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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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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西南邊疆靠近三苗, 偶爾能見一些苗族的男女舞蛇人帶著他們的蛇來到集市上表演,他們有時候是幾人同行有時候是一人出行,一人吹笛, 剩下的人和蛇一起舞動,那些人的蛇通常色彩斑斕有劇毒。”

“苗人豢養的蛇許多是不會拔毒牙的, 因為他們毒蛇也是他們的護衛。”

“他們有自己的語言, 有些會說中原的話, 大多數都不會說。”

在中原, 其實人們更習慣稱呼三苗為南蠻。

檀華也從一些游記和地理志裏面看過關於三苗的記錄,東南有很多少數民族, 苗族內也分為不同的部落民族,只是苗族人最多,勢力也最大, 所以用多用三苗稱呼那片地方的少數民族。

不同族別的人也各有各的習俗, 有的語言也很不一樣。

“那裏夏天雨下個不停, 又很熱,像個蒸籠,冬天的時候會比中原溫暖。”

“那裏許多時候只穿一件厚一點的絲綿衣服就足以過冬了,當地盛產鮮花,漫山遍野都是, 當年我和母親住的地方山裏有許許多多的鳳仙花,大片大片的紅粉色, 很好看,更遠一些的大理,有更多的花, 有些人家會用鮮花做成餅。”

燕歸還和檀華講了一些西南的事情,他說那裏的水, 水裏的魚,還有一些水鳥,也許是鷺鷥吧。

因為真的在那裏生活過,燕歸能將一些東西描繪得很真實。

他和檀華講:“苗族人住在山裏,他們有時候會來村鎮賣他們采來的藥草,曾有小孩子好奇跟在來賣藥的苗人身後,想知道他是在哪裏采來的藥,卻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蛇纏住了。”

“是什麽蛇?後來呢?”

“是成人手臂粗的蟒蛇,雖然不是毒蛇,力氣卻很大,那小孩子能被活活勒死。還好當時那個苗族人停了下來,想要警告一下小孩子,意外救了那孩子一命。”

“那孩子是你麽?”

燕歸搖搖頭,他說:“我小時候看過鄉民抓蛇,不怕蛇,這孩子是我家鄰居的孩子,他父母采藥為生,孩t子也是一起去山裏采藥,因為只道什麽藥能賺錢,所以孩子才會眼紅跟著苗人。”

燕歸不會講笑話,至少檀華從沒有聽他講過什麽笑話,他講述這些發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卻講得很仔細,他說西南一場大雨要下好久,稍微低窪一些的地面會積聚出一小片湖泊,深淺不過人的小腿,運氣好一些的人能在水窪中撿到小魚小蝦。

檀華聚精會神聽燕歸講這些事情,她很喜歡聽故事,一旦有人講故事總會聽得很認真。

有時候她會露出笑容。

本來燕歸說這些也是逗她開心的,當笑起來之後,人心裏也確實變得輕松了,臉上的眼淚擦幹了,心裏也忘了剛剛的低落心情。

心情放松了好多。

她想起那個時候燕歸父親早逝,他母親獨自帶著他在他鄉生活,而且她身體不好,精神大約也不是很好,恐怕只是為了孩子強自支撐。

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燕歸大約也不會快樂。

他和她講這些故事的時候,腦海裏在想著什麽呢?

是在西南和母親在一起的生活嗎?

檀華在燕歸平靜的語氣裏,好像看到了西南邊疆夏季連綿的大雨,山上的紅紅粉粉的鳳仙花,後背背著藥簍,腰間帶著蛇的苗族人。

也看到了一個面帶輕愁的蒼白女子,她總是牽著一個小孩子。

有些悲痛,不是語言能安慰的。

檀華無意讓燕歸想到更多不快的過往。

她說:“我聽說西南濕熱,那邊的人喜歡吃辣,是這樣嗎?”

這句話是從上輩子的經驗來講的,檀華也不確定換到這輩子來對是不對。

燕歸說:“是這樣。”

他把剝好的一小碟晶瑩的蝦肉推到檀華面前,檀華說:“這樣多,我吃不完。”

她只是從碟子裏分撥出來一半放到自己碗裏,剩下的推給燕歸。

看著下到鍋裏的食物,她說:“你多吃一些,方才下得有些多了。”

又加了一勺湯。

檀華說:“當人身體溫暖起來的時候,心靈也會覺得溫暖,身體從內而外的溫暖感覺很令人舒適。”

兩個人一起吃東西,這時候沒有太多交流。

吃過飯,兩個人出來,帶著從集市上買來的東西,就準備回宮了。

慢慢走一些,可以消消食。

書局的小二正在招呼來往經過的人,一邊陪著人往裏走,一邊劈裏啪啦,報菜名一樣報最近來的新書。

“進來新出了幾本游記,頗有意趣,兩本是前段時間來洛京科考的學子寫的,還有一本是常年在外雲游的吳先生寫的,還有小店前些日子印出一本進士郎叫賣的書。”

來人想了想問道:“白先生的《千金歸來》這本書的第三部到了嗎?”

小二說:“還沒呢,過兩天就到了,我們掌櫃的今天還去問過了,書稿已經送去印了,這次送來的稿子多,說是藥一起印出來給大家看個痛快,只是要慢一些,過兩天書就出來了,到時候小的們給您送家裏去。”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進去了。

書局開著門,可見裏面的熱鬧,掌櫃的手指離不開算盤,算賬算得劈裏啪啦聲響不斷。

燕歸問檀華:“要進去看看嗎?”

在一起時間久了,燕歸知道檀華有時間的時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書,她那裏許多書都是在民間的書局買來的,有時候公主也會親自買書。

“不去了,家裏還有許多書沒有看完,下次出門再說。”

兩個人才走了沒多遠,就有一夥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一路上誰擋路推搡誰,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人是沖著燕歸來的。

燕歸擋在檀華前面,她一片衣角都沒有露出來。

對面來的人大多數穿粗布衣服,看上去是混混之流,領頭的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身錦袍,這夥人是常年帶著幾個手下滿街亂走,惹是生非、收保護費,做什麽都少不了這些人。

這次霍六郎要他們給這個人一些教訓,定金已經給了,只要他們再下手找這個人給他幾分苦頭吃吃,就能拿到剩下的錢。

領頭的一見到燕歸,先是被他身形嚇了一跳,又自覺人多勢眾,生出幾分底氣,說道:“就是你惹了霍小爺?”

燕歸低聲說:“公主勿怕,請先稍等片刻。”

說著,那夥人說幾句話就沖向燕歸,叫著喊著要他求饒,燕歸拳頭打翻兩個,擡腳踢開兩個,剩下的小貓三兩只,拍一下,踢一腳,都不是輕快的。

都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檀華上一刻還看著一群人撲上來要打燕歸,接著這夥人,包括剛才領頭的那個人,都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抱著胳膊的,抱著大腿的,抱著肚子的,揉著後腰的人揉後腰。

落花流水一樣的場面。

檀華看了一眼,燕歸帶著檀華一起離開。

回到宮裏,檀華睡了一覺,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

霍家之中

霍六郎已經從京兆府的牢房出來了,他後背上的傷口還沒好利索,剛才聽了的稟報,心裏生氣,說道:“說自己多厲害的人物,都是些個騙子!”

“都是騙子!”

接著又有小廝來,說道:“六郎君,您送去吳家的布匹,吳家的人不留。”

“為何不留,是覺得我不是親自上門不夠有誠意嗎?”

小廝不敢說話,諾諾無言。

“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得用的!沒有一個能辦事的!”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文士走了進來,小廝去上茶,剛才一直在軟榻上半躺著的霍六郎立刻坐直身子,從床上下來,恭恭敬敬地說道:“七叔,侄兒剛想著明日就去給您請安,不想今天勞動您過來,實在是侄兒失禮。”

霍六郎忍著疼痛,將自己的話都說完了。

他口中的七叔霍存說:“你的傷還沒有好,就好好養病,請安的事情不著急。”

霍存慢條斯理地說,小廝殷勤地給霍存上了茶,然後退出去守在門邊。

恨不得用棉花把耳朵堵住,七爺來找六郎肯定不是來看六郎身體情況的。

只是霍六郎在京兆府挨了杖責,身上不太好,監獄裏頭一點也不好,夜晚有老鼠,地上潮濕陰冷。

唯一一個好一點的就是住的地方是個單間,沒有不長眼的來打擾。

這次來,一準是聽說今天六郎又讓人去招惹那個殺星了。

屋子裏頭,霍六郎也是坐立難安,他的傷得了金瘡藥,只是牢房裏面到底條件不好,他吃的也不好,再加上沒有人服侍用藥,萬事都是自己動手,身上的傷口好得慢。

霍存說:“你的傷怎麽樣?”

霍六郎小心地說:“已經好多了。”

“多謝七叔關心。”

“好多了麽?不要逞強,還沒好利索就好好養著,這些日子也不要出門了,好好養著。”

霍六郎有些不明所以。

霍存搖搖頭,嘆息道:“你好自為之,要麽做事之前多想一想,要麽多遵守這世上的規矩,守禮總不會出大錯,也不會鬧笑話。”

“不要再讓人去招惹燕歸,也不要派人再去吳家,一個是你哥哥,一個到底是侯府之女,都不是你可以隨意作弄的人。”

一次兩次,只是讓人當做笑料笑一笑,倒也無傷大雅,次數多了,又有誰會不知道這是個蠢貨呢?

霍六郎不知道霍存心裏的想法,事實上他從來都不懂這些長輩心裏在想什麽,他十分敬畏霍存,因為在家裏他父親去世得早,一向是幾個叔父管著他的事情,尤其是霍存,小時候沒少因為他讀書的事情打他。

他在屋子裏頭,知曉自己這陣子是沒辦法出門了。

門外霍六郎的小廝叫霍存帶去的人綁了起來,嘴巴塞得嚴嚴實實,一路上沒有人有什麽異常。

他說:“賣了吧。”

待回到院子裏,霍存的手下上前交代,說道:“那幾個市井之徒說,燕歸力氣超凡。”

霍存點點頭,他早就知道這一點。

“他像他父親。”

那個人接著說道:“當時燕首領身後似乎在護著一個極為美麗的年輕女子。”

霍存微微一楞,笑了笑,說道:“也是,他比六郎還要年長兩歲,也該是年慕少艾的時候了。”

甚至也有些晚了。

“你準備準備,過兩天我要見見燕歸。”

有人給燕歸遞了一封帖子,是下值出宮的時候把守宮門的人遞送給他的,燕歸只掃了一眼封面,看也不看就走了。

第二封帖子是他的副手岑遠明遞給他的。

燕歸接過來,卻沒有看。

三天之後,是他母親的祭日。

燕歸請了假,來到郊外,找到孤山中的一道墳墓。

他跪在墳墓前,放好準備好的糕點和水果,將一壺白酒在墳墓前灑下來。

視線註意著墓碑,自t然而然想到了一些從前的事情。

西南邊境的那些生活對他來說是難以忘掉,也不可能忘掉。

父親去世的太早了,留在他印象裏的只有一個高大的年輕的身影,總是和母親站在一起或是坐在一起。

那時候他們家裏有一塊橙黃色的條紋虎皮,母親很愛惜,據說是父親打來的。

而母親是個白皙消瘦的女子,她是秀美的長相,但在燕歸的記憶裏面只有她消瘦的樣子,還有母親眼中的憂傷和難過。

她看著他,總是充滿了擔憂。

那時候她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總要擔心自己走了燕歸要怎麽辦。

他們一起來京城的時候,母親不止一次的擔心自己死在了路上燕歸要怎麽辦。

夜裏常常醒來流淚。

白天又若無其事地給他講解京城的事情,給他講解他的父親,說父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也說她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們也到了京城。

燕歸以為母親會和自己一起來到霍家,或者是母親離開霍家之後會回到自己的娘家。

不得不說,那個時候他實在是太笨了太天真了。

他一點都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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