒絕,多少顯t得有些不識擡舉。

到時候買院子買田莊也是要驚動烏拉那拉一家,大不了她將來把錢給印公子便是。

說實話,原主被那一家人害死,姜舒月寧可把銀子給照拂過原主的印公子,也不想便宜了烏拉那拉家。

話趕話說到這裏,姜舒月也跟著常媽媽提前向印公子道謝,並表示:“我不會白拿公子的好處,等我賺到錢,會把買田莊的銀子還你。”

她不知道印公子的出身,想著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不能白占別家的便宜,總要花錢買。

更何況烏拉那拉家並非平門小戶,至少原主的叔叔官位不低。

左不過是印公子出身高門,由他出面買,價錢可能比她自己買便宜些。

太子連皇上的胡都敢截,別國進貢的寶馬,說搶就搶,跟烏拉那拉家要個小田莊,都算給了他們家巴結自己的機會。

對方還敢收錢?

見傻姑娘會錯了自己的意,太子一擺手才要放狠話,話頭卻被四阿哥截去:“價錢好說,等事情辦妥自會通知姑娘。”

太子擺出去的手飛快收回,尷尬地撓撓頭,又點點頭。

差點說漏嘴。

姜舒月最怕欠人情,見他們肯收錢,懸起的一顆心才算放下。

臨走的時候,四阿哥向姜舒月要了一整盆綠花菜,說要拿回家去養。姜舒月告訴他綠花菜是菜不是花,且已經長成,養不住。

“那我拿回去吃。”四阿哥堅持。

花缸和竹篩蓋子本來就是四阿哥的,人家又答應幫她買田莊,連吃帶拿也不過分。

“印公子可要拿些?”給印四拿了菜,總要問一問“活菩薩”的意思。

“活菩薩”擺擺手:“給老四就行,我想吃去找他。“

又改口:“不對,我來找你,找他頂多蘸醬吃,暴殄天物。”

在回去的路上,四阿哥擔憂地問太子:“二哥回去打算怎麽辦?”

不用說得很明白,太子也清楚四阿哥的意思,問他回去如何面對震怒的龍顏。

該怎麽面對怎麽面對唄,大不了挨一腳,汗阿瑪總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圈禁他。

想到噩夢中真實到可怕的情景,太子冷下臉。早晚都是圈禁,不如現在就及時行樂,把想做的事都做一遍,也不算白來人間走一遭。

如夢中那般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他寧可不做太子。

覷著太子臉上的神情,四阿哥放緩了聲音給他出主意:“汗阿瑪昨日回宮,風塵仆仆,應是星夜兼程趕回來的。汗阿瑪為什麽會提前回來,想也知道與那些流言脫不了幹系。”

太子聞言冷哼:“父子一場,汗阿瑪總是願意相信別人,而不是自己的兒子。”

“二哥心裏的苦,我都知道。”四阿哥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擡眼望向遠處的路,“可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千萬不能讓汗阿瑪知道。”

“知道了又怎樣,這些都是我的心裏話!”

話是這樣說,可太子心底的小火苗蹭蹭蹭地往外冒,根本不受控制:“父子之間如果連真心話都不能說,還算什麽父子!”

天家向來只有君臣,哪有父子,四阿哥在心裏冷笑。他幾歲上就明白的道理,太子都快成年了,怎麽還轉不過彎兒來。

也是,他與太子,甚至所有兄弟與太子都是沒法比的。汗阿瑪在太子身上投入的精力和疼愛,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

他們只把汗阿瑪當皇上,唯有太子會把皇上當父親。

這也是太子最大的弱點。

太子文武雙全,卻因為篤信皇上是父親,才屢屢犯錯,屢教不改。

就像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

可隨著年齡增長,隨著皇上在太子身上投入的精力不斷累積,對太子的要求只會更高。

到那時,可就不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期待了,而是皇帝對接班人的審視。

如山般沈重的擔子壓下來,若太子如阿鬥般扶不起,四阿哥相信以皇上的聖明,肯定會放棄太子,重新選擇繼承人。

皇上是聖主明君,絕不會糾結於父子深情,而置大清的江山社稷於不顧。

到時候,太子倒了,其他所有兄弟都是庶出,大家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就各憑本事吧。

非要論出身的話,他是已故佟佳皇後的養子,勉強算半個嫡子,比其他人更有優勢。

想著四阿哥唇邊揚起一抹淺笑,很輕很淺:“二哥說的是。奈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對面人太多,防不勝防,在汗阿瑪面前,二哥還是要小心應對。”

太子冷哼:“你是說老大嗎?那就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何足懼!”

四阿哥:當然不是,還有三阿哥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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