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瑰寶

睜開雙眼的時候，我看見了鐵灰色的夜空。

我不知道自己擺了什麽樣的姿勢，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光芒明明滅滅。

為什麽……太多為什麽了。

那些疑問像是一股繩索在我腦子裏擰成一團。

起初，我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還以為那是有風吹過來，直到我移動手指，摸到了身體下面松軟的泥土。

我的胸膛在起伏。我還活著，我意識到。

我……活著？

我是誰？

我明明應該是知道的，既然我還活著，還是一個人——就像是被煉造出的模型，我切實地感知得到我躺著的那個模具應該是什麽形狀；就像是我被薄膜包裹著，尚存於母體的子宮。

我繼續呼吸，呼吸，直到許多光怪陸離的畫面忽然全部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我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名字。但我能感受到有人叫了我無數次同樣的稱謂。

“宿主。”

我想要回應那個聲音。

好奇怪，為什麽如此讓人眷戀？

我感覺到力量漸漸像溪流潺潺淌過我的身體，我開始緩慢地坐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叫路知遙，在崩壞世界裏尋找能回到現實世界的方法。

我擁有一個編號為“1117”的系統。

我抓住頭發，忽然感覺渾身有種隱隱約約的針刺感。

好像有什麽千絲萬縷的東西在繼續被註入我的體內。

如果我是路知遙，我一直都在幹什麽呢？為什麽我想不起來最後發生的事？

“宿主。”

忽然，清淺的呼吸撲在我的臉頰上，帶著讓我酥麻的溫度。

我的肩膀、胸膛全部傳來觸感——

啊，我被人抱住了。

我還看不到抱我的人的臉，但我沒有推開他。

從這個擁抱傳來的微微顫抖的力量，環繞著我的、夏夜潮濕的空氣，我雖然茫然無措，卻仍然不想躲避。

然後我後知後覺理解了他說出的話。

是在叫我嗎？

我的手還摸著地上的草葉，我下意識想擡起手，但忽然想到這樣會弄臟這個人單薄的襯衫，於是只能收回。

但我的手卻忽然被緊緊握住。

“宿主，是你嗎？”

抱我的人松開了我，但仍然距離我很近、很近。

我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的，是一名蒼白瘦削的少年。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我是指，他的眉毛、嘴角都沒有任何能解讀出情緒的弧度。

但那雙眼睛不一樣。

有什麽東西在裏面閃爍著，顫抖著。

他是誰？

我不知道。

但我的身體告訴我，我不應該放開他。

總覺得放開的話，會後悔一輩子。

“宿主，我……是，你的，系統。”

少年摸著我的手，就像在擺弄什麽玩具，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明亮，好像從我身上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寶藏。

“雖然，很難，解釋……但我的確…變成了，人。”

少年繼續說著。

我很確信，我現在的的呼吸頻率比之前快了百分之十。

“1117？”

不知道為什麽，我仿佛受到某種召喚般說出了這個名字。

明明我的疑問一點也沒有減少。

這都是真的嗎？我總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可思來想去，一切又是那麽理所應當。

也許別的很多事……我不知道，很多畫面都像蒙著一層灰塵一樣模糊。也許有很多東西都是虛假的……我只知道，我現在、未來，都無法離開他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可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快。

我記得有種醫學理論說過，人心跳越快，死得也越快。

而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種感覺將伴隨我接下來的餘生。

我將永遠比別人更快地奔向死亡。

可我一點也不在乎。

此時此刻，只是被他註視著，我就陷入了被深愛著的錯覺。

再短暫的時間，也會成為我一生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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