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寂寥之地

盛瞳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感覺到心跳一下子慢下來。

他喜歡一個人呆著。

家總是有一種讓時間流動都變緩慢的魔力。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臥室，想看看姑姑。

最近姑姑身體總是很差，不論怎麽叫，都不理他。

但他覺得姑姑總會好起來的。

對了，他忘了借醋，沒法做飯了，可以煮面。

盛瞳打開爐竈，倒水，下面，然後一動不動地站在鍋前，等水開，看著面條翻湧，五分鐘後，關火。

他用帕子隔著鍋，把面倒進了碗裏，接著端著碗走進臥室。

一開門，地上便窸窸窣窣響個不停，耗子和蟑螂四處穿梭。

但盛瞳毫無所覺，一步步走向床邊。

臥室的窗簾是緊閉著的，只有微弱的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灑進室內。

“姑姑，吃面。”

盛瞳呼喚著床上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仰面躺著，沒有任何回應。

盛瞳拿起筷子，夾起面，懸停在女人的頭頂。

沒有回應。

女人的頭顱深陷在枕頭裏。

那並不是一具屍骨。

但勝似屍骨。

她睜著眼睛，眼窩深陷，半個雪白的眼球都暴露在外，無法閉眼，因為眼皮被割下，她沒有嘴唇，萎縮的牙齦裏還剩零星幾顆牙齒。

她的皮膚就像繃在鼓身上的鼓皮，緊貼著骨頭，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肌肉和脂肪，肋骨根根分明，撐起胸前的一丁點起伏。

她是個活著的死人。

枕頭裏，散落著大把大把她身上掉落的枯發。

盛瞳出現後，她的眼珠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她沒死，顯然不是還有一口氣在的緣故。

更像是死神也懼怕帶走她。

“吃飯，姑姑。”盛瞳面對這樣枯瘦的女人，神色如常。

但女人遲遲沒有回應，也無法回應。

於是他把整碗面都倒在了床上。

淅淅瀝瀝的面湯淌過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被子，枯骨仍然一動不動。

“我明天再做別的，姑姑你要吃啊。”盛瞳微笑，擡起手，卻沒有觸碰枯骨，而是拿紙擦了擦手。

他起身，準備離開。

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擡手推開了衣櫃。

衣櫃裏沒有衣服，但有兩個衣架。

衣架上也掛著兩具和床上一樣的枯骨。

只是被掛起來的“人”渾身上下已經只剩一張皮，像衣服那樣，被裹在衣架上。

“差點忘了看你們，爸爸，媽媽。”

盛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我今天在學校遇到了一個怪人……沒關系，爸爸，我沒事的。”

他露出前所未有的燦爛微笑。

“餵，等一下。”

夏忽然打斷楚邪。

“你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嗎？”

“你什麽意思？別想轉移我的註意力。”楚邪一臉防備。

“為什麽沒人來制止我們？”

夏皺起眉頭。

盛瞳聽不見也就算了……

老舊的木門不可能隔音，他們吵架，應該上下兩層樓都能聽見。

以夏對中國大爺大媽的了解，這很不正常。

哪怕不勸架，也應該有看熱鬧的才對。

可誰也沒來制止他們。

就好像整棟樓裏，根本就沒住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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