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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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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上午, 日頭隱匿,黃雀不鳴,秋雨紛紛, 臺階濕透。

高大宏偉的問仙殿也沈寂在這一片秋雨之中。

蕭翀乾面前一杯清水,一枚深紅色丹藥盛放在白瓷碗中, 桌上熏香徐徐, 可以靜心養氣。

蕭翀乾盤膝靜坐。

齊珣坐在蕭翀乾下首, 手中捧著一卷道藏經文, 緩讀慢釋。

每次服藥修行之前,皇上要讀半個時辰的道經, 這是齊珣來皇帝身邊做侍讀之後才知道的事情。

大多數時候,齊珣每日要做的就是在蕭翀乾修行之前,讀半個時辰的道經。

又或者是聽令寫一些供奉給道家神仙的表文。

齊珣沒有再主動寫過歌頌神仙的詩文獻給皇上。

他寫過那一篇給謝真人的文章, 得了皇上的讚賞, 回到家裏, 父母為他高興,也為他擔憂。

那一次,許久不見面的大哥也見了齊珣。

大哥事務繁忙,只是在與下屬說話的間隙,見了齊珣這位幼弟一面。

說道:“你生性明徹, 當知宦途路遠,不可一蹴而就, 當心戒慎,文章之事,可一不可再。”

寥寥數語之後。

小廝報說有客人求見, 齊珣知趣離開。

長兄如父,在他幾位兄長之中, 這位長兄最有威嚴,在他家裏也是說一不二的。

那番話他時刻謹記。

在宮裏的日子很清凈,許多人說皇上信道,是小人妖言惑眾,齊珣在宮裏卻沒見過什麽小人。

若說是小人,大約就是他。

大部分時間,蕭翀乾在宮中清修,讀經服丹。

明明在深宮中,卻讓人有種隱居山野的感覺。

若不是每隔兩日蕭翀乾都會批閱一些奏折,齊珣都會以為自己是在道宮清修。

這段時間,齊珣也習慣了在問仙殿做事的生活。

讀完了一卷道經,他將道經放在膝蓋上。

蕭翀乾看著室內的漏壺說:“還差片刻。”

齊珣已經讀完了一篇文章,他說:“陛下可要在聽一段文章?剩下的時間恐怕不夠讀完一整篇。”

蕭翀乾聽見齊珣的問題,想起一件事,說道:“朕記得齊家兒郎啟蒙之初都學數算。”

齊珣道:“的確如此。”

常在禦前,齊珣對蕭翀乾接下來要說的話略有猜測。

“前兩日戶部侍郎上折子說,時值秋日,戶部將要理稅,人手不足……”

梁聞喜此時上前行了一禮,說道:“柳舍人在外頭,說有一封奏折裏的內容涉及永壽公主,需得陛下親自過目。”

送到禦前的奏折,一部分留下,一部分送到東宮去交給太子批閱。

留下的奏折,皇帝有時間之後自會批閱,若是沒時間處理還是會送到東宮。

往常都是不急的。

不知道柳舍人拿的折子裏是有什麽緊急事務?

柳舍人進來,低頭見禮,先道:“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自袖中抽出一封折子雙手捧起來,頭垂得更低了,聲音也變得緊張了,說道:“前段時間淮南王府盜竊案有了眉目,只是又牽扯出一樁秘事,涉及皇家,還請陛下親自過目。”

“拿上來吧。”

梁聞喜自柳舍人手中接過奏折,呈送到蕭翀乾跟前。

蕭翀乾接過奏折,才一翻開掃了兩眼,眼尾稍稍下壓,周身氣勢翻湧,忽然低沈。

梁聞喜看得心驚膽戰。

蕭翀乾將奏折重重擲在桌面上,桌上的東西都震了一下,盛放丹藥的白瓷碟子,裝有清水的杯子,還有黃銅制成的香爐。

全都戰栗著發出聲響,金屬的震顫聲音在室內回蕩。

室內的宮女太監立刻伏跪在地,瑟瑟發抖,梁聞喜膝蓋一軟也差點跪下,送奏折的柳舍人早有準備,整個人只是稍稍僵硬,埋頭看地。

蕭翀乾一手按在桌案上,看著下方,問道:“趙元景呢?宣他過來。”

大理寺丞的名字就是趙元景。

皇上說道:“兩位愛卿先退下吧。”

“微臣謹記。”

齊珣和柳舍人一起退出靜室,柳舍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長得清瘦,略高些,性情認真隨和。

記得事情關乎永壽公主,齊珣放心不下,他和柳舍人一起走了幾步。

說道:“這還是在下第一次見陛下動怒,實在駭人。”

柳舍人說:“陛下好幾年沒這樣生氣了。”他擦擦額頭的虛汗,說道:“我這樣子叫齊侍讀見笑了。”

齊珣說:“不知舍人剛才送給陛下的奏折裏面講的是什麽?為何陛下如此動怒?而且大理寺的案子,怎麽會涉及永壽公主?”

柳舍人想了想,搖搖頭,“此事有關皇家子嗣,不宜多言。”

齊珣的直覺催促著他去了解這件事。

平時齊珣在問仙殿裏很少說話,今天柳舍人才知道,這位在印象裏面有些乖張出格的齊家幺子,和人聊起天來,讓人如沐春風。

柳舍人和齊珣來到偏殿,這裏是常在問仙殿陪伴聖駕的幾位官員處理公務的地方,主要就是舍人為皇上分理奏折,偶爾侍讀齊珣也會在這裏待一會兒。

畢竟是低頭不見擡頭見。

現在原本一起分理奏折的兩位舍人不在,反正奏折也分好了,在不在也不要緊。

柳舍人和齊珣說著話,繃緊的精神松了,他不自覺說道一些不該說的話。

只見他壓低聲音說:“前些日子,淮南王府壽宴那天,有大盜入宅,偷了許多王府和客人的東西,這件事齊侍讀也應該知道。永壽公主那些也丟了些東西,這本也沒什麽,大理寺的人追查到了眉目,卻機緣巧合發現公主丟失的東西之中有兩樣是男子所贈。”

柳舍人不註意的時候,齊珣眼神一變。

他說:“我些事,先告辭,改日給舍人賠禮。”

柳舍人回過神來,發現齊珣身影已經不見了,心裏一驚,怎麽就把話都說出去了,齊珣走得快,他都沒來得及叮囑對方不要洩露出去。

罷了罷了,明日再說吧。

更何況奏折也不是只經過了他一人之手。

晚一點早一點也沒什麽。

齊珣折返回去。

兩個小太監縮著脖子在門口守著,人在外頭隔著一段距離,能聽見裏面說話的調子,時高時低,有些緊繃,不像是和諧的樣子。

聽說大理寺丞趙元景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能力強,做事上大約稱得上是鐵面無私。

有人說好,有人說不好。

這回永壽公主的事情,若是旁人,未必會上這道折子。

小太監到齊珣跟前,低聲說:“齊侍讀,您也知道,趙大人在裏面呢,可能還得等一會兒。”

“無礙,我在這裏站一會兒。”

“對了,燕侍衛呢?”

小太監說:“方才驍龍衛換班,燕首領正在外頭巡視。”

齊珣在腦海裏稍微過一過有關燕歸的一些事情。

出於某種心情,他時常觀察燕歸。

希望能夠找出一些缺點。

又或者只是觀察他有什麽特點和優點。

室內愈發安靜,又過了一會兒,趙元景從裏面出來,他面皮緊繃,看起來聊得不是很愉快。

看見齊珣,瞪了他一眼。

太監進去傳話,片刻後,齊珣進入室內。

皇上面前的桌案上的水杯換了一只,香爐和仙藥都不見了,齊珣眼角餘光裏發現桌案的一角有一小片碎瓷片,幹凈反光。

齊珣進門先行禮,“微臣見過皇上。”

蕭翀乾說:“免禮,有事情直接講吧。”

齊珣大禮下跪,說道:“微臣要向皇上請罪。”

蕭翀乾看著下方的齊珣,雙眼如深淵,卻不見翻湧,風雲蟄伏,在剛才趙元景離開之後已經平靜很多了,有些東西翻湧出來,一閃而逝,讓人心中生出壓迫感來。

齊珣說道:“微臣曾給永壽公主送過一些小東西,今時今日,恐怕給公主殿下帶來了麻煩。”

蕭翀乾看著桌上打開的盒子,裏面放著一支黃金風簪,鳳眼鑲嵌一枚紅寶石。

這是趙元景帶來的,他今日特意帶來這樣東西,以備垂詢。

蕭翀乾指節敲了敲桌上,說道:“此物是你送給公主的?”

梁聞喜拿起桌上的盒子,盛到齊珣近前,黃金鳳釵,金光熠熠。

他看過,說道:“是微臣所t贈。”

“因何而贈。”

“公主儀容秀美,含章秀出,臣一見而不能忘,故有此行。”

“大膽!”

直面蕭翀乾怒氣,齊珣心中一提,不知不覺有些僵硬,心臟快速跳動。

一陣恐懼自心中生出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害怕。

齊珣卻沒有退縮。

他當然知曉上面的東西不是自己送的,他送的東西永壽公主根本沒有收下過任何一件,連信件的灰燼都一起送回給他了。

但是今日之事,正如柳舍人所言,涉及公主名聲,不能聲張。

最好盡快解決掉。

而且,他也不希望,在皇上面前說明這些事情的人是燕歸。

假如站在這裏的人是燕歸,永壽公主一定會維護他吧,也許會向皇上請求準許他們二人成婚。

皇上一向寵愛公主,但也不會同意吧?

不過,還是他站在這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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