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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缺陷 深夜, 待人熟睡後,萬岐回到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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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缺陷  深夜, 待人熟睡後,萬岐回到廂房。

屋內漆黑沒有點燈,他轉動眼眸,緩緩靠著榻邊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蛇鱗剮蹭著地面, 繞在他身側。黑蛛在暗處躁動, 盒夾裏的蠱肆意翻騰, 想要爬出。

他的胳膊搭在榻上, 昂著頭,露出一截泛白的脖頸, 胸膛來回起伏,手臂青筋暴起。

抑制反噬的藥物已經壓不住他的燥意。

舊時被廢的靈脈,此刻隱隱作痛。

他的身上像是黏了無數只蠱,爬在他的頸側,胳膊, 腹部, 全身。不斷蠕動著,鉆來鉆去, 蠶食著他的肌膚。

萬岐昂著頭,喘著粗氣, 骨節分明的手在胸膛上抓出幾條血印。

他的額間冒出細密的冷汗,陣陣的刺痛, 如針般紮進他的每一個毛孔。

起初是全身的刺疼,然後是痙攣。

萬岐身子一僵, 直直的倒在地板上。

他將那片包著發絲的衣角攥在心口前, 整個人蜷縮起來。

熾的蛇身開始變得巨大, 一點點抽著著他的神識,神魂。

“這附近都是人, 隨便挑幾個殺了便是。”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這樣。”

萬岐倒在地上,臉色發白,發絲黏著他的額間。他攥緊了衣襟,從喉中只能擠出淺顯的字句。

“滾。”

熾發出絲絲的聲響,金黃的豎瞳與他對視,倒映出他的臉。

“你將神識分給我時,就應該想到這天。”

“你後悔了,你沒有想的那般強大,你守不住道心。

柳門的事與你何幹,誰的命不是命,憑什麽你要為了那點正義感承受這些,一時的正義伴來的是終生折磨。

更何況,他在騙你,這根本不值得。”

“當你給她下蠱的那刻,你就變了,自私!”

“一步錯步步錯,你自己走錯了路,還渴望別人救你,做夢!”

“要不你求求她,跪著求求她,求她接受你這幅樣子。”

“惡心的人永遠惡心,你這樣的人,就該跪在泥裏,一輩子都備受折磨。”

“你就像個爛皮球被雙親踢來踢去,他們都不想要你。”

“柳三足,與其承擔這些,不如隨心所欲,道德感別這麽強,濫殺,洩憤才能讓你快樂。”

“或者,你也可以去死。”

萬岐的頭貼在地面上,眉頭緊鎖,汗濕發絲。

他顫著手,一把掐住了熾的七寸,將他的神識收回。神識收回的剎那,一些記憶重回腦海。

他咬著牙,挪動身子,靠在床沿上。

他伸手在枕頭下摸索著,抽出一截匕首。

萬岐垂下頭,汗水從他的高挺的鼻梁上滑過。

他將那包著發絲的布料放在衣襟裏,隨之是清脆的哢嚓聲,刀刃出竅,陰冷的刀刃在漆黑的屋中泛著冷光,倒映著他猩紅的眼眶。

他摸著自己的腹部,尋找那刀痕錯亂的地方,然後揚起手,徑直捅向自己。

冰涼的刀刃進入腹部,湧出鮮血。

鮮血迸發,流了滿地。

刺痛但清醒。

比起那蝕骨之痛,這是他自己造成的。腹部的痛感越過了腐蝕,他再也聽不到那些聲音。

之後,他開始發抖,然後是短暫的眩暈。

再睜開時,他模糊的看見一張臉。

萬岐跟往常一般,伸手將她揮散。

他靠著床沿,伸手在床底摸索,拉出藥盒,將刀刃拔出,為自己包紮。

反噬的疼痛褪去,現在只有腹部在疼。

也還好,只有腹部。

萬岐的臉色蒼白如薄紙,他半昏迷著,顫著手將傷口縫合,再用紗布包裹。

簡單的處理後,天已泛起白肚皮,初曉的微光浮起,他瞇起眼睛,靠著床沿睡了一會。

再醒時,屋外響起了吵鬧聲,人們開始為新的一天忙碌,吵鬧,叫嚷,伴著清晨的鳥叫,花香。

萬山的五月天氣溫適宜,泥土養著草根在空氣中微微發酵。

偶有一片樹葉掀過,翻進了他的窗裏。

太陽依舊會升起,萬物不會因為一個人隕落而停滯不前。

萬岐撐著身子,將地面清理一番,洗漱換衣裳,帶著叮叮當當的銀飾,將束發規整,熏了香。

你萬岐推開門,穩著步子走了出去。

一層的木廊染著晨風,少女纖瘦的背影映在他眼中,淺藍衣裙,墨發披散,挽了兩個雙髻,垂落的發髻還插著漂亮的珠簪。

昨夜雖睡的晚,但許是熏香的緣故,覃桉睡的較沈,今早一覺醒來,她第一次覺得鳥叫聲這麽脆,清晨陽光這麽好看。

便索性對鏡梳妝,打扮了一下。

本想看看萬岐是否醒來,不曾想剛好遇見。

覃桉聽見聲音,便轉頭過沖他笑了笑。

她水潤的杏眸亮亮的,在清晨的光輝下顯得格外好看。

她轉動眼眸,目光落在他清雋的臉上,柳眉下壓著的瑞鳳,正直勾勾的盯著她。

“萬岐,你怎麽面色不太好。”

說著,她就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萬岐聞言,攥住了她的手腕,幽深的黑眸掃過她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噙著笑意說道。

“我不像趕屍匠,深夜趕屍,白日休息,即使作息不穩,還能炯炯有神的站在我面前。

況且,某人昨夜一會就睡著了,真是倒床就睡。”

覃桉聽他這麽說,眨了眨眼,腦中閃過昨日的場景。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點她一下,他才高興。

她連忙咳了幾聲,打斷他的話題,說道:“別亂說,走用早膳。”

萬岐垂眸笑了笑,上前牽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中留了兩根手指。

一天牽一個,今天是牽手的第二天,他想著。

覃桉怔了一下,沒想到他真會順著她的意思,她揚眉瞧了他一眼,低頭笑了笑,牽著勾著他的手指,往外走。

棲遲客棧較大,四方長廊,中間圍院有一缸池水,繞過這出去,便是敞開的大院。

用膳的飯館跟住處是分開的,飯館外有樹梨花,幾張木桌橫擺,放在梨樹下。

由於是繁蕪郊區,飯館不多,清晨用膳的人便都集聚在此。

二人坐下點了碗熱騰騰的面食,透過熱氣,便見白無雙同一名紫紅衣裳的女子坐在一塊。

覃桉擡眼與他眼神相撞,下一刻,一只手直接將她掐住,硬生生的擰了過來。

覃桉?

不是,她什麽都沒幹,擰她臉做什麽。

她壓低了眉,睜著眼睛看他,萬岐的臉本就白皙,此刻倒是白的有些狠了。

“怎麽了。”

萬岐瞇起雙眸,指尖敲著桌面,聲音低沈,甚至有些命令的口吻。

“吃飯。”

不對勁,他很不對勁。

她垂下眼睫,看著他的臉。

薄唇發白,眉峰微蹙,漆黑的雙眸被熱氣圍繞。

覃桉一手伸手想搭他的額頭,卻萬岐一把攥住。

他徑直展開她的手,往自己臉上蹭了兩下,帶著挑釁的意味。

“想摸,回去摸。”

覃桉:“......”

聽到這話,覃桉收了手,還是那副語氣連表情都沒變,正常中透露著怪異。

萬岐隨手翻了兩下面,說道:“白日我去繁蕪寨落處理事務,很晚才回來,不必尋我,早日歇息。”

覃桉吃著面囫圇道:“不用太趕,可以先住那,擇日再回來。”

萬岐沒有搭話,只是目光幽幽的看著她。

罷了,她不粘自己的。

*

傍晚,覃桉隨著天樊去了祭壇舊處。

天樊沒有帶她去祭壇,反而潛入村落更深處。

黝黑的村落烏壓壓的一片,黃暈灑在積滿灰塵的屋頂上,顯得村落更加破敗。

他帶著人在村裏繞了幾圈,濃厚的腐食氣味渲染著鼻腔。

天樊看了眼她的神色,隨之再次將人帶入祭壇。

覃桉不知他為什麽非要帶自己繞兩圈,她怔怔的站在祭壇前,問道:“長老,我到底要做什麽。”

天樊擡手摁住了她的右腕,讓陰氣不會隨意鉆入她體內,沒搭話,直接將人提了進去。

覃桉站在祭壇內,彩釉般的畫面再次出現,這次是那一對男女。

覃桉站在那看著他們的過往,如何分別,如何淒苦,如何難過,天崩地裂,生離死別。

最終如昨夜一般,漆黑的雲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從地下爬出,站在覃桉面前,通體全黑,手腳細長,空洞的眼睛緊緊的凝著她。

“大人,您是救我們的嗎?”

“大人,我想回家。”

“我們要歸土了嗎?”

他們問了很多遍。

覃桉恍惚的站那,聽著他們的聲音,她的面色皺起,覆雜難以言語。

待彩釉褪去時,這才回過神,緩緩下了石階。

天樊上前,仍是用眼睛觀察著她的神色。

她的雙眸仍舊掀不起波瀾,那裏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長老,我是來解決藥人一事的,不是來度化陰鬼的。”

天樊笑而不語,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覃桉道:“長老,能幫我解開金鈴嗎?”

天樊搖了搖頭。

覃桉聳了聳肩,說道:“那無可比較,這不值當。”

天樊摁住了她的右腕,伸手解開了禁制。

“你有這個能力。你能救他們。”

覃桉毫不避諱,直言道:“我沒有能力,我會很疼,很疼,我害怕。”

天樊蹙眉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覃桉揉了揉手腕,回道:“二者不兼得,那就是沒有能力。”

過了會,她擡起眼眸看向天樊,淡聲道:“長老,明日我不來了。”

將陰鬼引入體內,以身度化,再將他們神魂抽離,承受陰氣的折磨,她做不到。

沒辦法,她沒那麽善良大義,她就是自私自利,救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她受不住的。

她幼時已經受過苦了,她長大不想再讓自己受苦。

對覃桉來說,她自己的感受勝過所有人,因為沒人在乎她,所以她自己更加在乎,在乎到不允許有人傷害她。

“若是只有你能救呢?你又是覃家的後人,這是你的職責。”

覃桉盯著他,冷笑道:“我擔不起。”

覃桉已經不想再同他說什麽了,她知道四大長老動不了覃家人,所以她至少不會因為天樊的強迫而死在這,頂多被折磨一番。

她準備好著被折磨,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天樊再次發話。

於是她沖他俯身行禮,嘗試著退步離去,見人沒跟上來,她便隨瓊乘馬車回了棲遲客棧。

她回了院裏,走進廂房,在打開房門時,一眼便瞧見桌上泛著熱氣的菜。

覃桉回過頭,直接叫住了瓊。

瓊本是將她送到廂房便欲離去,此刻被叫住只得轉身瞧她。

她身著玄袍單發髻,身段很美,有著女性曲線的魅力,

她想知道瓊平日缺什麽,但又不便問出口,話到嘴邊,又被迫繞了個彎。

“謝謝。”

瓊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道謝,平日她只負責任務,大祭司說什麽她做什麽,莫名被道謝,感覺怪怪的,像是超出了任務範疇。

她略顯僵硬的回道。

“不客氣。”

隨之她補了一句。

“少主回來晚,我不便入他房裏。覃姑娘的桌上有盒熟食,還請放到他桌上。”

隨之,瓊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

覃桉用了飯,提著食盒推開了萬岐的房門,門吱呀一聲的開了,她將食盒放在桌上,透過光,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她將燈點起,明亮的燈映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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