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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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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蕭翀乾說:“諸位愛卿請起。”

他帶著檀華在主位坐下, 檀華看下首的官員,裏頭的人她認得一些老臣,至於比較年輕的, 有一些她能從一些人的長相裏辨別出他們的門第,更多的就是純粹生面孔, 陌生人。

不過其中也有個眼生卻認識的人, 正是齊珣, 齊家的四子, 他的幾個兄長都在朝為官,幾個叔叔伯伯也是, 朝裏朝外姓齊的人不算少。

檀華見過齊四郎的幾位哥哥,齊家大郎和二郎入仕早,那時候蕭翀乾在朝政上比較用心, 她也經常在定坤宮裏玩鬧, 皇上偶爾在定坤宮裏見臣子, 她曾見過齊珣的大哥和二哥,至於他三哥,在洛京做了兩年官,後來去了哪個州縣做官,好像也回來過, 總之記不清了。

現在齊珣和別人一樣,正在低頭執筆作文。

檀華看過這些人, 將目光收回來,她聽柔貴妃講過,蕭翀乾愛詩文, 從前每逢有什麽節日,或是有什麽事情, 都會在臣子裏讓一些文筆較好的人寫詩,或是作畫。

就算來有事情求蕭翀乾,把奏折裏的文章寫得漂亮些,蕭翀乾也會多一些耐心。

在檀華的記憶裏,其實蕭翀乾和柔貴妃很少出行。

在下面收文章的太監先送來幾張寫好的詩文,接東西的一個一身紅色袍子的中年男子,他從太監手裏接過文章,大致檢查一下,交給皇上,說道:“一共十七張詩稿,請陛下閱看。t”

詩稿交到蕭翀乾面前,蕭翀乾低頭翻看,他看這些文章的時候不管時間過得快還是慢,半點不急,看完一張再看下一章,過了一會兒,看完這幾張詩稿。

將稿子遞給檀華,說道:“朕從中選了兩篇,永壽也看一看,覺得哪幾篇最好。”

檀華接過文稿,也和蕭翀乾一樣慢慢看上面的詩文,最先看的是字,這些文人大臣的字寫得各有各的好。

再慢慢看上面的文章。

文稿左側寫著人名。

其中寫作第一個好的就是齊珣,對方這篇文疏朗快活,富有生氣,不失氣勢。

文字是無辜的,這是一篇好文章。

檀華再往下看,朝中諸人,尤其是文臣,若不是世家子弟,便是科舉上來的學子,左右都是文學素養極高,對這些人來說寫詩比種花簡單。

剩下的文章多半還是不錯。

檀華將自己挑選出來的詩文放在一邊,說道:“兒臣看來這三篇文采最佳。”

蕭翀乾接過來看了看,笑著說:“其中有兩篇和朕選的一樣,給這三位愛卿賜絹各兩匹。”

蕭翀乾挑中品評了幾篇詩作,得一言者無不歡欣。

評到最後一篇,他說:“其中最優當屬齊珣所作,妙筆天成,文采斐然,不愧是名家之後,再為齊編撰加賜一支玉筆。”

“美文佳作,當請諸位愛卿同賞。”

蕭翀乾讓太監將手裏的文章交給下面的大臣傳閱。

坐在蕭翀乾近首的一個人拱了拱手說:“陛下,王舍人亦頗有詩才,臣還記得王舍人少年時所做的詩篇,不知怎麽今日不見王舍人?”

蕭翀乾說:“王舍人的舊病犯了,今日告了假。”

據檀華所知中書舍人可以有四人,大多數時候未必滿員,這幾年一直都是三人,裏面沒有姓王的。

大約是什麽時候換來的人。

聽起來是個文采比較好的人。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中年文人自席間站起身,拱手行禮道:“臣有話說,還請皇上準奏。”

蕭翀乾說道:“愛卿請講。”

“臣聞古之聖王,執幹戈以游四海,廣施君威而教授萬民,天下始安。《禮記》有雲,‘天子乃厲服厲飭,執弓操矢以射’,今日我等多見朝中將軍與年輕子弟入林狩獵,獵物堆積如山,卻未有一物死於陛下之箭矢。臣聞佛道多有棄世之言,久而聞之,折損人心銳氣,陛下多聽方外之言,不知今日還能射否?”

說話的人是吏部左侍郎魏昶,他說完,拱手而立。

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和蕭翀乾說話時氣勢逼人,雖然行禮,脊背繃緊,不見低調。

現場的人不再看手中的詩文,大多看著說話的魏昶。

有人舉杯忘了喝酒。

誰也沒想到平日裏惜字如金的吏部左侍郎魏昶會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麽一番話。

魏昶之言,多有諷諫之意。

蕭翀乾的面色變了,他目光落在魏昶身上,讓許久不見他的文武百官又想起了他幾年前的樣子,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也容不得冒犯。

在這樣的註視下,不到片刻,魏昶的額頭就冒了一層細汗,在場文武百官,亦是多有戰戰之意,一些新入朝的人也和魏昶一樣額頭冒出冷汗,甚至手都在發抖。

檀華微微轉身,按了一下蕭翀乾的衣袖,看著蕭翀乾那雙威勢沈沈、陰雲密布的眼睛說道:“今日與百官同樂,實屬難得,還請父皇勿要動怒。”

大家眼睜睜看著,剛才還要生氣發作的蕭翀乾,身上的氣勢一下子褪去了很多。

風雨欲來的怒意一下子按捺下去了許多,他甚至對身旁的永壽公主微微笑了笑,說道:“父皇不生氣,永壽勿怕。”

永壽公主聞言笑了笑。

大家立即感到蕭翀乾身上的怒氣又少了幾分,大家周圍的氣氛也平緩了許多,大家都覺得松了一口氣,呼吸都自然了一些。

一個剛才杯盞傾倒,扶到一半,見著皇上發怒不敢弄出聲響,扶到一半,楞是僵住不動的人,這會兒才敢扶起酒杯,卻發現手指有些發僵。

這只水壺差點又落在地上,同席的官員兩手幫他扶住,他頷首做謝,擡手擦了擦頭上莫須有的汗水,精神也放松了一些。

吏部右侍郎鄒爽起身出列,深深稽首行過一禮,然後說道:“陛下久居問仙殿,四海雖平,國人久不見龍顏,心中多有憂慮,非憂我等一介微身,而是心憂陛下。此非為魏昶一人所憂,實為天下臣民之所共憂。魏侍郎懷憂君之心,久懷憤懣,直言骨鯁,雖不悅耳,卻一心為君,還請陛下多多寬恕!”

鄒爽此言,百官多有動情者。

鄒爽拉著魏昶欲要使其與自己一起下跪。

蕭翀乾揮了揮手,自有兩個小太監上前扶起這二人。

鄒爽行禮欲退,卻發現魏昶不退,使了好幾個眼色都不見魏昶退離,暗自焦灼。

蕭翀乾說:“也罷,難得今日歡聚,就由朕先起興。”

“來人,一百二十八步外設靶。”

蕭翀乾暫時離場更衣,檀華亦隨蕭翀乾離去。

百官見此,互相對視。

適才為魏昶說話的鄒爽搖搖頭,和魏昶說:“魏兄實不該以射箭作比。”

魏昶冷哼一聲:“鄒兄以為陛下不能射麽?”

鄒爽搖頭,說道:“陛下久不動武,某自還記得陛下昔日龍虎之姿,只今朝怕出什麽意外。”

魏昶道:“家有寶器,珍而重之,旁人多疑其脆弱。”

鄒爽壓低聲音道:“魏兄何意?”

“鄒兄不要想太多,此是小事,鄒兄莫非忘記陛下昔日之勇力?”他一笑,道:“更何況,陛下何必用箭?”

聞聽此言,鄒爽心裏一松,也笑了,說:“陛下何必用箭。”

國君不必用箭,自然不必畏懼用箭。

行至旁邊的一處帳篷,她拉了一下蕭翀乾的袖子,說道:“父皇……您……”

蕭翀乾對檀華笑了笑,說道:“射箭而已,有何可憂?”

檀華抿抿唇,微微垂頭,也是笑了笑。

“我去外面等待父皇。”

檀華在外間,坐在桌案後,侍女幫她到了一杯茶。

茶湯微紅,香味馥郁。

入口微苦,她慢慢品嘗微微苦澀的茶湯,心裏想道:

對一個日漸老去的人說他正在變老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尤其那個人還是她的父親,這不僅是對一個父親的殘忍,也是對一個女兒的殘忍。

她只要想一想,心裏就會升起一陣痛意。

眼尾泛起酸意,她自半空轉開視線,視線落在大帳門口的方向。

大帳門窗皆被卷起,室內一片明亮,滿是野外天然的清新空氣,此處鳥叫蟲鳴更多,微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都從遠方傳來。

明亮的門口,有兩列腰佩長刀,穿甲執戟的士卒。

一個藍衣太監在門口欲要進來,看見檀華又往後退了兩步,一看就是要躲到一旁。

見檀華註意到他越發有幾分畏怯。

檀華放下水杯,說道:“門口的,進來。”

太監進來,喏喏跪下,“奴婢見過公主。”

檀華問:“你有什麽事兒?”

太監目光猶豫,在檀華的視線裏還是說:“……是仙師求藥回來了,得陛下留信……說……說這兩日就會到西苑來。”

“公主……”

檀華問:“還有別的事兒嗎?”

“沒……沒了。”

檀華揮了揮手,小太監偷偷覷著她的神色退出門去。

蕭翀乾換了一身窄袖龍袍,在百官的註視下,於一百二十八步外連射九箭。

第一箭為第二箭所破,第二箭為第三箭所迫,其餘則為連追箭。

每一箭都入靶心。

群臣皆喜。

檀華看著被箭刺中的靶心,也笑了笑。

箭已射完,蕭翀乾說:“不論身份,皆可參加,凡在前十名之內,朕皆有賞賜。至於具體考試,就由吏部左侍郎魏昶來安排吧。”

魏昶行了一禮,“微臣領命。”

蕭翀乾來到檀華身邊,解下手裏的扳指,笑著問道:“永壽累了麽?可要去歇歇?還是想吃些東西?”

檀華笑了笑,對蕭翀乾說:“臣女想看人比射。”

“也好,這次行獵也來了一些官眷,當中也有些與永壽年齡仿佛的少女,一會兒應該也會過來看人比射,永壽不如和這些女孩兒多熱鬧熱鬧。”

父女二人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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