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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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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齊珣對視著檀華看過來的眼神, 心情在她認真的表情中沈寂到安定,他那些不甘心的,某些躍躍欲試的感情都平靜了下來。

他微微笑了笑, 桃花眼中,清波微動, 滿山綠意, 皆不如意, 只看向對面彩衣華裾的永壽公主。

檀華見齊珣沒有躲閃的意思, 說道:“我數三個數,如果你不走, 就讓屍體留下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檀華沒有什麽猶豫,也沒有膽怯。

從在這個世界出生的第一天, 她就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規則殘酷的時代。

不用出生在羅馬鬥獸場成為一個每天都在死鬥的奴隸或是野獸已經很幸運了。

她不願意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束縛, 不意味著有人可以用這個世界的規則欺負她。

“一。”

“二。”

滿眼翠色, 似是映得對方白衣上也有幾分綠色,秋風吹拂,對面之人沒有半分躲閃的意思。

萬翠之中,猶如一桿玉竹。

檀華微微拉緊弓弦,說道:“三。”

有聲音同時傳來, “皇妹住手!齊郎躲開!”

習慣專心的人,很習慣忽略一些不相幹的聲音, 當前的事情是排在最前頭的。

檀華先松手,射出了手中的箭。

也在同時,齊珣□□的馬匹叫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石子打了一下。

馬匹一痛, 前後腿騰挪躲避,帶著馬背上的人也變換了位置。

那支箭也到了對面, 因為人的位置變了,那支箭只是紮在了齊珣的手臂上。

檀華才想起那個適才叫自己“皇妹”的人,心中立刻疑心是不是蕭恒來了,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弓箭,朝著來人看去。

一個穿著天青色蟠龍袍子頭戴銀冠的男子騎著一匹戴著紅櫻的白馬在檀華和齊珣之間。

是她二哥蕭瀾,對方身後還跟著兩個護衛,檀華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利箭仍然在齊珣手臂上,殷紅的血液從傷口處順著衣袖往下流,一邊流血一邊將衣袖洇濕成大片的紅色。

蕭瀾看了一眼手中拿著弓箭的檀華,說道:“皇妹,不論如何,先將弓箭放下吧。”

“不知這位齊郎如何失禮於皇妹?妹妹不如告訴二哥,二哥為你t教訓他。”

“這位齊郎擋了我的路。”

蕭瀾說:“如此,也罪不當死,齊郎也已受傷,小懲大誡,還望妹妹看在二哥的面子上饒恕了他一回。”

檀華看了看在馬上的蕭瀾,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今日就給二哥一個面子。只希望齊郎記得,下次走路好好往前看,可不要再擋了誰的路,你的肉體凡胎,不知能擋幾箭。”

離開了這一片土地,蕭瀾帶著齊珣往一個稍微遠離此處的方向走去,停在一顆老槐樹下面。

齊珣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拔掉了,他的血也凝固在了衣服上,袖子像是一條冷冷冰冰硬邦邦的鐵石做成的袖子。

袖子上的箭簇適才被二皇子身邊的人出手幫著貼著衣服削掉,剩餘的部分還未拔掉,只是用白布條在傷口附近綁了幾下,權作止血。

這一路大家走得都很沈默。

騎著馬兒,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一顆大大的榕樹下。

蕭瀾說道:“四郎的傷口也不能再拖了,我身邊的人對刀劍創傷略知一二,就在此停下,幫四郎處理一下傷口。”

護衛為齊珣借力,略攙扶著他下馬。

齊珣在樹下席地而坐,低著頭,一雙桃花眼看著地面,默無聲息。

那個護衛說道:“一會兒拔箭時疼痛,還請郎君咬住一物,以防傷了口舌。”

齊珣知道這時最好聽對方的話,他伸手摸懷中的手帕,不小心碰到微微發硬的信封,他的指尖微微頓了一下,又意識到這是和永壽公主毫無關系的東西,他避開信封,掏出了絲帕,咬在口中。

當利箭從手臂中拔出來的時候,從未受過這樣重傷的齊珣,奇跡般地不覺得多疼。

他只是回想起永壽公主在對面幾步開外,引弓射箭的樣子,她一眼掃過來,杏眼的弧度總是顯得人天真,永壽公主又是如此美麗,那雙似是含著幾分魔魅的眼睛裏,只有冷然和平靜。

扔掉被拔出來的利箭,為齊珣拔箭的護衛說:“沒有傷到筋脈,郎君所穿的衣服料子光滑,箭矢略有滑動,刺入的傷口不深,沒什麽大礙,只是皮肉傷,好好養身體就好。”

蕭瀾在齊珣被人拔出手臂上的箭之後,才微微側回身看向齊珣,他正在被人包紮傷口。

“四郎感覺好些了嗎?”

齊珣說:“不覺得多疼。”

此行是蕭瀾帶著幾位公卿之子一起入山狩獵,幾個手下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特意帶了些治療傷口的金瘡藥,還有被毒蛇咬傷所用的解毒劑。

而自從和同行的幾位公子王孫分開之後,這些人還沒回來,蕭瀾原本是追著一只小鹿而去,沒想到看見了永壽公主正在射箭,對面的人就是和自己同來游獵的齊珣。

實在不知齊珣怎麽這麽巧碰到了永壽,但發生這樣子的事情也不能再說巧合了。

蕭瀾說:“永壽是我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性格難免任性驕縱,今日傷了四郎,實在不該。”

他搖搖頭,又說道:“只是永壽身為女子,正值妙齡,名聲極為重要,作為兄長,我有個不情之請。”

齊珣說:“今日之事,包括家人在內,在下不會和任何人提起。”

蕭瀾聽他如此說,也是微微放松了一些,適才他還怕齊珣懷恨,即使不告知父皇若是這件事被外人所知,對永壽來說也終究是個惡名,主角又是一男一女,也許還少不了讓人浮想聯翩。

他說:“只是如此,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齊郎又要如何對父母兄長交代呢?”

這件事對齊珣來說也是個難題,但他說:“殿下不用擔心,在下自有應對。”

“回家後,四郎可說是流矢所射,若家人問起射箭之人,只管說是二皇子蕭瀾所射。”

“至於永壽,她自小得我父皇寵愛,又身體不好,難免驕縱任性,還望四郎不要記恨怪罪。”

“不知公主所患何疾病?”

蕭瀾說:“不是什麽大病,她生來體弱,時不時犯一些小毛病。”

檀華的病,蕭瀾知道,但實際的情況不能和齊珣一個和檀華沒有關系的外男去講。

蕭翀乾找了那麽多的大夫都沒有用,只是吃藥丸子呢。

多說無益。

齊珣聽蕭瀾說這些話,心裏覺得做哥哥的蕭瀾看上去沒有什麽不稱職的地方,但是他不太了解永壽公主。

永壽公主並不是一個驕縱任性的小公主,沒有見過她的人很容易這樣想,就比如說是曾經的他自己。

但當他發現永壽公主就是那個和燕歸站在一起的女子,他在芳林苑碰到的女子,便知曉永壽公主也許足夠任性,但不驕縱,不代表不任性。

齊珣想著想著,想到了檀華射箭時看過來的眼神,冷冰冰的認真。

見到她面容的時候,齊珣有種明天兩個人就能在一起的錯覺。

得知她是永壽公主的時候,他只覺得終於認識了這位佳人。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其實不了解這位公主。

最初他只知道她是以為絕代佳人。

不認識她的時候只知道她是一個公主。

洛京凡是官宦人家,無人不知蕭翀乾對柔妃所出之女,永壽公主的喜愛。

他也不例外,他早知道,得知皇帝修仙仍憂慮愛女的事情,不覺得有些太得寵愛。

慈母多敗兒,慈父也一樣。

但當真正知道她是永壽公主的時候,齊珣過往對於永壽公主的印象全都片片碎裂。

他是如此渴望靠近她,偏偏沒辦法了解她。

齊珣看著深林之外的晴空之中飛過的鳥兒如此想道,原本感覺不到的手臂上的模糊疼痛,正化為實質,沿著血液流向心臟。

玉寧回來的時候,看著地上有零星血跡,問檀華:“這是誰的血?”

檀華說:“沒有誰,是一只中了流矢的小麅子,從這兒跑了過去。”

玉寧說:“怎麽沒把它留下來呢?”

檀華說:“姐姐是想要吃麅子肉嗎?”

玉寧說:“哪裏說,對了剛才那只狐貍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宮裏還有沒用的狐貍皮,都是上好的,等到回了宮裏,用我宮裏的。”

檀華點點頭,說道:“其實不用那麽麻煩,姐姐的心意我心領了就可以。”

“這可不行。”

夜晚回到住處。

今天燕歸來了,來得還很早,兩人有幾日沒見面,各自說起這兩天做什麽。

燕歸無外乎是護衛蕭翀乾去了哪座山林,在哪裏和神仙對話,或者是聽吩咐做一些事情。

檀華挑揀著說了幾句,都是些零碎的事情,她自己覺得不如何有趣。

原本是在喝茶,聊著聊著燕歸握住了檀華的手,他握著檀華的手看中間的中指,在視線停留在指腹的位置。

停留得有些久了。

檀華察覺他在觀察什麽,也看過去,見是一道小傷口,纖細的短短的一道傷口,豎在中指指腹上。

一時之間,檀華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道傷口,看形狀是鋒利的東西劃出來的,也沒覺得疼過,現在看見傷口才能察覺到一點點細微的疼痛。

也許是紙張劃的?

她方才要說。

燕歸說:“是箭羽割傷的。”

他的手指似有似無拂過這道纖細的傷口,擡起頭問檀華:“公主射了什麽獵物?”

燕歸想,他不覺得檀華喜歡什麽獵物,這些天,檀華沒對狩獵表現出一點興趣。

自來到獵場唯一一次拉弓射箭,就在今天。

檀華說:“沒有射什麽獵物,是射了個人。”

“他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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